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若兰淡淡瞥了几人一眼,没有主动开口打招呼,在雁奴的安顿下直接进了内室。
外间,三个千金面面相觑,凑在一起低语。
“裴家已经没落,她怎么来侯府赴宴了?”
“这两年一直没有她的消息,我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她了。”
“我听闻啊,信阳侯有磨镜之癖,你们说她会不会攀上了信阳侯?”
“那也太恶心了。”
“还好我们当初和她断了情分,这样的人,说起她都觉得脏。”
……
内室,裴若兰并不知外头有人在编排自己,她看向躺在摇椅上,一身清贵气质的信阳侯,福了下身,“侯爷。”
信阳侯睁开眼,看见是裴若兰,她笑着起身道,“若兰来了。”说着,便要拉她坐下。
裴若兰不动声色的避开她的碰触,在玫瑰圈椅上坐下,道,“外面宾客渐次入府,侯爷倒会躲清闲。”
信阳侯在她对面的圈椅上坐下,哂笑道,“外面有多少人是真心为替本候贺寿,又有多少人是冲着本候即将升任吏部侍郎来的,本候实在懒得应付。还不如在这里与你喝喝茶、说说话。”
她话落,裴若兰正要开口,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吵嚷声。
信阳侯皱起眉,看向雁奴,“去瞧瞧怎么回事。”
雁奴应了一声,朝外走去。
信阳侯看向裴若兰,“勉之也该议亲了,这次做寿就请了些年轻的小丫头,让若兰你见笑了。”
裴若兰抿了抿唇,没有作声。她其实也挺年轻的。
不一会儿,雁奴从外面走了进来,粉白的鹅蛋脸上露出一抹不悦,“回禀侯爷,外头有两位姑娘编排裴姑娘,另一位姑娘气不过,就与她们吵了起来。”
信阳侯看了裴若兰一眼,皱眉道,“她们编排若兰什么了?”
“齐家四姑娘和钟家六姑娘说裴姑娘是靠着献媚侯爷,百般哀求,才得了来侯府赴宴的帖子。”雁奴说完,忍不住觑了裴若兰一眼。
裴若兰脸上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倒是信阳侯怒不可遏道,“岂有此理!”
第77章 觊觎
信阳侯看向裴若兰,神色严肃道,“若兰,你是本候的客人,齐家姑娘和钟家姑娘胆敢在信阳侯府编排你,本候一定会给你出了这口气。”
说罢,她看向雁奴道,“你去将那两人撵出侯府,日后不许她们再登门。”
“是,侯爷。”雁奴领命离开。
信阳侯瞥了裴若兰一眼,“如此,你可满意?”
裴若兰记得她刚才看到的三个人分别是白婉怡、齐灵、钟曼之,如今齐灵和钟曼之被赶出信阳侯府,留下的那个便是白婉怡,可她当真是无辜的吗?
她犹记得,在兄长刚断腿的那段日子,白婉怡并未立刻疏远她,而是一直安慰她,给她推荐大夫,一直到兄长的腿被十几个大夫都判了死刑,她才开始疏远她。
一开始她还以为是梁国公府施压,白家管得严,她才不能继续和她联系,直到后面在街上遇见,她眼看着她被无赖纠缠,却坐在马车里面都不露一下,她才知道,曾经她以为的深厚友情只是她在权衡利弊。
想到这里,裴若兰冲信阳侯道,“齐灵、钟曼之是愚蠢,但刚才那番话只怕是有人引导她们说的。”
“你的意思是白婉怡也不无辜?”
“只是猜测罢了,侯爷若是不信,就当我没说过。”
信阳侯沉吟片刻,扫了雁奴一眼,雁奴会意,再次朝外走去。
这次,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回来,屈身禀道,“回侯爷,奴婢已经打听过,白姑娘刚才只是起了个话头,并无蓄意引导,她见齐二姑娘和钟六姑娘越说越过分,才开口阻止。”
信阳侯朝裴若兰看去,“这个结果,你可还满意?”
裴若兰对白婉怡的怀疑并未因为雁奴的话而打消,直觉告诉她,白婉怡绝对不是只起了个话头,但这话没必要和信阳侯说,这般想着,她微不可察的笑了笑,道,“兴许是我误会了。”
信阳侯看了下滴漏,“本候该去前院了,你第一次来信阳侯府,对各处都不熟悉,就让雁奴跟着你罢。”
裴若兰想着,有雁奴在的确能省去许多麻烦,便默认了她的安排。
信阳侯走后,裴若兰也朝外走去,白婉怡见她出来,语笑嫣然道,“若兰,过来。”
裴若兰怔了一下,朝她走去在她身边坐下。
白婉怡像是从未跟她生分过一般,捻起一颗梅子递给她,熟络道,“早就听闻信阳侯府的干果是一绝,尤其是这个雪山梅,你尝尝,我记得你以前最爱吃这种果脯了。”
裴若兰瞧着白婉怡递过来的梅子,没有伸手去接,只淡淡道,“现在已经不喜欢了。”
白婉怡就像没有听出她话中的潜台词,没有半分尴尬的将梅子放在一旁的桌上,然后问道,“你今日是跟谁一起来的?”
裴若兰没有作声,白婉怡又道,“和你兄长吗?许久不曾见过,他还好吗?”
“他很好。”顿了顿,裴若兰又道,“听闻今日的生辰宴,也是信阳侯府二公子的选妻宴,祝你得偿所愿。”
说罢,她起身朝外走去,白婉怡看着裴若兰的背影,有些拿不准她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想了想,她站起身,尾随着裴若兰朝外走去。
裴若兰带了雁奴出了正院,往不远处的花园走去,在经过一处假山时,她听到里面传来呜呜咽咽的声音,下一刻,一个衣衫不整的女子从假山里跑了出来,撞在裴若兰的身上。
雁奴看清人影,当即变了脸色,“玉奴,你不好好待在房中,跑出来做什么!”
玉奴听到雁奴的训斥,满眼含泪的看了裴若兰一眼,转身跑向远处。
“姑娘莫怕,那丫头脑子有些问题,侯爷心疼她,才将她养在府中。”雁奴温柔的安慰裴若兰,和刚才训斥玉奴的模样判若两人。
裴若兰满脑子都是玉奴清亮的瞳孔含着泪的模样,她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继续朝前走去。
没走几步,岔路口处突然出现一个让她浑身发凉的人,面前一身姜黄色衣衫的人不是宋勉之又是谁。
裴若兰下意识的转身想逃,宋勉之施展轻功,直接跃到她面前,眼神不善的紧盯着她,“你跑什么?”
裴若兰强压住心中的慌乱,装作不认识宋勉之的模样,“男女七岁不同席,我一闺阁女子,遇着外男自然要避着些。”
“是吗?”宋勉之脸上浮现出一抹嘲讽,“我还以为你是因为我信阳侯府二公子的身份太低,才避着我,若我是个亲王,你只怕早就扑进我怀中,甚至自荐枕席,赖着不走……”
宋勉之的话越说越过分,裴若兰的面色也渐渐苍白起来,她不想承认见过他,可宋勉之分明已经确认了她的身份。
“怎么不说话?心虚了?”宋勉之伸手想捏裴若兰的下巴,这时雁奴皱着眉头开口道,“二公子,裴姑娘是侯爷的贵客,您这样无礼,侯爷会不高兴的。”
“本公子的事轮得着你一个婢子指点?”宋勉之冷冷的看了雁奴一眼,再次抬手去碰裴若兰雪白的脸蛋。
匆匆赶到的白婉怡看到这一幕,想也不想,叫出声来,“若兰,原来你在这里。”
裴若兰听到白婉怡的声音,这才如梦初醒,转身走向她道,“我们回去吧。”
“慢着!”宋勉之呵斥了一声,再次施展轻功,翻身跃到两人面前,他冷冷的看着白婉怡,“你可以走,她留下!”
“若兰她……可是得罪了二公子?”白婉怡握紧了裴若兰的手,试探着问了一句。
宋勉之的耐心终于告罄,“本公子让你滚,你是聋了吗?”
白婉怡面色一红,又羞又恼。
宋勉之见状,伸手捏住她的下巴,“裴若兰本公子是一定要娶的,你还勾着本公子,莫非是想被抬进信阳侯府作妾?”
白婉怡听到自己最担心的答案,顿时面如金纸,宋勉之松开她的下巴,朝裴若兰探去,想将人揽入怀中带走,生米煮成熟饭,这样魏王和姐姐就不会因为这个女人而退婚了。
第78章 瞧不起
裴若兰听到宋勉之轻薄的话语,像是被人剥了衣裳扔在闹市示众一般,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不过在男人的手探过来时,她还是本能的退后。
宋勉之见她躲避,讽笑了一声,“你想跑去哪里?找姐姐,还是……”他用唇形做出“魏王”两个字。
想到霍准,裴若兰的指甲陷入掌心,鼓起几分勇气,胸膛起伏道,“是你姐姐再三催请,我今日才来赴宴,而你本该被禁足,却私自出来为难于我,难道就不怕她知道,加重对你的责罚。”
裴若兰不提责罚还好,听到这两个字,宋勉之的面色越发难看,眉宇之间浮起一抹冷厉,“不管你说什么,我今日都不会过你!”
说罢他大步逼近,眼看就要抓住裴若兰的胳膊,关键时刻,一柄紫玉折扇破风而来,打在宋勉之的手腕上。
宋勉之半条胳膊都被打的发麻,他皱眉看向落在地上再熟悉不过的紫玉折扇,眼神一变。
信阳侯已经走到裴若兰身边,看也没看被打伤的弟弟,柔声安抚她道,“小子顽劣,让你受惊了。”
裴若兰见信阳侯赶到,微微松了口气。
信阳侯又看向雁奴,“你先带白姑娘回主院,我处理完这厢事便过去。”
雁奴带着白婉怡离开,白婉怡走了两步,回头又看了一眼,见三人往附近的亭子走去。
到了晚香亭,信阳侯虚扶着裴若兰坐下,然后怒目看向宋勉之,“跪下,向裴姑娘道歉。”
宋勉之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阿姐,这个贱人抢了你的未婚夫婿,我是在……”
“啪!”不等宋勉之说完,信阳侯抬手用力的扇了他一巴掌,冷着脸道,“魏王是什么身份,我是什么身份,她又是什么身份,你当真愚蠢到瞧不出来三人之中谁是被强迫的?”
宋勉之脸颊涨得通红,仍不死心道,“我就是见不得你的婚事被抢。”
听他这么说,信阳侯微微缓了语气,“这件事另有隐情,魏王不曾辜负我,裴姑娘更不曾对不起我,从头到尾都是你在无理取闹。跪下,向她斟茶认错。”
宋勉之咬紧牙关,不肯松口。
信阳侯见他冥顽不灵,深吸了一口气,“长姐如母,你不肯跪,好,我替你跪!”说罢,她用力一甩绛红色的袍子,便要朝裴若兰跪下。
宋勉之由姐姐教养长大,哪里舍得她向一个落魄人家的女儿下跪,当即伸手拦住他,冷哼道,“我跪就是。”
他冷冷看了裴若兰一眼,从桌上端起一只茶盏,另一只手甩开袍摆,单膝跪地道,“是我有眼无珠,行事莽撞,才与裴姑娘为难,还请你高抬贵手原谅我!”
裴若兰看他不情不愿的模样,并未接他捧过眉心的茶盏,只冷冷道,“你的道歉有几分诚意,你我心里都清楚,你不用再跪我说这些违心的话,我也不会原谅你。”说罢,她起身冲信阳侯点了点头,朝亭子外走去。
她刚走出亭子,就看见匆匆赶来的霍准和阿九。
两人隔着两步距离,看向彼此的眼神都有些复杂。
片刻后,霍准担心的开口,“宋勉之可有伤到你?”
“没有。”裴若兰将信阳侯赶到后发生的事简单提了一遍,然后往前院走去。她倦得很,想回去歇着。
霍准扫了阿九一眼,“你先陪她回去,本王去会会信阳侯姐弟!”
阿九点了点头,追着裴若兰而去。
信阳侯府的管家得知裴若兰要走,忙让人套了车送她。
登车前,有个绿衣姑娘跑了过来,机灵的大眼睛里闪烁着难为情,“我家的车坏了,能搭我一程吗?”顿了顿又道,“我叫顾启诗,父亲是吏部侍郎顾如晦,跟那些贵女实在合不来,你就行行好带我一程。”
裴若兰听到她的名讳,蓦地想起兄长说的家中西厢着火就是拜她所赐,并不情愿与她同行,婉拒道,“我和小姐并不顺路,你让侯府管家再套一辆车送你罢。”
她抬脚打算继续登车,身后的顾启诗不满道,“亏我刚才见你被那个侯府公子欺负时还想救你,谁成想你这么不近人情,搭一程都不愿意。”
裴若兰听她说起宋勉之,停下脚步,想着有阿九在,谅她也翻不出什么花样,便道,“那你上来吧。”
顾启诗跟在裴若兰身后,提着裙摆飞快的上车。
落座后,顾启诗朝裴若兰嘿嘿一笑,有些憨态可掬,裴若兰眉心微蹙,怎么看她都不像是个会放火烧人宅院的人,难道其中有误会?或是她特别会伪装。
顾启诗见裴若兰皱眉,还以为她是不满她没有第一时间搭救她,开口解释道,“我并非故意拖延不在第一时间救下你,实在是出门前顾夫人百般叮咛,不许我与人动粗。”
“你不是顾家小姐,怎么还称呼‘顾夫人’?”
“小孩没娘,说来话长,”顾启诗毫不见外的将她这一年多以来的遭遇说了一遍,到马车在顾府外停下时,还有些义愤填膺,“你说顾家又不待见我,为什么还要请我回来,还不如让我回翠竹镇……”
裴若兰面露疑惑,“你以前住在翠竹镇吗?”
顾启诗看向她,“你听过?”
“我们是同乡。”裴若兰解释道,“我祖籍江南吴江,还有个师兄住在翠竹镇。”
“你那师兄叫什么名字?说不准我还能认识。”虽然在翠竹镇上,她就认识一个读书人。
“姓李,讳清河。”
顾启诗一拍大腿,笑道,“巧了不是,李清河正是我大哥,我还在翠竹镇时,没少庇护它,只是不知他还有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师妹。”
顿了顿,又道,“既然这么有缘,不如我们结为异性姊妹,从今往后我罩着你。”
裴若兰见她兴致勃勃的模样,却是轻轻摇了摇头,“这就不必了。”
“怎么你瞧不起我?”
“以后你就知道了。”说罢,她看了阿九一眼,阿九会意,半拖着将顾启诗请下马车。
车厢里,裴若兰撩起侧帘,看着顾启诗垂头丧气的回了顾家,噗嗤一笑。
这一刻,似乎在信阳侯府受的委屈都一扫而空,对霍准也没那么怨了。
往事暗沉已不可追,来日之路光明灿烂比什么都重要。
第79章 本王替你来管教
霍准进了晚香亭,在裴若兰坐过的石凳上坐下,没有理会宋勉之,冷峻的目光看向信阳侯,食指轻叩着桌台,“本王已经给过你一次机会,你若是管不住他,本王便替你来管教,可好?”
信阳侯眸光闪了闪,拱手道,“今日之事是本侯管教无方,还请王爷给本侯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霍准没作声,示意她说下去。
“本侯愿献上千两黄金和城外千亩田庄向裴姑娘赔罪,另外,京城三百里外的屏山县正缺一县令,本侯打算让勉之去历练几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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