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能走吗?”顾卓折返回来,蹲下身查看她的伤势,手指刚碰到她的脚踝,沈知非惊的忙把脚收回,有些局促,“方才被台阶拌了下,没什么大事,我休息下就可以自己回珍馐阁了,今天多谢大人解围,大人先回吧。”
顾卓淡淡道,“你既然没事,我便走了。”
“大人慢走。”
顾卓离开后,沈知非站起身走了几步,脚踝的疼痛愈发厉害,只能自己一个人坐回到台阶上,抬头盯着月亮。
头顶突然出现了一个人脸,沈知非吓的花容失色,“顾大人,你不是走了吗?”
“怎么,沈娘子喜欢坐在地上看月亮。”
沈知非讪讪笑了笑,“是……是啊,今天的月亮很好看啊,呵呵……”
顾卓叹了口气,不由分说地将她从地上打横抱起,向顾宅走去。头也没回的对身后一直跟着的两个小厮道:“回去告诉杳娘,你们家沈娘子我带走了。”
那两个人便是下午跟着沈知非来的帮厨,沈知非一直没从行宫出来,两人便一起等着,后来看到她和顾卓一起,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去打招呼,却没想到顾卓先开了口。
两人站在原地面面相觑,其中一个道,“就让顾大人这样把人抱走?沈娘子会不会有危险?”
另一个人用手肘撞了同伴一下,“你懂什么,我看这顾大人对咱们家沈娘子可是关切的很。”
“那我们回去怎么跟掌柜的交代?”
“还能怎么交代,实话实说呗。”
“哦。”
两人也不再耽搁,打着哈欠朝位于另一个方向的珍馐阁走去。
“向我开口求助就这么难?”走在路上,顾卓的声音淡淡响起。
沈知非小声嘟囔,“不想欠你的。”
“可是你已经欠了,所以你准备怎么还?”
沈知非垂了眸,不知该如何答。顾卓也没计较,将抱着她的臂弯紧了紧,一路将人抱进了顾宅。
前来开门的穆风见两人如此,错愕了片刻,但很快缓过神来,忙将二人迎进了屋子。
原本趴在门口打呼噜的小星也站了起来,甩了甩嘴角的口水,歪着头看着两个人,而后跟着顾卓的脚步,摇着尾巴从门口一直追到大厅。
顾卓将沈知非放在榻上,对穆风道,“去请个大夫过来。”
“好。”穆风也没多问,转身走了出去。
随后,顾卓起身走到院子,见福伯房里的灯烛已熄,也没去叫他,自己来到厨房,烧了些水。
半盏茶之后,顾卓将热水端了过来,放在沈知非脚边,也没问沈知非同不同意,直接伸手去为她脱鞋。
沈知非忙躲闪,脸涨的通红,“大人,使不得。”
顾卓伸手抓住她躲闪的右脚,头也没抬,开口就是不容反驳的语气,“别动”。
沈知非咬着下唇,不敢再动,任由顾卓将她的鞋袜退下。当看到她红肿的脚踝时,顾卓的眉猛然蹙起。
他把巾布润了水,一手轻柔的拖住她的右脚,另一只手拿着巾布给慢慢擦拭着她脚上的红肿。温热的水缓解了脚踝的刺痛,沈知非眼神闪烁,不知道该看向何处,心里乱的厉害。
穆风找到一家常为顾家诊病的医馆,火急火燎的将大夫从床上拽了起来。那大夫刚睡醒,一听到穆风嚷嚷着危在旦夕,瞬间责任感爆棚,连双脚的鞋穿反,衣服扣子错位了也没发现,提着药箱跟在穆风身后一路小跑。
到了顾宅,那大夫才舒了口气,黑着脸,指着沈知非的脚踝对穆风道:“这就是你说的危在旦夕?”
穆风摊开手,无辜道,“那可不,您若是不来给这位姑娘诊治,我家主子一生气,我可不就是危在旦夕了,没毛病啊。”
那大夫无话可说,喝了杯茶才捋顺了气。他与顾家向来私交甚好,顾老夫人的腰病也一直是他在诊治,方才真的以为是顾老夫人出事了,却没想到是个从没见过的小娘子。
顾卓起身,向大夫抱拳道:“有劳了。”
大夫蹲下身,仔细检查了沈知非的脚踝,确定是简单脱臼,并未伤到筋骨,也放下心来,对沈知非道:“小娘子放心,问题不大,老朽给你正正骨,再开几幅汤药,过几日就好利索了”。
那大夫手法老练,在沈知非的脚踝处摩挲了两下,猛然用力一推、一捏,便将错位的关节复了原位。蓦然的疼痛让她双拳紧握,额上细细密密的全是冷汗。
顾卓照着大夫的嘱咐,继续在正好骨的脚踝处热敷。穆风瞪大了眼在旁边瞧着,暗暗赞叹着他家顾大人的变化,他可从未见过他家大人如此不顾礼节和身份,虽然瑾灵国民风开放,但按照习俗,未嫁姑娘的脚也只有新婚丈夫才能看,所以他家大人这是几个意思?
半盏茶后,看着沈知非已无大碍,大夫才站起身,又开了个方子递给穆风,这才背着药箱打着哈欠离去。
顾卓站起身,净了手后拿出自己的巾帕,给她拭去了额头的汗。
看了看外面的天空已经由墨黑转向灰白,顾卓对仍立在屋内的穆风道:“天快亮了,你去休息会吧”。
穆风点了点头,“好,大人若有需要,随时叫我。”
说完,穆风转身离去,还不忘将小星也赶了出去。小星一脸不情愿的走了出去,还不回头看了眼沈知非。
屋内只余两人,微的夜风从未关进的窗棂灌入,惹得烛火跳动,摇曳的光影正如沈知非此时杂乱的思绪,屋内有淡淡的僵凝蔓延开来。
顾卓看了看床铺,对沈知非道:“沈娘子行走不便,若不嫌弃,今天便在这休息吧。”
口中虽然是询问的语气,但顾卓却没等沈知非回答,直接将人抱到了床上。沈知非局促的不敢动弹,顾卓替她将锦被盖好,便转身离去,只余沈知非愣愣的盯着床顶的帐幔,脑中一片空白。
第二十三章 诡异失踪
次日清晨,沈知非穿戴整齐,一步一步的在走廊里向前挪着。昨天大夫正了骨,顾卓又给她热敷了很久,疼痛已经大为减轻。
穆风从不远处小跑过来,便扶住了她的胳膊边道:“沈娘子可好些了?”
沈知非赶紧道:“谢谢穆风,已经没那么疼了,你们家顾大人呢?”
“顾大人一早就去刑部了,说是靖远王子的案子关系重大,他要亲自盯着仵作验尸,让我留下来照应着沈娘子。”
沈知非有些不好意思,“那真是麻烦你了。”
穆风倒是豪爽,“沈娘子说的哪里话,你和我们家大人都这么熟了,你可以和他一样,把我当自家人就行,嘿嘿。”
自家人?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诡异?
穆风也是个直肠子,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沈知非便被一路搀扶进了主厅。
当她看到桌上摆着的早餐时,诧异的对端着汤碗进来的福伯道:“福伯,就咱们三个人,不用这么夸张吧。”
福伯呵呵笑着,“顾大人也不知道沈娘子喜欢什么早点,就嘱咐我多做些花样,我闲着也是闲着,也不费事。”说着,福伯将汤碗推到沈知非面前,关切道:“我给沈娘子单独炖了一碗鱼汤,快趁热喝,对骨头愈合有好处。”
沈知非吃了一大口烧麦,又低头喝了口汤,知足的冲福伯笑,“谢谢福伯。”
“客气啥。”福伯拿身上的围裙擦了擦手,招呼穆风一起坐在桌前。
三人围在桌前吃早餐,小星在桌子下面钻来钻去。福伯将一颗肉圆馄饨扔给小星,小星满意的“呜”了一声,摇着尾巴满意的吞下肚中。
穆风用完早膳,索性坐在饭桌前擦拭起佩剑来。
清晨的阳光温和而不刺眼,斜映在佩剑的剑身上,折射出淡淡的银光。
又一只煎饺入腹,沈知非也满意的拿帕子拭唇,而后看向穆风道:“穆风,听京城的人都说,你是京城四大高手之一,那你和不厌公子谁厉害?”
穆风抬眸,丝毫不犹豫,“我只是京城的高手之一,那不厌公子当年可是江湖的第一,我不能比的。”
穆风说的坦荡,丝毫没有技不如人的不甘。
“江湖第一?”沈知非怎么都想不到,那个经常穿的花花绿绿的纨绔,曾经是江湖第一。
福伯笑着的看向两人,微微颔首表示认同。
看着沈知非蹙眉,穆风耐心的解释,“这么说吧,当年能有资格找不厌公子试剑的高手,基本都已经是打遍江湖无敌手的人,但陆续都败在了不厌公子手里。当年的不厌公子几乎就是江湖中剑神一般的存在,我年少时的梦想便是有一天能找不厌公子试剑。”
“后来,实现了吗?”
穆风一脸遗憾,“等我功成出师之后,听说不厌公子已经退隐江湖了,即便如此,我依然把不厌公子视为我终身追求的目标,直到……。”
“直到什么?”沈知非接口问道。
穆风来回抚摸这剑柄,叹了口气,“直到有一天,我看到了韩少卿坐在我家墙头,还穿着一身红衫,腰间系着一根绿色的腰带,哎……”。
沈知非拍了拍他的肩,对于江湖中人来说,一直崇拜的“神明”突然崩的不留余地,任谁都会耿耿于怀吧。
“谁又说我坏话呢?!”一个清朗的声音从围墙处传来,小星直接窜了过去,摇着尾巴看着正挂在墙头的人。
众人都转头看过去,可不就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吗。
此时的高墙之上,正挂着一个人,顶着两个黑眼圈,头发有些凌乱,不过衣服倒是挺正常的,是藏蓝色的官服,正是韩逸。
福伯朝韩逸招招手,“韩少卿,还没用早膳吧,来得正好。”
韩逸瞥见桌上的早膳,两眼一亮,从高墙上直接飞了下来,捏起桌上的小笼包就往嘴里填。
福伯给他盛了汤,端到他面前,“刚才还说到你呢,穆风曾经一直都想和不厌公子试剑,可是一直都没有机会,要不,你满足他这个愿望?”
韩逸霎时被一口汤呛住,咳了数声才抬头看向穆风,强调,“我现在是文官,文官!”
穆风欣喜的眸光又暗淡下去。韩逸不忍心见他如此,遂抬手拍了拍他的肩,安慰他道:“人生在世,总不能十全十美,有遗憾的人生才算完整,你说是吧?来,我请你吃了包子。”
穆风没有接那个包子,有些是失落的转开头。
韩逸自顾自的笑开,“行行行,等我把手上的案子破了,就和你试一次剑,我们点到为止,如何?”
穆风眸心一亮,“真的?”
“我保证。”韩逸说完,向四周看了看,“咦?我在这坐了半天,顾卓呢?”
福伯回道:“大人去刑部公办了,韩少卿有何事?”
“哎,可别提了,昨天晚上南城菡萏街有人失踪了,我带人找了一夜,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所以想找顾卓一起商讨,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失踪?还是菡萏街?”菡萏街是最靠近宫城的街道,所以时常有禁卫军巡逻守卫,是京城治安最好的街道,而那人竟然从菡萏街失踪。
“是个男子,叫秦峥,大约三十多岁,白天被人叫去做短工,一直到深夜都没回家,我把他家附近的沟渠、池塘、水井都派人翻过了,这人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
“雇他去做短工的人问过了吗?”
“那个人居无定所,也没有找到,不过听秦峥的妻子说,雇她丈夫去做短工的人是个带着斗笠,脖子上有道疤的人。”
沈知非下意识的接口,“那到疤是不是从右耳的后面延伸到脖颈的。”
韩逸执筷的手猛然顿住,顶着两个黑眼圈看向沈知非,“你怎么知道?”
沈知非将那日在良丰酒楼遇到南昭国使者从二楼摔下的事,以及她和顾卓怀疑刀疤男是杀人凶手的猜测,事无巨细的告知了韩逸。
韩逸蹙眉,若有所思,“怎么这么巧?难道秦峥的失踪和南昭国使团也有关联,要是牵扯到南昭,这事情就复杂了。”
沈知非也附和着点头,神色不复方才的轻松。
若只是瑾灵国境内普通的人口失踪案,无外乎就是感情、钱财、土地这些问题,多问问失踪者的身边之人,总能找到些蛛丝马迹。但若牵扯到南昭国,不论找证据还是查线索,似乎都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再加上南昭国的王子刚刚在瑾灵国遇害,真凶还未找到,使团那边更不会轻易配合他们。
众人一阵沉默,韩逸对着一桌子的餐点发呆,也瞬间没了胃口。
不多时,穆风的剑已擦好,长剑入鞘后,穆风从椅子上站起身,对韩逸道:“韩少卿,既然现在大理寺和刑部都要找这个人,干脆我们一起去找,你不是在赌场有不少朋友吗,那里人多嘴杂,消息灵通,我们先去问问。”
“现在就去千金阁。”韩逸伸手拿了一个包子塞进嘴里,拉着穆风就翻墙出了顾宅,那本就被磨秃了的墙头又簌簌的落了不少灰尘。
福伯站在廊前,看着两人匆忙的背影,无奈的摇头:“现在的年轻人啊,伸手开个门能累着?”
说完,福伯猛然一拍大腿,“厨房还煎着药呢,瞧我这记性。”
福伯跑去厨房,还还好发现的及时,药还剩了多半碗。当福伯小心翼翼的把碗放到沈知非面前时,沈知非吓的向后缩了缩,蹙眉拒绝,“福伯,能不喝吗?”
福伯敛了容正色道:“大人临走前吩咐了,这药是专门针对你这脚伤的,一定要我看着你喝下去。”
沈知非嘴角抽了抽,这厮果然还记得她曾经要把鸡汤偷偷倒掉的那茬事,必然也能想到她不会轻易喝药。
毕竟这药是福伯熬了一个早上,沈知非端起要碗正要往嘴里送,药汤里夹杂的气味却让她怔住。
“这药里加了甘草?”沈知非疑惑的向福伯确认。
福伯点头,“是啊,昨天郎中给开的药方里有一味便是甘草。”
沈知非看了看黑乎乎的药汁,又看了看桌上另一只碗里已经见底的鱼汤,自言自语,“原来那晚的甘草竟是这样的作用么。”
“沈娘子说什么?”
沈知非看向福伯,郑重道,“福伯,我想见顾大人,他什么时候回来?”
福伯不解,“怎么突然要见大人?”
“我猜到凶手是怎么杀南昭国王子的了,鲤鱼汤和甘草会有严重的相克反应,南昭王子常年有心疾,若一旦遇到食物相克,不及时救治,后果便很严重。”
福伯也是一惊,想到自己差点在无意中害了沈知非,不禁愧疚道:“是我大意了,我竟一直不知道这个,还好沈娘子机敏,那这药咱们不喝了。”说着,福伯就要去将药汤端走倒掉。
沈知非忙拦住他,“我刚喝了鲤鱼汤,等一个辰时再喝药便不会有事,福伯不用担心。”
福伯见她神色肯定,放下心来,“也好,那一个时辰后,我再把药热一热。”
“福伯,能否去把这件事告知大人一声,我想大人可能还在验尸,这个信息也许对他验尸有帮助。”
福伯没有犹豫,一边解下身上的围裙,一边应道,“好,刑部距离这边也不太远,我现在就去告知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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