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兼两位老爷见过建造图纸后,极为满意,嘱咐他定照图盖造,便撒手不管,说得好听叫“一应事情全由你定夺,我们不插手”,贾琏急得差点儿没厥过去!
此事叫王熙凤知道了,咬牙切齿道了一声,“欺人太甚!”
便拿着图纸去了老太太院里,佯作一副欲哭强作笑的模样,“老太太,二百万两,就是把我跟二爷论斤卖了也不够啊!”
眼下府里库银只二十多万两,每年各处田庄铺子拉拉杂杂,进项最好的年节也只三万多两而已,叫他们从哪儿弄这么多钱去!
她如今可不知这封妃到底是不是好事儿了,好处一点儿且不见,他们夫妻倒要赔个底儿朝天了!
王熙凤哭诉了半日,可贾母仍歪在榻上闭眼捻佛珠,半晌后,才模糊道,“再等两日。”
待过几日后,王熙凤方知此是什么意思,看着那源源不断送来的银子,乐开了花。
薛家两万两、史家三万两、王家五万两、锦乡侯府五万两,川宁侯府……再加荣国府在军中各处的故交、欲攀附借势的富商……
就连林黛玉都命嬷嬷送了五万两至贾琏手中,说此是她在府中借住的资费,绝口不提别的,给足了府上面子。
不出十日,三百万两竟是凑足了!
王熙凤喜之不尽,贾琏却愁容满面。
王熙凤问后,贾琏才指着那记账的档子给她瞧,“这几个、还有这些都是为非作歹、行事没顾忌之人,身上都有人命,如今老太太叫咱们将这些银子荤素不忌地收了,日后出了事儿,看在这些银子的份儿上,定会让府上作保,倘或一日事发,必带累我!”
王熙凤听完,半信半疑,“能有多大事儿,咱家有娘娘,又有我叔叔怕甚带不带累的?”
贾琏气得拍桌,指着她道,“妇人之见!”
王熙凤瞧着他这着急模样,也跟着谨慎了两分,“那你说怎办,收都收了,退回去?”如此,面子往哪儿搁?况且退了回去,这些亏空指着哪一项来填?
贾琏也头疼,脑海中隐约闪过分家的念头,但又舍不得家中有位娘娘带来的荣华富贵,一时陷入两难。
只不论他如何难,省亲别院盖造之事却如火如荼进行,贾琏既要参度办理人丁,又要督造、理事,忙得脚不沾地,也暂将那想法抛之脑后。
然建造并不是一朝一夕之事,王熙凤忙过头几日,家中下人、族中男丁为了能领事儿办理,对她左吹右捧,伺候孝敬足了,她享受了好几日,难得空闲,方想起秦可卿邀她去望吴漫之事,因令人过府去请了秦可卿来,一起往吴漫家里去。
二人到时,吴熳正带着孩子在院儿里晒太阳,听人来报,索性抱了孩子来迎她们。
王熙凤与秦可卿远远就闻孩子软软的叫声与笑声,靠近后,见那原冷冰冰的玉人,正语笑嫣然低头望着怀里的孩子,二人颇为惊奇。
两厢一碰面,见过礼儿,王熙凤便将孩子抱了过去,仔细瞧了瞧眉眼,赞道,“都言‘儿子像娘,金砖砌墙’,咱们哥儿长得真好!”这眉眼像极了吴漫,长大了不定如何风流!
秦可卿也跟着瞧了瞧,确实极像,因笑问道,“婶子,我这小兄弟叫什么?”
吴熳面露柔和,“慕哥儿,思慕之慕。”
王熙凤念叨了两下“贾慕、慕哥儿”,又冲着孩子唤了两声,逗得孩子“啊啊”直笑,方道,“这字儿单看挺好,只一带儿这姓,味儿就变了。”
这话一出,连秦可卿都被逗笑了,好言劝道,“婶子,这话可不兴说。”这么一说,合族上下可都不是甚好名儿。
王熙凤嗔笑道,“有什么不能说的,它本不好,还不能叫人说了!”
吴熳与秦可卿都知道王熙凤这张嘴,也不与她分证,说说笑笑,便至了花厅,忽见孩子打呵欠,便知他要睡了,吴熳只让奶娘抱了去睡觉,她在此陪客。
王熙凤仔细打量了吩咐上茶点的吴熳,瞧她那风流的身段,除了鼓胀的胸脯,不见一丝赘肉,压根儿不像生过孩子之人,面色红润不憔悴,想日子亦顺心,再瞧这家中来往之人,尽是丫鬟婆子,不见挽发的姬妾,想是孕期也没提丫鬟伺候琛大爷……
唉,王熙凤莫名觉又输了一回。
待吴熳将事儿调理妥帖,方坐下闲话。
只干坐聊天儿也无甚乐趣,她便令人取了骨牌来,添了彩头,三人边玩牌边说话,方不那么闷。
摸牌发牌间,秦可卿似不经意提起薛宝钗,吴熳知她目的,眉眼低垂随意说了几句,比如义忠亲王府看中薛宝钗之才能方聘娶、如今义忠亲王的身体状况尚且可以,定能熬到抱孙子那天等等。
见秦可卿仔细听了,吴熳又道,“你们府上似与冯家来往许多,日后少不得与乐昌郡主和薛姑娘打交道……”
所以,往后不用大费周章往她这里跑,乐昌郡主大婚就在明年开春,她们姐妹有的是见面机会。
只秦可卿闻言却垂了眼,情绪一下子低落下来,吴熳暗忖,看来,其中还有隐情。
王熙凤听来听去也算明白了,蓉哥儿媳妇似想亲近义忠亲王府,这二人以往私下里聊的也都是此事?
王熙凤只觉莫名,蓉哥儿媳妇一个营缮郎的女儿,能与那坏了事儿的府里有什么关系?
不过,此可是大事儿,要私下提点她一二,别因此惹出事儿来,坏了娘娘的前程。
吴熳与秦可卿见王熙凤狐疑盯着她们,默契移开了话题,吴熳想了想,忽问了王熙凤一句,“我听说娘娘封妃那日,你们还去东宫谢恩了?”
吴熳其实并不确定,盖因贾元春此次封妃与红楼梦中并不一致,乃太监直接带了圣旨宣到府里,因贾政谢恩之事并未由荣府管家泄出,胤礽也不好明目张胆打听皇宫内之事。
难得二人送上门,吴熳便随口问一问。
王熙凤嘴快,一时说了出来,“没去,只老……”
说到一半,却忽然止住,极警惕道,“你问这个做甚?”吴漫可不是那些世事不知的内宅妇人,问这个必是有目的。
吴熳只笑,“合族的喜事儿,我也是贾家的媳妇,问一句都不行?”
王熙凤闻言扫了一眼这雅致低调的花厅,处处价值不菲,讥讽道,“既是合族的喜事,怎不见琛兄弟出一份儿力?”她和琏二半月前为钱焦心焦肺,可没见族里有人送一个子儿上门,如今倒是合族的喜事了?
吴熳明知她说的甚意思,却故意言他道,“现下琏二奶奶跟前儿用不完的人,哪里有我家大爷出力的地儿?”
这话一出,气得王熙凤直瞪白眼,吴熳却不放弃,仍问她,“到底去没去?”
王熙凤看着她那样儿,心中记下此事,又念着先前欠她的人情,没好气道,“只老爷去了!”
吴熳点了点头,那就跟原著没太大区别。
胤礽猜测贾元春很可能是东宫为了同吴贵妃家相争扶起来的,而皇帝也需借此将甄家一系分割开来,或继续支持忠远亲王,或支持贾元春及她的肚子。
如此,大化小后,逐个击破。
且男人已得了信儿,闻此次建大观园“集资”,甄家并未出钱,只让贾家去取存在他家的五万两,裂痕已现,而甄大姑娘所嫁的锦乡侯府却给了五万两,也不知是两头押注,还是锦乡侯府已偏向贾家。
总之,皇帝的计策效验极佳。
问完这事儿后,三人的话题就平常了许多,族中的红白之事、贾瑞如今的“苦难”日子等等,直至用过饭后,薄暮时分,二人方告辞。
临出门前,吴熳记着王熙凤今日的爽快,低声提醒了句,“贾元春那里头水深,你们夫妻还是及早抽身的好。”
王熙凤闻言一怔,从前两回看,吴漫与她说话,从不无的放矢,因紧紧攥住她的胳膊,急问道,“什么意思?”
吴熳笑而不语,恰巧,慕哥儿的奶娘追了出来,急道,“大奶奶,小大哥儿饿了!”
遂拍拍王熙凤的手,“你记得我的话就行。”后又看看秦可卿,与二人道,“我家慕哥儿不吃奶娘的奶,我得去喂了,不便送你们。”
话毕,便着周婆子送二人,她返身快速回去了。
王熙凤只望着她的背影出神,直至秦可卿喊她,方跟着人回了马车上。
又恍惚回了府中,便见平儿同神色着急的周瑞家的立在院门口等她,王熙凤这才强打精神,笑道,“周姐姐有事儿寻我?平儿,怎不请周姐姐里头坐?”
只不待平儿说话,周瑞家的便急急道,“二奶奶救命,我家那不成器的女婿又叫人逮衙门去了!”
王熙凤一时想不起来她家哪个女婿,因望向平儿,平儿遂附耳道,“就是那个古董行的贸易,名冷子兴的,二三年前因着来历不明被人告进去了,是奶奶捞出来的,今次修园子还送了一万两银子来,周姐姐今儿来说又进去了,求奶奶呢。”
王熙凤吐了一口气,忽的想起贾琏当日的话:收了银子就得给人作保,闹出事儿来,说不得会带累他!
遂道,“周姐姐先回去,我同二爷商量后再回你。”
第一百一十六回
且说周瑞家的对王熙凤并未好强一口将此事应承下来, 颇感诧异,又因这一回不同以往,她女儿急得不行, 想是女婿之事极为要紧,耽搁不得, 遂多求了几句。
只二奶奶一直不应,且面露疲色与不耐, 她不敢将人惹急了, 因讪讪不再言语,临走前,深深望了平儿一眼, 期盼她帮忙说上一说。
见平儿带笑点头, 周瑞家的方一步三回头回了。
平儿这才上前扶了王熙凤回屋,给人卸妆、服侍盥漱,待一切停妥, 方说起周瑞家的那女婿。
“……这回说跟上次不一样, 被人告是山匪的同党, 给山匪销抢来的东西, 又说他在都中消息四通八达, 专给山匪提供过路商队的信儿, 还说他是个盗墓贼, 店里许多古董都是盗来的……”
总之,罪名又多又大, 周瑞家的方那般着急。
王熙凤听了直皱眉, “那她自家儿怎说的?”
平儿只转述道, “周姐姐说都是子虚乌有的事儿,她女婿常年在都中, 哪里有空儿、有地儿做那些,且最近一回出远门也是去年的事儿了,说那阵儿古董生意不好,闻楚中遭了难,缺粮,便从通州收了一批米粮专去贩,发了点儿小财,言定是都中同行妒忌,胡乱诬告的。”
王熙凤点点头,并未言语,她倒也不信周瑞的女婿敢去犯那杀头事儿。
平儿原以为二奶奶不愿管,才胡乱找借口打发周瑞家的走的,毕竟,如今与太太那边儿就差撕破脸了,怎会平白帮太太的心腹。
不想,二爷回房后,二奶奶竟真同二爷说起这事儿。
且二爷一听还变了脸,拉着她问,“确定是去了楚中?”
她只点头,原话是这样说的。
贾琏一听,立时站了起来,负手在房中焦躁踱步,想了好一会儿子,才跟妻妾道,“去年北静王府出事儿后,朝廷曾大肆派兵围剿那个号‘南山翁’的术士,追到楚中时,发现了一伙约两万人的山匪,时调动了两州兵马方得剿灭平息,这么巧,周瑞家的女婿就在那时前后去了楚中?且官府不找别人,单抓他?”
这话一出,房中两个女人都是一愣,惊讶道,“这么说……此事极有可能是真的?”
王熙凤遂低头一想到二三年前那出儿,若是如此,想那冷子兴来历不明也是真的。
她遂将此事告知贾琏,又问,“现下怎办?
贾琏摇摇头,此前那回倒不妨事,不知者无罪,只这回就不要动了,免得惹一身腥。
王熙凤因道,“那我打发人去回了她。”
贾琏点头,又想了想,让兴儿领牌取出一万两银子来,打了借条、附上利息,一并送周瑞家去,“就说银子够使了,‘借’他家的那份便先还了。”
话毕,还令人将这笔帐彻底消掉,似府上与这人毫无干系。
时周瑞家的和她女儿在家,瞧着送回来的银子与利息,又见兴儿当着她们的面儿,将那现造的借条撕了,扬长而去,母女二人气得眼前发黑,这是拒了?
周家女儿急得直哭:“妈,二奶奶这是个什么意思?我们怎办?”
周瑞家一面大喘气儿,一面咬牙,还能是什么意思,不帮忙的意思,她一时也想不出法子来了!
眼下正是大小姐的好日子,她若去求太太,太太必是不会沾手的,且还会让她直接弃了女婿,别给大小姐惹祸。
她只恨女婿为甚要去楚中挣那钱,一时竟忘了冷子兴从楚中回来时给她的孝敬。
周家女儿见她妈也无法,她爹又不在家,心下绝望,忽的,似想到什么,着急忙慌在身上翻找起来,少时,摸出一封皱巴巴的信来,急急道,“妈,相公当日嘱咐我,若实在没法儿了,就拿着这东西去贾琛大爷府上求一求!”
周瑞家的一听“贾琛大爷”,一时反应不及,待想起是何人,只觉不靠谱,伸手就要将那信拿来瞧。
她女儿却一下子缩了回去,护在怀里,眼睛瞪大道,“相公说,这是要命的东西,咱们家人万万不能瞧,一瞧就活不了了,妈,你也别看了,快领我去琛大爷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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