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璧:“……”
唐喜拈了手指:“不说朝廷栋梁、富贵之家随意挑选,至少也挑个身家清白品德良好的青年进士,怎可立了如此大功还要就这么回乡?”
容璧看唐喜痛心疾首的模样,噗嗤一笑,唐喜道:“连我个没孩子的老货,也要想着为义子们某个出身,求个养老呢,你说说你个傻孩子,好好为自己打算打算!”
容璧裣衽为礼,笑靥如花:“多谢公公为我打算。”
唐喜挥了挥手:“行了,接下来我让玉十二他们办去了,听说你身上还养着伤,且回去安心养伤吧,都交给我们了。”他看着容璧脸上笑容,心道:太子眼瞎了吗?这样的绝色,又是这样的才华,竟然舍得放回乡去?
他又有些犯愁,不过容璧身后没有世家大臣支持,恐怕也当不上太子妃,最多做个侧妃,她性子这样,不知道要吃多少暗亏,白白生气,确实还是在外头做正头夫人的好。
一时心中暗自打算着,到底再次提醒容璧:“给自己留些后路。”
容璧面上应了,心中却想着太子和自己如今几乎是无遮无掩的状态,能有什么后路?不过是希望太子尽快化险为夷,他们一荣俱荣一枯俱枯,自己也没的选择。
两边各怀心事道别。
而这边厢,宫里的冲霄道长很快接到了内侍秘密送进来的从大徒弟那边拿到的“登仙药饵”,他大喜过望,这一次有了全新的药饵帮助,他炼制出来的药丸又上了一个档次。
他也毫不吝啬慷慨大方地提供了一粒给“骆皇后”。
当帝国最尊贵的帝后都只能依赖于自己所提供的仙丹……
他没忘记自己所面临的危险,但他忽然想到了,皇帝这边他不敢泄密,但皇后这边……当皇后也依赖于自己所提供的仙丹,一日不食就浑身酸痒难熬的时候,到时候自己是不是想要什么,对方都只能双手奉上?
既然能避开皇帝的耳目,给自己送来禁药……那么想必,将自己送出宫,也是可以的吧?
到时候自己只要一口咬定皇上看得紧,没办法再提供了,除非她将自己送出宫,到时候就能专心替她炼制……那自己可不就有机会出宫逃之夭夭?
他想到这光明未来,便浑身舒畅。
而这颗红丸以及之前冲霄道长那徒弟送来的药饵,也自然落在了容璧手里,公主这边派的良医仔细辨别后得出了结论:“乌香饵,止痛安眠,助阳致幻,少数食用可短暂平息咳喘,久食成瘾,慢性中毒,不宜长期服用,若大量服用则中毒立毙。”
容璧拿着这分析,夹入了册子内放好,心里想着,究竟如何还是太子自己定……但,她猜,太子早就算到了冲霄道长必定会拚死一搏,也早已猜到这些东西不是什么好东西,否则怎么会让他们全力配合冲霄道长。
公主和太子,都已对皇帝失望了。
唐喜公公其实是知道,他们这些人,知道了这样的宫闱秘事,来日今上上位后,会不会对他们这些知道内情的人灭口。
容璧不知为何,却觉得公主和太子,都不会这样做。对不君不父的无道帝皇,他们不得不绝地反击,但若是有选择……
她想起当初公主知道自己知道了秘密,想要处死自己,却被太子劝阻。那时候他们就已知道自己命在旦夕,却终究还是放过了她。
转眼便到了过年,太子一直没有换回灵魂,容璧准备了大量充足的食物,他们这个年节过得确实十分愉快。
而容墨则闭门苦读,发愤起来,容璧知道太子给他指点了功课,心中也十分感激。这个年过得,是她进京入宫到现在,过得最舒畅的一个年。
她不由想起从前在宫里这个时候,正是举办新年宫宴的时候,她作为尚食局的宫女,自然也是忙得不可开交,连续数日都是双手浸泡在冰冷的水里,洗菜杀鱼,烧火切瓜,连夜不得息,忙碌地备膳,然后得到一些新年的赏银。
宫里确实正如往例一般举行宫宴。
内宫仍是骆皇后宴请内外命妇,外朝这边的宫宴,元自虚却忽然带了太子和其他四位皇子出席宫宴。
这些日子朝廷重臣们不少已接到了太子批回的奏折,心里已隐隐有了些底,看到“因病休养”多时的太子出席宴会,也都并不觉得意外。
太子和其他四位皇子都作了庆贺新年的颂圣诗,太子的诗意里又带了些出世之意,皇帝也不以为忤,大加赞赏。给五位皇子都赏了笔砚。
而对年轻一些的四皇子、五皇子,元自虚尤其和蔼慈祥。四皇子元燏十四岁,金冠绣袍,俨然翩翩少年,五皇子元壑七岁,也冰雪聪明,宴上的诗也都可圈可点。虽然大多知道这必定是有皇子师父提前教了的,但只看仪态,也都很是拿得出手了。
整个宫宴,元自虚面色红润,双眸炯炯,精力健旺,谈吐敏捷,和臣子们说话起来滔滔不绝,看着春秋正盛,看来啊,这帝位,还真不好说呢!
朝臣们全都心领神会了皇上这一宫宴的目的。
冲霄国师也参加了宫宴,并且得了皇帝专门的赐食。朝臣们看着这些,却都心照不宣地没有去和太子、冲霄国师搭话——没看到太子身后和冲霄国师身后的禁卫吗?
谁知道皇帝这样,是不是在钓鱼呢?
毕竟如今弋阳公主在靖北完全站住了,皇帝恐怕是做姿态给靖北王和公主看的呢!
宫宴在众人揣测之中结束了。
前朝宫宴结束后,元自虚虽然修道多日,仍还是要按规矩接受骆皇后带着宫妃们向他行礼,庆祝新年。
行完礼后,宫妃们陆续退下,皇后服侍皇上入寝。无论如何,这元旦的大日子,这体面元自虚得给骆皇后。
骆皇后其实已多日没见元自虚了,此刻精心妆点,上来亲自替元自虚宽衣,含笑着道:“今日这许多典礼,陛下仍是龙精虎猛,精神奕奕,可羡煞妾身了。”
元自虚被她这么一说,龙颜大悦,含笑道:“皇后宴请内外命妇,也辛苦了。今日我看老二在家读书了些日子,也有长进多了,老四你教得也好,朕即兴出的春联,他都对上了,还颇工整,连太傅都夸老四有急才。”
骆皇后满脸笑容:“这也都是得了皇上的恩泽,请的先生都极好,老四这一年确实进步极快。老二娶了媳妇,如今也沉稳多了,不似从前那样毛毛躁躁的。”
元自虚却忽然想起一事:“老二媳妇怎还没消息?这都成亲多久了?”
骆皇后一窒,哪里敢说元桢嫌弃那北犀的蛮子媳妇,压根不同房呢,只能遮掩着笑道:“老二媳妇远道而来,看着也单薄,我想着养一养身子强健些,再生孩子也行,这也不着急,太子都还没消息呢。”却是想转移皇上的注意力,让他想起,又赐了那么多的宫女给太子侍寝,不也一个蛋都没生出来?
元自虚却皱了眉头:“梓童说得也有道理,老二都娶了王妃了,太子如今迟迟没娶太子妃,也不像话。你作为皇后,也是他嫡母,也当周全这些才是。”
骆皇后:“……”
她心下暗骂,那不是你不让他娶太子妃吗?现在又怪我了?
不管心中如何憋屈,骆皇后面上仍然惭愧道:“都是臣妾之过。”
第87章 异心
“老二当时是战事需要,不得不娶了北犀的公主,也是顾全大局。如今北疆平定了,也该给太子议一门亲了。”
打压亲子皇帝自己做的,锅却让自己背,呵呵。
骆皇后心中冷笑一声,笑道:“其实太子妃,这不是现成的人选吗?今晚宴会,我还看到了承恩侯夫人带着女儿进宫了,好一个模样儿。姑表亲,当初沈姐姐也喜欢的……”
元自虚脸沉了沉,道:“太子正妃事关国本,须得慢慢挑,承恩侯嫡女朕有些印象,和她姑母比差远了。再则太子眼光也高,先挑侧妃吧。侧妃不必看家世,太子喜欢便好,此事要紧,你且放心上些。”
骆皇后一口银牙几乎咬碎,但她到底心虚,前些日子那神女的事发,皇上自然疑她,冷了她许久,好容易和缓了些,她不敢对皇上有忤逆,面上谦恭道:“臣妾遵旨。”
元自虚道:“朕也知道太子眼光高,一般女子入不了他眼,你只挑个绝色的,今年务必封了位份送入宫来伺候太子,争取早日抱个小皇孙。”
骆皇后心中冷哼了声,想起之前送的那什么绝色的宫女,还不是转手就被送去给了弋阳公主。好端端的,皇上如何想起来又要给太子纳侧妃?
但她仍然热情上前服侍元自虚就寝。
第二日,元自虚又叮嘱骆皇后上心,这才去了道观。新年罢朝,百官也都封了印,元自虚自然抓紧这无朝事烦扰的时候回了道观内专心修炼起来。
骆皇后满头雾水,却也不得不趁着大年下的时候,招了女儿儿子来说话,少不得说到了这给太子纳侧妃的事。
骆皇后道:“好端端的,皇上如何又想起为太子纳侧妃来?”
元亦雪低声道:“会不会……还是在敲打母后?”
骆皇后冷笑一声:“敲打也不至于,看昨夜他待我神色,倒似没在意那事了。说一千道一万,也不过是个女伎胡言乱语,这囚太子嫁女儿,都是他亲手做的。他又怎会承认自己着了别人的道?只怕说不定还以为是上天藉机示警罢了。”
元亦雪沉默了,她这些日子只担心父皇和母后忽然想起她的婚事,给她胡乱点个鸳鸯谱,因此如今说话少了许多。
骆皇后又道:“我倒是试了一试,问他是不是让承恩侯的嫡女给太子为妃,他果然一口拒绝了,只说不急。可见他也还是担心沈家彻底帮着太子的,毕竟沈后不在了,沈家对太子就未必还有那样情分,总还要顾全全族,因此如今太子被关着,他们也只能老老实实龟缩着。若是真指了那沈家的嫡女给太子做太子妃,再生下个皇孙,那沈家不站也得站了。”
元亦雪低声道:“沈丹珠一直未嫁,恐怕也是等着嫁太子呢。会不会是做给大姐姐看的,大姐姐如今在靖北得势,父皇这是在安抚大姐姐?”
骆皇后蹙着眉头,看一旁的元桢也不怎么说话,神色吊儿郎当,仿佛昨夜醉意未消,眼皮都睁不开,身上尚且还有着酒气,心里生了气:“这才大年初一,你这就去哪里喝了醉醺醺的。要不是你和王妃一直没消息,你父皇怎会想到让太子纳妃?”
元桢却道:“母后这是在外朝少了。如今朝中上下,谁不知道父皇醉心修道,那冲霄道长进宫数月不出,父皇如今日日面色红润精神奕奕龙精虎猛,似是丹道大成,更是无心朝政,奏折都让太子批了。”
骆皇后道:“那冲霄道长炼的丹药没一千也有八百了……前些日子确实皇上打发人来问我之前炼过的那什么红丸有没有用过,我哪里还记得,他赏赐的丹药还少吗?我看那冲霄道长这是又弄了什么新法子哄陛下给他送钱罢了。”
元桢呵呵笑了声:“母后,父皇心里只有两样,长生和皇位,皇位,谁都不能染指,长生,谁也不能拦了他的路。您再仔细想想吧,他忽然要给太子纳侧妃,绝不是做给什么弋阳看的,必定是太子不纳妃碍了他什么事了。”
骆皇后被他说得有些茫然,元桢却早已心灰意懒,昨日宫宴上皇帝对年幼的两个弟弟的毫不掩饰的宠爱,让他再清楚没有看到了自己的地位,自己这个弃子,比被囚禁的太子还不如,太子至少还能批批文件。
自己呢?不过是个种猪都舍不得配个好的弃子!
他又笑了声,起身便道:“母后没什么事我便先回了,宫里呆久了只怕父皇又要猜忌。如今我日日花天酒地,父皇才高兴呢。至于皇孙,在父皇心目中不重要,他若能成仙,必定仍然是太子继位,他若不能成仙,则咱们这些年长的皇子,都是挡路的倒霉鬼,和我们努力不努力无关。”
他转身扬长而去。
骆皇后眉毛竖起,怒道:“孽子!真是岂有此理!”
元亦雪却低声安慰她:“母后不必介意,二哥这是喝了酒,等他酒醒了必定后悔,到时候必定来给母后赔罪的。”心里却明白,二哥如今跳出来旁观者清,显然也说得有道理,只有母亲还执迷不悟……
骆皇后有些生气,只低声道:“我还不是为了你们?如今你二哥确实不成了,只能看你弟弟了……皇上如今忽然要我为他纳太子侧妃,却又不知是不是有别的想头。”
元亦雪低声道:“便是生下皇孙,也太小了,恐怕真的如二哥说的,怕是太子一直不沾女子的身,是不是碍了父皇哪里。母亲还是放宽心,既是父皇有命,又说了不必看家世,那就是良家子便可,对咱们起不到什么威胁的。”
骆皇后遗憾道:“特意说了要个绝色,可惜之前我挑的那个容碧,那才是绝色的,可惜不顶事。罢了,也只能先物色着了,看看小官家里有没有过得去的小家碧玉,给太子选个侧妃吧,我猜太子还是看不上的,他那样防着咱们……”
元亦雪看母后念叨着,终于忍不住问道:“母后……这过了年,女儿又长了一岁……”
骆皇后茫然看向她:“对,可是新衣又短了?让尚衣局再给你做几身。”
元亦雪忍着耻问道:“母后可有打算过女儿的终身大事?”
骆皇后诧异,仔细看了眼元亦雪,看女儿面色绯红,心中微动,但面上只做慈爱神色问道:“可是你有什么意中人了?”
元亦雪咬了咬牙道:“母后,我想嫁郑探花。”
骆皇后愣了下:“郑长渊?他之前的原配已去世了吧?你嫁过去可是续弦!虽说也不是没有,但你可是个黄花大闺女,金尊玉贵的嫡公主,说出去岂不让人笑话,再说他听说很是风流,之前不是和你大姐姐有些瓜葛,你怎能嫁他?到时候朝廷大臣们岂不笑话你捡你姐姐的剩菜。”
元亦雪看母亲还是一心只有那些面子,有些气闷,但还是耐心解释,极力说服母亲:“他和大姐姐并无苟且之事。母亲当时也知道的,姐姐当时只是为了遮掩她和定国公宋世子的谣言罢了。郑探花才貌双全,家中又远在南方,他一个人在京里,不需管公婆,脾性也好——家资巨富,到时候我也能帮上母亲和弟弟。”
骆皇后摇头:“不可,此人恐怕偏着元亦晴那边,也没什么帮助。到时候白白把你一个嫡公主赔进去。还不如宋世子呢,到底是武将世家。只是名声确实不太好,你父皇又防得厉害。我还在武将和世家里头给你挑,你不要急,务必得给你挑一门有帮助的。”
她又细想了想,不屑道:“那郑长渊心机深沉,不是良配,又是书生,没什么用。你也拿不住他。如今你父皇防着咱们,武将世族不好找,一般人家配不上你,你如今也还小,不着急,且再拖上几年,等你父皇那边没那么紧张了,我再谋你的婚事。”
元亦雪看母亲仍然还是如此固执,并不介意自己是否幸福,而只是为了哥哥弟弟们的前途,从前为了哥哥能将自己送去和亲,如今为了弟弟又谋一个武将世家,心中一片冰凉。
自己的终身幸福,在母后心目中,终究比不上那至高之位。
骆皇后看她面色失落,倒也还宽慰了她几句,又哄了她些好话,让她好生物色下哪里有姿容甚好的小家碧玉来,这才打发了元亦雪出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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