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苏轻弦出门没带锥帽,只拿一块轻纱遮住了口鼻,许是因为天气太热,锥帽到底还是憋气的缘故吧。
不过他这样遮着脸,却露出了脸颊上一道轻浅的血痕。
段晚宁盯着那道伤痕,隐在袖间的手,指尖轻轻摩挲,这不就是自己打伤的?
“我这一脸的伤,就是她打的!”苏轻弦愤愤不平,“打完人就躲起来,算什么英雄?”
“你要找她报仇?”
苏轻弦张口刚要说话,却被南宫度拉了一把,顺势坐在他身边。
“阿弦的意思是,凡事总得有个因由,若是咱们得罪了段楼主,她要打要骂也是无法。可如今,阿弦这好生生的没招惹她,她却跑来打人,这恃强凌弱的也太明显了。”
苏轻弦皱眉:“你说谁弱?”
南宫度摆手:“给四姑娘讲道理呢,别打岔。”
苏轻弦嗤一声,转头求助似的看向段晚宁:“四姑娘,咱们也算是相熟,你就帮我这个忙好不好?”
段晚宁摇头。
苏轻弦眨眨眼:“你真忍心看我被人欺负啊?”
段晚宁思忖片刻,道:“你随我到外面,我单独和你说。”
苏轻弦眼睛一亮,点头道好,起身就跟着她往外走。
被撇下的南宫度笑道:“如此甚好,那我就功成身退了。两位?”
段晚宁自然不会管他,苏轻弦头也不回地从后面摆手,意思叫他随便。
南宫度耸耸肩,把杯中茶水一饮而尽,起身施施然上楼去了。
因为三人都是刻意压低了声音说话,楼下这里大部分许家下人并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只有刘妈妈因为和阮怡坐的近,听了几耳朵,此时满脸震惊地看着阮怡。
阮怡撇撇嘴:“刘妈妈,五老爷叫你照顾咱们姑娘,姑娘受了欺负,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刘妈妈也是个脑子好使的,听了这话,便问道:“这,阮儿姑娘的意思是,四姑娘被太太欺负了?”
阮怡笑笑:“刘妈妈,五老爷行商多年,和江湖上的人有些来往也正常。咱们小姐这些年在杭州,自然也是接触了他的人脉,这不足为奇。对吧?”
“正是这样。”刘妈妈连连点头,只是眼睛还是转来转去,心思不定的样子。
阮怡见她如此,一手按着她肩膀,声音冷硬起来:“至于主子们的私事,我从不打听,听到了什么也都烂在肚子里。这才是咱们下人该有的规矩。你说对吧,刘妈妈?”
刘妈妈有些诧异地抬起头,望着像是变了个人的阮怡,心里一紧,赶忙道:“阮儿说的是,这是咱们的规矩,别说下人,便是亲戚朋友,人家的事也不该打听。”
阮怡这才恢复笑脸,按着她肩膀的手也松了松:“刘妈妈说的没错,做人、做下人,都得有分寸。”
这边段晚宁请小二在二楼临时开了一个房间,两人进去后,她自顾自地坐下,抬头定定地望着苏轻弦。
苏轻弦赔着笑坐到她旁边:“宁儿你放心,我绝不会透露是你告诉我的这消息。”
段晚宁转头看着他,忽然伸出手,按着苏轻弦受伤的脸颊上,在面纱边缘细细摩挲。
她的手触感清凉柔软,让苏轻弦忍不住打了个激灵,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以至于都忘了退开。
客栈里,又单独开了房间,她是要干嘛?!
第 83 章
眼前人肌肤胜雪, 乌黑的长发随意披散着,眼睛清亮有神,在她专注看你的时候, 仿佛注入了无限的生机, 让人怦然心动。
苏轻弦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被个女孩子主动摸脸, 还是这么好看的女孩子。这让他一下子不知所措起来, 脸上发烧,脑袋发懵。
虽说平日里风流浪荡的名声传遍了上都,可那都是做样子给别人看。实际上, 他根本只是个纯情又向往美好爱情的少年郎罢了。
销魂, 当此际?
苏轻弦脑袋懵懵的正一团乱, 谁知脸上忽然一凉,原来遮着口鼻的面纱被扯了下来, 正被段晚宁拿在手里把玩。
“你?”
段晚宁抬起头,嫣然一笑:“原来你就是影北辰。”
苏轻弦脑袋差点炸开, 心里一万点的ooc,这怎么就掉马(误)了呢!
看着他愣在那, 段晚宁心里愈发肯定,苏轻弦还真就是影北辰。虽然意外, 但也能解释得通,毕竟上都城里一下子冒出两个能跟自己匹敌的对手, 并不十分合理。
可如果真是这样,那自己的计划是不是该变一变了?
“你说谁?听都没听过。”苏轻弦确实被惊得不轻,可反应过来还是第一时间装傻否认。
他没直接说自己不是, 而是说没听过影北辰的名字,证明脑子还没崩坏的厉害。段晚宁含笑望着他, 心里闪过无数的念头,最终还是决定暂时先不杀他。
“有个在上都的□□组织,那为首的头目就叫影北辰。”段晚宁指了指自己的脸,“脸上也有这个伤。”
还□□,这不是乱定性嘛!苏轻弦皱眉,若是问她如何知道,那就证明自己也知道影北辰受了伤,也就说明自己认识影北辰,那就是打脸了。
只能装傻到底。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苏轻弦抱起胳膊,“四姑娘若是再这样,那就别怪我要不客气了。”
“别怕。”段晚宁笑笑,把面纱放在桌上,“你不想见段晚宁了吗?”拿手敲了敲桌面,抬头看他。
苏轻弦挑眉,将信将疑地坐到她身边:“怎样?”
“我有办法通知她去见你。”段晚宁道,“她也很后悔打伤你的脸。”
她身上有淡淡的香气,像是栀子花。苏轻弦有一瞬被那味道迷得发晕,忘了否认,只是征征地看着她。
“你怎么会认识她?”
“苏二公子忘了。”段晚宁垂眸一笑:“我是在杭州长大的。”
杭州,是了,春意楼总坛就在杭州。两人年龄相仿,指不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交集。
可苏轻弦不会轻易被这个理由说服:“你们一起到上都,是为了什么?”
“她有自己的事要做,只是凑巧罢了。”
“她打伤你家太太,也是因为你?”
段晚宁没想到他又绕回这个问题,顿了顿才道:“行侠仗义罢了。”
“行侠仗义?”苏轻弦冷笑道,“你要这么想恐怕是不太了解你那个江湖朋友了,她还在查许敖,也就是你祖父。你知道吗?”
段晚宁淡淡道:“自然是知道的。我其实也想查,可自问目前还没有这个能力。”
苏轻弦好奇道:“你?”
“苏二公子不会不知道我生母韩氏是被冤枉赶出府的吧?”段晚宁神情哀戚,“诬陷她的人用了什么样的下三滥手段你知道吗?如果是正经公府贵族人家,哪里有人懂这些?”
看着苏轻弦陷入沉思,段晚宁知道他是信了□□成,心里松了口气。
“这些也是段晚宁和你说的?”
“是我五叔说的。”段晚宁不慌不忙,“都说他当年倾慕我娘,才会一直出钱出力将我养大,可其实他也是替我娘报不平罢了。”
苏轻弦皱眉:“当年的事?”
“他并没有和我说得太详细。”段晚宁苦笑,“他和我到底都姓许,苏二公子你懂吧?”
苏轻弦无话可说,这些说到底都是许家的家务事,他一个外人既不好插手,也不好多言。
“既然话已说开,那么我先告辞了。”段晚宁起身告辞,“总不好出来一趟耽搁太久,家里太太还病着,我得回去了。”
苏轻弦只觉满肚子疑惑却又不知该问什么问题,见她要走,知道没法拦,便也起身,斟酌了一下还是开口:“四姑娘,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段晚宁笑笑:“你要劝我和段晚宁不要走太近。”
苏轻弦噎了一下,却仍旧认真地劝她:“她是江湖人,春意楼又是□□组织,你知道她手下的春草堂是做什么的吗?那是专事暗杀的,里面个个都是杀人不眨眼的高手。”
“那又如何?”
“如何?”苏轻弦不可思议地看着她,“那些人现在正往上都聚集,前几天她们上都分舵糟了袭,说不得过几日就要有一场江湖火并,你还问我如何?”
段晚宁摊手:“你也说了是江湖火并,我又不是江湖人,关我什么事。再说了,冤有头债有主,即便春意楼搞火并,也不会伤及无辜。”
“你怎么知道她做不出伤及无辜的事?”苏轻弦愤愤道,“那段晚宁昨晚把点苍派的分舵给踢了,伤人无数。”
段晚宁望着他,忽然缓缓地笑了。
苏轻弦上前一步,一手撑着她面前桌子一手撑着她身后椅背,居高临下地将人圈住,恶狠狠道:“江湖中好人少得可怜,你最好躲远一点,免得将来哭都找不到地方。”
段晚宁撇撇嘴,仰头慢慢地站起身,因着两人的姿势,她这样站相当于挤进苏轻弦怀里。可她却控制得很好,柔软的腰肢向后弯了一个弧度,恰到好处地保持了距离。
可苏轻弦却被她这个动作惊着,有心向后退开,谁知两手手背竟被她按住,而且把自身重量都压在自己手背上了。
“你。”苏轻弦皱眉,别开头道,“你做什么?”
段晚宁笑笑,声音浅淡地说:“第一,你怎么知道点苍派是无辜的?第二,你说江湖上好人少的可怜,那你算不算江湖人呢?”
苏轻弦哪里顾得上答话,两人靠这么近,他早就脸上发烧,脑袋发懵,差点忘了思考。
“苏二公子?”
“嗯?”苏轻弦脸上泛起红晕,段晚宁绝美的脸尽在咫尺,他觉得自己呼吸都急促起来。
“还是说苏二公子只是担心我的安危,想要保护我呢?”段晚宁呵气如兰,踮起脚尖,凑到苏轻弦的肩窝处,忽然朝着他耳朵呼出一口气,“段楼主也和我说过,你是个好人。”
少女馨香的气味和那轻暖的语气,让苏轻弦脑袋嗡的一声就炸开了锅。他猛地抽出手向后退,可段晚宁却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加之手上失去支撑,人眼看就要跌倒。
“啊!”段晚宁惊呼一声,好在苏轻弦已经探出半个身子伸手接住了她,她便顺势倒在了苏轻弦的怀里。
虽然苏轻弦暂时还没有怀疑,但这人心思缜密,给他时间不一定会想不到这里的可疑之处,所以她一定要先坐实自己和段晚宁不是一个人这件事。
转瞬的功夫,苏轻弦已将人抱在怀里。
两人对视片刻,苏轻弦猛然醒悟,赶忙松开手扶着她站好。
“抱歉。”他低着头闷闷地说,“失礼了。”
她瞧着苏轻弦脸红到了耳朵根,也努力想让自己做出害羞的样子,可脸偏就红不起来,只能低下头,声音轻轻地“嗯”了一声。
房间里有片刻的沉寂,还是苏轻弦先反应过来,咳了一声道:“那个,我送你回家吧?”
段晚宁奇怪地抬头看他:“我是来送南宫公子的,若是你送我回家,怕是不好解释。”
悖∷涨嵯野德钭约好荒宰樱便道:“你说的是,那,要不我把南宫叫来吧。”
“等一下。”段晚宁叫住他,“苏二公子,我还有话和你说。”
第 84 章
苏轻弦本来已经转身去开门了, 听见她叫自己便立刻转身,坐到她对面。
“什么事?”
段晚宁讶异地看了他一眼,随即低头浅笑:“苏二公子, 我是想问你一件事, 若是你觉得不便回答,那不说也可以。”
苏轻弦望着她浅笑盈盈的样子, 很难想象这样一个可爱的姑娘怎么会之前一直和自己斗气呢?哦不, 应该说,怎么会自己一直跟这么一个可爱的姑娘斗气呢?
“没关系,你说。”苏轻弦此刻大方的很, 也想不到其他的, 回身坐到桌前, “别总是叫我苏二公子了,和他们一样, 也叫我名字吧。”
段晚宁抬起头,奋力眨了眨眼, 想象着许安然或者蒋兰欢见到太子时的表情,小声说:“阿, 弦?”
“嗯,对。”苏轻弦笑着点头, “有什么事,你说?”
段晚宁道:“是关于月笙姑娘的事, 她彻底离开花月楼了吗?”
“怎么忽然问起她来?”苏轻弦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身子,靠在椅背上呼出一口气,“我跟她不熟。”
提到月笙, 苏轻弦就有点憋气,明明看着不像是糊涂的人, 之前做事也都很有分寸,怎么遇到苏重明就脑子坏掉了一样不顾一切要“从良”了呢!
他自然是不会要求像月笙这样的手下做什么卖身的事,更何况为了让她理所当然地不用被花月楼困住,他还以自己的名义包下她的宵夜,就是为了她以后着想。
可谁知道,苏重明才去了一趟花月楼,就把月笙的魂儿勾走了,前些日子还跑去跟他说什么要退出龙影。
就离谱。
别人他不知道,自己的亲大哥他能不知道?家里早跟镇国公府说好了,世子是要娶蒋家嫡小姐的。
月笙这样不是自己往火坑里跳是什么?
苏轻弦不是没和她讲过这个道理,可月笙根本不听,还说什么苏重明答应了她一生一世一双人。
这不是骗鬼呢吗?
段晚宁明显不相信他:“可策辩那日我遇到她,是和世子在一起的。”
“世子,你说我哥?”苏轻弦摆摆手,“我跟他关系也一般,这事你问错人了。”
段晚宁莫名不已,却还是耐着性子说:“月笙不就是龙影的人?所以我才想和你说,她似乎对我有点误会,希望你可以帮着解释一二。”
“你又知道?”苏轻弦一下子支棱起来,“那人告诉你的?她是怎么知道的?”
段晚宁撇撇嘴:“你总算承认自己是影北辰了。”
苏轻弦一拍扶手站起来:“我不是,我没有!”
段晚宁耸耸肩,站起来往外走:“随便你吧,你要我传的话我会带到。今晚如何?”
苏轻弦跟着她往外走:“她今晚真能出现?”
“当然,我说了她对伤你这事也很自责,只是最近没有时间去和你道歉。”段晚宁偏头看了他一眼,“至于你要怎么谢我,让我想想再和你说。”
我没要谢你啊,苏轻弦心里吐槽了一下,可这话却不敢说出来,这许小四不是个好惹的,现在又抓着他把柄,还是不能得罪。
“那是自然。”苏轻弦赔笑,“月笙的事你不要放在心上,你想学胡旋舞,我可以找人教你。”
段晚宁眼中闪过惊讶:“想不到你还记得。”
“如果不是为这,你一个公府小姐怎么会去结交月笙呢。”苏轻弦笑笑,“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何执着于学舞,但这不是什么大事。西市翩跹乐坊的苗娘子就是胡旋舞大家,月笙的舞技就是跟她学的,我可以叫她去你府上教你跳舞。”
“真的?”段晚宁这时才发自内心的笑了出来,“你真能让苗娘子教我跳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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