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准握住她放在自己脸上的手,指腹轻轻摩挲她的手背,温柔道,“想吃什么,本王让伙房的人去做。”
裴若兰想了想,道,“没什么胃口,若是伙房中有粟米,劳烦他们给我煮碗粟米粥。”
霍准起身去外面吩咐了一声,回来后,裴若兰已经再次睡了过去。
半个时辰后,杜林将伙头兵煮好的粟米粥端了进来,霍准正要将裴若兰叫起来,裴若兰自己先醒来过来,霍准帮她在胸口垫了只迎枕,将温热的粟米粥送到她唇边。
伙头兵顾及到裴若兰的伤势,有意将粟米磨得细碎,又用文火炖足了时辰,入口后清甜香浓,裴若兰喝了大半碗才停下,整个人都温暖熨帖起来。
霍准放下瓷碗,帮她擦了擦嘴角的粥渍,眼底一片柔情缱绻。
裴若兰盯着他看了片刻,垂下眼帘,道,“对不起,王爷曾叮嘱过我不要外出,可我却食言了。”
霍准见她一副做错事的模样,心中泛起酸楚,他托起她的脸,认真道,“若兰,这不怪你。一日两日不许你外出,是为你好,可连着几个月都不许你外出,那和囚禁你有什么区别。是本王没有保护好你,才让你遭受了这么多的伤害,一切错处都在本王。”
裴若兰听他这般说着,眼圈微微泛红,好一会儿才道,“你见过如意了吗?”
霍准眼底含着温柔,微微颔首,“她生的像你,懂事、漂亮。”
“也像王爷。”
霍准挑眉,“嗯?”
“眉毛像王爷。”
霍准面上浮现出一抹喜色,“真的?”
“自然是真的。”
霍准握着裴若兰的手,心里有太多的话想跟她说,但看到她眼底的疲惫,又缄默下去,“你再睡会儿吧,本王就在这里守着你。”
陇西,西郊外的一处药庐里,虞欢检查过所有病人的情况,确定没什么意外后,回到药房,药童丹青扶着腰迎上来,“师傅,你捡回来的那个小子太闹腾了,只要摇篮停下,他就扯着嗓子哭。”
虞欢安抚的看了丹青一眼,朝摇篮走去,只见里面躺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孩子,见着她,张嘴就要哭,虞欢眼底闪过一抹不耐烦,无情的威胁,“不许哭!你爹娘都不要你,把你扔了,你要是识相就乖乖的,不然我将你扔出药庐!”
孩子像是被她吓到,扁着嘴,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
“喂过羊奶了吗?”虞欢问丹青。
丹青哼了一声,“这小子挑剔的厉害,不肯吃。”
“拿过来!”虞欢伸出一只手,丹青忙将炉子上温着的羊奶递过去,虞欢接过后狠狠的皱起眉,“你就这么给他喝?”
“不然呢?”
“加点杏仁或者茶叶去腥。”
丹青答应了一声,重新煮了羊奶,递给虞欢,虞欢用小木勺一点一点的喂给摇篮中的孩子。
不知是饿了,还是羊奶的味道好了许多,抑或是顾启诗太凶,这次孩子倒是没闹,老老实实的将羊奶喝了。
虞欢看着他睡着,起身欲走,丹青叫住了她,“师傅什么时候给他取个名字?”
虞欢盯着襁褓里的孩子默了片刻,道,“就叫他君玉罢。”说罢,头也不回的离开。
丹青晃了晃摇篮,轻轻的唤了声“小君玉”。
漳源军大营,入夜后,裴若兰才醒来,霍准喂她吃了半碗肉粥并几口素菜。
止疼药的药效已过,裴若兰的伤口又剧烈的疼痛起来,整个人恹恹的。
杜林将碗碟端出去后,霍准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哄着道,“该换药了。”
裴若兰听他这么说,只觉的伤口更疼了,好一会儿,才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
霍准将她扶了起来,低头拉开她中衣上的系带,慢慢将衣服褪下,明亮的烛光中,她的肩头柔润白皙,再往下,却是层层覆盖的绷带。
霍准用剪刀将绷带剪开,一圈一圈的解开,起初裴若兰只觉得羞耻,但到了最后几层,霍准轻轻一碰,她就疼的满头大汗。
霍准怕伤到她,越发束手束脚,用了一刻钟的时间,才将绷带解开,然后简单的用药酒擦洗了下伤口,将止血消炎的药粉洒上去,再重新缠上。
做完这些,两人都有些脱力,霍准帮裴若兰重新穿好中衣,轻轻的将她揽入怀中,亲了亲她泛红的眼角,“若是可以,本王愿意代你受这些苦。至于害你的罪魁祸首……本王不会放过她,总有一日,会让她血债血偿。”
听霍准提到承惠郡主,裴若兰的眼神有些复杂,但想到她乱臣贼子的身份,最后什么都没有说。
第185章 舍不得
养了七八天后,裴若兰的伤口终于结痂,能下地走动。
当晚,用过晚饭后,她冲霍准道,“我一个女眷留在军营有诸多不便,对王爷的名声也不好,明日我就带如意回城罢。”
霍准目光复杂的看着裴若兰,他心里是舍不得她的,可也明白她说的字字在理,沉吟了片刻,道,“本王让杜峰送你回去。”
裴若兰依偎在霍准怀中,低低的“嗯”了一声。
熄灯后,霍准抱着裴若兰上榻,他小心的将她揽入怀中。
一夜好眠,次日,裴若兰醒来时,霍准已经不在。
她穿好衣裳,梳完头,他才从外头走进来,不等裴若兰开口询问,他便主动交代道,“本王和于守将他们商量了一些事。”
事关军机,裴若兰没有多问,两人落座后,有小兵将早饭端了上来,霍准替裴若兰盛了碗肉粥,“回城的路不算近,你多吃些。”
裴若兰接过瓷碗,小口小口的吃着,不时抬起头看霍准一眼,霍准察觉到,挑眉问道,“怎么了?”
裴若兰摇了摇头,“没什么。”
霍准冲她笑了笑,给自己也盛了碗肉粥。
用完早饭,裴若兰该回城了,霍准突然伸手,紧紧的将她拥进怀中,温热的唇凑近她耳畔,低声道,“本王会尽快结束这场战事,早些回去与你团聚。”
裴若兰环住他劲瘦的腰,“我在元英街静候王爷佳音。”
霍准将裴若兰三人送出军营,看着她们上了马车,又望着马车走远,没入林间,才转身离开。
回军营的路上,霍准沉着脸,眉头紧锁,杜林劝道,“属下已经增派了玄龙卫保护裴姑娘,她和小郡主定然会一路平安。”
霍准“嗯”了一声,随后像是想起什么一般,看向于守将,问道,“本王记得你成过亲,同你的青梅竹马?”
“回王爷,属下成亲已有十载。”
“你夫人可有替你生下子嗣?”
“属下和夫人有一儿一女。”
“那你在外征战,可会思念他们?”
“这是自然。”
霍准默了片刻,又道,“那你是会思念谁多一些?”
“这个问题属下从没想过。”
“现在想!”霍准不容拒绝的说道。
于守将皱着眉盘算了下,道,“那还是想夫人多些,毕竟夫人才是与我携手一生之人,孩子长大了便会有自己的家庭。”
霍准“嗯”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回城的马车上,顾启诗抱着小如意,冲裴若兰道,“小如意这么乖,我都想生个孩子了,到时候我要生个男孩,就让他娶了小如意,若是生了女孩,就让她们做好姐妹。”
听顾启诗这般说,裴若兰笑了笑,“好啊!”话落,不免又想起远在上京的母亲和兄长,若是没有陇西这场兵祸,如今兄长应该已经带着母亲到济州,他们一家人团聚了。
顾启诗瞧着裴若兰眼中的失落,稍一思索,便知道她在想什么,笑睨了她一眼,“等这场仗打完,你就能见到你母亲和兄长了。”
裴若兰“嗯”了一声。
进城后,马车直奔元英街,下了车,看着熟悉的门楣,裴若兰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杜峰推开门,冲裴若兰道,“裴姑娘请。”
裴若兰往里走去,庭院里干干净净的,没有一片落叶,就像是她只出了一趟门,并没有远行一般。
进了内室,双目通红的云舸带着两个熟面孔迎了上来,是以前在济州时霍准给如意找的两个奶娘。
两人一齐躬身向她行礼,裴若兰叫起后,文氏柔柔开口,“王爷让人重新布置西屋,以后奴婢两人就带着小郡主在西屋过夜,白日里,您若是有愿意,就让小郡主在东屋陪您,您若是没有精力,就让她待在西屋。”
裴若兰想说自己可以带小如意,文氏又道,“您刚生产完,正是需要恢复的时候,不妨等养好了身子,再亲自照顾小郡主。”
裴若兰一想,确实是这个道理,便默认了文氏的安排。
但夜里裴若兰一个人躺在偌大的床榻上时,却怎么也睡不着,她不禁想起霍准,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又想到在忠王府供职的陆鸿鸣,承惠郡主吃了这么大一个亏,应该会迁怒他罢。
想到后者,裴若兰心中一片焦灼,想着下次见到霍准,应该跟他提一提此事。
次日清晨,云舸进来伺候,看到裴若兰眼底的鸦青,她心疼道,“可是伤口疼得厉害,睡不着?”
裴若兰摇了摇头,“只是想到一些事,有些失眠。”
云舸红了眼圈,“姑娘被掳去陇西,受苦了。”
裴若兰帮她擦了擦眼泪,“傻丫头,我这不是回来了。”
“奴婢就是心疼您,原本您是不用遭受这些的。”
云舸的话,让裴若兰恍惚了一下,是啊,她原本是不用遭受这些的,若是她没有被霍准强迫……
可人活这一遭,开弓哪有回头箭,她已经走到这一步,便只能看脚下和未来的路,若是频频回望从前,假设这个、假设那个,那她这一生只怕都要在幽怨中度过了。
这般想着,裴若兰转了个话题,“早饭吃什么?”
“奴婢给你做了您最爱吃的蕨笋馄饨和鲜虾肉团饼。”
裴若兰在军营的这些日子,不是吃粥就是吃一些水煮菜或凉拌菜,眼下听到云舸做了蕨笋馄饨和鲜虾肉团饼,眸光顿时亮了起来,催促道,“摆饭罢!”
云舸刚摆好饭,顾启诗就从西厢房过来了,整个人也有些恹恹的。
裴若兰关心道,“怎么脸色这么差?”
顾启诗满脸疲惫的看了裴若兰一眼,犹豫了下,到底还是没有说实话。昨晚,许是因为换了床榻的缘故,她一挨枕头就入了梦境,回到她被按着跪在忠王府门口那日……在梦里整整挨了一夜的鞭子,她的精神能好才怪。
“没什么,可能是认床,没有睡好。”
裴若兰自己没有认床的毛病,但是听说过,有些人的确是这样的。
第186章 霍准的心意
用过早饭,顾启诗打了个呵欠,起身朝外走去,“困得很,我再去睡一会儿。”
裴若兰目送她离开后,低声吩咐云舸,“你去问问陆大夫,他那里可有安神香,给诗姐姐送点过去。”
云舸答应一声,退了出去。
裴若兰坐在窗下,看着庭院中耀眼的榴花,微微出神。
云舸回来后,她侧过头问道,“安神香送过去了吗?”
云舸点了点头,“已经送过去了,陆大夫那还有一盒,让奴婢给您。”
裴若兰看了眼云舸手中的木盒,心里浮起一些不好的回忆,她摇了摇头,“我不用安神香的,你拿去给诗姐姐罢。”
云舸有些诧异,裴若兰没有解释,重新看向窗外,“石榴花很漂亮,你剪几枝找个瓶子插起来。”
“是!”云舸转身退下。
不一会儿,她抱着一只白瓷细颈的花瓶进来,“奴婢找着两个花瓶,都插了花,给顾小姐也送去一只。”说着,她将花瓶放在一旁的条案上。
过了会儿,云舸又道,“姑娘的伤口该换药了。”
裴若兰垂下眼眸,叹了口气,起身朝内室走去。
云舸小心翼翼的帮她除了衣裳,解了纱布,在看到后心那处可怖的伤口时,呼吸都凝滞起来。
裴若兰肌肤细嫩,察觉到云舸骤然加重的呼吸,她侧头朝镜中看去,只见她通红的眼里含满泪水,而她背上的伤口狰狞的让人害怕。
“你要是害怕的话……”
裴若兰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云舸打断,“奴婢不是害怕,是心疼您。”
“傻丫头,我能活着回来,已经算菩萨保佑了,上药罢!”
云舸带着哭腔“嗯”了一声,轻轻的帮裴若兰上了药,然后重新缠上纱布。
她将纱布末端打好结,剪掉多余的后,裴若兰拉起中衣,又穿好外裳。
重新在罗汉床上坐下,裴若兰抿了口茶,若有所思的吩咐云舸,“你再去找陆大夫一趟,问问他可会调制祛疤膏。”
云舸想到自家姑娘背上的箭伤那般严重,祛疤膏是要提前准备起来,忙快步朝外走去,不一会儿,又垂头丧气的回来,“陆大夫说,他并不精于此道,手中的祛疤方子只有普通效果,并不能祛除姑娘背上的伤疤。”
裴若兰眸光有些黯然,过了片刻,道,“这样罢,你让人在附近打听打听,看能不能找到什么好的方子,对了,陇西虞大夫那边也去问问。”
“好,奴婢这就让人去打听。”
午后,文氏将小如意抱了过来,裴若兰看着一团可爱的女儿,不禁弯了眉眼,问文氏,“如意昨夜睡的怎么样?”
文氏笑着道,“小郡主性子很好,亥时就睡了,丑时醒来过一次,喂了奶很快又睡了过去,到卯时才起,也不闹,是奴婢带过最好带的小主子。”
裴若兰心想,她小时候可没这么好带,这孩子莫不是随了霍准?
到了黄昏,裴若兰该用晚饭了,文氏才将小如意抱回到西屋。
顾启诗睡了一整日,精神才恢复过来,不过看着桌上清淡的晚饭,脸又垮了下去,“好不容易恢复自由,我们就吃这些?”
裴若兰夹了筷子清炒山药片给她,好脾气地解释,“你身上还有伤,不能吃浓油赤酱的菜。”
顾启诗挑眉,“伤口不都愈合了?”
裴若兰顿了一下,道,“女孩子身上最好不要留疤。”
顾启诗这才明白裴若兰的意思,不过下一刻,又混不在意的说,“留就留了,反正我不在乎。”
“可我在乎,听话,我已经让人去找祛疤的方子了,等你身上的疤淡下去,你想吃什么都随你。”
顾启诗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细心的关怀,突然觉得鼻子有些酸,她闷闷的哼了一声,看着满桌没滋没味的饭菜,也没那么讨厌了。
几天后,去打听祛疤膏的玄龙卫还没消息,元英街倒是来了个裴若兰意料之外的人。
阿九向裴若兰行过礼后,嗓音沉哑道,“听闻姑娘受了箭伤,奴婢奉王爷之命,给您带了些东西过来。”
裴若兰没问她带了什么东西过来,而是关心道,“你怎么会来漳源,可是陛下发现了你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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