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公子书房里伺候笔墨的云想不愿意嫁给老子娘给她配的夫婿,就想给大公子下药生米煮成熟饭,好做大奶奶,结果那盏茶大公子忙的忘了喝,反而给秋霜姐姐喝了,大公子为了救秋霜姐姐,二人便……”
裴若兰听云舸说完,惊讶的瞳孔一缩,浑身都僵硬起来,怎么会这样……
虽然阿兄和秋霜都是她最亲近的人,可这种事到底是女儿家吃亏些。
是她对不起秋霜,若是早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她说什么都不会让她去前院。
艰难的熬了一夜,次日一早,裴若兰正要去前院看秋霜,秋霜却先一步过来了。
裴若兰看到她已经挽起的妇人发髻,还有身上银红的湖绸裙子,迟疑道,“你这是要跟着阿兄了?”
秋霜笑了笑,“丝萝终要托付乔木,跟着大公子总比跟着那些市井小民强些。”
她的表情在笑,可眼睛却在哭。
裴若兰心疼道,“你若不愿意,我去跟阿兄说,就当没有这件事,你还是继续留在我身边。”
秋霜摇了摇头,“姑娘待我好我知道,可木已成舟,能跟着大公子已经是我最好的归宿了。”说罢她朝裴若兰深深一拜,然后转身离开。
裴若兰看着她的背影,心像是缺了一块,又闷又痛。
她恍惚了一整日,才渐渐接受这个事实,傍晚时分,兄长带着一个眼生的婢女过来。
“秋霜的事,是阿兄御下不严,阿兄很抱歉,方才人牙子上门已经将云想带走,你身边不能没有人服侍,阿兄便挑了个新的婢女给你。”裴日文诚恳的道歉,而后朝身后的婢女使了个眼色。
婢女利索的上前,“奴婢名唤阿九,从前在皇商谢家做武婢,谢家被抄之后,便辗转流落到了牙行,因生的不够寡淡,一直没有当家夫人肯买下奴婢。奴婢擅长轻功、医理、厨艺……”
她将自己的身家报的明明白白,裴若兰倒没什么想问的,索性道,“既然阿兄瞧中了你,你以后便留在我身边服侍吧。”
“是,姑娘。”
裴日文已经将人送到,便打算离开。
“阿兄且慢,”他转身时,裴若兰唤了一声。
裴日文回过头疑惑的看向她,“还有事?”
裴若兰看了阿九一眼,阿九立刻识趣的退了下去,裴若兰看向自家兄长,问道,“阿兄还记不记得,我曾托你帮我在千金堂配过一瓶药?”
裴日文回忆了片刻,微微颔首。
“可我到前几日才知道,阿兄当日让秋棋送给我的那瓶药,根本不是避子丸,而是求子丸。”裴若兰看着裴日文,一字一字的说道。
裴日文脸上露出震惊的表情,“你说秋棋给你的药是求子丸,会不会是千金堂弄错了?”
裴若兰摇了摇头,“九月初三那天,千金堂只出售过求子丸,根本不曾出售过避子丸。”
“这样的话,我先回去问问秋棋到底怎么回事,明日再给你答复可好?”
第65章 夸她美!
裴日文走后,裴若兰低头凝视着他离开的方向,心情复杂,说起来有些可笑,她曾坚定的认为是霍准算计她,故意让人换了避子药,只要她怀了身孕,就只能留在他身边,可真相却是兄长那边出了问题。
她不知道明日兄长会给她一个什么样的交代,不管他怎么做,这件事都无法挽回了。
亥时,裴若兰有些倦了,叫阿九进来服侍。
阿九虽然沉默寡言,但做事却妥帖细致,伺候裴若兰歇下后,便靠着柱子闭目养神。
她在玄龙卫中排名第九,精力出奇的好,所以才被王爷安排到了裴家守着未来的王妃。
次日,裴若兰醒来时,阿九已经准备好热水和衣饰,她服侍裴若兰穿戴好,又帮她梳了个灵巧的随云髻。
裴若兰看着镜中自己的模样,冲阿九道,“你的手真巧。”
阿九嗓音没有任何波澜,“是姑娘生的美。”顿了顿,又道,“奴婢听闻您祖籍江南,早上给您做了酥黄独和金玉羹。”
这两样都是裴若兰小时候爱吃的,她来了兴致,起身走到膳桌边坐下。
阿九将早膳的盖子掀开,除了煎的金黄的酥黄独、浓郁鲜香的金玉羹,还有一笼虾饺,一碟爽口的酱菜。
裴若兰眼中闪过一抹惊喜,一瞬间好像回到了小时候。
阿九拿起竹筷布菜,裴若兰一一尝过,酥黄独外头粉衣酥脆,里头肉感粉糯,金玉羹色色如金玉,入口香滑,虾饺外皮劲道,内馅弹牙鲜甜,酱菜也是别有一番风味。
“你的手艺竟这般好,”裴若兰惊讶的看向阿九,“和望江楼的大厨比,也不遑多让。”
阿九抿了抿唇,露出一抹极浅的笑,“能讨姑娘喜欢,是奴婢的福气。”
用过早膳,云舸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姑娘,秋棋想见您。”
裴若兰垂下眼皮,沉下声音,“让他进来。”
秋棋从外面进来后,径直朝裴若兰跪了下去,磕头认罪道,“奴才办错差事,耽搁了姑娘的事,愿随姑娘处置,绝无怨言。”
裴若兰看着头都快要埋到地上、浑身都在颤抖的秋棋,沉默了许久,扭头看向阿九,“你在谢家时,像这样传错了话,误了主子大事的奴才是如何处置的?”
“用热油灌了喉咙,挑去手筋,远远的发卖了。”
阿九话落,秋棋抖得越发厉害,可想到自家主子的叮嘱,他还是硬着头皮将袖中的身契拿了出来,哆嗦着道,“这是奴才的身契,随姑娘处置。”
阿九弯腰拿起卖身契,扫了一眼,冲裴若兰点了点头。
裴若兰闭上眼,无声的叹了口气,再睁开眼时,冷冷的看着他,“念在阿兄的份上,你自己去找管家领三十杖,再有下次,就照阿九说的办。”
见裴若兰真的放过了他,秋棋连连叩头,“谢姑娘,谢姑娘!”直将头叩的青了一大片,才退了出去。
走出正房后,他长长的松了口气,大公子果然没料错,只要他肯舍出一条命去,做足了姿态,姑娘就会轻拿轻放。
暖阁里,阿九低头看了眼手中的身契,问裴若兰,“秋棋的身契可要还给大公子?”
“你先留着罢。”
处理完秋棋的事,裴若兰想到秋霜,起身走到妆镜台前,挑了一套别致的掐丝银头面,又拿了五十两银子一起放入一只匣中,递给阿九,“你去前院一趟,交给秋霜。”
阿九接过匣子朝外走去,回来后冲裴若兰道,“秋霜收下了姑娘给的陪嫁,并暗中塞了这个给奴婢。”她将一张字条递给裴若兰。
裴若兰展开看了一眼,秋霜说她以后不能留在她身边侍奉,就让表哥代替她,最后附了联系吴铭的法子。
裴若兰将字条紧紧攥在手中,心中难过不已。
即便现在身边有了阿九,可秋霜对她来说始终是不同的。
她阻止不了她的选择,只能祝福她以后万事胜意。
入夜后,杜林出现在后院,立在南边窗下,低声道,“裴姑娘,王府的马车在后巷侯着。”
裴若兰闻言,简单收拾了下,带着阿九朝外走去。
夜风中,她紧了紧披风的系带,脚下步子轻快迅疾,以往每次去魏王府,她心中都是极为抗拒的,如上坟一般,可这次却没有那么排斥。
从后门出去,裴若兰一眼就看见停在桂花树下的马车,她瞧了瞧左右,见没有往来行人,飞快的上了马车。
她上车后,霍准放下车壁上的帘子,转头看向她白皙素净的小脸,“心情不错?”
裴若兰在他对面坐下,想起自己对他的误解,道,“嗯,想通了一些事。”
霍准眼底跃动着细碎的浮光,专注的看着她。
他的视线侵略性太强,裴若兰如芒在背,她眨了下眼睛,“王爷看什么,我脸上有东西吗?”
霍准笑了笑,“阿幽甚美。”
裴若兰没想到他会这么直白的夸她美,一时面色微红,不自在的移开目光,“王爷什么时候变得这般油嘴滑舌。”
霍准静静的看着她,这次见面,她明显变得跟从前不一样,以前的她哪怕躺在他怀中,他也觉得距离很远,她无时无刻不在忍耐自己,可这次两人只是对面而坐,他却能感觉到她就在他身边。
她说她想通了一些事,到底是什么事,让她有了这么大的变化?霍准忍不住好奇。
车厢中一片静谧,两人谁都没有再说话,忽然,马车剧烈的颠簸了一下,裴若兰身子前倾,眼看要扑向矮几,撞到上面的红泥小炉,轻则烫伤,重则毁容,她吓的闭上眼睛,但想象中的痛楚并未来临,一双大掌稳稳的托住了她的手臂,“小心。”
裴若兰睁开眼,没有任何预兆的撞入霍准古井一般不可见底的深眸,她的心脏突然跳得极快,像是要蹦出胸口,几息后,她触电一般收回自己的手,端起桌上茶盏饮了一口。
霍准好整以暇的看着她,“那是本王的茶盏。”
裴若兰表情一僵,她看了眼手中的茶盏,慢慢放回到桌上。
霍准提起内嵌在矮几里的泥炉上的紫砂壶,又续了一杯茶。
裴若兰道,“我不渴了。”
霍准看了她一眼,端起茶盏,自顾自的饮下。
第66章 叫他的名字
裴若兰这才明白,霍准的茶是倒给自己喝的,是她自作多情了,她暗暗咬了下唇,别过脸去。
霍准看着她如月光一般莹白皎洁的侧脸,眼底蕴满笑意。放下茶盏后,他朝她招了招手,“阿幽,过来。”
裴若兰当作没有听见。
“西北那边来了消息……”
听到“西北”二字,裴若兰立刻转向霍准,眼含期待的等他继续说下去。
霍准却没有继续说下去,他用下巴点了点身边的位置,裴若兰急着想知道孙神医的消息,只能起身朝他走去,霍准见状,伸手托住她的小臂扶着她坐下,将她揽入怀中,道,“玄龙卫已经找到孙神医的行踪,不过他进山采药去了,估计得半个月才会下山,届时玄龙卫会直接将他请回京城。”
裴若兰闻言,先是大喜,继而又担忧起来,“山上危险,会不会出现什么变故……”
霍准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肩头,“放心,孙神医自幼长于哀牢山,成年后又如军营历练多年,他进山采药便如同寻常人市井闲逛一般,不会节外生枝的。”
听霍准这么说,裴若兰松了口气,暗暗祈祷一切顺利。
这两年来,兄长残废的双腿就像最沉重的枷锁一样压在她身上,时常让她喘不过气,她做梦都想他能重新站起来。
一个时辰后,马车在魏王府外停下,霍准牵着裴若兰的手下车。
回到正房,霍准帮裴若兰解下披风,挂在木施上,回头问道,“要吃夜宵吗?”
“我不饿。”
霍准收回手,看着她的目光慢慢变得深邃,充满侵略性。
裴若兰像是被定在原地一样,看着他一步一步的朝自己走过来,高大的身影彻底的将她笼罩,她的心跳加快,感觉周围的空气都稀薄起来。
昏黄的烛光中,霍准抬起手,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撩起她耳边碎发别在脑后,嗓音低哑道,“在马车上时,你心跳的很快。”
裴若兰现在心跳的也很快,看着霍准濡湿的眼睛,她忍不住想,他真像她小时候养的那只小黑犬,脾气又坏又霸道,每次她生气了它才肯消停,然后等她心情稍微好点,它立刻就能察觉到,跳到她怀里用湿漉漉的眼神看着她,将尾巴摇上天。
“在想什么?”霍准见裴若兰唇角含笑,拇指轻轻摩挲着她耳后那一小片娇嫩的肌肤问道。
裴若兰哪敢说实话,她垂下眼皮,眼神闪烁,正要编个理由糊弄过去,霍准突然低头,灼热而柔软的唇贴上她的唇,舌头如鱼一般滑了进去。
被他灼热的呼吸包裹,裴若兰的头脑有一瞬间的空白,白皙的手无意识的抱住他的脖颈。
霍准扣着她的腰,扶住她软的厉害的身躯吻的更深入。
不知过去多久,他靠在柱子上仰头看着她迷离失神的双眼,嗓音哑的不成样子,“阿幽,叫我子安。”
“子安……”裴若兰顺着霍准的意思轻轻唤了一声。
霍准眼底一片猩红,眼中的占有欲越发浓重。
只要能将她留在身边,他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裴若兰睡熟后,霍准披了衣裳,起身朝外走去。
廊下,他淡漠的看了阿九一眼,“这几日裴家发生了什么事?”
阿九犹豫了一下,说,“这两日裴家出了两桩大事,一是裴大公子身边的婢女给他下药,那盏茶却被姑娘身边的秋霜喝了,裴大公子便将秋霜收了房,奴婢现在就是顶了秋霜的缺,二是姑娘曾托裴大公子帮她做过一件事,但裴大公子身边的书童却传错了话,姑娘十分震怒,不过瞧在裴大公子的份上,最后还是放过了那个书童。”
顿了顿她又补充,“秋霜虽然跟了裴大公子,但心里还是记挂着姑娘,便暗中将她表哥的联系方式给了姑娘,供她遣用。”
霍准沉吟片刻,反问道,“秋霜的表哥?”
“是吴记生药铺的一个小掌柜。”
遣走秋霜、推秋棋顶罪、生药铺的掌柜,再结合裴若兰前后态度的转变,霍准约莫明白在裴家这几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转身朝寝房中走去,在妆镜台后没有摸到东西,心中更加确定,裴若兰已经发现了避子丸被换一事,她下意识的怀疑他,但秋霜似乎知道什么,只是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裴日文算计了,接着顺势推出书童秋棋顶罪,而裴若兰太过重视这位兄长,哪怕心中再不满,最后还是放过了秋棋。
至此,她对他的误会全部解开,心中难免会生出一些愧疚,因此对他不再排斥。
两人感情更进一步,霍准本该心生欢喜的,可此时却无端生出一股惶恐来。
若她知道她最深爱的兄长和他未来的丈夫从一开始就在欺骗她,那她会有多绝望崩溃,她向来看重裴日文,兴许还能原谅他,可他和她的感情本就开始于逼迫和交易,她会原谅他吗?
念及此,霍准后半夜几乎没有合眼。
早上醒来,裴若兰看到霍准眼底淡淡的乌青,疑惑的问道,“王爷昨晚没睡好?”
霍准看着她白里透红的面庞,心里苦笑,他昨夜就不曾合眼,面上却不动声色,“有件公务有些棘手,不知如何处置更好。”
听到和公务有关,裴若兰没有多问,“王爷再睡会吧。”说罢便要先起身。
霍准按住她的肩头,“陪本王再睡会儿。”
裴若兰看着他眼底的鸦青,想了想答应了他。
霍准将裴若兰揽在怀中,垂眸看着她温柔如水一般的杏眼,问道,“阿幽,你可曾被人欺骗过?”
裴若兰想了想,用气音低低的“嗯”了一声。
“那你后来可有原谅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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