四爷促狭起来是真促狭,“李四儿也可能是清白的呀。”
隆科多年纪都不小了,他那岳父想必更加老迈,还有没有男子机能都两说呢。
云莺朝地上啐了口,没想到四爷也有这样轻嘴薄舌的时候,还以为他是个志诚君子呢。
不过四爷这番话到底令她宽解不少,好歹佟府里那种紧张感消失得干干净净了。
但就算李四儿有心示好,要她去跟这女人打交道还是挺困难的,云莺自觉胸无大志,对方却是彪悍的人生不需要解释啊——她不想去评判李四儿的对错,只能说各人有各人的路罢。
四爷道:“你既不喜,往后少与她来往便是。”
四阿哥也没觉得云莺有去讨好李四儿的必要,隆科多的才干是一回事,可他这不检点的作风又是另一回事,四阿哥懒得置喙佟家家务,可把后院治理得乱麻似的,可见规矩乱成什么样。
但愿五妹嫁过去别受委屈才好。
这个,云莺觉得四爷大可放心,五公主嫁的是舜安颜又不是隆科多,哪有叔叔管到侄儿房里的?五公主的境遇只取决于她自己,她若拿出公主的威势来,佟家也不能奈她何,可想到五公主对额驸恋慕不已的态度,云莺终是长长叹了口气,她认为一份健康的感情是需要双向奔赴的,可问题在于,舜安颜值得她这么做吗?
那拉氏受到惊吓,回七爷府里免不了延医问药一番折腾,云莺也差人送了些上等补品,又叮嘱那拉氏加强戒备,万勿在紧要关口叫人做了手脚,七福晋这个爱吃醋的就不说了,另外那个怀孕的格格李佳氏也不得不防。
经历过简易版宅斗,云莺自觉这方面已算得经验丰富,可堪为人师。
但涉及到政局,她就一窍不通了,这日觉禅氏过来寻她,告诉她堂伯父的儿子被人弹劾,那边气势汹汹,非要把官职撸下来不可呢。
云莺感到不可思议,她那几个堂哥倒是知道的,性情虽然颟顸了些,也不具才干,好歹算是中庸之人,在朝中占个位置是可以的,再说官阶也不高,多少世家大族不都这么干么?
难道是得罪了仇家?
觉禅氏羞于启齿,到这关口却不得不坦诚相告了,原是那天五公主的婚宴,瓜尔佳府也在应邀之列,谁知二堂哥多吃了几杯酒,跟佟氏家丁吵起来,还打了两个牵马的下仆,虽然事后反应过来前去告罪,可佟家闭门不见,显是恼得狠了。
云莺气道:“这样大的事,为何不早些跟我说?”
觉禅氏也有些懊悔,本来是不想让女儿担心,再者觉得小事一桩,佟家未必放在心上,谁知对方这样斤斤计较,若单是几个子侄受罪也就罢了,可若是顺藤摸瓜,怕是连整个瓜尔佳氏一族都会被连根拔起——祜满早已赋闲在家,大伯硕色又因关乎自身不便说话,思来想去,也只好求到云莺这里来。
云莺懂了,是想她走四爷的路子,可她跟四阿哥虽然柔情蜜意,自认还到不了灵魂伴侣的程度。何况云莺一向警醒,为帝王者大都多疑,她从来不跟四阿哥谈论政事,为的就是叫他放心,如今要她主动开这个口,不亚于踩雷一般。
云莺皱眉:“云华呢?”
犯事的是她兄弟,倒霉的也是她阿玛,论理该云华更紧张才对。
觉禅氏叹道:“她业已失宠,在五阿哥那里都说不上话,能有什么法子可想?”
何况五阿哥作用究竟有限,不像四爷本就与佟家有姻亲之分,看在亲家份上,也该宽限一回不是?
云莺彻底无话可说了。
正院里,苏媪快步来到窗前,对焚香的福晋轻轻说了几句。
福晋素手微抬,将炉里半撮香灰掸去,“你可看清楚了?”
苏媪颔首,笑容满面道:“奴婢看得真真的,觉禅氏夫人来时跟失了魂似的,走时步履轻快多了。”
可不是,多亏女儿中用,能帮忙收拾这么个烂摊子,换做别人哪有这般好运?
福晋微哂,“只苦了侧福晋。”
她在四爷眼里向来是最懂事的,一个字都不肯多言,可今日之后,四爷能否还能心无旁骛爱她?世上哪来什么至亲夫妻,无非疑心没深到那一步罢了。
福晋回神,“让五格小心些,别露出行迹叫人发觉。”
苏媪含笑,“您放一百二十个心吧,小舅爷定会办得妥妥当当的。”
乌拉那拉家的人都很清楚,四爷只要有这一门子姻亲就够了,否则那日怎能恰到好处将瓜尔佳氏几个浑小子灌醉,又引得他们与佟府冲突——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可叹福晋到今日才明白这个道理。她若早点想通,那狐媚子早就成砧板上的肉了。
好在也还不晚。
第77章 求人
挽星看云莺愁眉苦脸的模样, 便知自家主子碰上麻烦了。主子这么个乐天安命的脾气,若非十万火急,什么事能难得倒她?
轻轻倒了盏败火的菊花茶来, “可是夫人给您气受了?”
相处快两年, 云莺早已将其视为心腹,有什么事也不瞒着——何况她的确需要旁人给她出出主意。
挽星听罢咋舌,这官场上的事可大可小,稍有不慎抄家灭族的都有,岂是妇道人家可置喙的?
云莺无奈道:“那我也不能当个甩手掌柜吧?”
到底乃瓜尔佳氏一族堂亲,唇亡齿寒, 真个让大伯一家被人告倒了,她日子也不好过。女人嘛,不管嫁得多高,娘家都是块后盾,叫她全然六亲不认, 说出去人还怨她狠心。
挽星跟着叹气,这话也是, 若瓜尔佳败落了,侧福晋往后在府里还如何抬得起头?能帮一把是一把,好过冷眼旁观,最后落得个孤立无援。
挽星凝神道:“这事儿到底有多严重?”
若真是违误朝纲,怕是贝勒爷也不便从中说项。
云莺忙道:“也没这般厉害,无非些小打小闹。”
远亲里头有个屡试不第的秀才, 曾经借她大伯的路子捐了个官, 却因身上余钱无多, 用的地契抵押,谁知那几十亩田地却是侵占同村一个寡妇的家产, 两人原本柔情蜜意,后来不知怎的闹崩了,这事儿差点闹得沸沸扬扬,亏得祜满出面给按住了,又给了那寡妇一大笔银子安度余生,勉强得以平息,可到底留了个案底在那儿。
祜满每每埋怨大哥不该如此糊涂,那寡妇听说还是立了贞节牌坊的,设若起了拙志,再闹出个逼死烈女的丑闻,瓜尔佳一族真该去撞墙了。
挽星见多大风大浪,沉吟道:“这事儿原也不难,设法堵住王寡妇的嘴,再找人在佟大人那边疏通疏通也就是了。”
没了苦主便立不起案,只要佟家肯高抬贵手,自然能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云莺叹道:“就怕人家咽不下这口气。”
她两位堂兄都去佟府门前负荆请罪了,奈何闭门不见又能如何?
所以觉禅氏也只能来求她,四爷的面子隆科多总不能不给。
但也正因这点麻烦,一想到自己要在四爷面前帮娘家遮丑,云莺喉咙里就跟塞着火炭似的,烫得厉害,这样丢人!
何况四爷帮她又如何,往后多半不会再信任她了,她比谁都清楚历史上雍正的个性,怡亲王能跟他一辈子兄友弟恭,不就靠谨小慎微四个字么?
云莺还没自负到去跟怡亲王相比,她到底只是个后宅里的小女人。
挽星亦替她难过,碰到这样不争气的亲戚,还不能干脆断交,是个人都觉得窝火。
当务之急还是得尽快按下去。
“不如去求求顾嬷嬷?”挽星想到老人家原是四阿哥的乳母,哺育之恩总是能说上话的。
云莺拨浪鼓般摇头,四阿哥让顾嬷嬷照顾她是帮她分忧的,不是来收拾烂摊子的,她可不想被人看轻!再说这跟捅到四爷处有何分别?
那就只能厚着脸皮求四爷了,赌赌四爷对她的情分吧。
云莺吩咐挽星让厨房去烧一大锅热水,痛痛快快洗个澡松缓一下神经,再描绘个精致无暇的妆容,好让四爷看在这张脸的份上对她怜香惜玉——说实话,让云莺这只小白兔扮演狐狸精,也实在是太为难她了!
四阿哥是夜过来,就见西苑一派整齐肃穆,云莺更是正襟危坐,腰背挺的直直的,不像是见情郎,倒像三司会审。
四阿哥早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业已决定这事不能不管,然而还是想看看云莺打算怎么说服他,亦或是“睡服”?
可惜等到两人上榻共寝,四爷也没等来云莺向他开口,莫非这姑娘紧张之余把措辞都给忘了?
扭头一瞧,云莺小鼻子一皱一皱,睡得正香呢。
难为她还睡得着。
四爷给她掖了掖被,端详着云莺匀净睡颜,缓缓抱住。
次日一早,云莺下了决定,让挽星开库房取几匹簇新绸缎,并一匣子德妃去年赏她的红宝石头面,她要出门见客。
挽星诧道:“姑娘要去见谁?”
云莺想了一夜,总算让她挑出个自以为合适的人选,“李四儿。”
李四儿乃隆科多宠妾,在府里如呼风唤雨般的存在,若有她吹吹枕边风,此事不就迎刃而解了?仗着对历史上李四儿其人的了解,云莺自认还是能摸透此女脾气的,便不成也没什么,至少不会得罪。
挽星大惊,那李四儿可非善茬,瞧瞧她干的事!桩桩件件哪一样是好相与的?且她出身卑微,素来最厌恶高门贵女,怕是侧福晋反而要受她的闲气。
云莺主意已定,“我有求于人,便受点委屈也不算什么,好过让四爷夹在其中难做。”
挽星无法了,又不好差人回去报信,谁叫侧福晋只带了她一个,若她也离开,那李四儿更不知会如何傲慢呢,瞧瞧她对那拉侧福晋干的什么事!
到时候冷不丁掏出条毒蛇来,没准都是有可能的。
挽星如坐针毡,待要继续劝说,云莺却赶紧搬开她的头,又迅速将轿帘撤下来,匆匆一瞥,挽星已然窥见四阿哥身影,早知道该大声呼叫了。
云莺捂着胸口犹自庆幸,还好没被逮住,若四阿哥知道她私自会见李四儿,不知会酿出何等风波。
奈何人算不如天算,马车到底还是被扣下了,原是四阿哥瞧见那车壁上的徽记有异,原以为是哪个胆大包天的敢盗用府里车马,故而折返,然而掀开一瞧,却是云莺委委屈屈面容。
他愣神,“怎么是你?”
云莺努力赔着笑脸,“您好哇!”
*
待讲明始末,四阿哥都快被气笑了,这人竟背着他去找李四儿,还自以为聪明得不得了!那李四儿的狠毒难道没将她吓着?
云莺小心翼翼道:“我又没得罪她……想来她不敢胡作非为。”
不是四阿哥说李四儿对她感同身受么?想必也会同情她现在的遭遇,再说云莺也没打算叫人白干活,她还给李四儿送礼呢。
四阿哥真想撬开她那颗榆木脑袋,“知道与虎谋皮四个字怎么写?李四儿或许现在不敢拿你怎样,可握着这个把柄,往后就能对你呼来喝去了,你是生怕不被作践?”
云莺低着头,委屈得要掉下金豆子,“我也没别的好办法嘛!”
比起被四爷取笑,她还宁愿被李四儿取笑。少女的自尊心就是这样奇妙,正因四爷是她枕边人,才不愿叫他看到自己难堪落魄的一面,这种心情,他堂堂王孙公子岂能体会?
四阿哥到底被她哭得心软了,抬手拭去她颊边泪痕,轻叹道:“既然不愿求我,怎么不去找五妹?”
五公主总比李四儿好相与多了,她又是刚嫁人,这等面子佟家不能不给。
云莺:……对呀,她怎么没想到?
难道她真是府里的智商盆地?
看她懊恼不已碎碎念叨的模样,四爷终忍不住笑出声来。
太招人爱了。
第78章 对比
有四爷伸手, 这事得以圆满干净地解决,瓜尔佳阖府上下也都松了口气。
硕色携二子亲自来四爷府上拜访,感激涕零溢于言表, 并提出想见见侄女儿, 显然知晓若非云莺从中说项,四爷没这么轻易答应。
云莺以幼儿事忙为由谢绝了,她可不耐烦去见大伯父一家,究竟硕色当权的时候她也没落着什么好处,如今惹出麻烦,倒得她帮忙收拾烂摊子, 她欠人家的不成?
硕色无法,叫人将珍珠、虎皮、鹿茸、人参等物从角门送进来,以前是没把她放眼里,如今既知道这位姑奶奶的能量,自然得加以笼络, 万万不能得罪。
东西云莺自然是照收的,她虽然没出多少力, 可也着实担惊受怕了几天,当然得叫那边出点血,这口气才能平衡。
挽星笑着清点完礼单,指挥小丫头们抬进库房,又对云莺道:“大老爷出手当真阔绰,可见还是有亲戚的好。”
换做一穷二白的, 饶是惹出乱子让你擦屁股, 连个子儿都未必能答谢呢。
云莺哼声道:“我还羡慕你呢, 孤家寡人落得清静。”
言毕才觉得这话有些失礼,怕挽星吃味, 忙找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侧福晋就是这点好,心思敏感,总能照顾旁人情绪,挽星含笑,“奴婢明白。”
她并不为身世自伤,挽星看得出来,瓜尔佳主子是个有大造化的,跟着她不会吃亏。日后机缘凑巧,没准还能熬成苏麻喇姑那般人物呢,为了这个,她也愿意侧福晋好好活着,宫中日子长久,谁怕谁啊。
硕色回去后意不自安,想着或许自个儿是外男侄女儿才要避嫌,遂又将云华召来,令她务必亲去贝勒府致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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