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若兰美目中拢着一片愧疚,“兄长的双腿是因我而断,这两年来,这件事就像一根刺一样深深扎在我心里,时间久了,或许旁人看不到那根刺,可我自己知道它一直在我心里,轻则隐隐作痛,重则血流如注,只有治好他的腿,我心里的那根刺才能拔出来。”说着,裴若兰眼圈微微泛红。
霍准看着她泫然欲泣的模样,心口像是被针刺了一下,将她揽入怀中,垂眸看着她,沉声道,“别哭,本王答应你,会尽快找到孙神医,届时你要开开心心的嫁给本王。”
裴若兰听他这么说,眼中含着晶莹的泪花笑着点了点头,“我等王爷的好消息。”
霍准摩挲着她的香肩,抬起她精巧的下巴,在她殷红的唇上啄了一下,像是想起什么一般问道,“本王送你的礼物可喜欢?”
裴若兰知道他问的是那尊白玉观音,压下心中的嘲讽,扯出一个笑道,“那尊白玉观音和庙里的观音一点都不像。”
霍准目光幽邃的看着她,濡湿的眼底闪着点点星光,“那是本王心里的观音。”
她曾是他无数个夜里梦中膜拜的神女,也是他想穷尽一生供养的神灵。
裴若兰并不知霍准内心的念头,低垂了目光,道,“我很喜欢。”
霍准低头在她眉心印了一吻,捧着她的脸,细细向下亲吻,到微微颤动的眼睛,到如凝新荔的鼻尖,再到比丝缎还要柔软的唇瓣……
不知不觉,裴若兰的衣襟松散开,她紧闭着眼睛,长而密的睫毛轻轻颤抖,嫩白细长的手指攥着霍准的衣袖,任他施为。
霍准见她这般乖巧顺从,心中涌起一股热流,恨不得将她嵌入自己的身体,不再分开。
待心中激荡的情绪平缓下来后,他用手轻轻梳弄着她披散在身后的发丝,抱怨道,“时间怎么过得这么慢,还要一个月才能定下婚事,等成亲又得几个月。”他现在软玉温香在怀,一刻都不想和她分开。
话落,裴若兰突然打了个呵欠,霍准问道,“困了吗?”
裴若兰叹了口气,“昨日西厢开始修缮,有些吵闹,就只睡了两个时辰。”
霍准听她睡不好,顿时拧起眉,再一想,她现在住在正房暖阁,两人见面实在不便,便道,“要不将裴家东邻的宅子买下来,再在两家之间开道小门,你搬去那边住?”
裴若兰听霍准这么说,心中有些烦躁,她还以为他会提议让她搬回魏王府,这样她正好顺水推舟的应下,谁知他竟想买座宅子给她。
她恹恹道,“这两年家里一直很窘迫,上次去顾家下聘出了岔子,更是雪上加霜,贸然买套宅子,不说母亲,就是邻里也会传出一些不好听的话来。”
她都这么说了,霍准只能打消这个念头,西厢不修缮也不行,思索许久后,他试探着问道,“那不如先搬回王府,等西厢修缮好了再搬回去。”
裴若兰听他这么说,心中一松,面上却露出为难的表情,“我先前拒绝了信阳侯的好意,如今若是搬去魏王府,只怕她会不喜。”
霍准脸色一变,“宋玉之也邀请你去信阳侯府小住?”
裴若兰轻轻点头,蛾眉紧拧,“我自然不肯,但又怕太落她的面子,便收下了她带来的一些衣物,谁成想,她真正的意图是请我半个月后去侯府赴宴。”
霍准扶额,“那你是怎么说的?”
“我已经收了她带来的衣物,只好收下请柬,不过已经和阿兄说好,到时候由他代我去侯府赴宴。”
见裴若兰并不打算去赴宴,霍准松了口气,随后冷嗤道,“今晚你就搬到魏王府,不必管她喜欢不喜欢。”
裴若兰又犹豫了片刻,才轻轻颔首。
此时外面天色已经有些发黑,霍准顾及到裴若兰昨夜没有睡好,没有再逗留,带着她离开望江楼,上了王府的马车。
时隔一日,再次回到魏王府,裴若兰发觉,屋中的陈设似乎更精致了一些,梳妆台上的胭脂水粉、香膏头油,条案上的花瓶摆件,还有帷帐帘拢都换了新的。
她狐疑的看向桑枝,“这些是王爷吩咐的吗?”
桑枝笑着摇了摇头,“上次姑娘离开后,王爷赏了大厨房,其他管家瞧着艳羡的很,也都献起殷勤。”
裴若兰心情有些复杂,霍准有时候待她是不错,可他强迫她、欺骗她也是事实。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她得尽早从他手里拿到鸿鸣的那只信封。
这般想着,她看向桑枝,“你陪我去趟书房。”
把守书房的侍卫见裴若兰带着桑枝往书房而来,低着头朝里禀报了一句。
书房中,霍准刚写完送往西北的信,递给杜峰,“八百里加急,送去西北。”主仆两一前一后朝外走去,杜峰沿着回廊离开,霍准则是站在廊下看着裴若兰朝他走来。
“王爷。”裴若兰走到台阶下,福身行了一礼。
霍准朝她伸出手,牵着她上了台阶,两人一起往书房里走去。
“怎么没有歇下,找本王有事?”将她安置在太师椅上后,他站在她身边提起茶壶倒了一杯茶递给她。
裴若兰抿着唇温柔的笑了笑,“寝房里的那些书我都看完了,若是王爷方便的话,我想从书房里挑选几本,看完了就还您。”
“自然是方便的。”霍准问道,“还是和以前一样,只看地理志?”
第58章 王爷不信我吗
裴若兰想了想,说道,“只是为了打发时间,旁的书也看得进去。”
“走吧!”霍准带着她往里走去,将七八排书架放置的书籍类别,细细向她介绍了一遍,“这些都是本王平常用到的书,你未必喜欢,若是没有合心意的,明天再去藏书楼那边看看。”
提到藏书楼,裴若兰面颊微微泛红,她只去过魏王府的藏书楼一次,而那一次,根本没有注意到里面的书,只记得霍准灼热的体温,无度的索求。
霍准本来没想到那晚,但见裴若兰泛红的脸,红的几欲滴血的耳垂,蓦地也想到了这茬,揽着她的腰将她压向自己,嗓音低沉道,“今日有些晚了,明日陪你去藏书楼,嗯?”
裴若兰看着他含着笑意深不见底的双眸,可不相信他是要去帮她找书,眸光闪了闪,轻哼道,“我明日是要去藏书楼,不过就不用王爷你陪了!”
“这是为何?”
裴若兰抬起手,用食指戳了戳他的胸口,“王爷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
霍准笑睨着她,“那你说说,本王有什么心思?”
裴若兰轻点着他的胸膛,咬了咬唇,狡黠道,“我偏不说。”
霍准看着她这副模样,喉结滚动,忍不住低头含住她的唇,辗转后撬开檀口,夺去她的呼吸,将她亲的头脑发晕。
一吻结束,在望江楼积压的火气此时全被勾了出来,他的手臂撑在书架上,双目黑沉沉的看着她。
裴若兰察觉到他眼神中的危险,喘气声都小了些,贴着书架慢慢蹲下,从他的禁锢中溜了出去,又贴着书架走了两步,才看向他道,“我还要选书,王爷要不去冲个冷水澡冷静冷静。”
霍准侧头看着她,黑色的瞳孔一片幽深,用力的舔了舔后槽牙。
裴若兰又贴着书架往后退了一步,将自己的身子藏在拐角处,只露出半张脸与他对视。
霍准瞧她这副模样,忽然勾唇一笑,一步一步的走向她,在她面前停下后,看着她眼中的防备,道,“你先挑你的书,挑完来内室找本王。”说罢,他朝书房最里边的隔间走去。
裴若兰的目光追着他的背影,见他进了隔间才收回。
心不在焉的从身后的书架上随意拿了几本书,她快步朝书桌走去,先在桌上翻找了一番,没有找到信封,又去博古架上翻找,博古架背对着内室,她既要尽量避免发出声音,又要分神找装信封的盒子,还要竖起耳朵注意身后的动静,时不时回头确认下。
不过须臾,她的额头上就沁出薄薄一层细汗。
忽然,身后发出“啪”的一声响,她下意识的回头,并没有看到霍准的身影,只是有一本书从书架上滑落下来。
裴若兰绷紧的心神顿时松开,她怕刚才的声音会招来霍准,没敢再继续找下去,将手中的盒子归位后,抱起桌上的书朝内室走去。
她刚走到内室门口,门就从里面打开,裴若兰抱紧了怀中的书,心想,幸好她及时过来,没有再找下去,否则一定会被霍准发现。
霍准是听到书落地的声音才出来的,他还以为裴若兰是要拿高层的书,够不稳才将旁边的书带了下来,结果却见她满脸汗水的出现在他面前。
霍准从袖中取出一方雪白的帕子,皱着眉帮她擦汗,“你做什么了,出了这么多汗?”
裴若兰哪敢说自己是因为紧张才出这么多汗,半张着口,顿了一下,有些心虚的解释道,“又要抱着这些书,又要踮起脚找书,有些累。”
霍准看了眼她怀里最上面的那本书,挑眉道,“这就是你找的书?”
裴若兰点了点头,正要答应,垂眸时却看到书封上写着四个大字《女劁猪匠》,表情顿时僵住,这是什么书?女什么猪匠?那个字怎么认?
霍准像是知道裴若兰在想什么,将手拿起来,意味深长道,“女、劁、猪、匠”,顿了顿,又道,“意思是给猪去势,如此肉质会更鲜美。”
裴若兰听到霍准的解释,一脸的尴尬,同时十分的不解,堂堂燕王的书房里怎么会有“劁猪”的书?
“前些日子承惠郡主找本王借了几本农书,想抄录下来送去给忠王,改善陇西百姓的生活,还回来时便多了这本。”
裴若兰想,她就是拿一本农书,也能编出个借口给霍准,可《女劁猪匠》,她借来做什么,日后失宠于霍准,去市井劁猪?这理由别说霍准了,就是她自己都不信。
霍准将裴若兰躲闪的眼神看在眼中,从她手里接过其他几本书,往内室走去。
裴若兰只得跟上,他在靠窗的方桌边坐下,翘起腿,仪态贵气天成,淡淡的看着她,“解释解释?”
裴若兰深吸一口气,脑子飞快的转动,一脸为难的看着他道,“其实方才在外面,不止是王爷动情,我也是心烦意乱,静不下心来,便想着随便先拿几本书回去。”说罢,她低下头去,耳朵尖适时变红。
霍准倒是没想到她会给出这么个解释,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相信。
裴若兰见霍准一直不开口,只是用研判的眼神看着她,皱起眉试探道,“王爷不信我吗?”
“不是!”霍准摇了摇头,将她拉向自己,抱在怀中,“本王怎么会不信你。”
裴若兰听他这么说,微微松了口气,白皙灵巧的手指搭在他的肩头,柔声道,“天色晚了,回去歇着吧。”
“那些书还要吗?”霍准扫了眼他随手放在桌上的书。
“不要了,我明日过来再挑几本。”裴若兰说着,嗔了他一眼,“明日王爷可不许再欺负我。”
霍准勾唇笑了笑,答应道,“好,听你的。”
两人出了寝房,霍准不动声色的看了杜峰一眼,然后陪着裴若兰回了寝房。
杜峰在霍准和裴若兰进了寝房后,去书房中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每个角落都不曾放过。
第59章 暗中传信
次日,天刚亮,霍准就睁开眼睛,他看着怀中裴若兰安静的睡颜,眼底浮起一丝满足的笑意,抬手帮她理了理额角发丝,用指腹描摹她娟秀的眉眼,目光充满依恋。
如今这样,是他在西北三年多,想都不敢想的,现在梦境终于成真,无论如何他都要守住。
又躺了一会儿,霍准才起身,他在隔间梳洗过后,往书房走去。
桌台后,霍准目光锐利的看向杜峰,“书房中可有什么异常?”
“回王爷,属下昨夜里里外外的查探过,书房中并无异常,不曾丢失什么。”
霍准听杜峰这么说,微微松了口气,但愿只是他虚惊一场,他摆了摆手,杜峰朝外退去。
“且慢!”
已经走到书房门口的杜峰骤然停下脚步,回过身拱手道,“不知王爷还有什么吩咐?”
霍准慢慢转动着拇指上的青玉扳指,交代他,“想办法将阿九安插在裴姑娘身边。”
“是,王爷!”
杜峰离开后,霍准又在书房中待了半个时辰,估摸着裴若兰快醒了,才起身朝外走去。
回到寝房,他刚在床边坐下,裴若兰就睁开眼睛,两人目光相触,他温和一笑,“早膳已经准备好了,有你最喜欢的鸡汤小馄饨。”
丝被下,裴若兰只着了一件心衣,她羞赧的看了霍准一眼,“王爷可否回避下,让桑云进来服侍?”
霍准闻言,唇角翘着,别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
裴若兰脸颊变得绯红,催促道,“快去!”
霍准见她真急了,这才起身朝外走去。
桑云进来后,如往常一般,服侍裴若兰更衣梳洗,绾发时,裴若兰若有所思的问道,“昨日你将书信给王爷时,是瞧着他给我回信的吗?”
桑云笑了笑,“当时王爷用了一张又一张宣纸,奴婢和桑枝都惊住了,还是杜峰提醒王爷,再写下去信封就放不下了。”
“怎么桑枝也在场,她不是在正房伺候吗?”裴若兰不解的问道。
“昨日王爷不在王府,而是去了户部,奴婢还未去过朝廷衙署,便让桑枝陪着奴婢走了一趟。”桑云斟酌着说道。
她的话让裴若兰的心狠狠一沉,这么说她要找的那个信封根本不在王府的书房,而是在户部衙署?
若是这样的话,她想拿回那只信封,就得去户部,或者……将此事告知鸿鸣,请他代办。
裴若兰仔细的琢磨了一下,还是觉得鸿鸣成功拿到的几率更大些,但现在的问题是,她要怎么通知鸿鸣。
“其实奴婢也没想到,王爷平日里瞧着冷若冰霜,给您写信时就像有说不完的话一样。”桑云还在喋喋不休的感慨。
裴若兰随口附和,“有些人就是面冷心热。”
梳好发髻,桑云打开雕刻精致的沉香木首饰盒,说道,“之前送去内造司的东珠已经做成了首饰,姑娘瞧瞧今日想戴哪套。”
裴若兰顺着桑云的目光看去,掠过两套五彩斑斓的首饰,最终看着自己选的那副简洁大方的攒珠头面,说道,“右边那套罢。”
桑云应了一声,一双巧手很快帮她戴好,倒是很合称她今日穿的青色衣裙,如氤氲着薄雾的竹林。
这时,早膳已经摆好,桑云扶着裴若兰朝外走去。
霍准瞧着装扮一新的裴若兰,眼底闪过一抹惊艳,在她坐下后,看着她发间的东珠簪子道,“这套首饰很衬你。”
裴若兰笑了笑,她选的。
“本王记得,还有两套镶宝石的首饰,下次可以换着戴。”
裴若兰唇角一僵,不知怎么婉拒他的提议。
霍准察觉到她的异常,挑眉问道,“不喜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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