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熳闻言,侧脸仰首亲了亲男人,轻声同他道,“凭你的医术、我的身子,怎都不会出现那样儿的情况,可是白白担心了。”
就为一极小的概率,白绷了一两月精神,还得庆幸孩子将将出生,世事不知,否则,知他父亲如此反应,不定怎么难过。
胤礽不答,只认真拥着妻儿。
又说贾林氏带了婆子们出产房,婆子们纷纷上前道喜,贾林氏亦是高兴,让她们速去领了赏钱,早些用饭歇息。
众人自然喜之不尽,一拥去了兆利处,只领红封时,见兆利将她们名字一一记下,又将那打杀、割舌的骇怕之语又嘱咐了一遍,众婆子惊讶不已。
其中一婆子不解道,“利哥儿,这是怎一回事儿,小大哥儿这……多吉利的事儿呀,叫人知道了,也好稀罕稀罕、沾沾福气!”大爷怎不叫往外说?
不见荣国府那衔玉落草的宝二爷,家里家外的被人稀罕了恁多年,她们小大哥儿那金光也不遑多让,说不得是天上仙童转世呢!
兆利也不解释其中缘由,只笑嘻嘻跟她们说道,“婶子、妈妈们都是老人了,知晓大爷的性子,向来说一不二,早年间那些人犯了忌讳什么下场,年轻的嫂子姐姐们不知道,您几位想是记得的,如今大爷令下,大伙儿只照做,且互相监督着,别在外胡侃,否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这话叫婆子们恍惚忆起几年前,府里的乱棍声和人被堵了嘴的呜咽声,一时噤若寒蝉,其他不知情的,见了几人这模样,也跟着害怕,不敢言语。
众人只闻兆利又笑道,“今儿是大喜的日子,婶子妈妈嫂子姐姐们只记得,小大哥儿平平安安落草,主家欢喜,赏了不少银钱就是了。”其他一概不言,便万事儿没有。
几人这才愣愣看了看手里的红封,不觉掂了掂,极沉极厚,转而又高兴起来,都暗自告诫自个儿,定将今日之事烂在肚儿里,才陆陆续续去用茶饭歇息。
秦妈妈在房门口瞧着人远去,方与曹嬷嬷对视一眼,摇头笑笑。
这些人就是见识少了,当年太太生养大爷时,孕期做了好几个月龙盘肚子的胎梦,小大哥儿这是一脉相承而已。
府上添丁,家中上下都得了赏钱,自是一片欢欣,只正事儿一桩没乱,挑红、报喜等都早早安排妥当,小大哥儿一落地,便动起来了。
时贾家报喜的人到了吴家,只吴家这头无长辈在家,几个哥儿根本没得消息,也不知如何应对,好在家中去年年尾才给吴家二姑娘回过礼儿,因叫管家照例备了一份。
贾家人也不介意,大奶奶娘家报完,还有别家儿,他且忙着呢。
贾门各家也得了消息,有人欢喜、有人酸,只有了胤礽给族人送钱专治贾瑞那次,族中人自觉亲近许多,纷纷表示洗三那日会去添盆,再不提胤礽与吴熳晦气甚的。
林黛玉自然也得了消息,听闻嫂子小侄儿母子均安,极为高兴,但又闻竟要两日后才能去姑妈家,难免遗憾,不过须臾,又兴奋拉着清歌与姜嬷嬷,给小侄子备起见面礼。
房间内,贾林氏抱着吃过奶,打着小呵欠要睡觉的孙子,在儿媳妇床前一面走动,一面低声与儿子儿媳抱怨道,“我早跟你们爹说,孩子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出来了,叫他早早回来,谁知,他非自己掰着指头算,说怎也得进五月甚的,偏明儿才回来,现在可好了,亲祖父倒叫家人跟去亲戚家报喜一般,还得专程去一趟……”
这话说得吴熳与胤礽都笑了。
三日后的洗三礼,就在产房门口办。
吴熳在屋里听着,似来了许多人,极为热闹,恭贺声、添盆声、接生婆婆的吉祥话儿、孩子的笑声和官堂客的夸赞声……不绝于耳。
直至仪式过后,婆母似只将孩子抱着给众人看了一圈就送回来了,又令丫鬟婆子们照顾好她,便自去忙洗三宴的事儿了,胤礽则离席好几次来瞧她,偶见儿子吃饭,只脸色难看的出去。
吴熳坐月子的日子过得极快,因着有胤礽配的药丸,她恢复也极快,二三日便开始下床走动,可把伺候的众人吓了一跳,皆围着她左劝右劝,直至婆母请了葛大夫来给她看诊,确认没事了,念叨声才少了。
可如此,她也坐满了四十日,方得畅畅快快梳洗沐浴。
出月子后,拜帖就多了,头一个上门的是尤庚娘。
尤庚娘一见粉雕玉琢的孩子,按耐不住心头欢喜,问了名儿后,直言要抱孩子沾喜气。
她求子久矣,来都后,吴漫给她引荐了葛大夫,如今葛大夫说再吃两个月的汤药,便调养得差不多了。
吴熳自然应允,大哥儿很乖,谁抱都不闹,只独独喜欢她与胤礽,不管在谁怀里,只要他们夫妻在场,一定会不错眼盯着他们笑。
哪怕胤礽日日教训他不规矩,和父母同床、不吃奶娘的奶等等,他亦高兴得很,见了胤礽仍要抱。
尤庚娘抱着这般听话的孩子,心里羡慕极了,后便问了吴熳些孕期之事,以备不时之需。
说起怀孕,便不由说到唐氏。
唐氏如今再醮又有孕了,夫君是赁给她房子那老太太的外甥,一个教书先生,丧妻二年,并无子嗣,老太太见唐氏温婉,极为喜欢,便为二人作了保山,成了好事。
尤氏说完,心中如卸巨石。
吴熳也跟着笑了笑,如此便好了,尤庚娘的结局已完全逆转,只如此一来,金大用可成不了将军了……
吴熳因问如今金家的生计如何。
尤庚娘一听,略露愁容,她联系上了父亲的故旧,凭着这些人脉,在京都远郊置了田庄房舍,可眼下不到收获季节,这些日子都在坐吃山空。
不过,现下也有些转机,尤庚娘因笑道,“你可知道都中贩花的陶家?”
吴熳点头,略为惊讶,金家怎跟那花精家有了联系?
只听尤庚娘接着道,“我夫君偶遇那陶家三郎将花运至金陵贩卖,又从金陵货了时令鲜花至都中,因想了这主意,买陶家的稀品菊花运到中州,尽数卖出后,又从中州货了牡丹至都中,如此一来一回,赚个辛苦钱。”
中州牡丹素来有名,待到花季定是能卖上好价钱的。
吴熳也觉虽辛苦些,到底是个法子,不过,“中州不是有流寇,怎又往那儿去?”
金家便是因流寇之乱方逃了出来,怎不选别的地儿?
只闻尤庚娘叹气道,“我从一位世叔那里得知,中州富家大户多外逃后,那流寇竟渐渐止了,许多人家又返回原籍去了,我家是不打算回去了,只如今,家下无可靠之人,到底不便宜,我夫君此行,正好去寻一寻以前的家奴。”又联系些中州人脉,如此行商也更便宜些。
吴熳只点点头,将此事记在心中,安心招待尤庚娘,又将人送走后,方与胤礽说起这回事儿。
她记得回都路上,男人就对此事很感兴趣。
只没想到,男人早知此事,与她道,“哪里是甚流寇,兵匪而已,甄老太妃寿诞将至,忠远亲王一系便想出了这么个昏招儿敛财,只没想到手下人没分寸,竟叫许多大户人家外逃,惊动了上头人,这才急急停了手。”
甄老太妃?
吴熳原只知她是贾家的靠山之一,因此,她一死,贾家便极速败落,其他便不甚明了了。
许多信息还是胤礽告诉她的,比如当年先皇传位给太上皇,虽留了辅政大臣,但太上皇年幼,朝局始终不稳,是甄老太妃教甄家一系包括宁荣二府在内的多位公侯之家,鼎力支持太上皇,而非扶自己的儿子忠远亲王上位,方将局势稳定下来。
因而太上皇不管如何忌惮,面上仍很尊重这位庶母,待皇弟忠远亲王及甄家亦十分优厚。
就连原北静王水溶没被处斩,除祖上遗德外,亦有他娶了甄家二姑娘之故。
只如今不同了,一朝天子一朝臣,当今上位,容不得这些人了。
且如今瞧忠远亲王府行事,甄老太妃似也不是她表现出来的那般无私,到底是想让自家子孙登位的。
吴熳因问胤礽,“那此事便如此不了了之?”
胤礽只高深莫测笑笑,“哪有那么容易,相反,皇帝要动手了。”
北静王府倒了,朝中局势严重失衡。
皇帝这一辈的夺嫡余波尚未平息,且有人蠢蠢欲动,忠远亲王与甄家便在扬州搅动吴贵妃家参与下一代夺嫡,又为了区区一个诞辰便动用驻军行人祸,皇帝怎会轻易放过他们。
果然,六月中旬甄老太妃诞辰,皇帝下旨大赦天下。
次日,便下旨晋封贾元春为凤藻宫尚书,加封贤德妃。
吴熳算了算,贾元春封妃竟比红楼梦中提前了近两年的时间。
第一百一十五回
且说贾元春封妃后没几日, 宁荣街上果然吵嚷起省亲之事,吴熳因问胤礽可要赚上一笔,毕竟, 此次应有三位以上的宫妃家中欲修或建省亲别院,此可是一笔不小的花费。
胤礽逗着儿子, 同妻子笑道,“这生意可做不得。”
一则皇帝要作耗外戚实力, 二则欲为国库赚上一笔, 因而,大头定是皇帝的,他又何苦跟着白忙活, 奇珍阁声名远播, 不少奇物、罕物只此处能买到,只坐等生意上门即可,不必大费周章。
且若动作太大, 叫荣府知晓了, 合族逼迫, 他这可就成白送的了。
吴熳听了只点点头以示明了, 家中不缺钱使, 既不能赚, 也不强求。
胤礽倒想起尤氏与金家, 妻子难得有个能说话之人,帮上一把也无妨, 因私下里使人去了趟金家, 将消息透给金大用。
皇帝总不会样样儿垄断, 花木这等小头儿不会看在眼里,中州牡丹素有盛名, 若金家能运来些稀罕品种,说不得能大赚一笔。
果然,金大用一听这消息,便急急整装出发了,尤庚娘因此上门拉着吴熳真心谢了一回,吴熳方才知晓男人做了什么,嘴角不觉扬起。
又说荣国府。
封妃圣旨下之日,王熙凤大妆随贾母进朝谢恩,回来时,见府门大开,家中上下喜气洋洋,得了消息的族中叔伯兄弟并婶娘妯娌们纷纷上门庆贺,热闹非常。
她因陪在贾母正房内逗趣说笑了一整日,回到院子时,脸都僵了,只坐在镜奁前,任平儿给她拆去凤冠,自个儿对镜出神,半晌后,方拿手捶胸口。
这模样可把平儿吓了一跳,忙斟上凉茶来,服侍她用下,又连连问,“可是天儿热,中暑了?”
王熙凤只摇头,拉住平儿低声道,“你说我这是怎的了,明明是大好的喜事儿,我成国舅奶奶了,怎就高兴不起来?这心里堵得慌!”
平儿心道,怎高兴?原跟太太斗得势均力敌的,甚至隐隐有压倒之势,这猛地一下,大小姐封妃了,成了家里的大靠山,太太那头加码了,奶奶不就被反压了,如何能高兴起来?
她只悄声劝道,“奶奶这话可到别外头说!”
王熙凤看着她那小心模样,嗔怪了一眼,“我是那没眼色的!”也不瞧瞧她今儿欢天喜地成甚样了。
主仆二人说了一会儿话,听说小蓉大奶奶来了,王熙凤想是蓉哥儿媳妇要回去了,因来告她一声,遂强撑笑容将人叫了进来。
秦可卿大病了一场,因更加娇怯羸弱了,身姿也更显袅娜,只同样大喜之日,面上虽笑,眼色也同样恹恹的。
贾元春封妃了,贾氏一门自然会站至了贾元春身后,义忠亲王府可能会遭贾家放弃,她因此惶恐不安,哪能高兴起来。
因来同王熙凤问问可要去瞧瞧琛大嫂子,她只从公公口中得知了少许义忠亲王府之事,如今形势大变,她想知道更多的信息光靠贾珍已不妥当了,便想去问问她唯一能接触到的知情人。
只王熙凤闻言,想了想,道,“待忙过这阵儿吧。”
从明日起家中要备三日流水筵,且接待照管各府达官显贵来贺礼,定是忙得不可开交,她不得空儿。
秦可卿只点头应下,有这“喜事儿”,她定也要过府来帮忙的,也忙得很。
待秦可卿离去许久,王熙凤自在房中用了饭,又去老太太及太太房里定省回来,贾琏方陪客回来,只脸上也不见多少喜气。
王熙凤与平儿一问方知,太太今儿给来传旨的太监们封银子,为首的夏太监竟给了一千两,其余大小太监二百、一百不等。
只见贾琏捶桌,低声道,“也不是不能给,只这一开始就将胃口养大了,日后如何填得起这起子贪财小人的胃口!”
王熙凤一听此事,又来了精神,同贾琏说起她至今没见过王夫人往宫中送银子的帐子,那是老太太特许太太管着的,她不能开口讨要。
如今一听太太如此大手笔,夫妻二人都沉了脸,且不知二房这些年往宫里送了多少银子进去,只一想这些本是他们夫妻的钱,二人就肉疼不已!
眼下,却只能互相安慰:这些付出都是值得的,元春封妃,若来日诞下子嗣,便有夺位可能,府上便能再煊赫一层,纵是次些,也是个王爷,同样是大靠山。
只几日后,省亲之事将将定下,贾赦、贾政、贾珍三人便议定丈量土地、盖造省亲别院,贾琏得知此盖造之费竟达三百万两,便是各处调整俭省些,也须二百多万两,将府中库银捞空也差得远!他被吓得险些跌坐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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