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顾启茹似有难言之隐,只说了以一个字,就哽咽的再说不出话。
这时,正房的门重新打开,裴日文操控着轮椅朝两人滚来,停在顾启茹身边后,他看着裴若兰道,“你有所不知,前两日顾家出了件大事,原来茹儿并非顾夫人的亲生女儿,是顾二夫人嫉妒长嫂频繁孕胎,便买了个农妇的孩子换走了长嫂的孩子,如今顾家已经接回了真千金,自然容不下茹儿,她便求到了裴家,愿意留在我身边服侍。”说罢,他意味深长的看了顾启茹一眼。
顾启茹有把柄捏在裴日文手中,哪里敢反抗他,含着泪低低的道了声“是”。
裴若兰听出她语气里的不情愿,皱了皱眉,冲她道,“顾姐姐,这么晚了,你先去歇着吧。”
顾启茹欲说还休的看了裴若兰一眼,知道她是想打发了自己,跟裴日文说话,福了下身,转身离开。
裴若兰等她进了正房,走到裴日文身后,推着他往书房走去。
进了书房,点燃烛火后,她站在外裳系带略乱,神情有些忐忑的兄长面前,无声叹了口气,问道,“阿兄,你和顾姐姐到底是怎么回事?”
裴日文握紧了轮椅扶手,他根本没想到会被裴若兰撞见这一幕,烛光中,他轻轻眨了眨眼睛,唇角溢出一抹苦笑,语气近乎缥缈道,“若兰你知道吗?顾家其实是有找过我商议退亲一事的。”
“那时候,我断了双腿,失去前程,在梁国公府的施压下,也失去最好的朋友,遭尽了白眼热嘲,和顾家的婚事是我最后一层遮羞布,也是裴家最后的保命符,可他们竟然要退亲。是我跪下来求顾启封,与他承诺将来会入赘顾家,才保住这门婚事。”
“阿兄……”裴若兰没想到在她不知道的地方,竟然还发生过这些事,喃喃的叫了一声,哽咽着道,“对不起,都是因为我,你才会受这么多苦。”
裴日文握住裴若兰的手,轻轻摇头,“你是我唯一的妹妹,保护你是我的责任,我从来都没有怨过你。”
“从小到大,阿兄对我最好了。”裴若兰破涕为笑,过了片刻,她又肃容道,“可顾姐姐只是一个女子,她违抗不了父兄的决定,阿兄能不能放过她,就当为了我,没名没分的苦果我已经尝过,实在不愿意看见顾姐姐步我后尘。”
裴若兰悲伤的神情让裴日文说不出拒绝的话,他喉结滚了滚,用力捏了捏她的手,松口道,“好,阿兄答应你,给顾启茹一笔银子,让她离开裴家,从此她爱去哪里,与我无关。”
“多谢阿兄。”裴若兰一脸动容的道谢。
裴日文松开她的手,“已经子时正了,你早些回去歇着。”
裴若兰“嗯”了一声,将裴日文推回正房,才转身离开。
回到正房暖阁,她刚入内,就看见霍准大马金刀的坐在床榻边。
裴若兰看到他紧绷着的脸,下意识就要转身出去。
“站住!”霍准开口叫住她,不满道,“过来。”
裴若兰站在原地不动,背影写满抗拒,霍准心情越发糟糕,语气里带了命令,“给本王过来!”
裴若兰听到他凶巴巴的语气,想到自己刚到魏王府时受的苦,眼圈一红,眼泪啪嗒啪嗒的落下。
阿九瞧见,从袖中取出帕子递过去,“姑娘。”
裴若兰接过帕子,轻轻拭去眼角泪滴,正要转身,谁知霍准已经悄无声息的走到她身边,他看着她微肿的双眼,面上闪过一抹慌乱,“你哭什么?”
裴若兰抽噎了一下,淡漠道,“没什么。”然后走到桌边坐下。
霍准朝阿九使了个眼色,看着她退了出去,转身走向裴若兰,在她身边坐下,握住她的手臂,皱着眉道,“是因为本王今晚没有回正房陪你,还是因为本王刚才语气不好?”
裴若兰低着头不说话。
霍准将她揽入怀中,耐着性子解释,“本王不是不想回正房陪你,本王只是怕自己会忍不住吃醋、嫉妒,迁怒你,才去了后院主院歇下,顺便想想主院要怎么重新修葺,你才会喜欢。”
顿了顿,他又道,“刚才也不是有意凶你,是你见到本王就走,本王心里难受,免不了就失态了。”
听到霍准的解释,裴若兰的心气顺了一些,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语气里带着几分湿意道,“我气的不是王爷不回主院,而是王爷从未真正将我当做你的未婚妻子。我的所有行踪、我的一言一行都瞒不过你,可你的事我知道多少,你的行踪何时向我说过。王爷说会娶我,我相信,可我想要的却不止一纸婚书、八抬大轿、王妃的身份,王爷明白吗?”
霍准愣在原地,他怎么也没想到时至今日裴若兰的心中还有这么多的委屈,偏偏她说的都是事实,一直以来,是他忽视了她的内心,他只是将自己能给的都给她,却从未问过她想要什么。
甚至因为忌惮陆鸿鸣而对她抱有怀疑,总觉得她有一天会离开他,因此下意识的防备着她。
第75章 谁急了
想明白这些,霍准喉头咽了咽,注视着裴若兰的眼睛,语气低沉认真的道歉,“以前是本王忽视了这些,但本王向你保证,以后不管什么事,都会对你有个交代,杜峰杜林他们,你也可以随意调遣。”
裴若兰哼了一声,“王爷只要不防着我我就谢天谢地了,我哪里敢用你的人。”
霍准低眉笑了笑,“你是未来的魏王妃,他们也是你的人。”
“还未赐婚,王爷话别说的太满。”被顾启茹的事勾起了不好的情绪,裴若兰今夜不管怎么看霍准都觉得讨厌,忍不住刺他。
霍准却一点都不恼,反而笑着打趣道,“阿幽可是急了?”
“谁急了!”裴若兰瞪了他一眼,随后话锋一转,道,“不跟你说了,我要睡了,王爷请回吧。”
她想起身,纤细的腰肢却被霍准紧紧的揽着,他目光幽邃的看着她的侧脸,“本王已经割地赔款,你还要赶本王走?”
“那王爷走还是不走?”裴若兰定定的看着她,眼角眉梢尽是清冷。
霍准在心里叹了口气,到底还是妥协道,“本王听你的,走就是了,你好生歇着。”说罢,低头在她唇角轻轻亲了一下才离开。
裴若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不见,才收回眼神,唇角勾起一抹极浅的笑。
阿九见自家姑娘笑了,脸上露出一抹若有所思。
次日一早,顾启茹帮裴日文绾好发髻,正要转身去厨房拿早膳,裴日文忽然开口叫住了她。
顾启茹回过头,看向他的眼底浮起一抹疑惑,“公子还有什么吩咐?”
裴日文从桌台上的锦盒里取出一张银票,用食指和中指夹着递给她,“今日起,你不用再委屈自己留在裴家伺候我这个残废,拿着这一百两银票,爱去哪里就去哪里。”
顾启茹闻言,先是一喜,随后不可置信的反问,“日文,怎么突然就肯放过我了?”
裴日文嘲讽的看了她一眼,手指一松,一百两银票落在地上,口中冰冷的吐出一个字,“滚!”
顾启茹心想,应该是裴若兰昨晚替她说了情,而裴日文一向疼爱这个妹妹,便答应了她。
这般想着,她弯腰捡起地上的银票,朝一脸冷漠的裴日文拜了一下,便朝外走去。
裴日文看着顾启茹的背影,唇角勾起一抹讽刺。
顾启茹出了正房,看向后院的方向,停驻片刻,到底还是没有去向裴若兰道谢,决然转身,朝着府外走去。
玄十一将顾启茹的反应禀给裴日文,裴日文冷冷笑了一声,“用过早膳后,随我去一趟顾家。”
他手中捏着顾启封和顾启茹苟且的证据,不物尽其用岂不是太过可惜。
裴若兰并不知前院发生的事情,好不容易有机会在家,她去了后院正房侍疾。
裴夫人自上次坠桥后,就一直缠绵病榻,这两日终于好了一些,见裴若兰的身子也已大好,忍不住道,“再有几个月,你就要十七了,可有中意的公子,若是没有,娘就得托媒人给你说亲了。”
她这话有试探之意,毕竟裴家和魏王府可谓云泥之别,她这些日子总是害怕魏王对若兰只是一时新鲜。
信阳侯和霍准约定的时间就快到了,这也意味着,她和霍准的婚事将近,这般想着,裴若兰低下头道,“我已和人有约,等过阵子,他家中的事处理完了,便来裴家提亲。”
裴夫人见魏王和女儿已经有约,没有再问,只是道,“上回安定桥塌,家里仅有的银钱都折了进去,江南那边还有一些田产,包括祖宅,娘想将它们卖了,给你和日文分分,这样不管是你的嫁妆,还是日文的聘礼,都不会太过寒酸,让人看了笑话。”
裴若兰听到母亲要卖祖产和祖宅,哪里肯,蹙眉劝道,“那些田产和祖宅,是爹留下的最后一点念想,我舍不得卖,我想阿兄也是舍不得的。”
“不错,我也舍不得。”她话音刚落,外面传来裴日文的声音。
接着,他操控轮椅滚了进来,神情严肃的看着裴夫人,“娘,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不管是我的聘礼还是妹妹的嫁妆,我都会自己赚,不需要您变卖祖产和祖宅接济。”
“你只是帮人抄书,能赚多少银钱?”裴夫人不信。
裴日文叹了口气,道,“有件事我一直瞒着您和若兰,其实那次阴错阳差被抓进大牢,我反而投了魏王的缘,在帮他做一些事,魏王对属下极为大方,是以我手头已经攒了一些银钱。”
“你攒了多少?”
裴日文伸出一根手指。
裴夫人诧异道,“一千两?”
裴日文笑了笑,“一两!”
裴夫人嗔了他一眼,“你这孩子,净拿娘寻开心,老实说,你到底攒了多少。”
“够我娶妻和送妹妹出嫁了。”
裴夫人还欲追问,裴日文却从袖中取出一卷红绸,“今日去顾家,顾侍郎与我说了一件事,顾家还是想和裴家结亲,只是新娘子由顾启茹变成了顾启诗。”
裴若兰不解道,“顾家为何一心一意就瞧中了阿兄?”
裴夫人道,“你阿兄在魏王手下做事,未来前程想必是不差的,顾侍郎看重他,自然有他的理由。”
裴日文怕妹妹多想,轻声解释,“顾家真千金长于乡野,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在京中想寻个好夫婿并不容易,也许是因为这个缘故,顾侍郎才想继续和裴家结亲。”
裴若兰打量着兄长的神色,总觉得他说的不是全部的实情。
等裴夫人开始午歇,她推着兄长出了正房,问道,“和顾家的婚事,阿兄刚才是有所隐瞒的罢?”
裴日文叹了口气,望向她道,“什么都瞒不过你。”顿了顿又道,“不过有些事我还需要查证一番,才知道真相,到时候再一并告诉你。”
裴若兰皱起眉,“还不知道真相,阿兄就应了这门亲事?”
“我现在只知道,上次西厢走水,与那个顾启诗有莫大的关系。”顿了顿,裴日文又道,“只凭这一点,我便不能放过她。”
第76章 我想送给魏王
见兄长有自己的考量,裴若兰没有再多问,将他送出正房便回了暖阁。
在窗边的锦榻上坐下,她随手拿了本书来看,正要翻开,忽然想起她上次在霍准书房中闹出的乌龙,忍不住弯了弯眉。
随手翻了几页,她放下书,冲阿九道,“我想绣个荷包,你帮我去针线房拿拿些布料和绣线过来。”
阿九闻言,下意识的问,“姑娘是绣给自己,还是绣给谁?”
裴若兰迟疑了一下,道,“我想送给魏王。”
阿九点了点头,朝外退去。
等她再回来时,手中端着一只笸箩,里头是一块紫色的素缎,以及各色丝线。
裴若兰回想了一下自己曾经收集的各色花样,最终选了祥云,细致的描在素缎上,又挑出要用的丝线认真的劈丝。
到傍晚时,她才完成劈丝,正要穿针引线,阿九提醒道,“天色不早了,姑娘先用晚膳罢。”
裴若兰经她提醒,才恍觉自己已经忙了这么久,轻轻的“嗯”了一声,小心的将丝线放回到笸箩中。
晚膳是阿九做的,有清香扑鼻的蟹酿橙、色彩鲜亮的胭脂鹅脯,还有一碟什锦香脆馄饨,一盅乳白色的鱼汤。
她的厨艺极好,裴若兰用的十分满足。
用完晚膳,阿九一面收拾碗碟,一面道,“等下奴婢陪您在院子里走走,好消消食。”
裴若兰想到自己刚才的饭量,面上浮起一抹赧然,冲她点了点头。
阿九将碗碟送去厨房后,两人朝外走去。
裴家的宅子虽然只有两进,占地面积不大,但东西厢都带了跨院和抄手游廊,不是那种一眼能望穿东西的。
裴若兰有些好奇西厢的修缮进度,便带着阿九往西厢走去。
到了西厢那边,只见三明两暗的厢房已经重新拔地而起,工匠们有的在雕刻窗户上的花样,有些在给柱子上色,忙的热火朝天。
这进度,不用想都知道霍准出了不少力。
她静静的站在那里看了好一会儿才转身离开,回到寝房,她继续绣荷包,烛光映照下,她的唇角微微勾起,安静而美好。
小小一个荷包,她用了三天半才绣好。
这几日,霍准没有来打搅她,不过倒是差人送了不少吃的用的玩的过来,他很用心,送的都是裴若兰没有吃过见过的,像御制菜肴宝塔肉、奶汁鱼片、莲蓬豆腐、佛手金卷、雪山梅,还有小叶紫檀的梳子、婴拳大小的夜明珠、点燃后会转动的美人灯……
裴若兰将胳膊支在矮几上,观赏着面前的美人灯,烛光影影绰绰的映在她脸上,含笑的杏眼充满玩味。
倒是难为他了,没有一样东西是和鸿鸣送的重样的。
次日,是信阳侯的生辰,裴若兰早就和兄长定下由他出面,她便没有上心,用完早膳就准备回魏王府,谁知她刚出门就被人拦住。
拦住她的人穿着一身胭脂色的衣裙,画着精致的梅花妆,身量高挑而匀称,笑盈盈的看着她道,“裴姑娘是要去信阳侯府赴宴罢,侯爷特意让婢子来接您。”
裴若兰愣在原地,她怎么也没想到,信阳侯会让人堵上门,心中不禁懊恼,早知如此,她就不出门了。
“裴姑娘请!”雁奴摆了个请的手势。
裴若兰面上浮起一抹尴尬的笑,“姑娘稍等片刻,我出门太急,忘了带贺礼。”说罢,她朝阿九看去。
阿九会意,朝府里走去,不一会儿,抱着一只锦盒出来,两人随着雁奴上了马车。
信阳侯府与魏王府只隔了两条街,从裴家过去,用了一个时辰才赶到。
下了车,雁奴引着她往里走去,沿着青石甬道,她低声解释,“此次生辰宴男宾和女宾是分开的,奴婢带您去塘禧院。”
一路上,雁奴不停的与人寒暄,裴若兰瞧得出,她在信阳侯府的地位极高。
到了塘禧院,她刚入内,就瞧见几个眼熟的面孔,她们曾是她的手帕交,但在兄长出事后,就和她生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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