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真是把好剑,剑刃如霜,抛射出的寒光在雪下闪耀,森寒的剑光透出完美无瑕的锋锐,仿佛切割空气的音律。
“谢隐泽!别杀他们!”
他剑势一顿,转而以剑鞘抵挡,汹涌强大的灵气将行尸震飞出去,堵在了巷道口。
小六只感觉后颈一轻,等回过神来人已经站在了屋顶上。巷道中的行尸挣扎着混乱无序地爬起来,寻不着目标,又慢慢散了。
“不用我送?嗯?”他侧头看向乔胭。
乔胭不服气:“我正要出手的,不用你帮也可以。”
谢隐泽也不和她争,收剑回鞘看向小六:“这就是你说的,到晚上就知道了?”
小六看着他的剑,下意识吞咽了口唾沫,点点头。白天见时候,只觉得是个世家里娇气的公子哥,没想到……以貌取人害人不浅啊!
他退后半步,指向鬼楼:“你们找的剑虹、封侯花,都是从那座楼里传出来的。”
“奇怪。”谢隐泽蹙眉,“鬼楼一般不会长久待在一个地方,只有一个可能……”
在至今为止的拍卖里,对天谴剑的出价,没有一个令幕后之人满意的价格。
把小六送回破庙,他叫住了转身的乔胭。后者问:“现在不把我送走了?”
谢隐泽淡淡地应了声:“现在比起离开朱河镇,你留在我身边,更安全。”
乔胭眨了眨眼:“那如果我不是来帮你的呢?”
他看过来的眼神有些不解。
乔胭双手背在身后,歪了歪脑袋,一缕发丝从她的耳后滑到肩膀前:“如果我告诉你,我想得到这把剑,你会跟我抢吗?”
谢隐泽淡淡道:“天谴剑是护宗大阵的阵眼,是为了防止云水境被赤渊再度入侵所锻造。况且,它躁动不安,除了梵天宗,放在哪里都是大麻烦。”
显然只把她的话当做玩笑。觊觎天谴剑的可能是任何人,但不会是乔胭,她从来不是一个有野心的人,甚至可以说事不关己。
她身上有一种很重的游离感,曾经有段时间,谢隐泽觉得世界是一座正在燃烧的火宅,而乔胭是站在河对岸的人。不知从何时开始,这种感觉才渐渐消失了。
就在二人朝着西南出发的时候,剑虹再一次冲天而起。
这次距离近,看得更加清晰,熟悉的气息让二人再度肯定,这炎热的气息,惊人的气势,除了失窃的天谴剑,世上不可能有第二把。原来频繁出现在朱河镇的神秘剑虹,便是这鬼楼拍卖所致。
剑虹的出现让乔胭有些愣神,一个不小心,就被人撞了一下。
离鬼楼越近,同行的人就多了起来。或许不能称作是“人”,他们有的人脖颈上顶着猪头,有的身后甩着狐狸尾巴,更多的是笼罩在黑色衣袍下,隐藏自己身份的人。鬼楼是法外之地,有些拍品本就来路离奇,买卖双方都不想被知道真实身份。
这些都是从各地赶来,参加鬼楼拍卖的人。
撞她的人转过头来,是一头表情生动的野猪,两只獠牙狰狞外显。
“你没长眼睛吗,臭娘们?”这猪头粗声粗气地骂。
她踉跄了一下,幸好被一只手扶住了腰。谢隐泽慢慢抬起眼,眼神如冰,仿佛夜色下的一抹寒光,令那头野猪妖无端战栗了一下。
“道歉。”他平静的语调下潜藏着一种深沉,仿佛静水流深,让人不由在他面前产生一种谨慎的感觉。
“偏不——你奈我何?你是这臭娘们的姘//头?给老子少逞英雄,惹急了我把这娘们儿囫囵吞了……”
下一刻,他粗壮的脖颈上那颗肥圆的猪头就飞了出去,血溅三尺高。
第68章 真正目的
旁边人来人往, 却没有人对此做出回应,有人嫌弃地走远了,避免地上的血染脏自己的袍子, 更多的是冷漠扫一眼就离开的人。
鬼楼本就是法外之地, 杀人夺宝, 仇家相见,发生这种见血的事再正常不过。不会有人出来为你主持公道,只能怪被杀者自己技不如人。
谢隐泽甩掉剑上鲜血,剑刃在归鞘的瞬间闪过一抹霜光, 动作迅速而轻捷, 仿佛出手取妖性命的不是他一般。
乔胭似是也怔愣了一下,眨眨眼:“你……就这么把他杀了?”
“他不该对你嘴脏,该杀。”他咬字很轻, 这种轻盈中又透出一种冷冽。
她第一次对原著中说谢隐泽杀人如麻有了实感。
修真界和赤渊的矛盾亘古有之, 血海深仇,早就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别说修真界看赤渊不顺眼,赤渊看修真界更是恨不得啖肉喝血, 然而就是这样的两方人,却被一个人强硬地统筹起来。
想也知道, 这种调和不是让双方你牵我手,泣涕涟涟地互相告解,而是将两块压根儿不契合的拼图硬生生磨合在一起。用赤渊张狂的行事刺激仙门, 用仙门博爱的律条约束魔族,如何将野兽套进不符尺寸的衣服里?
——砍断手脚就好。
“你……”
乔胭迟迟未曾开口, 谢隐泽心中便有些懊悔了, 他觉得不该在她面前杀人,或许是吓到了她。
乔胭却拍拍心口:“谢公子还是第一次这么起饿裙亦吾耳儿启吾尓爸幺天天更.新各种资.源维护我, 我好感动啊。”
是她一贯的作风,谈笑间将紧张的气氛化解消融。
不过几息之间,楼前的尸体和血迹都消失了,就像这里从不曾发过流血事件。雪花如细致的银绒,重新覆盖地面,唯剩下空气中一丝铁锈气息。
谢隐泽低声道:“鬼楼会吞噬死在楼中和周围的人,所以悄无声息杀死一个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他带来这个地方。”
鬼楼面前,伫立着两个带刀侍者,皮肤苍白如死者,皮肤上遍布腐烂的瘢痕。
开口说话,便有一股幽冷的腐臭从口中钻出,乔胭不禁捂住了鼻子。
“你们只有一张请柬,却要进两个人?”一位鬼侍者抬头问道。
乔胭和谢隐泽都没收到邀请,唯一的一份,还是从路过的大妖身上抢来的。
“啧。”谢隐泽懊恼地对她道,“刚才那头死猪身上有,该搜一搜尸体的。”
乔胭敬佩:杀了人还不够,连人家的请柬都要摸走,你是土匪进村,片甲不留啊小boss。
忽然,她眼尖地一指:“刚才那也是两个人,怎么一起进去了?”
“人家那是夫妻,夫妻自然可以同行。”鬼侍者嫌弃地把请柬丢回来,“你们是吗?”
巧了,还真是。
可这个世界又没有结婚证一类的东西,像不像夫妻不是空口白牙一张嘴就能证明的。反正他俩看起来,不像,没有小情侣黏糊得要死的亲密感。
一只手搭在她的腰上,骨节分明的手指贴着柔软的衣物,即便乔胭猜到了他的目的,也难免僵硬了片刻。
她和谢隐泽很少有这样亲密的举动,更别提是对方主动。她难免不想起某些过往,在漱冰秘境最深沉的夜色里,在血液和高烧交织的安静中,一个不为人知的吻。
果然立刻被眼尖的鬼侍者一眼看穿:“这姑娘脸都僵了,你俩一看就不熟!还想骗你鬼爷?回去吧,这儿只能进一个!”
乔胭立即反手将谢隐泽紧紧搂住,脑袋也靠了上去:“夫君,你别跟我生气了好不好?我发誓,你以后爱看多少美女就看多少,爱怎么看就怎么看,就算摆在家里看,我也不争风吃醋了!”
谢隐泽:“……”
鬼侍者恍然大悟,难怪看起来不亲密,原来是吵架了。
两名鬼侍对视一眼,侧身让开了通道,右边那名鬼侍者还在谢隐泽经过的时候摇晃着嘎吱作响的下颌警告:“男人嘛,爱红颜知己都是正常的,但既然已成了婚,就该收收心,不该还惦记着外面的女人,叫家中妻儿以泪洗面,这是不道德、不爱惜自己名声的行径。”
乔胭听到都要笑疯了。
腰上的手在她幸灾乐祸的时候倏然收紧了,乔胭没料到他的反击,猝不及防下两人身子贴得极近,温度似乎能隔着衣物传递给对方,谢隐泽浑身的线条都硬得跟豹子似的,硌得她肚子疼、腰疼、胸口疼。
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俊容,乔胭微微一怔。
谢隐泽看似波澜不惊,其实呼吸都收紧了,手心也渗了些汗,等待她的下文。
乔胭捏了捏他的脸,诚心求教:“……你这肌肤怎么保养的?怎么一点瑕疵都没有?”
谢隐泽直接放手了,乔胭哎哟一声,差点没能站稳。
进入鬼楼之后,扑面而来的就是满眼的喧闹与繁华,与楼外的清冷截然不同。
羊角灯笼投下潋滟光影,细腻的酒香弥漫在空气中。台上美人曼妙舞姿如流水,轻盈的裙摆翩若惊鸿,筵席间传来清脆的杯盏碰撞声,嘈杂热闹。
两人在二楼寻了处空桌坐下,谢隐泽将灵石递给鬼仆,很快,热酒和点心就被端了上来。
乔胭看着他掏出灵石,终于想起了来参加竞拍最重要的东西:“你带够了筹码没?”
谢隐泽指着被鬼仆桌上的点心:“刚才给出去的是最后一块灵石了。”
鬼楼拍卖,价高者得,但并不局限支付的形式,只要你给出的东西能令背后的卖主满意,同样能够成交。或许是万座城池,也或许只是一根草芥。
二楼的这个位置视线极好,刚好能看见下方的拍卖台。乔胭忽然指了指角落:“那是不是天谴剑啊?”
只见一把缠着符箓的剑被丢在角落,漏出的缝隙里闪烁着玄铁的寒光。叫梵天宗的人看了去,定然是要气得倒地不起,护宗神剑竟被这样随意对待,显然把它盗走的人,对这把剑其实根本不在意。
她指向角落的时候,明显感受到周围不止一道目光凝视着那处。显然,得到消息为天谴剑而来不止他二人,还有更多的牛鬼蛇神。
在鬼楼之内,唯一可以保证的是无人敢出手抢夺。楼外无法度,楼内有规则,鬼楼允许杀人夺宝,但不能在楼内发生,否则这栋楼和楼中的所有鬼仆都会发起进攻。
“看来冲着剑来的,不止我们啊。”乔胭轻点下巴,侧头问他,“你要怎么办?”
谢隐泽没说话,修长的手指在横在桌上的剑鞘上轻轻敲击了两下。
乔胭诧异一挑眉,压低声音:“抢啊?抢得过吗?”
谢隐泽冷笑了一下。
也是,以小boss的武力值,好像不存在这个担忧。
但抢毕竟是下下之法,若能想个法子成功到手,那是再好不过。
鬼楼中时间流逝得很快,或许今日拍卖的货品少,不多时,鬼仆就用匣子装着天谴剑,沿台一一展示起来。
“此乃梵天宗镇宗至宝,天谴神剑,起拍价:十万灵石。”
为了证明神剑的真假,鬼仆将剑身上裹得密不透风的符箓撕开了一角,神剑压抑而强大的气息丝丝泄露出来,赤色的剑光令所有没来得及闭上眼的人感到了刺痛,周围的温度也急剧升高起来。
符箓贴回,这种炽热才慢慢退温。
立马就有人急不可耐地出价了,那是一个身形臃肿的矮个老头,双目赤红地叫道:“二十万灵石!”
谢隐泽淡淡一瞥,加价:“二十五万。”
竞拍逐渐狂热,有人出价自己祖传的山庄,有人愿意为背后卖家杀任何他想杀的人。价格加到三千万时,有鬼仆小跑着下了二楼,恭恭敬敬地道:“两位公子小姐,卖主想邀您二位进三楼雅间详谈。”
出价的人很多,而两人打扮低调,在这些人中并不算一个显眼的存在。
很显眼,背后的卖主就是在等待他们上钩。
三楼是卖主观看拍卖的地方,装潢比起二楼又要讲究许多。墙上悬挂着名家所绘的花鸟墨画,很多在传闻中早已销毁,却在此处出现真迹,廊道两侧的木扶手镶嵌着金箔,森然中又显贵气。
鬼仆将二人领至雅间,屋内充满红木香气,在绕过门厅中间雕刻精美的屏风后,两人见到了不出意料的那个人。
“沈却,果然是你。”
男人倚靠在窗边,身段极为流畅。他听到声音,微微偏过头来,面庞儒雅白皙,斯文清秀的眉下是一双细长的眼睛,着一袭光泽温和的月白衣衫,在衣襟处点缀着金竹刺绣。
他理了理本就整洁的袖口,窗外的光勾勒出他微扬的唇角。
“谢少爷,好久不见。”他朝谢隐泽微微点头,又转向乔胭,温和笑道,“公主殿下,别来无恙?”
笑里藏刀,不怀好意。
谢隐泽不动声色地脚步微挪,将乔胭护在了身后。沈却眼中的笑意顿时颇有深意地加深了几分。
他打量谢隐泽几眼:“上次一见就觉得谢少爷很是亲切,今日忽然察觉,像我一位故人。”
还攀亲带故上了,果然是别有目的。
乔胭:“卫禹溪也是你吧?你费尽心思潜入梵天宗,怂恿司珩带你去六道台,悄无声息盗走天谴剑,就为了在鬼楼把它卖出个高价?”
沈却痛快地点头承认:“不错,当时的卫禹溪确实是我假扮的,公主殿下一语中的,还真是令在下十分心慌。”
女人的直觉总是准的。乔胭的直觉更是准得惊人。沈却怕真叫她发觉了端倪,才把计划提前了许多,却还是撞上了她,幸好最后有惊无险地达成了目的。
“上次你从漱冰秘境中逃脱,算你命大。”谢隐泽打断这场无谓的叙旧,冷冷道,“这把剑我要带走。”
“请便。”沈却含笑颔首。
答应得这样轻易,反倒叫人生疑。沈却摇摇头,从身侧的盘子里抓了把金豆,随意洒了下去:“赤渊不缺钱,那些人的出价都不是我想要的。而两位仙门正派,也不必把我们想得无事可做,我们没那么闲,成天就琢磨入侵修真界掀起腥风血雨,否则还何必老老实实把这剑用符封禁着。”
乔胭看出这图穷匕见了:“这把剑本来就是你从梵天宗盗走的。失主索要,你反而要提条件?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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