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霍止把她的耳钉摘下来。
这一身很素净,还没有线条,摘了耳钉,显得更素了,舒澄澄问:“你胡扯吧,这好看在哪里。”
“像校服。”
她穿校服最好看。
舒澄澄横竖不理解,仔细看了半天,才从镜中看出字来,满镜子衣香鬓影里写着四个大字,“旧情复燃”。
这下她真有点瞠目结舌了,睡觉还可以,偶尔接吻也还可以,鸡飞狗跳地打架斗殴也还能勉强接受,可她真怕霍止要别的,别的她不会。
霍止给她买了单,司机到了,他准备离开。店员帮舒澄澄试香水,她闻了一鼻子薄荷味,终于醍醐灌顶地回过神来,叫住霍止,差点打了个磕巴,“别费劲,我不谈恋爱。”
霍止问:“从来不?”
“从来不。”
霍止想了想,“所以我可以这样理解:高三之后,你都没有再谈过恋爱。”
讨厌的逻辑鬼才。
舒澄澄果断一转身,“滚。”
霍止临走前摁了下她的后脑勺,“嗯,我也没有。”
他摁得很准,就是昨晚撞到床头柜的地方,摁得不轻不重,酸得让人牙痒,她一边说“我没问你”,一边下意识一缩脖子,头顶就被送到了他手掌心,然后他揉一揉,揉乱她的头发,临走前,吐息极轻地擦在她发顶,“记得回家。”
原来他来真的。她一时间脑子里嗡嗡的,这下真快要脑震荡了。
霍止选的衣服派上了大用场。彭教授有些古板,本来他听说李箬衡的女合伙人名声风流,又见她昨晚在讲座上又是睡觉又是早退,所以对她揣着点成见,结果等舒澄澄来到餐厅,从头到脚干净简单黑白分明,不见一点传闻中的珠光宝气,反倒像个十足的好学生,所有老师看了都上头的那种。
老刘忙完工作,也被舒澄澄叫来了临城见彭教授,他赶了一路,出了一头汗,见舒澄澄在门口等他,他不仅没埋怨她叫自己出差,还说:“你怎么在外面等?别晒着。”
舒澄澄对老刘这个男菩萨太满意了,给他整好领带,“你是个好夹子,等会就这么对付老彭。”
舒澄澄知道老教授心里觉得她和李箬衡这种太年轻的办事不牢,正好老刘稳重年长,带点木讷的老派,可以给人造成一种千秋也这么沉稳靠谱的错觉,所以舒澄澄特意叫他来,果然老刘很招老彭待见,一顿饭宾主尽欢。
彭教授的博士生也在,一桌人聊起八卦,也说到了东仕这次的危机,舒澄澄嘴巴吃着饭,耳朵自动竖起来听。
东仕之所以能解决这次的风波,其实没有交交罚款认认错那么简单,作为交换,霍止工作室还出面应下了江城未来的几个文旅项目,接下来几年霍止都得常来江城工作,俨然是被拴在了东仕这条绳上,还得充当江城的城市形象背书。
霍止从来没跟地方政府有过这种程度的合作,眼下不仅日程被打乱ᴶˢᴳ,他原本的路线也产生了偏移,他这么自作主张,大家猜测霍家应该不会完全没意见。
舒澄澄听着听着,神飞九霄,李箬衡在餐桌下踩她,“别发呆,人家就是提一句,你对霍止过敏?”
舒澄澄其实是腰腿发虚,还困得厉害,猛喝咖啡,“谁发呆了。你没性/生/活,你什么都不懂,我都懒得跟你说。”
彭教授下午还有课,接了千秋的案例册子,当作素材研究,但他个性严谨,不轻易承诺会用在新书里,“行业环境虽然不好,但年轻事务所干得好的可不少,光是江城,就还有几家,那个知谭,你们也认识吧?”
谭尊有谭俊铭的高校关系,干这种沽名钓誉的事是近水楼台,原来他也联系过彭教授,想搭上这班车给知谭提提咖。
舒澄澄有背景不如人的自知之明,但也有点不知天高地厚,她觉得千秋迟早要踩着谭尊走过去。
她心里傲气,脸上谦虚,笑眯眯地应付小老头,满口胡言,“写书是彭教授的事,我们的事是保证不倒闭。”
老头被她逗乐了,但也提醒她别总用两幅面孔示人,“你们名字取得好,明明有更大的志气。”
饭毕,三个人回江城,下了高铁,李箬衡看舒澄澄困得脑袋乱点,直接给她放了假,“看你性/生/活太多,也挺不容易,回家睡觉吧。”
舒澄澄现在身无分文,住不起酒店,住处却有个变态要跟她旧情复燃,好死不死,她还欠了变态的大人情,而且看样子他跟东仕半年的合同变成了无限期续约,还叫她“回家”。
她昨晚彻底怕了霍止,现在头大得厉害,还浑身疼,非要挤上李箬衡打的车,跟他一同回公司,“千秋就是我的家。”
李箬衡不顾老刘阻止,把她赶下车,“行了,你太吵了,不要去公司影响家人们拉磨。信用卡还我,花了多少?从你下个月工资里扣。”
舒澄澄强行要上车,“求你扣,随便扣,赶紧扣,扣光,我就要陪你们拉磨。”
李箬衡隔着车门在车窗框跟她扭打,“滚,你是不是有病,给你放假还不乐意?奇了怪了,还有人不爱下班回家,你不会是他妈的家里有霍止吧?”
舒澄澄心理素质上佳,面不改色,“你才家里有霍止,霍止霍止,你就知道霍止,不会是暗恋霍止吧,我就知道,乔衿甩了你就是因为你是男同。开门,臭男同,让我上车。”
打人不打脸,李箬衡这辈子最在意的就是乔衿甩了他,心被她一句话戳得千疮百孔,她还敢造谣他是男同,搞得老刘和司机看他的目光诡异,老刘还小心翼翼问:“真的吗?骗婚可不好。”
李箬衡百口莫辩,一时间指着舒澄澄“你”了半天。
有车在旁边停下,响了声短促的喇叭,显然是在打招呼。
舒澄澄拉下墨镜看了眼。奔驰,驾驶位车窗开着,从这个角度刚好能看到后座上的人,脸上有道伤。
舒澄澄看了就腿软,不假思索,连忙伸手拉车门,“快给我开门,快,别逼我求你,师兄,求求你求求你!”
司机已经下车走来,请她上那台车,“舒小姐,霍先生来接您回家。”
李箬衡认得霍止的车,再听到“回”,一瞬间心里跟明镜似的。
知人知面不知心,原来舒澄澄跟霍止背地里早住一块去了,开会的时候还一本正经地装劲敌,不知道是什么情趣。而他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开会时忙着劝架,开完会忙着教育舒澄澄齐大非偶,昨晚还以为舒澄澄被霍止打了,差点打断温柔乡,俨然是被这二位当猴耍了。
好荒唐滑稽,好像傻逼游戏里的 NPC。
他麻利给车门落锁,抬头看外面的舒澄澄,笑里藏刀,“哪个霍先生啊,舒小姐?”
舒澄澄也对他笑,笑得春风拂面,“你的梦中情人霍止先生啊,臭男同。”
两个司机听到这话,都仔仔细细地观察起了李箬衡。网约车司机面露惊慌,他是个普通且自信的直男,担心自己等会被男同骚扰,霍止的司机镇定得多,显然霍止平时没少被男同骚扰,他见多不怪。
李箬衡被女流氓气得脸煞白,舒澄澄扶着车门笑,“李箬衡,你要不要我去跟霍止先生说说?说不准你正合他的口味,也许他能帮你唤醒性/生/活的记忆。”
李箬衡愤怒,压低声音,“你、你别太过分了!”
舒澄澄拿论文卷成筒敲车门,“就说你开不开门吧。”
李箬衡憋憋屈屈地开了门,舒澄澄把论文行李全扔上车,自己坐上去,告诉霍止的司机:“辛苦你跟霍老师说,我要加班。”
司机也只好说:“好,舒小姐,我会转达。”
舒澄澄成功住进了公司,小林的搬家公司白订了,愤慨地瞪她,但她没空安抚小林,先爬进李箬衡办公室睡了一觉。
同事在外面如火如荼,她在沙发上酣睡,连梦都没做一个,半夜才口干舌燥地睁眼,开了灯找水喝,脚不小心踢到了早上买衣服的袋子,她蹲下去,从里面拿出个小纸盒。
是霍止添进去的,里面是那个黑色皮质项圈。
项圈。她想起昨晚这个时候,霍止用领带充当项圈,强迫她抬起头,她小声叫“哥哥”、“主人”、“霍老师”,前言不搭后语,满脸滚烫,入戏十分。
看到项圈,如见其人。
舒澄澄拿着项圈发了好一会呆,又躺回沙发。
接下去几天,她都在公司住,偶尔晚上睡前玩手机,能在同行朋友圈里看到霍止的影子,他去了这个研讨会,那个酒会,新签了圣彼得堡的项目,又飞去曼谷看了破土动工的新文化中心。
如八卦所说,霍止的确很忙,忙得没空叫东山项目组开会,也没空追究她没回家要不要赔违约金。霍止压根没空见她,是不幸中的大幸。
她就安安稳稳地在千秋耽溺着。前阵子的高强度运转在熟悉的磁场里散了劲,舒澄澄仗着最近没有正经会要开,纵容自己过起了暑假,每天晚上画图,白天睡觉,睡得醉生梦死,能一口气睡到黄昏饿醒。
这天她睡醒的时候又是黄昏,李箬衡不在,舒澄澄从零食壳子里找了个面包吃,啃着面包去茶水间,余光瞥见办公室今天格外整齐干净,工作氛围也好得罕见,大家都在聚精会神地盯着屏幕打工,只有老刘和小林不合群,在电梯走廊边聊天。
舒澄澄敲敲玻璃门,用声响表达她有意见,“别人都卷起来了,就你俩搞特殊。”
舒澄澄连眼睛都没全睁开,还在这指手画脚,不知道在拽什么,小林说:“舒老师,你睡了一天,算起来是缺勤,这事又怎么说?”
舒澄澄拐进茶水间,“我是二老板,我说了算。”
老刘无奈地笑,“作威作福。”
小林是要去跟供应商谈价格,老刘对后辈格外上心,所以在那里嘱咐要谈的点,等舒澄澄泡好茶出来,他还在那千叮万嘱。
舒澄澄连睡了几天沙发,眼下腰酸背痛,扶着腰溜达回工位。办公区安静肃穆,没人扎堆聊八卦,也没人趴着睡觉,连吸溜吸溜喝果汁的声音都听不见,而且曾经堆了一地的模型杂物也都收拾起来了,仿佛什么正经公司,透着股怪异,就像在演戏似的。
她满肚子好奇,走到自己的工位边,见黄岳也在埋首工作,她问:“你们今天演什么?千秋接职场综艺了?”
黄岳抬头对她挤眉弄眼,还没说话,舒澄澄顺手拍了拍坐在她工位上的同事肩膀,“起来,别占我座。”
黄岳倒抽一口凉气,用目光示意她客气点。
舒澄澄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手下的那副肩膀。
黑西装,笔挺肩线,连着修长的脖子和一张英俊白皙的脸。
原来是霍止占了她的座,正在她的工位上翻书看,翻了七八本,看样子已经坐了有一阵子。难怪同事们装模作样,原来是在给甲方霍老师演真人秀。
舒澄澄收回手,在衣服上擦擦手心,感觉没擦干净,手心还留着点变态味。
霍止转过椅子,正看见她擦手,没说什么,抬腕看表,“舒老师,今天是工作日,你睡到下午五点。是因为前阵子出差很辛苦?”
出差辛不辛苦不知道,反正出差那晚住酒店是很辛苦,满地樱桃乱滚,堪称全武行。
舒澄澄脸皮再厚也不能当着全公司跟他探讨这事,憋着不能开黄腔,难受得灰头土脸。她瞟了眼镜子,发现自己仪容不整,头发乱蓬蓬,衣服皱巴巴,而霍止脸上的伤好了,头发也修剪过,从头到脚透着洁净昂贵,简直是个 ai,她站在霍止面前,活像一颗刚从地里刨出来的大土豆。
对视沉默半晌,她脱口而出:“你来干什么?”
她问得相当无礼,带着九分责难他不请自来擅自上ᴶˢᴳ楼的蛮横,还有一分离家出走被家长当场逮捕的慌张。
黄岳打圆场,“霍老师刚下飞机,家都没回,就来等了你一下午,你好好说。”
霍止的行李箱还放在一旁,看样子是挺辛苦,但舒澄澄最近做梦都梦到霍止把她按在床上逼她吃樱桃,还自发想象出了不少新场景,比如她坐在李箬衡的出租车里被奔驰追杀,再比如霍止开欠条让她赔钱,再或者霍止在剖析她没谈过正经恋爱,诸如此类,不胜枚举,所以此刻她看见这个活的霍止,难免有点敌意。
她知道自己刚起床时脑子不清楚,扶了扶额,竭力控制自己别去回想那些噩梦,“……我是说,你来千秋有什么事?”
这句话也没友好到哪去。同事们演了一下午卷王,辛苦坏了,终于等到舒澄澄和霍止又要吵起来了,个个都十分兴奋,抻长脖子看戏。
第43章 猫鼠游戏(6)
黄岳打算把霍止请进办公室去,等舒澄澄洗个脸清醒清醒再说,霍止示意他别忙活,“就在这说。我只是有件小事想请舒老师帮忙。”
他拿着行李箱来,等会大概率是要回家,舒澄澄猜得出他要干嘛,吹着茶叶喝水,“怎么,不会是要我陪着去东山看现场吧?抱歉,我不顺路。”
谁知霍止摇摇头,抬手给她看手上的伤痕,“不,我前几天出了点事故,画不了图,要辛苦舒老师帮我画几笔。”
舒澄澄也摇头,“霍老师你工作室有那么多青年才俊,不缺我一个长工吧。”
她喝完水,摸着凌乱的桌子,试图清出一块空地放杯子,霍止把她的两叠材料摞起来,腾出空地,接过杯子替她放下,“舒老师能画的图,不是人人都能画。而且工作室的人都上项目了,江城这边事情多,的确忙不过来。”
说来说去,他的手伤也是她的锅,他项目多也是她的锅,总而言之就是要她负责。
两口大锅飞来,舒澄澄甩不清,干脆背下来,“行。要画什么,发我邮箱吧。”
霍止拿着一本书站起身,“好。这本书借我看看?”
那是本古诗集,黄岳凑单买的,她用来垫键盘盖泡面,偶尔笔不出水,还在书里画两道,埋汰得很。
霍止从小在国外,不是中文语言环境,也没见过他有什么国学癖好,舒澄澄不想纠结问他要这种书干什么,“送你,不用还了。”
霍止点头,“多谢,”他示意等在一边的董秘书,“图需要画几天,帮舒老师收拾东西,这几天她去东仕办公。”
没等舒澄澄反应,霍止卷起那本书,在她后腰上一推,“走吧,司机等了很久。”
舒澄澄被推出办公区、推进电梯,终于清醒过来了,抓着电梯门不松手,“……我让你发邮箱!”
霍止手臂挡在她腰上,力道不由分说,脸上气定神闲,“手疼,发不了。”
舒澄澄睡多了沙发,现在腰酸得打不过他,只能骂:“撕我衣服的时候没见你手——”
没等她骂完,董秘书推着行李箱抱着大堆东西出来,满头大汗地挤进电梯。
舒澄澄顿住口,霍止手一松,放开她的腰。
董秘书留意到舒澄澄扒着门,好心腾出手来把她的指头掰开:“舒老师,当心夹到手,您要是有损失,李总可是要跟我们算账的。”
看来李箬衡不仅知道霍止要叫她去干活,还同意了,上次她骂他臭男同,现在他在蓄意报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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