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了沉心,她看向必修,状似无意的问道,“不知从寺里下山的路有几条?”
必修看了顾启诗一眼,道,“有两条路,一条在山门下,是官道,另一条则是在后山,是条羊肠小道,是师兄弟们练功时踩出来的,山上的几个猎户偶尔也会走!”
顾启诗心里有了底,到了婆娑院,必修进去查看,她站在廊下,从腰间摸出一只木哨,吹了两下,几息后,四名玄龙卫从高处跃下,拱手道,“请顾小姐吩咐!”
顾启诗深吸一口气,红着眼睛道,“若兰被掳走了,你去官道上守着,若是有可疑的车辆,便暗中查探,你们两个去后山小道搜查,你去城外禀报王爷。”
四人听到裴若兰失踪,都肃起脸,答应一声便离开了。
顾启诗朝僧寮中走去,正好撞见必修将一块地砖挪开,两人对视,他皱眉道,“以前这间僧寮里分明没有地道。”
顾启诗走过去,朝地道下看了一眼,将衣摆往腰带里一塞,就要跳下去,必修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姑娘且慢,底下还不知道什么情况,你身上又有伤,不如贫僧先下去替你探探路。”
“不必了!”顾启诗谢绝了必修的好意,裴若兰是她弄丢的,她得亲自将她找回来。
必修见顾启诗这般坚决,妥协道,“那贫僧随你一起。”
顾启诗跳下密道前,回头看了云舸一眼,“你自己想办法回去,保重!”说罢便纵身一跃,必修紧随其后。
密道有一丈来深,顾启诗落地后,在腰间摸了摸,没有摸到火折子,她回头看向必修,“有火折子吗?”
必修“嗯”了一声,将身上的火折子摸出来给她,顾启诗借着火折子的光亮将地道中的油灯点亮,然后托着油灯朝地道深处走去,走了十几步后,两人碰到一个岔路口,顾启诗思索了下婆娑院的布局,径直朝前走去。
必修紧随在她身后,走了约摸一百来步,又是一个岔路口,顾启诗并不清楚罔积寺的布局,必修低声提点,“往前走应该是大殿方向,往右走通往后山。”
顾启诗用力的抿了下唇,朝右走去,一路上,经历了数个岔路口,在必修的指引下,两人终于走到地道尽头,面前是一堵墙,很明显,他们走错了。
顾启诗回过头,烦躁的瞪了必修一眼,必修连忙解释,“贫僧只是告诉姑娘每个岔口对应的地面位置,并未左右姑娘的选择。”
顾启诗胸口一阵气血翻涌,被主持击中的地方疼的越发厉害,可她不敢耽搁,退回到前一个岔路口,将没有走过的路又走了一遍。
反复走了几次,她反应过来,这地道其实是个迷宫!
心中有了思路,她按照必修刚才提点的,又用了一刻钟的功夫,终于找到另一个出口,外面竟是悬崖峭壁,底下是滔滔河水,而峭壁两侧分别有两根长钉,供人悬挂绳索,顺着下去。
想到裴若兰可能已经被带走,顾启诗眼前一黑,身子晃了一下,必修连忙扶住她,“姑娘小心!”
顾启诗扶住必修的胳膊,唇上没有一点血色,颤声问道,“这河是从哪里过来的,又通向哪里?”
“上游是八百里的凤鸣山,下游是陇西小岳镇。”
陇西……这不就是忠王府所在地?顾启诗看向远处汹涌不已的水流,她这次真是要害死若兰了!
漳源军大营,霍准得知裴若兰失踪的消息,握笔的手一下子顿住,一滴浓墨从笔尖话落,将他刚写好的奏折污了一片。
他黑沉的眼底积聚了大片的乌云,良久后,抬起头哑着嗓子问道,“她是在哪里失踪的?”
第175章 面目全非
玄龙卫将裴若兰和顾启诗去罔积寺逛庙会的事说了一遍,“顾小姐已经安排阿七、十二和十八在前后山追查了。”
霍准看向不远处的沙盘,罔积寺后面紧邻着岳杜河,而岳杜河的下游就是陇西,再想到近日和凌家军商议的事,他心头涌起一丝不好的预感,阿七他们十有八九是追查不到什么结果的。
不过这些都是猜测,霍准还是派了些人给玄十九,让他从罔积寺入手开始追查。
直到一个时辰后,顾启诗托杜峰送了口信过来,霍准彻底断了人还在漳源县的念头。
他的脸色泛着铁青,心口好像被人紧紧攥住一般,良久后,才道,“你亲自带一队人去陇西,想办法将她救出来。”
杜峰答应一声,退了出去。
霍准又看向杜林,“安排五十人去罔积寺,将所有僧侣都抓起来,严加审问,如有反抗,格杀勿论!”
“是,王爷!”
待营帐中只有他一人,霍准用力的捏了捏眉心,目露疲惫,他明明已经交代过裴若兰尽量不要外出,她也答应的好好的,但没想到她还是食言了。
霍准心里有些责怪裴若兰不懂事,可更多的还是担心。
两军交战,打的如火如荼,凌家军已然恨透了他,他不敢想象,裴若兰落到那些人手里,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裴若兰刚进婆娑院,就被人捂住口鼻迷晕过去,等她再醒来,是在一条渔船上,手脚被缚,嘴也被堵着,耳边水声湍急,间或有一两声兽叫。
意识到自己被绑架,她眼中布满惊慌,好一会儿,才冷静下来,挣扎着想从绳索中脱身,却不小心撞到身后的枕头,砰的一声砸在地上。
外面的妇人听到动静,走进来冷冷的看了裴若兰一眼,居高临下道,“别妄想挣扎了,你逃不掉的。”说罢,她从袖中抽出一张丝帕,轻轻的盖在裴若兰口鼻上。
裴若兰闻到那股子熟悉的香味,立刻困倦起来,她连忙屏住呼吸,不想吸入那股子香味,但帕子就在她脸上,在妇人的注视下,她纵然不甘心,还是又睡了过去。
这一睡就是三个时辰,第二次醒来时,裴若兰发现,破烂的渔船已经换成了雅致的香闺,她身上的绳索也被解开。
难道是霍准将她救了回去?
这般想着,她下地朝外走去,结果还未走到门边,房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
见到承惠郡主的那一瞬间,裴若兰原来缓和下来的精神瞬间又紧绷起来。
承惠郡主将裴若兰的表情变化看的分明,冷声道,“你怕我?”
裴若兰抿了抿嘴,不答反问,“郡主费这么大功夫抓我到陇西,不知到底所为何事?”
“不过是想玩一个游戏罢了。”
裴若兰静静的看着承惠郡主,等她继续说下去。
承惠郡主瞧着裴若兰如秋水一般澄净的双目,心头却突然烦躁起来,她一步一步的走向她,在她面前站定后,冷漠道,“有时候我真想将你这双眼睛挖掉!”
裴若兰被她眼中的怨毒骇到,往后退了一步,皱起眉诧异道,“我与郡主无冤无仇,您为何这般恨我?”
“无冤无仇?”承惠郡主轻哼了一声,她的目光一点一点的下移,落在裴若兰的小腹上,“未婚先孕,是因为你不知羞耻,自荐枕席,霍准才被你引诱了吗?”
裴若兰总算知道承惠郡主对她的恶意从何而来,原来她喜欢霍准。
“我没有引诱他。”裴若兰平静的解释,“我与他之间……”
“够了!”承惠郡主打断裴若兰,“我不想听你说起你们之间的种种。”
顿了顿,她又道,“我听说你和陆鸿鸣青梅竹马,之前更是差点结为夫妻,若是不想他出事,一日三餐就好好的给我吃,一粒米都不许剩!”
裴若兰面露疑惑,“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说了,我不过是想和霍准玩一个游戏。”
“……什么游戏?”
“我想知道,在你和一城百姓之间他会选谁。”
裴若兰瞪圆了眼睛,“你真是疯了!”
“或许吧!”承惠郡主自嘲的笑了笑,转身朝外走去。
裴若兰看着她的背影,心中焦灼不已,此时此刻她是真的后悔了,她不应该违背和霍准的约定。
若是她不曾离开过元英街,也就不会被人掳走。
至于承惠郡主说的那个游戏,裴若兰其实并不在意霍准的答案,在她看来,她和孩子两条命,当然是比不过全城百姓的性命的,何况那些人里还有云舸、顾启诗……
半个时辰后,有婢女将晚饭送了过来,裴若兰本来没有胃口,伺候她用饭的婢女看出来后,冷冷道,“郡主吩咐过,你若是敢剩一粒米,她就从陆鸿鸣的身上割下一片肉来。”
裴若兰听到婢女的威胁,只能硬着头皮将桌上的饭菜全部吃完。
趁着婢女收碗筷时,她试探着问道,“陆鸿鸣他可还好?”
婢女叮叮铛铛的收好碗碟,嘲讽的看了她一眼,“你自己都自身难保了,还有心思管别人!”
裴若兰袖中取出一块银子递给婢女,“劳烦告诉我一声他的现状,这对我很重要!”
婢女收了银子,脸色还是难看,但到底还是透露了两句,“他现在是郡主院里的幕僚,过得不好,但也不差,至少比你好!”说罢,提着食盒离开。
听到陆鸿鸣过的不错,裴若兰微微松了口气。
另一边,承惠郡主回房后,表情复杂的看向萋萋,“你说感情是不是会让一个人变得面目全非,我刚才竟然想对裴若兰动用这天底下所有的酷刑。”
萋萋心疼的握住自家郡主的手,“郡主是这天底下最好的女子,魏王不喜欢您,反而选择裴氏,是他没眼光。”
承惠郡主伸手抱住萋萋的腰,贴着她道,“从小到大,只有你对我这么好。”
“奴婢是郡主的婢女,对您好是应该的。”顿了顿,她又道,“您要真想处置裴氏,得等过阵子罢。”
第176章 催产
对于萋萋的提议,承惠郡主未置可否,只交代了句,“让人看好裴氏,我留着她还有大用处。”
“是,郡主。”
萋萋正要退下,外头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进来的是芳草,她急声禀道,“郡主,王爷去了跨院,想要带走裴氏!”
承惠郡主容色一凛,撂下一句“我去看看”,便朝外走去,萋萋和芳草连忙追了上去。
跨院,忠王已经让人将裴若兰绑了起来,浩浩荡荡的要将人带走。
见到承惠郡主过来,他背着手皱了皱眉,“你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不去演武场操练,整天待在闺房里做什么?”
承惠郡主没有回答忠王的问题,而是看向他身后的裴若兰,“父王要将裴氏带去哪里?”
“霍准让人送了话过来,只要本王将这个女人交给他,他就放了凌赟。”忠王紧皱着眉头,“凌赟身上有伤,此事延误不得!”
“父王是不是忘了,裴氏是我的人。”承惠郡主拦在父亲面前,眼神有些失望,“您连一句招呼都不跟我打,就想将她带走吗?”
忠王闻言,忍不住怒道,“这里是忠王府,你是本王的女儿,难道本王还做不了你的主?救凌赟要紧,你休要废话!”
承惠郡主见自己的父王心中只有凌赟,心狠狠的一缩,不知是不是心理作怪,她竟从父王的脸上看出凌赟的影子来,眉峰、鼻梁和下巴都有几分相似。
想到她心中那个离谱的猜测可能是真的,承惠郡主浑身的血液都变得冰凉,片刻后,她勾起唇,“凌赟受了那么重的伤,父王就只是想将他换回来,不想替他报仇吗?”
忠王目露审视的看着她,“莫非你有办法?”
“当然!”承惠郡主看向裴若兰因为被捆缚而隆起的小腹,“您瞧,魏王手里只有凌赟一个人,我们手里可是有两个人质。”
忠王顺着承惠郡主的目光看去,瞬间恍然大悟,“本王这就让人安排汤药为她催产。”说罢,他朝身边的长史使了个眼色,长史立刻退了下去。
裴若兰瞪向承惠郡主和忠王,“疯子,你们简直就是疯子!”
承惠郡主眼中闪过一抹锐利,朝萋萋使了个眼色,萋萋走到裴若兰面前,扬手狠狠的掌掴了她一下,“你一个阶下囚,竟敢辱骂郡主。”
这一掌她用了十成力道,裴若兰只觉得半边脸都发麻,还未等她缓过来,就又被拖回跨院。
忠王原想直接给裴若兰灌几碗催产药,长史跑了一趟,却不只是带了药过来,还将府医带了过来,他躬着身子冲忠王道,“杨府医说这催产药药性霸道,若是体质稍差,贸然吃了容易一尸两命,属下便将他带了过来,好让他瞧瞧那个裴氏适不适合吃。”
忠王瞥了杨府医一眼,“还不快去看看!”
杨府医被人领进了寝房,一刻钟后,他从里面走了出来,躬身道,“回禀王爷,里头那位姑娘身体孱弱,并不适合催产,否则恐会一尸两命。”
忠王烦躁的抚了把胡须,正要叫人将裴若兰拖走,直接跟霍准换人,承惠郡主却先一步道,“父王,再过一个月裴氏就要分娩,您真的等不起吗?”
“凌赟他……”
“魏王的妻儿都在您手中,您还怕他不给凌赟治伤?”
忠王眯了眯眼睛,“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那她就交给你了,务必将她养的好好的,母子平安!”
“是,父王!”
忠王带人离开后,承惠郡主意味深长的看了杨府医一眼,“裴氏这一胎,就有劳您照看了。”
杨府医垂眸应下,当晚便留在了跨院伺候。
隔日,承惠郡主又安排了四个生产嬷嬷给裴若兰,五个人卯足了劲要护裴若兰母子平安。
这天,裴若兰被两个嬷嬷扶着散完步,回房后,另两个嬷嬷帮她检查胎位,确认都没问题后,四人去了正房给承惠郡主回话。
裴若兰坐在锦榻上,轻抚着自己的小腹,眸光轻闪,按照承惠郡主原来的计划,她和孩子都会成为牺牲品,现在她的计划变了,要先拿孩子换一个叫凌赟的人,再拿她的性命去为难霍准,届时不管结果如何,孩子总是能保住的。
她正出神着,后窗突然传来一阵响动,下一刻,一个身影灵巧的跳了进来。
裴若兰抬眸看去,辨认了好一会儿,才认出来眼前一副婢女扮相的人竟是顾启诗。
她倏地站起身朝她走去,“忠王府把守森严,你是怎么进来的?”
顾启诗道,“这不重要,你听我说,你将要带的东西收拾好,今晚我就带你逃出去。”
顿了顿,又道,“我已经用旁人的身份在忠王府往东第三条街的街尾置办了一处小铺子,小铺子的后院有一座地窖,地窖里我放了一些干粮,足够你吃七日,七日之内一定会有人来接应你。”
“那你呢?”裴若兰诘问,“你怎么办?”
顾启诗笑了笑,“我当然也会想办法脱身,不然谁去地窖里接应你。”
裴若兰听她这么说,微微的松了口气,随即又问,“你的计划是什么?”
顾启诗示意裴若兰附耳过来。
裴若兰听她说完,敬佩道,“不愧是你!”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外面忽然传来脚步声,裴若兰道,“应该是承惠郡主安排在我身边的四个嬷嬷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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