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罢,他将目光投向裴若兰,用眼神询问她。
裴若兰很清楚,她现在对万淮山没有一点的感觉,以后就算要再嫁也不会选择他,自然不愿意和他说起自己的喜好,只道,“我不挑食。”
霍准朝裴若兰看去,不挑食?那不吃圆葱的人是谁?
裴若兰察觉到霍准的目光,淡淡扫了他一眼,霍准立刻低下头。
万淮山注意到两人之间的眉眼官司,眼波晃了晃,看向霍准试探着问道,“魏公子是做什么营生的?”
霍准到万淮山的询问他,抬起头与他对视,眼神中带着几分深色,他这是怀疑他了?警觉性倒是不错。
“不过是衙门里的一个小吏,随便混口饭吃。比不得万大人位高权重,与许知州同掌一州钱粮刑狱。”他云淡风轻的说道。
万淮山就像没有听到霍准对自己的吹捧,笑了笑,“魏公子气质清贵,举手投足间自有一番威严,怎么瞧都不像是个普通小吏。”
“也许是小时候家里也烈火烹油的阔过罢,不过如今能重回上京,魏家人已经知足了。”
万淮山沉思片刻,拱手道,“魏公子原来是东原魏家人,失敬失敬。”
霍准不置可否的端起面前茶水饮了一口。
裴若兰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她父亲在世时,只是四品国子监祭酒,因而她只对那时朝堂上的派系有所了解,但霍准口中的魏家明显是十几年前就落败的,她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不过看万淮山的反应,是信了霍准说的。
马车又行了大半个时辰才停下,万淮山等着裴若兰将披风穿上,才掀开车帘下车。
裴若兰在他之后起身,也跟着站了起来,许是因为坐了太久,迈出第一步时,她的腿脚有些僵硬,试探着走了几步,才恢复正常。
霍准跟在她身后,见她平安落地,微不可察的松了一口气,却不知他对裴若兰的过分关注,早就落在万淮山的眼里。
霍准下车后,万淮山看向他客气的说道,“已经到了鼎元寺,魏公子请自便。”说罢便引着裴若兰朝寺里走去。
霍准看着两人渐渐走远,脸上的笑意一寸一寸的消失,最后只余冰冷。
杜林觑了他一眼,轻声道,“王爷,我们可要跟上去?”
“不急。”霍准说罢,朝一边的卖佛寺贡品的巷子走去。
鼎元寺和别的寺庙不同,不是建在山上,而是建在城郊一座小镇里,地势平坦,十分适合女眷出游。
霍准挑了些精致的小玩意,才带着杜林往鼎元寺里走去。
另一边,万淮山已经带着裴若兰到了梅林,远远就瞧见一片白梅树,一阵风吹来,花瓣如香雪一般簌簌落下,清冷而梦幻,美不胜收。
“绿梅在最里面。”万淮山说着,就要带裴若兰入内。
裴若兰却没有跟上,她环视了一周,疑惑道,“怎么就只有我们两个人?”按理来说,绿梅这种稀罕的品种盛开,应该是游人如织。
万淮山止住脚步,看着她如水一般的杏眼,解释道,“这般美景,若是游人太多,难免会失了意境。”
裴若兰看着他含笑的面容,给人的感觉明明很可靠,可她心里总觉得惴惴不安。
第121章 哄她
裴若兰的心思并不难猜,万淮山失笑道,“是我考虑的不周到,只顾着清静,却忘了要避嫌。刚好魏公子和他的朋友也来了,不如我让人请他们过来,一起进去观赏那株绿梅。”
裴若兰听到他这般提议,微微点了点头,“嗯,既然大哥和他的朋友已经来了,总不好让他们白跑一趟。”
她话音刚落,便听见一道脚步声沙沙响起。
裴若兰侧头看去,只见霍准高大的身影朝她走来,她原本有些忐忑不安的心顿时安稳下来。
万淮山看着径直走来的霍准,眼底泛起一丝波澜。他明明已经交代过守梅园的僧人,没有他的允准,不许放人进来,他到底是怎么进来的,是财帛动人心,还是他的身份并不像他说的那样简单。
万淮山面上很快恢复正常,但心里却下了决定,今日回去就派人去上京一趟,将这个魏子玄的底细查清楚。
霍准走到两人面前,语气极淡的解释,“我那位朋友临时出了点事,并没有按时赴约,不过既然已经来了,自然不能辜负这盛开的绿梅。”顿了顿,又疑惑的问道,“万大人和弟妹怎么还在这里?”
万淮山开口解释道,“我与裴姑娘想等魏公子一起进去。”
霍准朝裴若兰看去,他是男人,最懂男人的那点心思,万淮山只怕巴不得和若兰一起进入梅林,不愿意的人只能是若兰,算她还有点防人之心!
这般想着,霍准心情极好的说道,“走罢。”
两人分别走在裴若兰的左右,往园子深处走去。
走了两步,万淮山忽然问道,“今日鼎元寺禁止游人入梅园,魏公子是怎么进来的?”
霍准淡淡瞥了万淮山一眼,言简意赅道,“有钱能使鬼推磨。”
万淮山笑了笑,没再开口。
走了有一盏茶的功夫,所见梅树的花色渐渐变深,一株比一株的花色更浓,最后一株便是绿梅,浅碧色的花瓣掩映在枝叶之间,如淡淡的绿云一般,美的有些不真实。
万淮山看着裴若兰惊艳的眼神,正要开口说些什么,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忽然响起,来人三步并两步的跑到他面前,禀道,“大人,许知州请您回城。”
万淮山脸上浮起一抹凝重,看向躬身站在自己面前的小吏,“许知州可有说是因何事找本官?”
小吏摇了摇头,“不曾,只是交代下官立刻请您去府衙一趟。”
“本官知道了。”言毕,他看向裴若兰,“抱歉,我要先回城一趟,若是时间来得及,天黑之前我一定来接你。若是来不及,能否请你在僧寮里住一晚,我明日再来接你?斋饭我已经提前让人安排好了。”
裴若兰目光温和的看着他,“公事要紧,至于回城一事,我随大哥一起便是,大人不用担心我。”
“……这样也好,”万淮山朝霍准看去,“魏公子,裴姑娘就有劳你照顾了,我会将马车留给你们。”说罢,他又深深的看了裴若兰一眼,才带人离开。
待梅园里只剩下他们两人,裴若兰若有所思的看了霍准一眼。
霍准挑眉,“你这般看着本王做什么?难不成怀疑是本王将他弄走的?”
“真不是你?”
霍准叹了口气,“要本王对天起誓吗?”
裴若兰收回目光,没有再问。
霍准见她信了自己,又朝她走近了两步,紧挨着她说道,“这片梅林给本王的感觉很像你。”
裴若兰看着绿梅花瓣因风而落,伸手去接,一片浅碧色的花瓣打着旋儿落在她手心。
霍准看着她的侧脸,“你还记得你曾在王府藏书楼给本王跳过一支舞吗?那时的你在本王的心中便如月宫仙子一般美,也似今日这纷纷扬扬的梅花雪。”
裴若兰自然记得那回,只是相比而言,霍准对这段回忆的感觉是美好的,而她则是厌恶甚至屈辱的。
长长的叹了口气,她转头看向霍准,“王爷觉得那支舞很美,是吗?”
霍准察觉到裴若兰的不悦,眉头微微皱起,眼神中闪过一抹慌乱,“本王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裴若兰目露嘲讽,“王爷可知我那日为何会在藏书楼起舞?其实我是为了诱惑你。我被你囚禁,有家归不得,也没有别的依仗,只能以我卑微的身躯为局,让你放我回家一趟。”
她的语气平静的可怕,可霍准却听出了她平静之下的无奈和悲伤,他的胸口像是被塞了一团湿透的棉花,闷得喘不过气来。
“对不起。”他捧起她的脸,嗓音暗哑的道歉,额头亲密的贴着她的额头,“真的对不起。”
裴若兰低垂了眼皮,两行清泪顺着她白皙的面庞落下。
霍准看着她的眼泪,心里闷得发疼,整个人好像被套上了沉重的枷锁,不知如何是好,他用粗粝的拇指一点一点拭去她脸上的泪痕,然后紧紧的将她拥入怀中。
裴若兰被他抱着,她能感觉到他揽着她的双手都在颤抖,心中越发委屈……
很久后,霍准才放开裴若兰,他低头盯着她泛红的眼睛思索了片刻,忽然开口道,“你还没有看过本王舞剑罢?”
说罢,不等裴若兰回答,他朝外走去,不一会儿,提着一柄龙泉宝剑过来,他看了裴若兰一眼,然后用拇指一推剑柄,下一刻,散发着凛冽气息的宝剑直往冲云霄,他跃身而起,握住剑柄,横劈向空中……
裴若兰看着霍准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的身姿,被他吸引,慢慢忘了那些悲伤的情绪。
他所使的剑法越来越眼花缭乱,那些落花仿佛有了生命一般,随之起舞。
最后一招毕,霍准将剑抛向空中,裴若兰看的提心吊胆,生怕一个不小心剑会刺在他身上,那剑却像长了眼睛一般,直直落入他手中的剑鞘里,不差分毫。
他握着剑朝她走来,与她并肩而立,而在他方才舞剑的地方,出现了三个由花瓣堆积而成的大字,正是她的名字。
第122章 花粉过敏
裴若兰看着那三个字,目露惊讶。霍准捉住她微凉的手,低头看着她的眼睛问道,“心情有没有好一点?”
裴若兰还未答话,远处一阵风起,地上的花瓣似赤色的浪一般层层叠叠的涌来,覆盖住霍准用花瓣写下的字。
霍准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还带着关切的表情一点一点的皲裂。
风将两人身上的衣袍吹的猎猎作响,霍准反应过来后,掀起披风侧身将裴若兰挡住。
外面风声呼啸,裴若兰被他遮蔽在带着他体温的大氅里,像是进入了一个温暖的小世界,静谧而安心。
一切归于平静后,霍准放下披风,地上的花瓣又多了一层,厚重的如一席红色的毯子。
他侧头看向裴若兰,“本王再为你舞一次剑?”
“不必了。”裴若兰轻轻摇头,她看着他的眼睛道,“王爷的剑法是杀人技,是用来保家卫国、斩杀佞臣的,不该用来取乐。”
霍准握紧了手中的剑柄,“以前的错已经铸成,本王现在只是想你开心一点。”
裴若兰对上他幽深的眼眸,心里突然有些乱,没有顺着他的话说下去,“天色不早了,我们该回城了。”说罢,便要朝梅林外走去。
“等等!”霍准叫住她,从怀中取出一串翡翠十八子,握住她的手,套在她的手腕上。
裴若兰的手腕又细又白,十八子由彩翡雕镂穿成,戴在她欺霜赛雪的腕子上,极为漂亮。
“红酥青葱,相映生辉,很好看。”霍准夸了一句,才放开她的手。
裴若兰看着手腕上的珠串,垂眸道,“太冰了。”说罢就从手上摘了下来要还给他。
霍准不肯接,“是本王考虑不周,你若觉得冰,便等开春了再戴。”顿了顿,又道,“但本王送出的东西绝不会再收回来。”
裴若兰喉头一哽,她看出来,霍准心里是明白她的意思的,但却装作不懂。
用力的将手串攥在掌心,她抬步朝梅林外走去。
霍准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后,眉眼低垂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路过大殿时,霍准突然开口,“可要进去上炷香为自己祈福?”
裴若兰瞥了他一眼,“听舅母说鼎元寺的香火很灵验,你当真希望我进去?”
霍准一时语塞。
裴若兰继续朝外走去,霍准却站在原地,眸光闪烁了下,侧头吩咐道,“杜林,你先送裴姑娘上车。”
杜林应了一声,跟着裴若兰离开。
霍准看着两人走远,快步朝大殿走去,一刻钟后,他从里面出来,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裴若兰在马车里啜饮完一盏清茶,霍准才回来,她闻到他身上的香火味,明知故问道,“王爷中途去了哪里?”
霍准倒是坦然,“已经到了大殿外,本王觉得上炷香也不费什么事,便进去进了三炷香。你方才不也说,这鼎元寺灵验得很?”
“王爷还信这些?”
霍准摇了摇头,认真的看着裴若兰,“不是信这些,是喜欢……”
他这话说的语焉不详,但眼神却专注的盯着裴若兰,裴若兰脸上不觉有些发热,她低下头去,嫩白的手指握住面前的茶盏,心跳的速度隐隐加快。
霍准见她面露羞涩,看向她手中已经空了的茶盏,“想喝水?”
裴若兰低低的“嗯”了一声。
霍准从她手中接过茶盏,两人指尖相触的那一刻,心同时颤了一下。
霍准添完水,将茶盏递回给她,目光顺着她的脸向下,落在她尚未明显隆起的小腹上,“最近有让大夫请平安脉吗?”
“这段时间并未觉得有何不妥,便没有再让大夫诊脉了。”
霍准思量着道,“等年后,生产嬷嬷倒是可以过来,但孙神医那边可能要等月份大了才能抽空过来。”
裴若兰闻言,没有接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他,霍准自顾自道,“先前说不管孩子,只是一时气话。这是本王的第一个孩子,不只是你的心肝,也是本王心中独一无二的珍宝。”
裴若兰想到自己曾经做过的那个梦,清亮的眼中突然露出防备之色,“王爷要抢走这个孩子吗?”
“不会,”霍准下意识的安抚她,“十月怀胎的是你,本王怎么会将孩子抢走,只要你能让本王这个做父王的时常见到他,本王就满足了。”
裴若兰听到他的保证,微微松了口气。
她现在心里越来越乱,明明当初决定离京,是想和他彻底的分开,可他偏偏又追过来,如今又越来越顺着她,眼看两人又不可避免的交缠在一起,她真的害怕自己会慢慢的被他说服。尤其当他以孩子为理由时,她更是无法拒绝他的示好。
见裴若兰的脸色越来越差,霍准有些担心的问道,“怎么了,身子不舒服吗?”
裴若兰摇了摇头,“没有。”说完便低下头去,不再与他对视。
霍准若有所思的看着她,不知过去多久,忽然觉得身上有些发痒,但冬日衣裳厚重,裴若兰还坐在他面前,他又不能去抓,只能强忍着,不过片刻,额头便沁出细密的汗滴来。
之后,他发现自己的手背上也多了很多细小的红点,似被针扎了一般,至此他终于明白自己是怎么回事。
“若兰,”他试探着叫了裴若兰一声。
车厢里太过温暖,裴若兰已经有些昏昏欲睡,但抬头看到霍准的脸后,她一下子清醒过来,“你这、这是怎么了?”
“应该是刚才舞剑时,花粉过敏了。”霍准一脸无奈的说道。
“你既然知道自己花粉过敏,为何还要去鼎元寺赏梅?”
霍准深褐色的眼睛紧紧的看着裴若兰,就在她以为他又要说一些“是因为喜欢”的好听话时,他平静的解释,“只是间歇性的会过敏,十次里有一两次,本王也没想到这回会中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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