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小姐,今日这个天气,到是比前些天更干燥了些。”
“乞巧嘛。”陈在溪只道。
两个人便将屋子里的零散的书和物件都搬出来。
她物件并不多,慢慢悠悠晒完后,陈在溪坐下,给自己和绿罗倒了一杯茶。
午后是难得闲暇的时刻,树影婆娑起舞,没休息片刻,梧桐院外的木门却被人轻叩。
今日府上的丫头们都得了半天假,陈在溪疑惑,想不出还能有谁特意来找她。
平缓的撞击声入耳,绿罗站起身来:“小姐,我去看看。”
拉开门,却只是一个陌生的小厮,小厮见着绿罗,递出一个木盒。
见绿罗未接,小厮又解释:“我来给小姐送贺礼,我家公子说,上回是他不够周到,既是给妹妹们都送了,不能独独少一人。”
小厮的声音清亮,使得陈在溪回忆起那一天,原来李长怀不是在客套啊……
心尖也弥漫起淡淡的惊喜,陈在溪很少收到贺礼,于是收到的每一份礼物,都显得珍贵起来。
“李公子这个性子到是不含糊入。”绿罗将盒子递给陈在溪,又嘀咕了一句。
“长怀表哥人是很好。”
记忆中的一些午后,偶尔也能遇到那温润如玉的人影,导致陈在溪幻想过,如果她也能有位这般的哥哥就好了。
柔和,淡雅,翩翩公子。
她眨眨眼,将手里的盒子打开――
一支精巧的玉簪。
不算很贵重,但也绝不敷衍。陈在溪呼出口气,她想,她今日也是收到两份礼物的小女孩了,便打算让绿罗收起来。
微顿了下,又觉得今日应该将玉簪用上。
***
星疏月朗,正堂前的花园中,收拾出了一张长桌,月光笼罩长桌上,似是织女衣裙上的薄纱笼罩着众人。
长桌案上焚着香和烛台,用来祭拜织女。
陈在溪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抬眼见大家都在许愿,便也双手合十,闭上了双眼。
她半仰起头,整张脸沐浴在月光底下,虔诚地像侄女诉说愿望。
刚开了一个头,便听见老夫人叫了一声知礼。
大概是表哥也来了,她心下明了,并没有睁开眼,只是缓慢将愿望诉出。
今年,她像织女许愿,希望可以如愿以偿,换一位夫君。
等向织女道完愿望,便迎着月光,食一些巧果,喝一盏茶,闲聊片刻。
寻常日子里会冷清些,但今日,府上多了一位表小姐以后,到是热闹起来。
江宁夏是一位性格大方地姑娘,在长辈面前并不羞涩,聊起天来时,时常将老夫人逗笑。
老夫人坐在高处,一边笑一边看向宋知礼。
男人今日着了身墨色长袍,长发束起,淡然间,一派冷肃之气。
老夫人悠悠放了茶杯,看向他:“宁夏丫头打算在府上呆到你生辰,你说我给她安排个什么院子?”
他只是轻轻应了一声,目光不知落在何处,随口道:“你来安排就好。”
老夫人点点头,又笑呵呵说:“今日这些个丫头还未斗巧,正巧你来了,你便给妹妹们添个彩头,看看是谁先得巧。”
这不是什么难事,宋知礼未扫老夫人的性质,转头叫了声白术。
顷刻间,白术便拿了块玉佩来当彩头。
陈在溪抬眼,本只想看看玉佩,却未曾想过撞进男人眼眸。
大抵是家宴的原因,他的眉眼要比平时柔和许多,陈在溪便对着他笑了下。
他没有移开目光,却也没说什么。
陈在溪轻咳一声,突然有了些干劲,她虽不会舞乐,但女红还不错,若是能一举拿下表哥的玉佩,也算是件美事。
无人在意的角落,陈在溪对着那高位上的人眨眼睛,默念道:“表哥,想要你和我说声加油。”
她眼巴巴瞧着人,红唇轻启,虽未出声,但宋知礼看懂了。
稀薄的月光映在她脸上,女孩脸侧粉扑扑,圆眼灵动,娇憨的样子。
简直是胡闹。
宋知礼只淡漠地移开目光,不在看她。
陈在溪到也不失望,她对自己的女红还算有信心,便收了心思,只认真看着自己手中的针。
她站起身来,一袭粉衣,腰身纤细,娇俏动人,神色间皆是自信。
不知何时,男人的目光不经意地再次落到她身上,见她一扫病气,生机盎然。
顷刻间,她手中的线便穿过了针。
她似乎很容易满足,眉眼弯弯,立刻笑起来。
陈在溪也确实很开心,每年七夕,她都是得巧的那个,很少失手。
只是今年到底不一般,能迎得表哥添得彩头,她抬眸,刚想和绿罗说句话,嬷嬷的声音却在这时入耳,却是说――
“恭喜宁夏小姐得巧啦,看来世子爷的这块玉佩,今日是要送宁夏小姐了。”
江宁夏放下手中的线,听着嬷嬷夸赞,羞红了脸走上前。
她明明站在老夫人身旁,眼神却偷偷往旁边看,大方得体的她在这一刻也有些羞涩。
她轻声唤道:“知礼表哥。”
宋知礼应了一声,抬手让白术过来。
那块玉佩便落进了江宁夏手中。
淡淡的光芒落在两人身上,一个冷色一个暖色,陈在溪站在台下,这一刻,她竟然觉得,江宁夏和表哥很相配。
只是她还是茫然,很茫然很茫然,她也想看看表哥是什么表情,却发现他的目光只落在面前人身上。
他始终没有看过来。
意识到这一点以后,陈在溪说不出的难受。
她身姿本就娇小,肩又是薄,眨着眼睛颤抖时,像暴雨天,在闪电下摇曳发抖的蔷薇花。
一旁的宋佳茵见着,心里也有些难受,走过来拍拍她肩膀,轻声安慰:“在溪,你的彩头姐姐会补给你的。”
“是不是我……”她想说是不是她看错了,其实江宁夏才是先得巧的那一个。
宋佳茵却缓慢地打断了她:“不是你的错,是祖母有意为大哥则一门婚事,祖母今日应是在试探大哥的意思。”
她淡淡补充:“所以今日不论是谁得巧,这玉佩也只能给江宁夏。”
“是吗?”陈在溪的脸色更白了些,充斥着胭脂也盖不下去的脆弱。
“那那那……那表哥是什么意思?”说出这话时,她竟然有些紧张。
宋佳茵尚未注意到她的不自然,抬眸望向主位的人,她稍稍思索了下,道:“我想,大哥对江宁夏应也是有几分意思的。”
“你看,往年乞巧节,大哥便不会往家里拿东西,今年宁夏一来,他便带回了盒步摇。”
“是吗?”陈在溪也看过去,见那位朝气的粉衣姑娘每笑一下,头顶上那支华贵的步摇也随之晃动。
方才的玉佩被她佩在了腰上,白玉温润,在月光下更显莹润。
“啊――”
陈在溪长叹一声,忽而觉得有些丢脸。
她方才还想让表哥给自己加油,怪不得,怪不得他理都不理她。
原是他早就知道了,大家也都知道,知道这块玉佩,只和宁夏姐姐相配。
她对着佳茵道谢,便规矩地回到自己位置上,也不在抬头。
原来她还未完全习惯被人忽视,心脏不是没有感觉,它正在收紧,它还是会疼。
陈在溪努力将目光放在自己当前的巧果上。
这些点心被做成各种样式,奇花异鸟,各个都精巧细致,她便缓慢地吃起来。
她吃相并不淑女,三口便能吃完一块点心,这是个坏习惯,但今日她不想改。
无边的月光笼罩着国公府,在周围人都在说话时,专心吃巧果的陈在溪就稍显出众。
正在同老夫人聊天的江宁夏注意宋知礼出神,她神情微怔,便也朝着那个方向望去。
陈在溪正在吃一块红豆糕,没成想这内陷太满了,刚咬下一大口,便被呛到。
厚实的糕点被塞到双颊,撑得她脸颊圆鼓鼓,噎到的一瞬间,她,她抬起手来找水喝,娇憨灵动。
江宁夏收回目光,看向一旁的宋知礼,注意到男人面无表情的脸庞,竟也有片刻松动。
江宁夏佯装羡慕地叹口气,只道:“唉,在溪妹妹看起来可真小。”
老夫人也顺着她看过去,瞧见陈在溪后,她轻嗤一声,只道:“乡下来的姑娘罢了,估计都没食过这般精巧的点心。”
江宁夏点头,又看向一边的男人,只是没瞧出他到底在望什么,当下有些失望。
时间推移,星星的光芒逐渐暗淡,只有月亮依旧照耀着众人。
老夫人到底是老了,没过多久,只觉困意袭上心头,便提出散宴。
她一走,宋知礼便也不会留下,只缓缓起身,往一旁走去。
江宁夏大着胆子跟过去,她望向高大的墨色身影,耳根红了几分,同他搭话:“表哥,今日是宁夏打扰大家了,剩下的日子,也希望表哥多多照看。”
宋知礼并未看她,他今日似乎总在出神,听见耳边柔和的女声时,他仍旧是淡漠的样子。
只道一句:“祖母会照看你。”
话落,他抬步,径直往她身后走去。
***
被噎到的一瞬,陈在溪抬手拿起一旁的玉壶,桌上的茶已经被她喝完,只剩下壶中还有液体。
她是第一次食酒,她尚未想过,原来酒的味道竟是甜滋滋的,还带着桂花和荔枝的香气。
她咂巴着,舔舔唇,又喝了一杯。
后来的事情,她便有些记不住,只知道老夫人乏了,她也准备回梧桐院。
她其实已经有些醉了,绿罗也没想到自家小姐这般能喝,竟然喝完了一壶果酒,现在她整个人都红彤彤,想个苹果一般。
陈在溪走不了直线,便歪歪倒倒地跟在绿罗身后。
绿罗没有办法,她只好拉着女人手腕,一字一句道:“好好跟着我,小姐,你的头也不要乱摆动,当心将珠花弄丢。”
陈在溪其实已经听不懂她说什么了,但听到珠花二字,还是极认真地点了下头。
临走前,她圆滚滚的眼珠左右晃动,注意表哥还在和那位表姑娘说话时,女人水润润的唇瓣抿起,轻哼一声。
她不在回头,拉着绿罗的手缓慢回家。
第25章
柔和的夜风裹挟着蔷薇花的香气, 将女人樱粉色的裙摆吹散。
临到梧桐院的门口时,陈在溪顿了下,却忽而不动了。
走在前方的绿罗只得回过头来, 有些无奈地道:“小姐,是累了吗?”
陈在溪摇头, 只是拉着绿罗的手晃悠, 轻声同她撒娇:“有点想去找表哥。”
她带着酒气的胡言乱语不能相信,绿罗明白, 自家小姐是受了刺激,还念着方才那件事。
只是世子爷实在冷情,既是有了心上人,小姐找过去, 又能有何用呢?
思绪到这里,绿罗垂眸, 想同陈在溪好好解释, 却发现她一双眼扑闪着,正直勾勾盯着正前方看。
心下有些怪异,绿罗侧过脸, 也向前过去――
是墨色长袍的男子站在身后, 稀薄的月光落在他发上,给他本就寡淡冷情的身形上,增添了几分孤寂。
只是下一刻, 这份孤寂便被打破, 是粉衣女子缓慢地走到男人当前, 又仰起了头。
她头顶的珠花随着她仰头的动作, 极轻地颤了下。
绿罗心下一惊,才发现不知何时, 小姐竟松开了她的手。
陈在溪只是好奇,她真的有些醉了,需要仰起头,眯起眼睛,才能勉强认出眼前的男人来。
见他面色平静,没有波动的样子,陈在溪再度上前一步。她身上是带着酒气的甜腻,说话时,那股甜腻的劲儿再度加重。
她有些昏沉沉,轻声唤了句:“表哥……”
她似乎是想做些什么,抬起手来又放下,嘀咕了声:“表哥,你好高啊。”
顿了下,没得到男人的回应,她只好抬起手,双手原是想搭在男人肩上,只是手格外没力的样子,最终滑落到男人的胸口。
柔嫩无骨的手覆在男人胸膛,在墨色的衬托之下,格外白皙。
她指间还不安分地扣动着,张开唇喘息的每一瞬,有甜腻的酒香挥散开来。
喝醉了酒的女人有些迷糊,只玩了一会儿胸膛后,她便累了,便收了手,主动将侧脸贴上他的心口,又闭上双眼。
她似乎是想就这般睡去,在夜色里,她呼吸而出的热气,尽数喷洒在男人心口的位置。
有些磨人。
宋知礼拧起眉,平静的神色终于被打破。
沉吟片刻,男人却只是冷静地抬起手来。怀中人早已失去理智,他大手落在她被汗浸湿的额头上,很温和地轻抚了下。
陈在溪喜欢这样的触碰,忍不住更贴近了些。
然后下一刻,温和转变为冷漠,男人只是极其冷淡地,手抵在她额头,将怀中人缓慢推了出去。
被推开时,陈在溪还有些茫然,她缓慢睁开双眼,眨着眼睛,几根碎发挡住她视线,她却不知道怎么拂开,只可怜巴巴看着男人。
她一直就是一个缺爱的孩子,渴求得到长辈的爱护。
只是对上这般冷淡地目光以后,她后知后觉的,感受到了挫败。
她想,她明明已经很努力了,她很努力的朝表哥靠近。
可是她都这般狼狈了,表哥却连神色都不变一下,陈在溪红唇轻启,孩子气地发泄不满:
“表哥,我讨厌你。”
许是喝了酒的原因,她连声音都是软乎的,落在男人耳边,罕见得,激起他情绪上的波动。
但小孩说出来得话,大多都是意气用事,宋知礼看向她的神色仍旧未变。
陈在溪便断断续续地又说:“你今日,欺负我。”
她说这话时,眼眶都红了,是受了委屈的样子,杏眸里都是泪花,要落不落,好生可怜。
见男人还是没有反应,陈在溪吸吸鼻子,又道:“我真的讨厌你,你们都欺负我。”
她说着,再也没有耐心了,转身就要走,纤弱的肩膀薄薄一片,她整个人娇小,踮起脚也才只到男人肩膀。
宋知礼却在这时忽而动了,抬手将她拉回来,他看着她,轻扯了下嘴角:“小没良心。”
虽然陈在溪很迷糊,但也知道这句话是在骂人,她小幅度摇头,磨人地轻哼起来:“我没有,表哥不许凶我,我才不是……在溪才不是。”
罢了。
宋知礼轻叹,见她已经醉到神色迷离,他抬起手,替她将遮挡住视线的碎发一一收拢开。
陈在溪的一张脸很干净,没有一点杂质,白皙柔嫩。
她是个乖孩子,只是今夜受了些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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