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姨转头瞧了她一眼,筷子在饭碗里无意识的搅动。
江忆假装没看到,自顾自的吃。其实语气温柔点效果更好,但这种情形下她做不到。
穿过来后第一顿正经饭就在怪异的气氛里吃完了。
要命的是,阿晗看母亲食欲不错,也不住的往她碗里添菜,撑得她在院子里转了许久。
除了为了消食,也是不知道自己该去哪个房间。
她看傻丈夫去了左边一个单间,偷偷过去瞄了一眼,好像是书房的样子。
竹寒体恤江忆劳累,把一直黏着母亲的阿晗抱走,好说好商量的带回了东厢房。
锦姨收拾完桌子,跟江忆闲聊几句也进了西厢房。
至此江忆才弄懂自己是住在正房的。
就是不知傻男人晚上在哪过夜。
这具身体生育过,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谈不上失身。
江忆也不排斥男人,这一世也想好好体会一下个中滋味,前提是,总得跟心悦的人吧。
她瞬间想出了一百多种拒绝方法。
推开房门,屋子不大,但五脏俱全。简洁的装饰风格很合江忆口味,尤其是一面大大的西洋镜,让她那点愁绪烟瞬间消云散,换成了好奇。
她长什么样子?
从外人嘴里,江忆得知自己是美丽的,就是不知道美到什么程度,跟之前的自己比如何。
于是她迫不及待坐到镜前,仔细端详,越端详表情越是僵硬……这是什么意思啊!
这张脸的五官极出挑,尤其是一双眼睛,不算非常大,眼梢微微上挑,波光流转间不经意透露出的的风情令人心醉。
鼻也挺下巴也翘,一张嘴长得跟花瓣似的,但就是……
但就是……江忆差点心肌梗塞。但就是这张脸的肤色,怎么是黄黑黄黑的啊!
不保养的吗小美人!
都道一白遮百丑,即使五官一般,占了肤白的优势,也能挂上清秀美女那一档。
相反就很不友好了,有的人五官美得很。却落了个黑黄皮,五官就会被肤色弱化,显得没那么精致。
当然也有黑黄肤色的绝顶美女,她们大多脸部线条干净利落,五官深邃。
这在脸型趋于扁平的亚洲人身上很难见到。
上辈子,江忆时刻保持着时尚和美丽,没有一秒懈怠。
对于她来说,美是她活着的意义,是她毕生追求的理想,她怎么也想不到……她想咆哮!
“咚咚……”门外传来敲门声。
江忆无名火起,是谁好巧不巧的非要在这个时候来触霉头!
可是锦姨或者竹寒,江忆硬邦邦的喊了句「进」,看都没回头看一眼。
然而,当来人身形映到镜子上时,江忆的心里的火苗似是被汽油浇过,亮了起来,然后借着风势,猛地窜到头顶。
这个男人,他来干什么?
江忆怒火中烧。
难道是要和她一起……睡觉?
镜子中,他脸被头发遮着,但江忆能感觉到,他是在看着她的。
他能看清自己,自己却看不清他,这种感觉让人很不舒服。
江忆沉声喝道:“出去!”
傻子转身就走了,利索的很。
就这么走了?
好像用尽所有力气却打在了棉花上,江忆心里的火没随离去的人熄灭。反而有越烧越旺的趋势,还化身出两个小火人。
黑色小火人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呸!”
金色小火人说:“这只天鹅本来就是人家的呀。”
黑色小火人说:“以前算他白捡的,以后就别做梦了。你说,别人穿越不是格格就是贵女,嫁的男人不是帝王就是将军。
怎么到我这,先挨打挨骂进大牢,还要给傻子当老婆,什么命。”
金色小火人说:“你还记得你挨打挨骂了?那个时候是谁护着你的?”
黑色小火人气的跳脚:“他护着他老婆,应该的!”
金色小火人语气不屑:“现在又承认你是他老婆了?”
黑色小火人瞬间矮了一截:“他……他帮我挡了拳头是没错,但也不能因为这点事就随意进我房间吧,多不礼貌。”
金色小火人幽幽叹了一口气,这口气把黑色小火人吹的身型模糊:“人家敲门,你也没问是谁就让他进来了,怪他?”
你说他没礼貌,请问你的礼貌和教养在哪里呢?
自打出了牢房后,你道过一句感谢、问过一次伤势么?”
黑色小火人摇摇晃晃,「噗」地灭了。
江忆站起来,坐下,站起来,坐下,最后还是拉开了门。
门口没人,他可能回书房了。
刚才赶傻子走,如果傻子跟她纠缠,她还不会愧疚。
傻子偏偏麻利的走了,这让江忆心里五味杂陈。
那么多拳脚都打在他身上,应该很疼吧。
他拼了命护着的老婆把他赶出卧室了,应该很难过吧。
江忆叹了口气,跟锦姨要了金疮药,握着瓷瓶,边往书房走边想该怎么和他解释。
第7章 他的名字
书房不大,入眼是桌椅茶具,案上留着一盘残棋。
里面由屏风隔开,看不真切,只隐隐约约透出灯光。
江忆看着棋盘,不知道它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傻子没在桌旁,江忆猜他应在屏风后面。
绕过去,果然见他正靠在椅子上,背对江忆,不知在做些什么。
江忆想唤他,张张嘴没出声,她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
在外人面前能喊出来「夫君」,单独两人时,她可叫不出来。
「喂」,江忆冲他背影扬扬下巴,“你干什么呢?”
没有回应。
江忆走过去,悄悄探身看了一眼,瞬间哭笑不得。
这个家伙,竟然就这么坐在这睡着了!
昨晚睡了一宿大牢,江忆硌的骨头都疼。
他身上本来带着伤,又这么瘦,睡着会更疼,现在会更疲倦。
愧疚心占了上风,他睡着了,正好避免了两人无话可说的尴尬。
方才江忆就发现旁边摆着一盆水,应是洗漱用的,她便拿起梳子,沾了些水,细细给他蓖起头发。
好歹挂着「江忆夫君」这个名号,她可忍不了他这幅尊容。
他不要面子,她可是要的呢!
梳子从发尾蓖起。他的头发没有枯燥打结,相反还很顺滑,没用多长时间,江忆就打理完了整头乱发。
经过江忆「妙手」的头发乌黑亮润,如匹练如瀑布倾泻而下。只要找个背景做个造型,就能成为拍摄洗发水广告的完美素材。
“是什么让我如此自信?是秀发。”脑补着广告词,江忆心情突然好起来,悠悠哼上了小曲。
水盆边搭着一块白帕,不用说,这就是古代的毛巾了。江忆拧干帕子,绕到傻子面前。他的眼睛紧闭着,一张脸就跟涂了炭似的,乌漆嘛黑。
江忆在他眉心涂出个月牙形状,开心的吹了个口哨,忍不住笑了。
这造型,很不错。
玩归玩,活还是要干的。江忆含着笑,把眼前人当成一口陈年老锅,可劲儿的蹭。
帕子蹭过下巴便沾下一层黑,露出纯白的肌肤底色。
江忆有点嫉妒,一个男人长这么白做什么,还不如给她。
她蹭的更用力,把对自己肤色的不满全发泄到这口锅上。
等整张脸都重见天日时,江忆愣住了。
在没有辐射和污染的年代里,这是一张拥有着无瑕肌肤的脸,白如玉,纯如纸。
如果把他的脸形容成一张白纸的话,那他的眉眼,就是最杰出的画家呕心沥血、画尽一生也画不出的山水画。
画不出,因为想不到。
想不到人间竟有如此美景。
江忆突然产生了一个荒唐的想法:江绣娘嫁给傻子,怕是因为他的容貌吧。
江忆有点理解她了。
作为时尚杂志主编,江忆见过的美男数不胜数,这是第一次,她觉得脸真的可以当饭吃。
但她江忆是谁呀,是三十多年都没男人能俘获的女版钻石王老五,她还偏就不让他吃自己这口饭。
「明天就把他赶出去做工」,江忆心想,“晒黑他!”
她没忘自己是要来看伤势的,边脑补他变黑的样子边愤愤转身,冷不防后腰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回过头去——
那是一本书,下面压着一张小笺:
一觉游仙好梦,任他竹冷松寒。
落款是沈千离。
他叫沈千离。
「沈千离」,江忆嘴里喃喃着。由声带发出音节,由口腔制造共鸣,由唇齿相交出口,同样的发声方式,不同的韵律味道。
真是个好名字。
名字好有什么用,也不过是个傻子。江忆摇摇头,把脑袋里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都甩出去,转到沈千离身后,然后发现了一个棘手的问题。
古人的衣服怎么脱?
应该是要先解腰带吧。江忆手臂从他身侧包过去,摸到他腰上,两三下轻轻松松就解开了。
下一步就是脱衣服,江忆手搭在他肩两侧,轻轻提起他的衣襟……
一根笔直的手指点在她手背上,那是一个发乎情止乎礼的姿势。
手指的主人试探道:“娘子?”
看来还是自己粗手粗脚把人家弄醒了。
江忆嗯了一声道:“是我,别动。”
说罢,她双手用力,准备一鼓作气扯下他的衣服。
突然眼前一暗,她感觉到一个纤长的黑影笼罩周身。
后背传来冰凉的触感,电火石光间,他将她抵在了墙壁上。
江忆这才反应过来,古人可是很保守的,自己过来就脱他衣服,会不会让他误认为……误认为自己是在求欢?
连忙解释道:“我是来看看你的伤势的。”
沈千离居高临下的望着她,目光肆无忌惮的在她脸上游走,完全没有要放手的意思。
因为圈子的原因,之前追江忆的男人都是一等一的绅士,从没有这样看着她、圈着她的。
江忆不由着恼,又怕反应过激暴露身份,只能装害羞,仰着下巴低声道:“夫君,你先放开我。”
逆着光,他的眸子幽深如潭。
江忆有一瞬间的恍惚,下意识将下巴抬的更高,一寸不让。
两人就这么对峙了很久,沈千离忽然笑了。
他嘴角牵起的幅度不大,披着乌发,竟有种妖气横生的感觉。
他不再看江忆,低下头,指尖点在她颈侧。
然后顺着弯曲的弧度缓缓滑到了耳后。
都说人越焦急越容易胡思乱想,在这种时刻,江忆没怪他轻薄,想的竟然是:这男人手指怎么这么凉!
冰凉的触感激出江忆一身鸡皮疙瘩,她听到耳边传来低磁的声音:“娘子怎么不叫我的名字?”
原来他们小夫妻之间都是互相称呼名字的。
江忆从善如流:“千离,你先放开我,今天太累了,咱们就各睡各的好不好。”
沈千离乌黑的眉峰一挑,估计是不太乐意,但还是放手了。
江忆松了一口气,趁热打铁:“昨晚在牢里硌的身子疼,想好好养养,就委屈你在这里睡几天,可好?”
想起傻子智商跟孩童差不多,是要哄的,便又掐着嗓子道:“千离最乖了。”
“好吧,听娘子的。”那声音说不出的委屈。
傻子果然还是好糊弄,不过看着他的脸,江忆总有种罪恶感,随便嘱咐两句便匆匆走了。
看着那个娇小的身影越来越远,沈千离眸子愈发的黑。
摊开手,坠子在月色下闪过一缕寒光。
然后悄然隐没在黑暗中。
江忆坐在床边,看着手中瓷瓶,暗道只能先委屈傻丈夫了。
走的太慌张,还是忘了给他上药。不过好不容易逃出来,她可不想再过去一趟。
万一又被他那样圈起来,她可是要忍不住骂人的。
罢了,困得厉害,先睡吧。江忆举起胳膊想脱衣服,袖子蹭到脸上闻到了一股的馊臭味,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洗澡。
在阴冷潮湿疏于打理的大牢里蹉跎一宿,任谁身上的味道也好闻不了。
这个时间锦姨竹寒应该已经睡了,江忆不好意思去叫她们,就只能自己动手。
前后院转了一圈,找到厨房,抽出几根柴火,在灶台上找到了一个类似火折子的东西,绞尽脑汁猜出它的用法……然后她发现,她不会点柴火。
对,不会。柴火那么粗,怎么能烧得着?
江忆不服输,又跟柴火搏斗了一番,结果依然是以失败告终。
蹲在灶坑边,她无比想念自己公寓的大浴缸和热水器。
还有她熟悉的、习惯的一切。
穿过来就被接二连三的事情牵扯住精力,还没来得及多想。
此时夜深人静,身处异乡,孤独感和无助感潮水般的涌了上来。
她张开双臂,抱住自己,就像回到母胎里那样,把自己圈在一个小小的空间里,安全而隐秘。
江忆脸埋在胳膊里,鼻子再酸也咬牙忍着。
她从来不允许自己哭,靠自己一路走下来的人没资格懦弱。
“娘,你怎么了?”
第8章 坠子
就在快要撑不住的时候,远处传来糯糯的童声。
玉雪可爱的小男娃站在门槛外,刚睡了一觉,迷迷糊糊的还揉着眼睛。
江忆咬牙转过头招招手,江晗打着哈欠走了过来。
“娘是饿了吗?”
“不,没饿。”江忆勉强扯出一个笑,“阿晗怎么来了?”
“我出来哗哗,听到这边有声音,就过来看看。”
男娃脸上是显而易见的关心,江忆心尖颤了一下,犹豫道:“我是说如果,如果娘变了,你会伤心吗?”
这场穿越闹剧里,若论最受伤的,其实是这个孩子。
还没清醒的男娃懵懵懂懂,只觉得是自己惹娘生气,娘不要他了,瞬间红了眼眶,瘪嘴道:“不管你变成要阿晗的娘,还是不要阿晗的娘,你都是阿晗的娘。”
说完,他抱住江忆脖子,饱满的额头贴住了江忆额头:“娘别难过,是阿晗错了。”
也许越纯真越能体会出他人情绪,江忆没想到,来到这边后,第一个给她慰藉的,竟然是曾经避之不及的孩童。
温度从紧贴的额头传过来,心里酸涩地方也熨帖起来。
江忆深吸口气,起身牵着男娃,将他送回锦姨了寝房,然后自己蜷在床上将就了一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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