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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母的家还是她之前在郊区买的房。
只是大变样，以前看起来是花园洋房，现在则差不多是铜墙铁壁。
可见为了防唐仲胤，裴颂时确实做了很多。
唐歆往里走，喊了声“祖母”，祖母回过头，看向唐歆。
眼神恍惚，似乎不敢置信。
唐歆眼眶发酸。
“祖母。”
“歆歆，”祖母一张口，唐歆眼泪就往下掉，“怎么哭了？”
“是不是在南城遇见不开心的事了？”
唐歆想起，还是一年前给祖母讲，她要去南城姥姥那住一段时间，祖母很疼她，所以轻易就让她走了。
所以祖母不知道她在南城的遭遇，还停留在她住在姥姥身边。
“没有，就是太想祖母了。”
“那你这次回来，还走吗？”
唐歆摇头，“不走了。但我生给您生了个重孙女，等她大点儿，我带她过来玩？”
“啊！”祖母太惊讶了，笑得合不拢嘴，“是你和小颂的孩子？”
“嗯。”
“那太好了，我还以为你们俩分居两地，感情不合呢，这就好，这就好。”
祖母很喜欢裴颂时。
这离不开裴颂时自己勤于往祖母面前献殷勤。
“我听他说，唐仲胤又来找您了？”
“是，老了老了不成器，该把他送进监狱里教训一顿。”
看来这件事祖母自己也知道，唐歆松了口气。
正聊着天，门突然被敲响，外面传来裴颂时的声音，“祖母，家里来人了？我看楼下停着辆车……”
裴颂时自己有开门的钥匙。
四目相对，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唐歆也怔住了。
“这不凑巧，你这夫妻俩还前后脚。”
唐歆不想赶这个凑巧，但裴颂时有些欣喜。
他手里提着一兜菜，绕过唐歆往厨房走。
祖母对他赞不绝口，“小颂经常来给我做饭，可惜你不来。”
唐歆看着他清隽的背影，嘴里有点苦。
所以他每次来这，都是怎么解释，她们俩之间关系的？
还有他的病。
治好了吗？就来祖母家里凑热闹？
“祖母，要不您搬去我那，咱们三个人……”
“不要，”祖母摆手，“我等那孽子回来，得好好看着他。”
祖母叹了口气，“你妈妈的事，我愧疚一辈子。”
唐歆很快沉默下来。
没等裴颂时做完饭，唐歆就想遁走。
还是裴颂时叫住她，“一起吃，回去的时候我送你。”
祖母虽然老了，但也不糊涂。
边夹菜边说，“歆歆的车，小颂你刚才怎么没认出来？”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唐歆手心起了一层汗。
还是裴颂时替她解围。
“她回焰城刚换了新车，我也没认出来。”
祖母点点头，“那歆歆刚回焰城没几天？”
唐歆愣了下，随后反应过来。
“是啊，刚回来。”
在老人面前装恩爱，实在是难啊。
临了，裴颂时要送唐歆。
唐歆自己的车总不能在这停着，所以她拒绝了。
裴颂时却不容拒绝地拐了她的胳膊，往车上走。
“喂，你干什么？”
裴颂时压低声音在她耳边，“祖母还在上面看着。”
唐歆装作恩爱地上了他的副驾驶。
路上佯装无意和她聊起，“昨天你去看病了吗？”
裴颂时手放在方向盘上，原本平和的情绪，却因为他这句话，瞬间绷紧。
蜷缩的五根手指用力到泛白。
他轻笑一声，“昨晚，我妈的话，你不用放在心上。”
“有病，就要先去治病，”唐歆眼睛看向窗外，眸子里却水润润的，手指扣得有点紧，“我不想，你下次去祖母家的时候，祖母还要给你打急救。”
“没有那么严重。”
“那你妈为什么那样说？”唐歆恨透他这副模样，“你的命也是别人拿命换的？你凭什么作践？以为你妈欠你的？”
唐歆老早就想这么骂了。
可惜先是太自卑，后来又觉得无所谓，这次看他生病了还要来给祖母做饭的份上，她心也软了软。
裴颂时却觉得她情绪实在是激动。
但她之前从没向着林叶说话过。
所以听她这席话，他顿了下，“是我妈又跟你说什么了？”
“和你妈有什么关系？”
唐歆转过头来唾弃他，眼眶红红的也不放过。
“你找到当年的救命恩人了吗？”
裴颂时更不知道话题为什么转变如此之快，绕到了救命恩人头上？
“那我再告诉一个秘密，那个救你的人，如果不是别人捐助了她心脏，她一个健康的人，也会死掉。”
唐歆还记得排异期没过的时候。
她身体里装了一颗别人的心脏有多疼。
裴颂时能活下来，一方面是因为他那张脸，唐歆动了恻隐之心。
另一方面，也是他幸运。
他人高马大的，仅有她一颗拳头大小的心脏，却能支撑他的生命活动。
足够幸运。
第100章 命
所以她说，他应该好好珍惜。
“你认识她？”
裴颂时再一次问向她，甚至因为太紧张，车子都开歪了，只能停到路边。
“你去年说救我的不是程虞，那你认识救我的人？”
“按照你说的，她还活着？”
唐歆默了下，心脏噗通直跳。
可她并不想回答裴颂时的问题。
她说，“你为什么这么执着于找到她？”
“她既然是匿名，那说明并不想让人找到，你自以为是地，以为找到她感谢她，就是在帮她，可实际上真是这样吗？”
唐歆为了劝服裴颂时放下执念，也是苦口婆心。
裴颂时却油盐不进，“可我平生不欠人情，也没惹什么桃花债，有谁甘心舍命救我，还是一个女人？”
他黑漆漆的眼眸目光灼灼，仿佛钉子钉在她身上，很有实质性。
唐歆没办法回答他这个问题，即使两人曾经是夫妻。
“我明白了，”在极限的期待中，裴颂时突然自嘲地轻叹一声，“我在你心里不值钱，不足以让你相信我，所以你不肯回答。”
他重新发动车子，送唐歆回公寓。
两人前后脚下车，几乎是并排走着进电梯。
可唐歆觉得尴尬，故意错后一步。
被裴颂时拎住手肘，往里面一拽。
唐歆也进了电梯。
电梯里还有其他人，所以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
而一进去，裴颂时便松开了她手臂。
看侧脸，也是冰冷。
像是真被刚才伤了心。
到楼上，她刚要拿钥匙开门，对面裴颂时突然道。
“周兰弈在你家对吗？他正看着小小糖？”
唐歆没答，回应他响亮的关门声。
周兰弈听见唐歆进来，赶忙抱了唐糖出去。
“回来了？”
唐歆看着他，依旧一副儒雅俊秀的少年气。
她看着还在沉睡的小小糖。
“兰奕，”唐歆突然温柔一笑，“我有话要跟你说，先让她去睡觉。”
周兰弈还是头一次看见她这么认真的模样。
不是开玩笑，也不是闲话家常，异常郑重。
像是说的是谁马上要死的话。
唐歆等周兰弈走到客厅，示意他坐下，自己深吸一口气，才问他。
“你知道你的身世吗？”
周兰弈蹙了眉。
“什么身世？”
“你和周老爷子的关系。”
唐歆淡声，一边询问，一边试探。
“你是说，外祖不是我亲外祖的事？”
周兰弈留意着她的目光。
唐歆双眸也是一眨不眨，颔首。
“你早就知道？ᴶˢᴳ”
“从我七岁被外祖收养，我就知道。”周兰弈露出歉然的神情，“当年没告诉你，是因为你们两人的关系并不好。而且，我几乎是外祖一手拉扯大的，在我眼里，他和我的亲外祖没什么区别。”
“但我还有一件事，”唐歆觑着他的眉眼，费了很大气力，才迫使自己不要临时反悔后退，“要告诉你。”
“你说。”
如果刚刚是害怕，现在的周兰弈更多的是好奇。
“在你记忆里，你外祖是不是一直独身？”
“是啊，怎么了？”
“你外祖年轻时，和我外婆结过婚。”唐歆话说一半，就把剩余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周兰弈身上。
他确实领悟了一些，但不多。
“所以我们还沾亲带故？差一点，我们就成了表兄妹？”
就知道靠他自己领会，什么都成不了。
“好了，我摊牌，”唐歆直接承认，“我的外祖父就是你的外祖，一个人。”
“啊？”
周兰弈从沙发上弹起，瞳孔几欲炸裂。
“不用啊。”
唐歆示意他稍安勿躁，“我告诉你，没有想回去抢夺家产的意思，只是想你清楚，我们未来，只适合做朋友了。”
周兰弈从没想过，事情居然是这么个走向。
也没想过，原来外祖母口中的那个外祖父痴恋了一生的人，居然是唐歆的姥姥。
“都是命数。”
唐歆有点无奈。
他还在追自己的路上，且兴致高涨，唐歆也知道说这些话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你不是为了裴颂时才说这些话的，对吗？”
“什么？”
脑回路清奇，把唐歆也吓到了。
“那就没关系了，”周兰弈面无表情，像一个雕塑，“从明天开始，我就是小小糖的干爸。”
唐歆：“……”
门打开，又撞见拿了小马扎坐在门口的煞神。
周兰弈气不打一处来，俯身睥睨着他，“怎么，你想干架？”
裴颂时扬起下巴，仰望他，清冷的眼神伴随着几分挑衅。
“怎么没多待一会儿，唐歆赶人了？”
周兰弈感觉自己拳头硬了，可步子刚刚迈开，注意到他屁股底下的小马扎，突然一声哂笑。
“她赶不赶我，那是她的自由，可你呢？”
“拿着小马扎在这当守门神？你可不可怜？”
清晰的嘲弄随着他的笑声传进裴颂时耳中。
短暂的愤怒之后，再不见任何波澜。
反正周兰弈也只能逞逞口舌之快，到嘴的媳妇成了表妹，这也很愁人。
他就勉为其难放他一马吧。
“喂，你看你笑那不值钱的样子，见我出来了，你还在那装模作样做什么？当门神呢？”
裴颂时噌地一下从马扎上站起来，笑容一瞬间收敛，“谁当门神？我在等你下去！”
“那我不下去，你要一直在这坐着？”
周兰弈似笑非笑。
“你不下去，可以住我家，我请你，要不要？”裴颂时脑子转得比较快，与其盯着他下楼，不如让他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跑不了更放心。
“你想得美。”
周兰弈下楼去了，裴颂时才收了小马扎进屋。
唐歆夜里被梦惊醒。
一睁眼，对上一双黑洞洞的眼。
顿时啊了一声，差点从床边翻下去。
裴颂时眼疾手快一拦，唐歆又滚回了床上。
“你半夜梦游啊，来我家？”
唐歆受不了他。
“我睡不着，来看你们娘俩睡。”
真佩服他能这么大言不惭。
“刚刚梦里梦到了什么？一直喊我的名字？”
裴颂时站在床边，没开灯，但那团黑影，隐隐的，就是很有一股安全感。
唐歆听着他问自己，先是沉默了一秒，后仔细思忖起来。
是一年前的火灾。
她答非所问，“一年前，你怎么从火里死里逃生的？”
“你知道我去那里找你了？”裴颂时反应很激动，唐歆感觉他的影子似乎动了一下。
“有人告诉我的，你别问我，说你自己。”
第101章 不
裴颂时多期待自己不是一腔感情付诸东流，多期待一年前他找她的时候，被她知道。
可若是她意识清醒地知晓，他在地下室里喊她。
却又为何不回答？
是因为恨吗？
这样的想法，让裴颂时承受不了。
所以他没让自己往那个方向思考，黑眸黯淡下来，苦笑一声解释。
“你说得对，我的命也是别人拿命换回来的，所以我该珍惜。”
干嘛这么伤感？
唐歆眸间闪过一丝错愕，是因为当年去救她，心脏病发了吗？
“你说她的心脏在我的胸腔里，万一心脏出点事，她会不会有感觉？”
是量子力学吗？
也许是有的，但唐歆更愿意把疼痛归结于自己身体上。
可面对裴颂时急切的目光，唐歆还是昧着良心点头。
“那应该是有感觉的。”
裴颂时没多问，略显失意地点点头，高大的身形一晃，随即离开了。
为了方便照顾小小糖，她们娘俩一直睡一起。
唐歆摁开床头灯，发现小小糖的尿不湿刚刚换过了。
*
唐歆第二天起床，发现门外声响挺大。
她一时好奇，没忍住，走出去。
一眼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背影。
是生产后的闵月。
听见动静，闵月回过头。
笑意凉丝丝的，像刺猬身上的刺，扎人又瘆人。
“小婶，别来无恙啊。”
见到闵月面孔的那刻，唐歆眼神有些怔忪。
以前标准的美女脸，现在脸色泛黄，眼角甚至还有了鱼尾纹。
“你这是什么表情，嫌我丑吗？”闵月突然勾唇冷笑。
一旁听着这话的裴颂时猛地蹙眉，低声呵斥，“闵月！”
“我说错什么了？”闵月以前的骄纵性子变成了刻薄，“小叔……哦不，我和裴矜离婚了，不该叫你小叔了，也不该喊她小婶，那我该叫你们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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