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处已经是华朝最远的疆域了,她若想脱身,则必须要寻机行动了。
她看了看周围,将此前在船上匆忙藏起的曼陀罗花粉拿出来,将它撒进水囊里摇匀,洗净手返回去。这种植物含毒性,能够致昏迷和幻觉,希望对她有帮助吧。
接近大漠,又是另一番凄凉景象。气候总在变化,山丘高高低低地错落,孤烟耸耸触碰云天,远方不知名的悲歌回响,驼铃叮当。
海东青在高空盘旋,利爪在闪光。
那个男人咕咚咕咚灌完了水囊里的水,露出了口越来越渴的窘迫,玉霜郡主叹口气,解开自己的水囊递给他:“下一处水源就快到了呢。”
她的举动成功取悦了这人,男人露出暧昧的目光,毫不避讳地喝光了两个水囊里的水。接下来再如何的口干舌燥他也克制着不敢表露。
辞辞攥起拳头,在心底里默默祈祷,同时想象以她一人之力对付玉霜郡主的可能。踩着金灿灿的黄沙,她悄悄地握了握藏在袖中的匕首。
两个时辰后那个男人开始抽搐,高大的身躯摇摇晃晃,终于站不稳,他瞳孔放大,怪叫了一声对着辞辞冲过来,拼着最后的理智拔剑。
玉霜郡主从身后踢了他一脚,主动点了他的昏睡穴,俯身同他说了几句辞辞听不懂的戎国话。可笑她的眼神里居然含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温柔。
事情大抵是败露了,辞辞低头看着空了的腰带失神。此刻双鱼佩怕是已经到了叶大人手上了……
她带着惶恐退了几步,忽然抬起手往自己身上刺。
噔——
一枚飞来的钗子打中了她的手腕。匕首被丢在一旁。
玉霜郡主走过来,阴沉着脸重重地打了她一巴掌。
辞辞觉得右半边脸闷闷的,从地上爬起来,不顾嘴角的血沫,红着眼睛同她厮打在一处。她扑过去扯她的头发,回敬了这人的一巴掌。
那巴掌起势非常凌厉,却软绵绵的,几乎没什么力道。玉霜郡主很快凭借武力将她按在地上。辞辞被她制着,拼着力量去够面前的匕首。
自左肩那里传出恼人的节拍声。
“立场所在,我不能放你回华朝,你尽可以往西去。”上方传来玉霜郡主的声音,她又对她下了迷惑。
“要一直往西走。”
往西?辞辞僵硬地起身,跌跌撞撞地辨方向。
“你心里的那个男人,不止是县令那么简单。”这人对她笑笑,将干净的水囊装给她,“他的真实身份,其实是华朝如今的太子。”
“把过去全忘了,别再喜欢他了。”
“你去吧。比起身不由己的我来,你实在是太幸运了。”她微笑着同她挥手作别,为自己真正掌握一件事情而开怀。
她说出话的像是有魔力的咒语,受到驱使,辞辞开始浑浑噩噩地往西边走去。玉霜郡主随着她走了半个时辰,在太阳落下前返回去,一个人离开大漠。
为防窥探,辞辞紧绷地走出一段路才敢松懈。
夕阳是惨烈极了的血色,她颓然地跪坐在地上,喉咙里头像是堵着块东西,因为震惊发出无意义的响声。
耳畔回响的全是那位郡主的临别赠言。
“你心里的那个人,是如今华朝的太子。”
他竟然是皇朝的太子殿下。
辞辞呆呆愣愣地待在原处,掬了一把细沙在手里,看一会又放掉,如此反复。
到后来,她看看触手可得的诡异天色,在大口大口地喘息后惊醒。无论如何,她总要先走出这个地方。
心思既定,她立即动身往回返。
突如其来的沙尘卷起,声势浩大,似能吞没一切。
……
三日之后是最后一战。
黑云沉沉地压下,雄浑的军号吹响,两队井然的兵士在营帐前相遇换防,不远处的帅帐里,前来议事的将领们打着寒战纷纷告退,回到各自的队伍完成集结。
暴风雨前的平静真足够慑人的。
太子独处时依旧抑着怒气,他指节发白,几乎要将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双鱼佩捏碎。
辞辞早在一个月前就在陵州失踪了。
负责守护的侍卫为着大局,擅自越过他将此事禀了圣上,圣上只令往北直隶方向寻人,避开了南下他的众多耳目。
他的心上人如今就在敌营玉霜郡主手上。
外间骤然起了雨声,郁南淮松开手,大步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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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昨天的。今天还会照常更新。
信我一回我文真的不虐!真的是甜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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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决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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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浓稠, 华朝营地隐在雾氛中。天幕上的阴云变幻滚动,雨疾落几下便停了,帐外的明火没有熄灭, 依旧雀跃。好儿郎们整装待发。
前不久斥候来报戎军深夜开拔, 将要渡过越河主动出击。玉霞关据险而守, 此前总兵于志戡手下不足四十万兵,为保战力定下防守为主的策略, 偶尔出战也懂得见好就收,虽然是有胜有负, 但鼓舞士气的同时亦在磨练血性。
两方对峙之下, 戎国人远道而来, 更经不起这样长期的消耗战。
随着时间的推移,华朝方面也有了新的考量。冬季万物凋零,青壮们尚可坚守, 而如今春耕在即, 为民生计, 当速战速决为宜。
当下无论哪方都期待痛痛快快地战一场。自戎军渡过越河, 战场的僵局便被打破了。
半个时辰前,全速推进的戎国军队与华朝一小股刺探的轻骑兵相遇, 主帅下令迎战。战后戎军欢呼胜利, 士气空前高涨。
追击至越河上游,对上前来阻击的华朝军队, 戎军又胜利。渐以为华朝此前坚守不出实是因内部空虚, 从上到下懊悔不已, 打消顾虑, 穿越河河谷而入雾云岭。
雾云岭狭小难以通过, 大大地拖住了戎军的行军速度。于志戡利用地形的诱敌深入之计已成。
此前趁着戎人倾巢出动, 他悄悄以十万兵力自皑云岭插入敌军后方,断其退路及粮草供给,又陈兵二十五万在雾云岭上威慑。
戎国人惊觉中计,至此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尴尬境地。当下无论前进还是后撤,填不饱肚子还要腹背受敌。主帅木骁咬牙组织了几次突围,因着地形骑兵被压制,六十万大军瞬间折损二十五万。
最关键的计谋已成,于正戡却不敢放松警惕。
无他,今次这招看似完美实是暗藏凶机。
木骁部被围,若外部的戎军得知来救,深陷包围圈的主帅木骁回过神来与之打配合,则后方十万将士危矣。届时重得粮道的戎人如法炮制来取他的后方,雾云岭旁的越河平原根本无险可守,到了开阔地势……
于志戡正夙夜忧虑,忽闻太子自阙天关率兵阻拦了戎国玉霜郡主带领的援军。心知不宜再拖,全力歼敌于雾云岭。
雾云岭上箭雨纷飞,遮蔽天河。
此刻玉霞关外,三军整齐,战鼓擂起若雷声殷殷。太子一身戎装亲为掠阵,抬手止了身后的杀声盈沸,淡淡地注视前方。
玉霜郡主抿抿唇,扫一眼身旁看守俘虏的侍女,挥手令上方临时壁垒散射火、药箭于两军阵前。
华朝军队早年就演练过破解火攻之法,当是时,前军迅速反应,挽神臂弓抵消,中军变阵持盾推进,骑兵从左右杀出力破其两翼。
火光冲天之中,玉霜郡主飞马跨出战局,直奔太子而来,持弯刀与之一战。两把截然不同的兵器碰撞滋滋地响,她的嘴角挂着嘲讽:“心上人都不顾,太子果真是个薄情人。”
太子持剑划过她的颈间,销断她的一缕发,反唇相讥道:“一个冒牌货与天下孰轻孰重?孤难不成是个昏聩的?”
颈间出现一条血痕,玉霜郡主敏捷地一偏头,眸中显出妖冶,稳定身形后重又施展凌厉的攻势:“今日出来的仓促,我实在不忍叫她在阵前受辱。可人的确是落在我手上。”
“往后看一看罢。”太子轻轻巧巧地震走她这一记。不远处,训练有素骑兵已将敌军团团围住,中军在包围圈中酣畅淋漓地拼杀。
这位外族郡主紧急收回手,余光扫见冒烟的营地,面上是预料之中的自得,她咯咯地笑了两声:“若不答应我说的,你永远也别想再见到她。”
“毕竟我要的这样简单……”她幽幽地丢下这句话,调转缰绳奔回去节制颓势的军队。
与信物一并送来的还有一道盟书,盟书中称节节败退在她意料之中,她只要保下幸存的军队,带他们安然返回,与华朝重订边贸及各项往来,往后再不涉战事。
这盟书看似有利,实则是有百害。
类似的条款自前朝起就订立过很多次,哪一次不是沦为一张废纸?边城百姓的安居乐业就在眼前,放虎归山注定将贻害无穷。
再者,此次伐戎牵系无数人的心血,是民心所向,是大势所趋,怎能为他一人而轻易变更?如何能应?
太子望着这女子的背影,眉头微蹙,若有所思间,迎面忽然飞来一小将,凑近同他禀了一事。
敌营之中没有发现沈姑娘的下落。
太子眸中怒气翻涌,纵马追出去。
在月形阵中被困了半日,眼毒的玉霜郡主带一队精锐攻薄弱之处突围出去,由剩下的残兵拖着,负伤狂奔。狂奔出几里地,又遭遇华朝太子派出的袭营小队,一场恶仗下又有损失。
“殿下有令,活捉此女者连晋三级!”
“殿下有令……”这命令无时无刻不在散布。
玉霜郡主觉得,这群华朝人看她的眼神像是夜里在野地结伴行动的狼,绿油油的眼光贪婪地攫着人。她当机立断,带着残部靠近大漠,想要依着熟悉的地形打一场游击,待一待莫塔儿部的援军。
阴天的夕阳是淡红的一抹。太子领兵驰来,他高高地倨在马上,在不远处目光冷冷地发出三箭。迅且猛地“嗖嗖”声破空而来。
这狠绝嗜血的三箭齐发皆中了要害。中箭的玉霜郡主喷出一大口乌血,支撑在马背上用口型道:“可怜的人呐,你永远也见不到她了。”
她的神情悲悯,刻意要激怒人。
紧接着又一记凛冽的箭风袭来。马背上的人坠落,地上血花绽开,她看着蓝天,居然在笑。出身和权力是两样靠不住的东西,弃了也好。
这时候,一个邋里邋遢的男人忽然从大漠里冲出来。他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情形,悲愤地仰天叫了几声,抓起地上的刀发狂似的朝正收弓的凶手冲过来。
他还未靠近便被围过来的利刃扎成了刺猬。
太子神情冷肃地从连成片的欢呼声中掉头离开,回到帅帐之中重新部署,令宣威将军裴晋钦、中郎将段元崇率轻骑直捣戎国王城,王韬、顾准墨二位为监军。
他在随后离开了大营,独自往大漠里行进。
那个戎国郡主既然将自己的心上人藏在了大漠之中,那么辞辞也极有可能会在那里。这其中的天象无常,身处那样恶劣的环境,她该有多害怕呀。
对这个天下的责任尽到了,他也该抽身为自己一回。无上的功业与浮名百年之后皆是虚妄,她是实实在在的,他的所爱。
十一十二察觉,一定要跟随,被他冷冷地斥退。
“回去告诉叔父,若是我不能回,未来这一干责任与荣耀,请他另选贤能吧。”
这样荒唐的言论一出,十一十二大为震动,死死跪着拦住他的路。
“请殿下三思而后行!”十一坚持道。
“滚。”太子一把将剑横在他的颈项旁。
僵持之时,十二率先恢复镇定,悄悄推身旁的十一,同他示意。
“殿下现下已然失了理智,居然不顾此行仓促。我们先回去做充足准备,届时再露面,殿下必不会拒绝同行。”他悄声道。
十一觉得有理,便和十二一起暂时离开。
郁南淮独自踏上前路。
两天后的夜里,夜凉如水,他停在一处沙丘前。
一把缀蓝宝石的匕首在月钩下隐约地露出。
他踉跄着跑过去,跪在它面前,认真地拂去匕首上厚厚的尘土,褪了鞘,刀刃依旧锋利冷酷。他对着月光细细端详,无数粒黄沙映在他眼里。这是他和她经过的同一片天地。
“噗——”血沫子搅和了眼前的沙土,孤独的寒夜里,有人喜极而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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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获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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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日之前, 此时此地。
天幕幽黑,明月盛大而圆满地挂在沙丘上,声势浩大的龙卷风渐渐止息, 宁静好容易回复, 下一刻便被一阵银铃碰击的清脆响儿打破。
策马而来的少女着异域风情的褶裥, 头戴红宝石步摇冠,马踏之间覆面的轻纱被掀动, 缠绕的臂钏闪闪晃动,咯咯地笑着, 流星一般洒脱地奔出去。她有一对叫人过目难忘的烟灰色眸子。
身后一男一女两个随从急急踏沙追过来。
这少女愈行愈远, 目光随意地倾抛, 前后左右皆扫过,她百无聊赖地视这片天地。掠过附近的沙丘时,这双流转的美眸忽然顿在一处。
方才经过的地方好像有一只手在动。
“咦?”她叫了一声, 翻下马来, 凑到跟前去仔细端详。这只手纤细又白皙, 果然属于人类。
动手刨了几下, 一个人的全貌很快从沙土的掩埋中暴露出来。那是个年纪轻轻的女儿家,她双眸紧闭, 通身衣物完好, 仿佛只是沉沉地睡着了。
“呀!这是母亲口中的汉女!”异族少女惊呼。坐下马儿走过来,叮叮当当地舔了舔她的手背。
两个随从此时终于赶到, 见状毫不掩饰他们眼中的新奇与吃惊。女随从率先凑过来:“公主, 您是说, 这就是王后殿下常提起的汉女?”
“她的衣裳好奇怪呀, 发式也很奇怪……”
被称作公主的女孩儿点点头, 称她偷偷瞧过母亲收藏的中原仕女图, 画上的汉女约莫就是这个样子的。说罢,小心翼翼地去探地上姑娘的鼻息。
“她还有活着!天呐!”这位异国金枝玉叶惊喜地移开手,看看身边的随从们,眨着眼睛同他们打商量,“母亲常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遇到这种情况,我们不好见死不救的!”
“这……”女随从显得有些为难,“此地距离中土甚远,她是怎么来到这里的?”这位公主的贴身女侍抚抚下巴,圆圆脸上写满了探究。
一旁沉默多时的男随从想了想,未几拊掌而笑,提起建议:“王后思念故土,见到故土之人多少能开怀些。人一旦开怀了,病很快就能好起来!”
“啊!我怎么没想到呢!”
“阿布你说得对!母亲见到她一定会很开心的!”公主放好裙子站起,闻言难掩兴奋,激动地走动几下又返回来,“事不宜迟,我们赶紧带她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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