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解开她道袍中衣的系带,看她贴身穿的是件葱绿绫抹胸,愈发衬得肌肤白腻。
少女的幽香,明媚的春光,融成一剂猛烈的春药。原两腮泛红,埋首在她颈间吮咬,手指挤进抹胸,刮弄着坟起的凝脂。蒋银蟾说不清是什么感觉,既想躲避,又想迎合,扭着腰臀,摇摆不定。
原下头那处被她蹭来蹭去,身体紧绷,宛如一张箭在弦上,蓄势待发的弓。他握住蒋银蟾柔韧纤细的腰肢,注视着她迷离的眼,手缓缓下滑,心想有了云雨之情,她的态度或许会有所改变。
倘若不会呢?自己既不能忍受她的不专,离开她,岂非就是始乱终弃?
始乱终弃,这四个字宛若当头棒喝,原从澎湃的欲念中清醒过来,踌躇良久,叹了声气,替她合拢衣襟,向里躺下,道:“睡罢。”
蒋银蟾正期待着和他共赴阳台,他却半路尥蹶子,不肯走了,急得她心里直冒火,瞪着他道:“你是不是不行?”
幼稚的激将法,原淡淡道:“我不想跟三心二意的女子做那事。”
蒋银蟾确凿是个三心二意的女子,无可辩驳,磨着后槽牙下炕,道:“不做就不做,你以为我稀罕你?我看你就是不行,银样J枪头!”
原道:“我行不行,你又没试过,倒是你胸无二两肉,一马平川地,我瞧得清清楚楚。”
蒋银蟾挺起胸脯,低头看了看,气得面皮涨红,转身过去捶他,骂道:“贼王八,不识高低的货儿,往后你休想碰我!”
她衣襟又散开,头发也散了,拳头砰砰砰打在原身上。原眯着眼觑她,手指搓了几搓,回想在她抹胸里的感觉,妙不可言,后悔不该占了便宜还嘲讽她。想道歉,拉不下脸,便由着她打骂泄愤。
蒋银蟾捶得手发麻,再也想不出什么新鲜的词儿骂他,默默躺在床上,满心委屈。众星捧月的大小姐,头一回尝到被人嫌弃的滋味,自尊骄傲深受打击,挥掌熄灭了桌上的油灯,手臂抹过眼睛。
原早上醒来,梳洗过了,隔着两片严严实实的帐子,对她道:“起来罢,洗脸水打好了。你想吃什么,我出去买。”
里头没动静,原叫她两声,搴起一片帐子,寒光迎面刺来,在他眉心前停住。两片飘飞的帐子中间,蒋银蟾的脸一闪而过,原瞥见她眼中的恨意,更添了几分歉疚,后退作揖道:“昨晚是我不对,你别跟我一般见识,气坏了自己,不值当。”
长剑一抖,蒋银蟾说滚,原便滚去给老夫人治病了。蒋银蟾在雷家转了数日,没找到伏可梧,也不好向人打听。老夫人经过两次针灸,病况有了起色,雷员外很是高兴,待原越发殷勤,一日三餐,茶水果饼供着,又送钱送料子。
这日下晌,蒋银蟾和一个来送东西的仆妇坐在廊下闲聊,那仆妇道:“看你家先生年纪还不上二十岁,可曾娶有妻室?”
蒋银蟾道:“娶过一个,家里穷得揭不开锅,去年卖与别人为妾了。”
仆妇诧异道:“你家先生这样的良医,h食有什么难的,怎会穷到卖妻的地步?”
蒋银蟾深深一叹,道:“俗话说得好,船载的金银,填不满烟花债啊。”
仆妇本来想给原做媒的,一听这话,竟是个迷恋烟花,卖妻去嫖的禽兽,霎时把那做媒的心思灭得一干二净,走到后院,对太太小姐们说起,晚上太太又对雷员外说起。
雷员外打心眼里喜欢原,次日中午一处饮酒,便劝他道:“你年轻,模样又俊俏,难免惹上些风流债,这也没什么,人不风流枉少年嘛。可是那烟花行里,十有八九逢场作戏,翻脸不认人,你若为她们耗费过多,就是犯傻了。”
一席话听得原云里雾里,想了想,定是有人造谣,败坏自己的名声,当下也不言语。
蒋银蟾坐在房里,吃着一碗从厨房偷来的猪头肉,原走进来,从袖中掏出一个黄澄澄的橙子,洗干净了,用刀切成几瓣,放在盘子里端给她。
蒋银蟾冷哼一声,推开盘子。因为那晚狠狠得罪了她,这几日又没有曲岩秀等人碍眼添堵,原总想讨好她,道:“我知道伏可梧在哪里了。”
蒋银蟾怀疑地睨他一眼,道:“在哪里?”
原靠近她,低声道:“在花园假山底下的密室里,他伤得很重,雷员外带我去给他治疗,再三叮嘱我不要说出去,还给了五十两封口费。”
伏可梧在这里,蒋银蟾便放心了,七魄楼的人一定会找上门来。
原拈起一块肉吃了,道:“雷员外不知听谁说我迷恋烟花,劝了我一大通话,你说好不好笑?”
蒋银蟾道:“你这个人轻嘴薄舌的,难免被人当成不三不四的浮浪子弟。”摸出帕子把嘴一揩,出去逛了。
天色暗下来,廊下的灯笼嬗递亮起,原在花园角门旁的青板石凳上找到她。她大约是在发呆,孤伶伶的身影几乎被重重树影吞没。原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她往边上挪了挪,连他衣角都不愿碰。
原偏去摸她的手,啪的一声,被她用力打在手背上,疼得倒吸气。蒋银蟾有点高兴,真是奇怪,她明明不想看见他。
就这么坐着,也不说话,都知道对方心中的爱意,都把这爱意当做筹码,希望对方妥协,在沉默中较劲。草丛里的虫鸣格外清晰,坐到满天星斗,风露微寒,原想劝她回房,就见数道黑影翻过院墙,往后院去了。
蒋银蟾也看见了,推他一把,低声道:“回房去,别出来。”
原趁机握住她的手,道:“你多小心。”
蒋银蟾甩开他的手,纵身掠上假山顶,足尖一点,悄无声息地落在后院正房屋脊上。雷员外和太太业已就寝,房门被人踹开,夫妻两个惊醒,坐起身,望着闯入房中的五名黑衣人,露出惨笑。
雷员外转头对太太道:“对不住,连累你了。”
太太摇头,眼睛蒙上一层泪光,一只手攥住了枕头底下的纸包,里头是砒霜,从收留伏可梧那一日起,夫妻俩便做好赴死的准备。
雷员外下床作揖,道:“诸位若是为财而来,府中财物尽管拿去,只求不要伤害我的家人。”
领头的黑衣人向一把交椅上坐下,声音粗哑道:“我们不要金银珠宝,也不想要你们的命,只要交出伏可梧,大家相安无事。”
雷员外茫然道:“什么伏可梧?我不知道,这当中恐怕是有误会。”
领头的黑衣人笑了一声,道:“休要装傻充愣,若没有可靠的情报,我们怎么会来呢?二十年前,尊夫人被一乡宦看上,那乡宦欲置你于死地,是伏可梧的父亲救了你,资助你经商,有了如今的家业。你们夫妻要报恩,也不能不顾孩子啊,伏可梧的命是命,你家三位千金的命就不是命么?还有你那卧病在床的老母亲,你忍心看她死在刀下么?”
雷员外面无血色,心如刀绞,道:“没有伏大官人,他们也活不到今日。我没见过伏公子,随你们怎样,我都是这话。”
领头的黑衣人拍大腿道:“好!够义气!”转头吩咐手下:“你们先去把老夫人的头砍下来,拿给雷员外瞧瞧。”
雷员外浑身一颤,两名黑衣人应声而去,出了门,只见夜空中绽开一朵碧莹莹的烟花。剑光闪过,烟花未谢,两人已倒在地上。
蒋银蟾提着滴血的剑,笑吟吟地迈进门,道:“这年头,讲义气的人可不多,你们不要逼他,我知道伏可梧在哪里,你们打赢我,我便告诉你们。”
雷员外夫妇惊诧至极,领头的黑衣人注视着这名瘦瘦小小的少年,眼中转过一抹异色,站起身,沉声道:“你是什么人?敢来坏我们七魄楼的事,活得不耐烦了!”
第五十三章 拈花一笑人窈窕(二)
“北辰教蒋银蟾。”这六个字掷地有声,说完她已刺出了九剑,点点疏疏,如乱絮飞花。
三个黑衣人身形晃动,在她周围穿来插去,随着叮叮当当的刀剑撞击声,房中的桌椅橱柜,花瓶茶具倒的倒,碎的碎,转眼间一片狼藉。
曲岩秀看见蒋银蟾放出的烟花,带着人赶过来时,她和三个黑衣人已经打到了院子里。守在外面的四个黑衣人也赶过来,曲岩秀长鞭一挥,正中一人后背。那人皮开肉绽,脊骨尽碎,顷刻断了气。
领头的黑衣人武功最高,在蒋银蟾和曲岩秀的合击下,还有余裕还手,道:“我们七魄楼与北辰教无冤无仇,你们为何下此毒手?”
曲岩秀道:“我们大小姐有话问你,你最好束手就擒。”
此人奋力反击,手中的刀被蒋银蟾踢飞,曲岩秀点了他的穴道,他带来的八个人全部毙命。岳长倾穿着一件元色绸衫,上前拉住蒋银蟾的手,笑道:“妹妹,几日不见,倒像是隔了好几年,可把我想坏了。”
蒋银蟾瞥见月洞门外的原,顿时生出报复他的念头,笑容婉媚,道:“我也很想你呢。”
岳长倾满眼惊喜,道:“真的么?”
蒋银蟾点点头,把他乐得只差没有尾巴可以摇,她在原那里受创的自尊得到弥补,扬起下巴,向原飞了一眼。看,这就是男人多的好处,有个别不听话,惹你伤心难过,还有其他人哄你开心。
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心也不能系在一个男人身上。
原洞悉她的心思,很不屑地一撇嘴。她想用别的男人逼他就范,做梦!好不好,大家一拍两散,他才不受这窝囊气。
夜风中血腥味浓郁,雷员外满心惊恐,太太更是吓得抖衣乱颤,雷员外搂着她,站在房门口。原走上前,温声道:“两位别害怕,我们只是来捉七魄楼的人,不干你们的事。你们带着家人和伏公子尽快离开,七魄楼还会派人来的。”
夫妻二人感激不尽,拿出金银相赠,蒋银蟾拒绝了。府里的下人经这一闹,大多醒了,先前一个个躲在角落里,魂不附体,这时才慢慢地走出来。雷员外吩咐他们打点行装,天亮城门一开就走。
伏可梧被人从密室里抬出来,蒋银蟾看了看他,向雷员外夫妇告辞,带着众人回客店。
走在路上,她对曲岩秀道:“我若是伏可梧,宁可找个僻静的地方自生自灭,也不要连累这些不会武功的人。”
曲岩秀道:“像蟾妹这样刚强的人,世上能有几个?”
岳长倾道:“妹妹刚才那几招漂亮极了,什么七魄楼,就算他们的总瓢把子来了,也不是妹妹的对手。”
原走在后面,听他们一左一右奉承得蒋银蟾吃吃笑个不住,心情出乎意料的平静。想了想,虽然云雨未成,但自己和蒋银蟾的感情,似乎已远非他们所能比了。
曲岩秀是亲人,岳长倾是玩伴,只有他够得上情人的资格。这份优势让他又多了点耐心,再陪她走一程罢,兴许就峰回路转了呢。
活捉的那个黑衣人扛不住拷问,说出自己叫吴钦,是胜金手下的人。蒋银蟾告诉他,北辰教内有人勾结七魄楼,他若说出是谁,便放了他。
吴钦沉默了三日,说出一个名字:荀远。
荀远真是叛徒么?搁在十日前,蒋银蟾定会与原讨论,而今不想搭理他,便抱着胳膊欹在窗户上琢磨。
窗外是阒黑的夜,吱呀一声,隔壁窗户也开了,原探出身子,勾着头看她,道:“这么晚了,你怎还不睡?”
“要你管!”蒋银蟾眼皮一翻,关上了窗户。
须臾,笛声响起,宛转悠扬,似东风逐水,日暖鸠鸣,落花流水潺成音。蒋银蟾躺在床上,用被子捂住耳朵,过了一会儿,又松开被子,走到窗边聆听。
桐月见里间灯还亮着,便来催她睡觉,刚叫了声小姐,就见她竖起手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桐月听笛声是从隔壁来的,心里明白,笑着去了。
岳长倾半睡半醒间,听见笛声,睡意都没了,攒眉道:“大半夜的,是谁吹笛子?”
他下床推开窗户,把头伸出去,这个角度正好看到原站在窗边,横笛唇畔,隔壁窗户纸上映着一道倩影,丝发披肩,恰似一幅水墨氤氲的美人图。
那是蒋银蟾么?她也有如此含蓄婉约的一面。
怔怔地痴望许久,心被风吹得酸涨,岳长倾冷笑道:“这是在效仿司马相如呢!”转身拿出琵琶,坐在窗边的学士椅上弹了起来。
玉盘走珠的琵琶声如铁骑突出,将原和蒋银蟾之间的旖旎杀得片甲不留,原大为败兴,沉着脸放下竹笛,听见蒋银蟾的笑声,骂了句没良心的小泼妇。蒋银蟾笑倒在床上,又听了会儿琵琶,才睡了。
次日中午,众人同桌吃饭,曲岩秀道:“昨晚又是笛子,又是琵琶,好生热闹!”
原和岳长倾脸上都讪讪的,曲岩秀又道:“蟾妹,那吴钦如何处置?”
蒋银蟾含笑道:“放了他罢,派两个人跟着,我寻思着,就算荀远没有勾结七魄楼,教内也有别人勾结七魄楼,不然吴钦为何说出荀远呢?”
曲岩秀怔了怔,笑道:“所言极是,蟾妹越发长进了。”
吴钦拄着一根竹杖,一瘸一拐,走走停停,傍晚进了一座破庙歇息。两名教众守住前后门,直到次日中午,不见他出来,进去搜了一番,连个人影都没有,回来禀告蒋银蟾,蒋银蟾也无可奈何,带着众人继续前往太原府。
“长倾,你跟我坐一辆车,让原跟她们坐去。”蒋银蟾穿着佛头青的绫衫,目光碾过原的脸,提着银灰色的罗裙登上车。
岳长倾受宠若惊,看了原一眼,颠颠地跟在蒋银蟾屁股后头上车。
闷沉沉的天和她的裙子一个颜色,东南方向不断有云涌来,形状瞬息万变。原坐在杏月对面,杏月好奇道:“原公子,你怎么又惹小姐生气了?”
原面向窗外,道:“女人心海底针,我哪里知道呢。”
岳长倾也问:“妹妹,你是不是跟原公子闹别扭了?”
蒋银蟾矢口否认,岳长倾道:“你别骗我了,你只有跟原公子闹别扭,才会想起我。”
蒋银蟾看看他,道:“你不高兴啊?”
岳长倾立时敛去脸上的酸意,笑道:“怎么会呢?能跟妹妹这样坐着说话,没有旁人,我求之不得。”
蒋银蟾知道他的温顺知趣,殷勤小意,皆因他有求于自己。这并不妨碍她感到快乐,虽然这种快乐没有原带来的强烈,但胜在稳定。
到了太原府,蒋银蟾并不急着去见荀远,整日和曲岩秀,岳长倾在外面闲走,把原撂在一边。众人因她有吩咐,也不去惊动分舵的人。
这日下午,蒋银蟾回来得早,走进客店大堂,听见一女子在柜上娇滴滴地问:“掌柜的,请问原公子住在哪一间房?我有东西给他。”
掌柜的笑得老不正经,道:“我说梅香姑娘,什么圆公子,方公子,你不说清楚,我哪儿知道是谁啊?”
梅香姑娘翻他一眼,道:“原因的原,他个子高高的,瘦瘦的,很是俊俏,你一定记得的。”
掌柜的双手抄袖,仰起脸想了想,道:“我不记得有这么一位原公子,他是你的相好,还是蘅娘的相好?”
梅香姑娘急道:“他就住在这里,你怎么不记得呢?你别管是谁的相好,总之告诉我,少不了你的好处。”说着抛了个媚眼。
蒋银蟾打量着她,见她穿着体面,举止风流,掌柜的又是这种态度,便猜到她是行院中人,上前一步,道:“姑娘,你说的那位原公子应该是我的朋友,我带你去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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