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惠郡主脸上笑意不减,“我虽然讨厌裴氏,可孩子是无辜的,何况他是我第一个守着出生的孩子。”
不一会儿,生产嬷嬷抱着孩子出来,冲承惠郡主道,“是个漂亮的小姑娘。”
承惠郡主看着襁褓中眨着眼睛的小婴儿,忍不住伸出手戳了戳她的脸颊,孩子忽闪着和裴若兰如出一辙的杏眼,忽然朝她笑了一下。
承惠郡主眼底的笑意更深,交待嬷嬷,“让奶娘好生照顾她!”
嬷嬷抱着孩子就要退下,承惠郡主想是想起什么一般,又补了一句,“若是父王带人来要孩子,你就告诉他,孩子体弱,须得满月后才能见人。”
“是,郡主。”
嬷嬷走后,萋萋有些诧异的看向自家郡主,“您对这个孩子真好。”
承惠郡主不置可否的笑了笑,“熬了一夜,该回去歇着了。”说罢,大步朝外走去,萋萋连忙跟了上去。
裴若兰醒来时,孩子吃过奶水,已经回到她身边,她看着这小小的一团,心中澎湃着一股子陌生的情感,轻轻的拍着她的襁褓,目露思念,“小如意,这是你父王给你取的名字,年年岁岁,你定会事事如意。”
不知想到什么,裴若兰眼底又浮现出一抹悲伤,呢喃着道,“只是,娘可能不能看着你长大……”
次日,裴若兰发现孩子还在她身边,忍不住问生产嬷嬷,“忠王可有说过,何时将孩子接走?”
嬷嬷道,“会等姑娘出了月子,”见裴若兰目露诧异,她又道,“是郡主开恩,特意交代的。”
想到承惠郡主,裴若兰的心情有些复杂,她整个人好像很矛盾,时而恨她入骨,时而又颇有人性。也不知道是什么环境,造就了她这样的性子。
“对了,诗姐姐的身子养的如何了?”裴若兰询问嬷嬷。
“已经退了烧,府医说,很快就能清醒过来。”
裴若兰松了口气,只要保住性命就好。
又过了几日,裴若兰正在逗小如意玩,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极轻脚步声,她抬起头看去,只见顾启诗扶着柱子,朝她笑了笑。
裴若兰和她对视,不知不觉就湿了眼眶,哽咽着道,“差点丢了性命,怎么还笑!”
顾启诗缓慢的走向她,在床边坐下,将小如意抱了起来,“你们母女平安,我还活着,多好的。”
接下来,顾启诗每日都会过来,两人一起照顾小如意。
夜里,裴若兰则一个人带着小如意睡,承惠郡主送来的奶娘除了刚开始当过两次差,之后便一直闲置着。
小如意满月前一夜,裴若兰将自己绣好的麒麟肚兜给她换上,她的眼中含着浓烈的不舍,一遍又一遍的亲吻孩子的额头。心中有千言万语想要交代,但最后说出口的却只有一句近乎叹息的呓语,“小如意,睡罢。”
次日一大早,承惠郡主就让萋萋过来接人,裴若兰看了身边的顾启诗一眼,“小如意认诗姐姐,让她跟着一起去吧!”
顾启诗闻言,下意识的就要反驳,裴若兰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说道,“小如意需要人照顾,在陇西,我只放心你!”
裴若兰已经将话说到这个份上,顾启诗只能答应下来,她抱着小如意,跟着萋萋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裴若兰看着两人的背影,始终保持着柔和的笑意,直到寝房的门被关上,她的眼睛瞬间噙满泪水,心口闷的根本就喘不过气……
另一边,承惠郡主亲自带着小如意去见了忠王,忠王看见她直皱眉,承惠郡主不等他开口询问,就解释道,“养了这么久,我也该回军中了。”
“这样也好。”忠王到底还是需要这个女儿的,和颜悦色了一些。
一行人上了马车,忠王单独一辆,承惠郡主和抱着小如意的顾启诗一辆。
顾启诗见承惠郡主的目光有意无意的落在小如意的身上,还以为她又在打什么坏主意,干脆将身子转了一半过去,只留给承惠郡主一个侧影。
承惠郡主心中不悦,有必要这么防着她吗?
第180章 换人
在承惠郡主的记忆中,她是一边读着圣贤书,念着忠君爱国的文章,一边被父亲逼着造反的,这造就了她矛盾的性子,总是忍不住怀疑自己。
后来,忠王斩杀了娇惯她的奶娘和她养的一只兔子,她才被迫果决了一些,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骨子里到底还是有迟疑不决的一面。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她射向霍准的那三支箭才偏了一些,将裴若兰抓回来后,是既憎恶她,又不想伤害无辜,小如意尤甚,她知道她不该和这个孩子有什么牵扯,但就是对她狠不下心。
无奈的叹了口气,想到等会要做的事,承惠郡主硬下心肠,不再去看小如意。
一个时辰后,马车在凌家军大营外停下,承惠郡主率先下了马车,顾启诗抱着孩子紧随其后。
忠王问迎上来的刘副将,“约好换人的时间到了吗?”
刘副将回道,“还有一刻钟。”说罢,他又看了眼顾启诗怀中的孩子,眼中闪过一抹恨意,“这就是魏王的孩子?”
“不错。”
“属下有一提议,”刘副将凑近忠王,压低声音道,“我们可以用这孩子挫一挫魏王的锐气。”
忠王瞥了刘副将一眼,“哦,你有什么计策,说来听听!”
刘副将眼中一片暗沉,突起的颧骨上写满了狠厉,“属下知道附近有一种毒草,人服下后一个月才会毒发,逐渐全身溃烂而死,届时魏王忧心这孩子,定然疏于统率漳源军,我们凌家军便能长驱直入!”
忠王听刘副将这么说,有些意动。
承惠郡主却忍不住怒道,“这般下作的手段我不同意。”
刘副将讨好的看向承惠郡主,“俗话说无毒不丈夫,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承惠郡主脸色越发难看,她看向忠王,肃然道,“父王别忘了,这孩子虽然是魏王的血脉,可也只是一个女孩,就怕到时候魏王非但没有分心,反而冲冠一怒,挥军北下,届时父王多年的图谋只怕会化为乌有。”
忠王因为承惠郡主的话又摇摆不定起来,良久后,轻叹一口气,到底还是忌惮霍准,没有同意刘副将的提议。
一刻钟后,一行人与霍准在战场上相见,霍准眯眼看向凌家军阵前的诸人,找了两遍都没有找到裴若兰的身影,倒是顾启诗抱了个孩子站在承惠郡主马下。
算了算裴若兰的孕期,霍准心中浮起一丝不好的预感,难道若兰生产时出了什么意外?
想到裴若兰可能已经不在人世,霍准牵着缰绳的手微微颤抖起来,与此同时,锐利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看着顾启诗手中的孩子。
承惠郡主将霍准脸上的表情看的分明,她扬声道,“魏王,本来说好要用裴若兰交换凌赟,现在我改了主意,你将凌赟交给我,我就将顾启诗和你的女儿交还给你。”
原来若兰给他生了个女儿,霍准看着被吹的飒飒作响的襁褓,沉声吩咐杜林,“将凌赟带过来!”
很快,凌赟被带了过来,霍准用力一甩马鞭,将他卷在马上,朝对面奔去,承惠郡主看着他离自己越来越近,但他的眼睛从头到尾都只落在小如意的身上。
两人之间的距离只剩下一丈时,霍准停了下来,他用力一甩,凌赟落在地上,然后看向承惠郡主道,“将本王的女儿还给本王。”
承惠郡主先吩咐刘副将将凌赟带回来,然后冲顾启诗使了个眼色,顾启诗朝霍准走去,两边的人错身时,谁也没想到刘副将会突然发难,他一遍托举起凌赟砸向承惠郡主,一面抽出长刀砍向顾启诗。
破风声袭来的那一瞬,顾启诗脖颈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她回头看去,根本来不及躲避,下意识的用自己的身子将小如意遮蔽的严严实实。
但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来临,只听一声闷哼,她颤颤巍巍地睁开眼睛,只见刘副将跌的远远的,不知生死,身边躺着一柄刀。
“你先回营帐。”霍准居高临下的看着顾启诗吩咐道。
顾启诗点了点头,快步朝漳源军的方向走向。
她身后,承惠郡主看都没看凌赟和刘副将一眼,只笑着道,“要想换回裴若兰,三天之内,我要三千斤粮草。”
说罢,她拍马而去,一点都不恋战。
霍准看着她的背影,直到凌家军如潮水一般全部退去,他才调转马头往漳源军大营的方向跑去。
回到军营,他径直朝主将营帐走去,入内后,果然看着顾启诗抱着孩子坐在榻上。
顾启诗瞧见霍准,有些心虚道,“王爷能否让人热些牛奶或者羊奶来,小如意有些饿了。”
霍准盯着小如意的小脸看了片刻,才转头吩咐杜林,杜林领命,退了下去。
霍准走到榻边,看着小如意问起裴若兰。
顾启诗默了片刻,道,“若兰生完小如意就被软禁在忠王府,”顿了顿,又道,“她本来能逃走的,是为了救我才选择留下。”
霍准看着顾启诗消瘦的模样,一开始他是怨怪过她和裴若兰的,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冷静下来之后,他明白自己并不应该责怪她们。
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这场仗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打完,难道就让她们一直躲着吗?这和坐牢有什么区别。
“本王会想办法将她救回来。”霍准沉声说道,旋即,又看着小如意问道,“本王能抱抱孩子吗?”
顾启诗站起身,将孩子递给霍准,告诉他怎么抱婴儿。
霍准接过后,只觉得这孩子轻的像是羽毛一般,但当她睁开浅茶色的眼睛时,他的心里被一种陌生的感情充盈着。
“小如意。”霍准低低的喊了声这个他曾经和裴若兰说起的名字,眼底漫出笑意。
小如意一定都不认生,看向霍准的眼里全是好奇,霍准心里越发欢喜。
不知过去多久,杜林从外面走了进来,他手里端着一碗羊奶,冲霍准解释都,“属下去的及时,伙房还有最后一只羊。”
第181章 良心
霍准将小如意放在榻上,然后接过羊奶,用瓷勺舀了,一点一点的喂给她。
婴儿本就饿的快,小如意又一整日都未进食,一点都不挑剔,霍准喂一勺,她就喝一勺。
霍准看在眼里,只觉得一颗心软软的。
喝过羊奶,没多久,小如意就困了,霍准看着她睡熟后,示意顾启诗随他到外间。
顾启诗本以为霍准是要和她秋后算账,谁知他却是问起裴若兰的近况,以及她生产时的情况。
顾启诗三言两语说清楚了裴若兰的近况,随后又道,“若兰生产时,我正昏迷不醒,王爷想知道当时的情况,就早些将她救回来,让她细细的说给你听!”
霍准肃着脸,攥着的拳头紧了紧,“本王会的。”
三千斤粮草,他从自己的私库里出便是!
三日很快过去,两军相交处,裴若兰被带到阵前,她下意识的望向霍准,多日不见,他瘦了很多,下颌线越发清晰,霍准也遥遥的看着裴若兰,两人都没有说话,但眼神中却像藏着千言万语。
“三千斤粮草准备好了吗?”承惠郡主瞥了裴若兰一眼,打断了两人的对视。
霍准冷声道,“这是自然!”
“可我现在反悔了!”承惠郡主眯了眯眼睛,“我不想要三千斤粮草了!”
“那你想要什么!”
“我要你自断一臂,大开城门,将漳源县拱手相让!”承惠郡主盯着霍准,一字一句的说道。
她话落,在场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漳源军中,不等霍准开口,于守将等人就跪倒在地,“王爷万万不可答应凌昭阳!”
“是啊,王爷,不过一个女人而已,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要什么绝色妖姬没有,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伤了自己!”
“请王爷顾念漳源县的百姓!”
听着守将们的陈情,霍准紧紧的抿住了唇,他滚了滚喉结,冲承惠郡主道,“请郡主换个要求!”
承惠郡主冷笑,“魏王当我是市集上的摊贩吗?在这里讨价还价,我的要求已经提出来了,你若是不同意,那你的女人就随我处置了!”
说罢,她看向裴若兰,故意大声道,“你说我是将你送进红帐好,还是将你烹了喂山上的野狗好呢!”
裴若兰身上的衣衫被风吹的紧贴在身上,发丝乱舞,但眼神却是沉静的,“随郡主开心。”
承惠郡主用马鞭挑起裴若兰的下巴,“要不,你跪下求求魏王,让我开心开心?不然我要是不开心,可能又会去找陆鸿鸣玩游戏,只是不知道这次他还会不会有那么好的运气。”
裴若兰听到承惠郡主的要求,眉头紧紧的拧起,“你不如杀了我!”
“我倒是不介意杀了你,只是怕有人舍不得你!”承惠郡主抬起头朝霍准看去,“魏王,我再问你最后一句,裴若兰到底为你生了个孩子,你当真忍心看着她被送入红帐?”
霍准想救裴若兰,若是可以,他甚至愿意牺牲自己的性命换回她,可他不能用全城百姓的性命来赌。
他朝裴若兰看去,凝望着她,目露痛苦,“这辈子,算本王对不起你。”
裴若兰含着泪笑了笑,他的选择也是她的选择。只是,她宁愿死在战场上,也不愿意真的被承惠郡主送入红帐。
下一刻,没有任何预兆,她突然朝霍准的方向跑去。
霍准见状,下意识的策马朝她奔来,而承惠郡主拉弓,对准了裴若兰的后心,撒手的那一瞬间,她脑中闪过小如意的脸,奶娘的脸,还有那只小白兔。
裴若兰中箭倒入霍准怀中的那一瞬间,承惠郡主笑了,她终究还是做不到完全地抛弃自己的良心。
忠王眼睁睁的看着裴若兰被霍准带走,看向承惠郡主的眼神似要吃人一样。
承惠郡主察觉到忠王的目光,心里清楚的知道,父王又要发怒。
果然,刚回到营帐,他便一巴掌甩到她的脸上,震怒道,“妇人之仁!”
承惠郡主单膝跪下,“女儿只是失手,请父王责罚!”
忠王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你是不是忘了你的奶娘是怎么死的?”
承惠郡主抬起头,眼中布满悲伤,和淡淡的愤怒。
忠王冷哼一声,吩咐左右,“将萋萋和芳草带到营帐外,各打二百军棍!”
萋萋和芳草就算会些功夫,也是女子,二百军棍下去,会活生生的将人打死的。
承惠郡主终于慌了,她焦灼的看向忠王,为两个贴身婢女求情,“父王,萋萋和芳草是无辜的,求你放过他们!”
“不是本王不肯放过她们,是你那颗该死的菩萨心肠害死了她们!”
很快,外面传来军棍打在皮肉上的声音,每一下,都像是打在承惠郡主的心上,她站起身,想要冲出去救下两个婢女,忠王一个眼神扫过,两个副将上前,狠狠的将她压住。
承惠郡主想要反抗,可双拳难敌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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