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忍住沉着脸告诫一通:“鹤玉,你是个好苗子,坚决不能步入我那孽子的歪路。学医不得三心二意,金银钱财乃是身外之物,不必过多追求。”
鹤玉不厌其烦的点头,郑重的说好。虽然类似的叮嘱她已经听了不下五遍了。
她对药材经商不感心趣,有闲工夫还不如陪小崽子说说话。
傍晚,天边大片的火烧云热烈的照亮了这座江边小城,在江面上倒映着鲜艳的色彩。
瞬间万变的火烧云,绚烂多姿,让人目不暇接。
张家。
在外念大学的潘芝芝下午回来了,此时在干净整洁的屋子里吹着风扇,吃着冒着冷气的冰棍,却仍是嫌弃不解热。
张翠花在厨房里忙着做饭,得知闺女今天回家,她忙碌了一整天。
大清早就去菜市场买了闺女喜欢吃的新鲜菜,以及一些水果和零食。
把屋子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院子地面的石板还用水冲洗得反光发亮。
锅里炖着鸡汤,张翠花在厨房外面洗配菜,看到院外一闪而过的两道身影。冲屋子里喊:
“芝芝,你在做什么啊?”
潘芝芝一动不动的回:“还能干嘛,吹风扇。”
张翠花抖了抖菜篮子里的水:“芝芝,妈有些忙不过来,你来一下呗。”
潘芝芝拉着个脸,走出来,“干嘛?”
张翠花从厨房拎出一条鱼,“芝芝,把这鱼给你鹤姨拿去。”
鱼鳃一张一合的,还在半空中甩动了下鱼尾,水珠飞溅。
厨房同时在蒸着米饭,需要看着。她一时脱不开手。
潘芝芝忙不迭后退好几步,闻到鱼腥味捂住口鼻,娇蛮的说:“妈!水都甩我身上了。我不要去,回来半天不到你就让我干活。下回我不回来了。”
要不是放暑假了,她在C市没住的地方,才不想离开那座繁华耀眼的城市。
见识了大城市的喧嚣,回来后觉得从小长大的院子哪儿哪儿都不好,甚至连她寝室都比不上。
张翠花疼爱女儿,也没勉强,“不去就不去,回屋吹风扇吧。”
铁锅里咕噜咕噜的炖着鸡汤,她加了两块煤炭。又看了下米饭,估摸着来得及,便提着鱼走进了隔壁院子。
因为刚到家,鹤玉在逗小崽子玩儿,吃着削好皮切成小块的苹果。
“翠花姐。”她起身迎上去。
闻泽乖巧喊人:“张婶婶。”
张翠花笑眯眯的说:“妹子,早上我见这鱼新鲜,就顺手给你带了一条。小孩子多吃鱼,对身体好。”
鹤玉婉拒:“这怎么好意思,翠花姐你还是留着自己吃吧。”
张翠花:“这不值几个钱,你尽管拿着。我家芝芝回家了,她不爱吃鱼。”
鹤玉不好再拒绝,接过有小臂长的鲢鱼,“翠花姐,你帮我看一下声声,我马上出来。”
张翠花没想要钱,转身就走:“声声再乖巧不过了,用不着我看着。妹子,我锅里还炖着汤,先回去了。”
再出来时,鹤玉拿着一盒包装精美的巧克力,追上了刚进院子的张翠花。
“翠花姐,这盒巧克力给芝芝当零嘴吧。”把东西塞她手里,就跑了回去。
一条鱼不贵,毕竟是邻居的好意。声声在长牙齿,不能多吃甜的。她想着女孩子应当都喜欢吃巧克力,就当是谢礼了。
鹤玉回到家,就见着声声已经把鱼放在装有水的洗菜木盆里了。
“声声,晚上我们吃鱼不?”
闻泽蹲在盆边,看着游来游去的大鱼,深感疑惑:“妈妈,吃鱼能变聪明吗?”
他听好多大人说,吃鱼补脑子。他想要变聪明……
鹤玉叉了块苹果吃,又叉了块递给小崽子:“应该能吧。聪明人会很累的,脑子会比别人想得多,声声不怕吗?”
她对小崽子没什么要求,聪不聪明不重要,能一辈子过得开开心心就够了。
要是小崽子能化型,跟着她扎根在鹤山中吸收日月精华,就更好了。
人参精和人结合,生下的孩子与常人有什么不同,鹤玉自己也不知道。
或许比普通人要长寿?
闻泽绷着小脸,“我不怕!”
身为家里的男子汉,他愿意吃苦受累。吃再多苦,也没有妈妈为他吃的苦多。
鹤玉拍案决定:“好,那今晚吃鱼。嗯,天气这么热,我们吃酸酸辣辣的酸菜鱼吧。”
“声声,去抬小凳子来。”
她边说边进厨房,把菜刀菜板拿了出来。没几分钟,一条开膛破肚、打理干净的鱼就收拾出来了。
鹤玉爱吃美食,对做菜是真心喜欢的。一开始什么都不会,但后来靠那双灵敏的鼻子慢慢就摸索出来了。
腹部鱼肉被片成晶莹剔透的鱼片,鱼骨和鱼头单独放一个盘子。
搁下葱姜盐,抓匀后放一边腌制。接着去厨房煮饭备菜。
闻泽很有眼力见的帮着干活儿,小小身影走动起来,竟比掌厨的鹤玉还要忙碌。
一转眼,他一手端着一碗酸菜鱼的配料来了。
“妈妈,这些够不够啊?”
端着的是一碗泡椒泡生姜,一碗酸菜和泡萝卜。这些是江县每家每户都离不开的泡菜,味道正宗够味。
家里有两个泡菜坛子,都是张翠花手把手教鹤玉泡的。夏天泡嫩姜、豆角、白菜,冬天泡白萝卜、红萝卜和酸菜。
没胃口的时候,抓一把新鲜泡菜,酸辣脆爽,就着米饭都能吃下去。
鹤玉竖起大拇指,不吝夸赞:“呀,够了够了,不愧是我家小崽子,棒棒哒。”
她接过碗,“快去洗洗手,别揉眼睛。”
闻泽羞涩的抿唇笑笑,洗好手又像根活泼好动的小尾巴,围着鹤玉打转。
“声声,你想去秀水村啊?”鹤玉用勺子搅了搅锅里的米粒,想起荀老爷子和她说的话。
她是想带小崽子去那里,但小崽子自己提出就显得有些奇怪了。无缘无故的,为什么会想去从没去过的小村子。
闻泽重重点头:“想去,妈妈,我记得上回见过的的唐叔叔和周叔叔就在那里!”
这话不足为奇,她是提过一嘴。声声随她,记忆力不错,见过的人基本不会忘。
“声声,你是不是喜欢唐叔叔多一些?”
那天她就觉得小崽子面对唐竞松的反应有些奇奇怪怪的,就有种莫名的亲近和信任?
小崽子性子不算活泼,对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很少有直盯着对方这种不礼貌的行为。
“嗯嗯,唐叔叔是个好人。”闻泽眨巴眼,“不过我最最最喜欢妈妈啦。”
鹤玉挑眉,吓唬他:“见了一面,就断定他是好人?万一他背地里是个拐孩子的大坏蛋呢?”
闻泽皱巴着脸蛋,不知要如何说。总不能他在上辈子知晓的吧。
唐叔叔对妈妈很好,对他也很好。他知道,有好些心思不轨的男人,托媒婆来给妈妈说亲。
这些男人,和石头的哥哥一样有所图,不是真心对他妈妈好的。
他对血缘关系上的亲爸,没一丝想念和依恋。坟头草都十米高了,有什么资格阻挡他妈妈奔向幸福生活。
经历了那么多的曲折折磨,闻泽早想通了:
他不介意妈妈给他找新爸爸。
第12章 09
面对问话,闻泽即使知道唐叔叔不是坏人,还是果断选择和妈妈站一边。
在他心里,妈妈不会错。说不定是姓唐的藏得深,在他没看到的地方就是个骗人的大坏蛋呢。
而且,就算唐叔叔是个好人,那也要看妈妈喜不喜欢。至于爸爸什么的,他无所谓。
闻泽一本正经的点点头:“妈妈,我觉得你说得对!是要多观察观察。”
鹤玉感觉小崽子说这话奇奇怪怪的,但她没问。
这时油烧热,她把配料挨个倒下去,伴着油烟升起,锅里噼里啪啦的。
想着小孩子不太能吃辣,泡椒没切多少,空气中的油烟还是有些呛鼻子 。
她挥了挥面前袅袅升起的白烟,“声声,你去院子里待着,这儿烟大。”
闻泽见帮不上什么忙,就听话的去了院子。
夏天晚上,月光皎洁明晃晃。屋檐下有灯泡亮着,院子清晰可见。鱼快出锅前,鹤玉把轻的那张小木桌搬出来,晚饭就在外面吃了。
鲢鱼有近两斤重,还放了些黄瓜和小白菜当配菜,满满的一大盆。
风扇在一旁吹着,母子俩吃得大快朵颐,一人吃了两大碗米饭。
鹤玉打了个饱嗝儿,半眯着眼用双手撑着下巴,看着桌上一堆鱼骨头:“怎么办声声,妈妈不想洗碗了。”
吃饱了就不想动了,要是再舒舒服服的洗个澡,就更爽了。
闻泽揉揉圆鼓鼓的小肚子,实在不想立刻起身。为难道:“妈妈,等我休息一下哦,我来洗。”
“你洗碗?怕是一手摔碎一个碗。”鹤玉望着天边一轮圆月,幽幽叹气,“也不知你红梅婶婶怎么样了,想她了。”
当初来江县,她肚子就有七个月了,凡事不方便一直麻烦旁人。托人寻了一个保姆,也就是红梅姐,包括做饭、洗衣服、打扫卫生等等。
红梅姐厨艺一般,胜在人踏实肯干,照顾人也细心。
她是江县下边某个村的人,因受不了男人长期喝酒打人,才丢下顽劣孩子躲进了县城里。
鹤玉生产到坐月子的那几个月,和刚出生的小崽子,全靠有红梅姐贴心照顾。
就这样安稳过了三年多,没想某天红梅姐去买菜,意外被她男人碰到了。
男人哭着跪下来求她回家,还拿孩子来百般劝说,说他现在已经改了,会让她过上好日子的。
孩子顽劣不孝是真,但到底是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红梅姐还是心软了。
当天中午就和鹤玉说了这事。
鹤玉自己是当妈的人了,见她思子心切,不好说什么,还多给了她一个月的工钱。
送红梅姐走时,无意见了眼那尖嘴猴腮的男人,担心她这一去的安危。便委婉的说,要是有需要帮忙的,可以回来找她。
结果这一走,鹤玉就再没见到过红梅姐。
她离开时,闻泽已记事了。他回想起一些事,肯定道:“妈妈,红梅婶婶会回来的。”
鹤玉瞪他一眼,没好气的说:“你以为你红梅婶婶回来是好事啊。要是那男的真心悔改,她日子过得好,哪会撇下丈夫和儿子来找我。”
红梅姐回来的可能就只有一种,男人本性暴露了。
但更有可能的是:那男人本性暴露,红梅姐被困在了家中,没办法离开那深坑泥潭。
闻泽嘴巴动了动,终是垂眸,沉默不语。
妈妈猜对了。
他记忆里,红梅婶婶是带着满身伤痕回来的,眼神灰败无光,右腿还一跛一跛的。
闻泽内心很煎熬,他不想告诉妈妈,也不能告诉妈妈。
他不愿意妈妈为了不相干的事,陷入未知的危险中。闻家随时随地冒出的人,已经够令他胆颤心惊的了。
他宁愿当个坏孩子。
鹤玉休息了几分钟,把碗筷收拾到厨房。洗好后见声声还在桌前坐着,小脸情绪不高,眉心皱成了一个小小的‘川’字。
伸手在小崽子眼前晃晃:“咋了?肚子撑的不舒服吗?”
闻泽咬着口腔软肉,抬头见为他忧心的妈妈,话几次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努力露出笑容,“妈妈,我没事,怪我吃的太饱了。”
鹤玉没多想,坐在一边把小崽子搂在怀里,掀起衣角,给他逆时针轻揉微鼓的小肚子。
循环几次下来,“好些了吗?”
闻泽:“嗯嗯,妈妈,我不撑了。”
鹤玉放下他的衣服,以为他还惦记着吃鱼变聪明这话:“下回不能再这样胡吃海塞了。就这么想变聪明啊?”
闻泽被说得脸红:“是妈妈做的酸菜鱼好吃。”
鹤玉得意的抬起下巴,对自己的厨艺满意得不得了:“那是自然。这还用你夸啊,你喜欢吃,过两天妈妈再去买条鱼。”
——
夏季天气炎热,易生病中暑,来医馆看病的人也变多了。
“……身体多发热汗出,易口渴多饮,舌质红而少津,是为中暑阳证。”
荀庆瑞一边把脉询问,口中絮絮叨叨,一边根据病情在纸上写下所需药方。
“没大毛病,平日里注意防晒,多喝水,少食辛辣油腻之物。”他简单交代几句,撕下药方递给鹤玉,“去抓药。”
鹤玉对病人说:“随我来吧。”
经过荀庆瑞多次测试,她对抓药的尺度把握得极准。如今抓药一项,便交在了她手中。
病人一多,忙起来单就荀庆瑞和鹤玉两人全天在医馆,连放暑假的荀莺,都被拉来了帮着干活。抓药她不会,但包药的动作熟练快速。
一份药包打包好,荀莺递给病人,鹤玉收钱,配合的相当默契。
“喂,你不觉得跟着我爷爷学医很苦吗?”
鹤玉趁着这会儿闲空,借机细看药方上的描述,压根没听到她在说话。
荀莺看她没反应,戳了她一下:“鹤玉!你有没有听我在说话啊?”
鹤玉回过神,如画般的眉目透露着几许温柔:“嗯?你说什么?”
荀莺心头的火气莫名就没了,不自然的咳了咳,“我说你跟着我爷爷学医不累吗?”
鹤玉摇头:“不累。”
荀莺娇哼:“我才不信。爷爷那臭脾气,一点就爆,你没少挨骂挨罚吧?”
要知道,她包药材的速度就是在骂声中练出来的。
哥哥比她聪明多了,在爷爷面前不也还是隔三差五的就挨骂。
“挨骂是有的。”鹤玉真诚发问,“不过挨罚会罚些什么?”
荀爷爷布置的作业和任务,她向来完成的不错。惩罚还真没有过。
荀莺提起眉毛,盯着她看了好几秒,半信半疑:“你没挨过罚?”
不应该啊,看爷爷对这女人的重视程度,应当会更严格才对啊。
妈妈是经常说,鹤玉脑子好使,人也聪明好学。难道这几年就没犯过一点错?
该不会是怕她嘲笑,故意问这一句的吧?
鹤玉:“没有。”
荀莺狐疑道:“你别在我面前扯谎啊,有没有挨过罚我一问爷爷就知晓了。”
柜台旁边探出一个小脑袋,语气坚决:“姨姨,妈妈不说假话的哦。”
荀莺瞥着这母子俩,当着鹤玉的面儿撸了一把毛茸茸的小脑袋,傲娇的说:“那就勉勉强强信你一回罢。”
手感不错诶,可算是如愿摸着这软乎乎的小人了。
荀莺刚想说话,被不远处的老爷子打断,“你在瞎聊什么?还不过来看着。你要学的还多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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