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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裴若兰难免要客气两句，“杨姑娘弹得很好。”
“裴姑娘这么说，我安心多了，原还担心会扰到姑娘清静。”
“不会。”
两人又说了些话，杨姑娘才起身离开，裴若兰亲自将她送出去。看着她娉婷袅娜的身姿，眉心微蹙……
当晚，裴若兰入睡时，笛声再次想起，紧跟着琴声也响了起来。
这次，两人一直合奏到后半夜才停下。
次日晨起，云舸进来服侍时，裴若兰眼底隐隐发青。
“姑娘昨晚没睡好吗？”
裴若兰诧异的看向她，“你睡的着？”
云舸不解，“为什么会睡不着？”
“外面又是笛声又是琴声的。”
云舸随口道，“奴婢觉得那两人弹得挺默契的，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裴若兰无言以对。
之后两晚，两人都是合奏到后半夜。
裴若兰用棉花堵了耳朵，才将将睡着。
次日，是和许夫人胞弟见面的日子。
一大早，萧夫人便过来了，顺便为裴若兰带来一套新衣、一套头面，看到裴若兰眼底的鸦青，又给她画了个精致的妆容。
打扮停当，云舸忍不住惊叹道，“姑娘今日好美，如仙子一般。”
裴若兰却有些不自在，她看向舅母，“这样是否太过华丽？”
“一点都不华丽，正正好，是你以前穿的太过素净，将自己的倾城之貌都掩盖了，如今我只是将你身上的那层纱揭开罢了。”
看着时辰差不多，萧夫人牵着裴若兰朝外走去。
刚走下台阶，霍准就迎面走来，他看着裴若兰身上藤萝色的衣裙和发间的藤萝花串簪子，惊艳之余，心中亦觉得发酸，她这是认真的要和那个鳏夫相看？
萧夫人见到霍准，笑着道，“魏公子这是要出门？”
“他乡遇故知，约在了紫燕楼会面。”
“那刚好顺路，可要同行？”萧夫人客气的询问。
霍准微微颔首，“那再好不过！”说罢，他又朝裴若兰看去，“弟妹今日装扮的煞是好看。”
萧夫人听着他的夸奖，觉得有些怪怪的，不过思绪很快就被迎面而来的杨玥儿打断，“萧夫人，裴姑娘，你们这是？”
萧夫人看着杨玥儿，解释道，“我们要去紫燕楼用午膳。”
杨玥儿暗暗看了霍准一眼，嗓音悦耳道，“我正好也有些事要去紫燕楼一趟，只是家中的马车已被父亲用了，不知能否和几位同乘？”
“当然可以。”萧夫人痛快的说道。
第116章 马车里的机锋
裴若兰扶着舅母上了马车，将她安置在主位，自己挨着她在马车左边坐下，霍准上车后，看了裴若兰一眼，走到右边坐下，最后上车的是杨玥儿，她看了眼霍准，又看了眼裴若兰，温柔的询问，“裴姑娘，我能坐在你旁边吗？”
裴若兰抬起头看了她一眼，“自然。”
杨玥儿微微提起裙摆，走到裴若兰身边坐下。
她落座后，裴若兰闻到一股子蔷薇香气，和她娇嫩的妆扮倒是相得益彰。
萧夫人看向杨玥儿，笑着问道，“你们两个是怎么相识的？”
杨玥儿哪好意思说自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她笑吟吟的看着裴若兰，“听家仆说对邻搬来个如花似玉的姑娘，我想着以后能做个伴，便去拜访了下，没想到裴姑娘不止生的好看，脾气也温和得很，我们很是投缘。”
裴若兰听到她的夸赞，客气道，“杨姑娘气质不俗，琴声更是动听，余音绕梁，三日不绝。”
萧夫人点了点头，“看来你们两个确实极为投缘。”
杨玥儿抿嘴笑了笑，余光扫到霍准时，眸光轻闪了下，然后看着萧夫人试探的问道，“我的事其实倒也不急着办，与其办完事一个人用午膳，倒不如等会儿和你们一起先用午膳，再去办事，夫人觉得可好？”
萧夫人面露为难，她们要真只是用午膳，带杨玥儿一个也就带上了，可偏偏他们此行另有要事，并不方便多加一个人。
杨玥儿看出萧夫人的为难，眼底闪过一抹极淡的失落，主动道，“若是不方便，那就算了。”
萧夫人叹了口气，“也不是不方便，实不相瞒，我和若兰今日去紫燕楼是为了给她相看人家。”
听到最后几个字，杨玥儿脸上一红，她下意识的看了霍准一眼，“那魏公子不与你们同去？”
“他是去会朋友的。”
“原来如此，那是我唐突了。”杨玥儿只觉得面颊灼热，她是为了接近魏公子，才有了方才的提议，没想到，魏公子去紫燕楼是为了见朋友。
“无碍无碍。”萧夫人笑着打圆场。
她话音刚落，马车忽然颠簸了一下，车中几个女眷都受到惊吓，歪了身子，霍准想都没想，下意识紧紧的握住裴若兰的手臂，将她稳稳的托住。
待马车恢复平稳后，他担心的目光落在她脸上，裴若兰用力抽回自己的手，转向舅母问道，“您还好吗？”
“没事，”萧夫人的脸色有些煞白，但还是摇了摇头，她正要询问杨玥儿，谁知霍准先一步开口，目光柔和的看着杨玥儿，问道，“杨姑娘，你可有大碍？”
“多谢魏公子关心，我没事。”杨玥儿摇了摇头，耳朵尖微微泛红。
裴若兰将两人的来往看的分明，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但心里却有些闷，拇指的指甲无意识的掐着食指指腹。
她以为自己的小动作没人看见，却不知都被霍准看在眼中，他轻磕了下眼皮，看来她也不是无动于衷。
这般想着，他轻轻勾起唇角，看向杨玥儿道，“姑娘的古琴弹得极好，不知师从哪位名家？”
杨玥儿漂亮的双眸水粼粼的看向霍准，“我的老师是陵大家。”
“难怪姑娘的琴艺这般出色。”
“公子的笛子吹的也很好，其中的情愫让人动容。”
萧夫人见两人相谈甚欢，忽然插嘴问道，“不知魏公子在京城可有娶妻？”
霍准微不可察的看了裴若兰一眼，“订过一门亲事，不过我那未婚妻对我十分嫌弃，便逃婚了。”
萧夫人还未开口，杨玥儿忍不住怒道，“魏公子这般好的人，你那未婚妻竟然嫌弃你，还做出逃婚这等不规矩的事，当真不知好歹。”说罢，她许是觉得自己有些激动，转头看向裴若兰问道，“裴姑娘，你说是不是？”
裴若兰目光淡淡的瞥了霍准一眼，不答反问，“大哥以为呢？”
霍准只是想刺激裴若兰，并非真的要惹她生气，哪敢承认，当下道，“她没有错，错的是我。”
杨玥儿面露惊讶。
霍准话是对杨玥儿说的，但眼神却若有似无的看向裴若兰，“以前我自恃身份，没少做欺负她的事，她都不与我计较，而我非但不珍惜，反而不信任她，怀疑她对我别有用心，最后深深的伤害了她，她这才离开我。”
“原是这般，”杨玥儿面露失落，“那她现在在哪里，魏公子要去找她吗？”
“不管她在哪里，我都会找到她，求得她的原谅。”
裴若兰被霍准看着，只觉得他再说下去，其他人就要发现什么，忍不住打断他，“那女子既然离开大哥，不再回京，就是铁了心的要与你断了，与其继续纠缠，惹人生厌，连当初的情分都耗尽，倒不如一别两宽，各生欢喜。”说罢，她看向杨玥儿，“杨姑娘，你觉得我说的可有道理？”
杨玥儿看了眼裴若兰，又看了眼霍准，末了，轻轻点了点头，“魏公子，我觉得裴姑娘说的很有道理。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满目山河空念远，不如怜取眼前人。”
“正是这个道理。”裴若兰冲杨玥儿一笑，“杨姑娘的人果然和你的琴声一样通透。”
杨玥儿垂眸羞涩一笑，又抬起头期待地看着霍准。
一句“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已经到了霍准嘴边，但在触到裴若兰警告的眼神后，他到底还是咽了下去。
他笑容不羁的看向杨玥儿，“杨姑娘说的极是。”
杨玥儿和霍准相视一笑，耳朵尖越发的艳红。
不多时，马车在紫燕楼外停下，霍准朝杨玥儿摆了个请的手势，杨玥儿提着裙摆朝外走去。
走到最后一级台阶时，不知怎的就踩空了，多亏婢女及时将她搀住，她才没有摔倒在地。
“姑娘，您怎么样？”婢女看着自家姑娘泪凝于睫的模样，担心的问道。
杨玥儿低着头，嗓音里已经带了哭腔，“我怕是走不了了。”
婢女闻言，用力的咬了下唇，抬起头看向霍准，“魏公子，您能否送我家姑娘去医馆？”
第117章 挫败
霍准侧头看了裴若兰一眼，见她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沉着脸应了声，“好。”
萧夫人也担心杨玥儿的伤，她牵着裴若兰起身，冲霍准道，“医馆离这里还有段距离，你们坐马车去。”说罢，带着裴若兰下了车。
霍准看着裴若兰头也不回的离开，收回目光后，眼底一片烦躁之色，过了片刻，吩咐杨家婢女，“扶你家姑娘上来罢。”
萧夫人带着裴若兰进了紫燕楼，到了二楼雅间，许夫人和她的胞弟已经到了，男子脸型方圆，微胖，容貌并不出众，但胜在身高八尺，双目炯炯有神，金冠玉带，气质富贵。
万淮山先向萧夫人行了一礼，然后将目光落在裴若兰的脸上，定了片刻，侧身道，“先入座罢！”
萧夫人携裴若兰坐下，万淮山吩咐随从，“可以上菜了。”然后走到许夫人另一边坐下。
许夫人注意到弟弟的眼神总似有若无的移向裴若兰，便知道这事成了一半。
她笑吟吟的冲裴若兰介绍道，“这是我弟弟，姓万，名淮山，如今在府衙任通判一职，除此之外，济州的各大酒楼、绣楼、钱庄大都在他名下。”言下之意，若是裴若兰跟了万淮山，必然能保她一世荣华。
裴若兰心里其实并不在意这些，只是想找个由头逼走霍准，她朝万淮山浅浅一笑，“万大人，我姓裴。”
万淮山温和的点了点头，“我听姐姐说起过你，才思敏捷，气质美如兰，今日一见，确实如此。”
须臾，酒楼小厮鱼贯而入，将菜品摆好，然后躬身退了出去。
万淮山笑容潋滟的看向裴若兰，“裴姑娘多少年没来过济州了？”
“八九年了。”
万淮山用公筷夹起一块鸭肉放入她面前的碟子，“这道神仙鸭子是紫燕楼大厨的拿手菜，你尝尝。”
裴若兰夹起鸭肉放入口中，片刻后，点头道，“口味咸鲜，软烂柔滑，的确很不错，”
万淮山见她拘束的紧，语气越发温和，“这奶汤鲫鱼、灵芝蒸鸡，都是极滋补的菜，很适合冬日食用，你尝尝。”
一顿饭吃下来，万淮山对裴若兰极为照顾，萧夫人和许夫人几乎插不上话，两人不动声色的对视一眼，都知道这事有门道。
用完午饭，万淮山又让人上了茶水点心，他饮了口茶，看向裴若兰道，“鼎元寺后山的那株绿菊最近开了，裴姑娘想去看看吗？”
裴若兰掀茶盖的动作顿了一下，很快又恢复自如，抬起眼皮看向万淮山，微微颔首道，“好啊！”
心里却想，霍准那般精明，既然做戏就要做全套，何况再有几天就要过年了，他应该不会留在济州太久。
万淮山见裴若兰答应与他一起出游，眼底的笑意越发深浓。
以他的身份，就算想找个刚及笄的闺阁女子做续弦也是易如反掌，可偏偏他子嗣艰难，之所以要找有孩子的，图的就是他们宜生养的身子。
这一年来他其实也见了不少寡妇，但都不合心意，反倒是今日这个裴姑娘，只一个照面，他就觉得处处都合自己的心意。
至于她腹中的孩子，无论男女他都养得起，好生教导出来，以后也是亲生孩子的一个助力。
这般想着，他心里在要送去裴家的年礼上又加了一笔，最好过完元宵节，两人就成婚。
裴若兰并不知晓万淮山的心思，用完茶点便听到舅母冲许夫人道，“时候不早了，我们就先回去了。”
许夫人点了点头，又看了裴若兰一眼，“你们一路小心。”
萧夫人笑盈盈的带着裴若兰离开。
看着雅间的门关上后，许夫人笑睨向自己的胞弟，“怎么样，满意吗？”
万淮山想到裴若兰出众的身段气质和她身上那股子让人忘忧的香气，笑着道，“能让长姐这般巴巴惦记着的女子，我哪会不满意，只是不知道她怎么想？”
“以你的财势品貌，若是诚心诚意就想娶她，她迟早会被你打动的。”
另一边，萧夫人和裴若兰出了紫燕楼，只见霍准正立在马车边等着她们，也不知道在这站了多久。
萧夫人走上前，还未开口询问，霍准便道，“杨姑娘的扭伤并无大碍，我已经将她送回甜水井巷子了。”
萧夫人看着他肩上零星雪粒子，才注意到外面不知何时已经飘起雪，歉疚道，“你让车夫跑一趟便是了，何必自己跑过来。”
霍准眼神复杂的看了眼裴若兰，没有多作解释，打起车帘，“你们先上车罢。”
萧夫人牵着裴若兰上车，霍准紧随其后。马车行驶起来后，萧夫人看向裴若兰，试探着问道，“我瞧着万大人对你是很满意的，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舅母话音落下，裴若兰察觉到一注如有实质的视线也投了过来，不用想都知道是霍准。
她心中划过一丝异样，默了片刻，才道，“万大人性格温和，周到细致，相信以后会是个好夫君。”
“那鼎元寺之行，你再多瞧瞧，我这边也安排人仔仔细细的打听下他私下的为人。”
当着霍准的面，裴若兰只能硬着头皮应下，“那就多谢舅母了。”
霍准瞧着两人相谈正欢，只觉得胸口像是憋了一团的火，他为了挽回她已经从京城追来济州，她就非要这么轻贱他的情意吗？完全不顾及他，当着他的面就和萧夫人商讨其和别的男人的婚事。
那个万淮山他已经打听过了，的确，在济州算是个人物，但除了脾气好，待妻子温和细致，他的相貌、权势、财力哪点比得上他！
想到这里，愤怒之余，霍准心中又生出一点挫败感，难道她就是喜欢温柔小意，对她百依百顺的男子？
萧夫人和裴若兰说完话，注意到霍准脸色有些差，关心道，“魏公子身子不适吗？”
霍准闻言，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一声，看向裴若兰道，“许是在外头站太久了，有些着寒，”他眼皮轻颤了一下，接着又道，“我那宅子还未开过火，能否劳烦弟妹让人替我煮一碗姜汤？”
“这是自然。”萧夫人替裴若兰说道，“等下你在若兰那里喝过姜汤再回去，免得夜里发热，身边都没个知冷知热的人侍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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