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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一道——浮玉山前【完结+番外】

时间:2024-05-13 14:38:31  作者:浮玉山前【完结+番外】
  灵愫笑得诡计多端,“是啊是啊,孩子死了就不要再缅怀了。你知道心疼那些没灵智的孩子,怎么就不知道疼疼我?”
  她掐住他的肉,开始卖惨,“你知道的,我很早就没了亲人,我是没人疼的野孩子。”
  所以要么说她令人捉摸不透呢。
  她的脾气实在古怪。
  不喜欢别人可怜同情她,但她自己却能摆出创伤卖惨。
  她的喜好标准实在灵活,可能这一刻对你有兴致,下一刻就立马厌烦你,烦得恨不能攮死你。
  庭叙见识过忤逆她的后果。
  他不敢拒绝,顺着她的意思来。
  第一声唤得很生疏,仿佛是在受辱。
  她扇他一巴掌,“有那么不愿意吗?”
  她的语气已经有点冷了。
  庭叙把声调上扬,赶紧哄她。
  他在配合她,完美演绎她心里的设想。
  演到什么程度呢?
  演到哪怕脸被扇出了巴掌印,也要用欣慰的语气夸:“我家好孩子力气真足,真是我的小骄傲。”
  演到哪怕嘴里被她塞满了花瓣,说话就像得了“花吐症”,也要夸赞:“好孩子,唔……你一定很爱花,不把花捏皱撕碎,只是扔我嘴里,乖孩子,你好善良。”
  演到哪怕已经不知来来回回地“死”了多少次,哪怕声音都在发抖,哪怕说话都带着哭腔,也要大声夸:“好孩子,你都不忘帮我一起纾解……哈……你很会爱我……”
  说到“你很会爱我”时,庭叙的哭声忽然变大。
  就这么,把他的愿望说了出来。
  仿佛是在自我洗脑,说一万遍“你很会爱我”,你就会真的爱我。
  哭得岔气、咳嗽、呼吸乱糟糟的。
  日光把他晒得眯起眼,可眼前还是有光,干脆就用手盖住眼,然而还是有光,把他晒得无处遁形。
  捂住眼的时候,嘴也开始变得真诚。
  “你的武功进步好大呀,你一定付出了很多努力。”
  “你总擅长安慰大家,总是给别人带来温暖,你心肠真好。”
  “你总在犯错后立即能意识到错误,之后不断改正,从不逃避,你很有担当。”
  “你最先告诉我,和别人过得不一样没什么不好,那些非议不过是过眼云烟,永远要做自己想做的。你一直都很独立,很会思考。”
  ……
  他把花瓣都吐了出来,而她堵住了他喋喋不休的嘴。
  “哈!唔……”
  他的声音都被塞紧,时不时有破碎的气声逃逸。
  其实最开始,“好孩子”不过是她的一时兴起。
  可说着说着,这三个字就变了味。
  因为庭叙把太多个人情绪掺进了字眼里。
  最初是在满足她,后来是在满足他自己的真心。
  所以她不愿再听,可他还想说,干脆就让他出不了声。
  这时再次想起蔡逯。
  她跟蔡逯无话不谈,俩人都爱玩都爱自由,什么都能聊到一处去,根本不用担心话落地,没人来接。
  蔡逯也很尽职尽责。说扮演师生,那就会沉浸在师生角色里,绝不会夹带私货。说玩什么,永远会积极配合,还会举一反三,反过来问她要不要玩点更有趣的。
  灵愫再次掐紧手心,揉着庭叙的脑袋,将那些念头逼退。
  *
  从那以后,她与庭叙的联系更密切。
  她似乎爱上了这一种玩法,虽然每次庭叙都喜欢夹带私货,但整体来看,仍在她的控制范围里,索性就不再多管。
  想在她这里抒情,那就抒个够,反正她全会当耳旁风,从来不往心里记。
  某一次,俩人待在山野间的小木屋里,事后清洗完,就躺在床上,盯着纱帐说话。
  她实在不擅长事后安慰人,但这时候,不来点轻声细语,仿佛总少了点余韵。
  她就勾起他的手指,聊起过往。
  毕竟他们之间,能聊的只有过往。
  庭叙说,在当年,很多关系网都因她的离去而彻底破裂。
  为什么要建刺客庄呢?
  因为从祖辈算起,老庄主和老阁主两家派系就是死对头,你做什么,我也要跟着做什么,不然会落后。
  你建个杀手阁,虽形象光明,但资金不足!
  我建个刺客庄,虽形象龌龊,但实在有钱!
  因此数年来,两大组织互相坑了无数次。但关键时候,又会团结一致,上演一场“死对头变好朋友”的大戏。
  当年,闫弗是刺客庄庄主,是她的情人,而杀手阁阁主是她的挚友。为保她,两大组织没少合作。
  她是两张关系网的交点,她一走,网就断了,刺客庄和杀手阁都没有再继续存活的必要。
  灵愫很感慨:“这样想来,我们亲身经历的许多事,对于年轻后辈来说,已经是一段消亡的历史了。”
  那些清早起来,啃着鳕鱼包,途径菜市场,去杀手阁应卯的日子,再不复存在。
  她说:“甚至前几日,我去那地方,发现从前的杀手阁,如今已经成了几家猪肉铺。”
  庭叙说是呀,“刺客庄的那几个据点,也早已成了坟地,到处都是坟头。”
  旧事物的消亡,落在年轻后辈口中,也不过是云淡风轻的一句:“那都是从前的事了。”
  落在灵愫眼里,却是过去在跟她告别。倘若她失忆,不记得过去也就算了。偏偏现在她的记忆力好得很,想忘都无法忘却。
  记忆还在,事物却早已消亡。
  灵愫吁了口长气,“哎,怎么越说越沉重了。”
  不过很快就发生了件不沉重的事。
  有人破窗进来。
  又是穿着倭风衣裳的闫弗。
  庭叙迅速起身,满脸警戒地盯着闫弗。
  还在呼吸……
  闫弗不是早死了么?
  这年头鬼都进化了?都能在青天白日出现了?
  庭叙冷声质问:“你想做什么?”
  他生气的时候,语速会变快,性子也爽利不少。
  闫弗回他认错了人,“吾乃贺茂奈成,汝岂能对阴阳师如此无礼?”
  灵愫搭腔朝庭叙说:“你就当他是贺茂奈成算了。”
  听她这一句,庭叙才明白,原来闫弗是假死。
  “秽土转生,俗不可耐。”
  庭叙皱起漂亮的眉。
  闫弗自顾自地走近,仍手持蝙蝠扇,故作高雅。
  “我是来整治蔡绲的。”
  闫弗说。
  灵愫不解,“蔡绲跟你有什么关系?”
  “他在苗疆东躲西藏,曾害死几个定居苗疆的贺茂家的人。此次东渡,亦是为了寻蔡绲。”
  闫弗慢悠悠地摇扇,走到灵愫身旁。
  “所以啊,小心肝,睡过我,不代表就能甩掉我哦。”
  庭叙回望灵愫,“你们……”
  闫弗笑得妖艳,“正是,正是,已做过,就在她来盛京的第一晚。”
  闫弗与庭叙这俩死对头又对上了。
  俩人从屋里吵到屋外,话里刀子密集,都用最扎心的话把对方捅得遍体鳞伤。
  从前俩人就爱怼骂。毕竟都在刺客庄共事,闫弗看不惯庭叙的温吞,庭叙看不惯闫弗的粗鲁,互相翻了不知道多少个白眼。
  现在,就算刺客庄没了,俩人也还在互相讥讽。
  灵愫无奈扶额。吵归吵,但吵这么大声干嘛?真是影响她休息!
  她喊了句:“不要再吵了!”
  结果居然没人听她的。
  战火仍在继续烧着,她干脆就坐在小板凳上,支着脑袋隔岸观火。
  她喜欢看狗咬狗,但也希望,大体上他们能和平相处。都懂事些,来一起共侍,交流经验,不好么?
  渐渐的,她的思绪不知飘到了哪里。
  她是后来才知道,原来蔡逯不仅了解她的那些老情人,更是跟她的每个老情人都打过不止一次的交道。
  甚至荒谬到,对情人姓甚名谁有什么长处这方面的事,蔡逯甚至比她还要了解。
  蔡逯闹起来可从不管那么多。
  阴阳怪气、明里暗里讥讽、冲拳打架,只要能贬低那些老情人,简直是不择手段。
  彼时吃了这桩八卦的人都说,几万年都再出不了一个像蔡逯这么纯的痴情种,爱得极其不要脸,爱得极其盲目,极其癫狂。
  对此,她从未察觉,因为蔡逯一直追随她,看上去情绪很稳定,精神内核异常强大。
  不过也是在后来,她才知道,在她与蔡逯的分分合合中,他的灵魂和身体早已碎成齑粉,不复原状。
  深夜,他把自己撕碎,灵魂顺着月魄色的光游离出走,只留一具破碎的空壳子。
  却又在每个天光乍泄的清晨,笨拙将他自己拼好,把完好的他展示给她看。
  他总是默默消化掉负面情绪,再出现在她面前,只会捧着一束张扬的花,给她道早中晚都安。
  指腹隐隐发烫,她再次被无形的烟火震慑得心里发慌。
  她同蔡逯,真的纠缠得太久了。
  其实他们不闹争吵,不闹分手的时候很少,却也像沙漠里的雨水,因为少,反倒显得更珍贵。
  大多时候,都是蔡逯一人在胡思乱想。
  只有他知道,他们的呼吸同频共振过多少次,重叠交缠过多少次。
  他失眠枯坐着捱过多少个无爱的日夜,又在多少个暴雨夜惊醒,意识昏沉地回想起,他们第一次做的时候下了一场暴雨。
  在过去,灵愫从来不在乎这些细节。
  可现在,当她试着站在蔡逯的角度,回想过去,感受到的是一股心酸,和一股强烈的不解。
  蔡逯怎么能爱得这么死去活来呢?
  她感到不解。
  *
  到最后,闫弗与庭叙也没吵出个结果。
  俩人不断讥讽彼此,讥讽得累了,就一起来到灵愫面前,让她这个青天大老爷来评理。
  闫弗拍了下灵愫的肩膀,“他居然敢对尊贵的阴阳师表示不屑,喂喂,这是不是太瞧不起人了!”
  灵愫这才回过神。
  她谁都没帮,起身就要走。
  临走前,她对闫弗说:“别插手蔡绲这事。”
  闫弗又岂是真的想帮贺茂家做事,他说行呗,“既然你不让插手,那我干脆就不再管。”
  临了又补了句:“等你逮住他,记得把他的一只胳膊撕下留给我,我好回去交差。”
  灵愫点了点头。
  *
  深秋时,灵愫开始忙生意上的事。
  从前“易老板”活在大家的想象里,她的功绩都是蔡逯和谢平携手打造出来的。
  现在稍微有点人脉的人,都知道传闻中那个易老板开始露了面。所以生意上的来往,只能自己亲手来操持。
  好在作为一个名下资产无数的大老板,最起码她不用再像从前那样,游窜在大街小巷里,到处拉拢东家入伙投资。
  现在,她只用去赴饭局酒局,跟其他大老板在一起喝个开心,再吹几句牛皮,画几张大饼,就能谈成一桩生意。
  她酒量好,心眼多,会说话,谈生意自然不在话下。
  原本谢平还担心她会“水土不服”,可后来看她在酒局上混得风生水起,便彻底放下了心。
  现在的大老板呢,不论男女,去赴局总喜欢带个花瓶陪伴。男老板带女花瓶,女老板带男花瓶,增加气场。
  原本灵愫对这一项破规矩很不屑。
  直到有一次,在酒桌上,有个资历很深的老板出声调侃:“放眼全盛京,赴局不带伴的,也只有两个老板。一个是你,易老板;另一个是蔡逯,蔡老板。”
  其他人都纷纷附和打趣。
  “哎呀,你俩是不是心里还有彼此,等着破镜重圆呢!”
  “过了那么多年,两位老板都是事业有成的熟女熟男喽,会不会旧情复燃呢!”
  “要说我啊,遇见这么一个二十四孝好男友,易老板,你就把他这个黄金单身汉‘娶’走吧!”
  ……
  大家都抱着“吃八卦”的态度,在试探她对蔡逯的想法。
  她的脸当场就拉得老长,敬了一桌酒,把大家都灌得烂醉。
  本来时不时想起蔡逯就足够令她心烦!
  现在大家话语里又多有引导,这样下去,她跟蔡逯就算没点什么,也能被传成有那么一回事!
  万万没想到,落在别人眼里,她赴局不带伴,竟是想和蔡逯破镜重圆!
  从那之后,再去赴局,她总会把庭叙带过去。
  庭叙行事低调,所以大多数老板都不知道,她身边这个漂亮孩子会是睿王。
  老板们还当这是她的小情人,夸她眼光好,有渠道,竟成把这样漂亮的花瓶搞到手。
  对此,庭叙并无怨言,反倒是很高兴,因为她愿意带他去接触她的生活。
  当然,谈生意并不总是一帆风顺。
  酒过三巡,总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老板爱挑起事端。
  有的老板出言不逊,“易老板,要是让你的男伴脱衣跳个艳舞,那这单生意,我就签了。”
  灵愫露出个不可置信的表情。
  明明以她的实力,能直接把这老板砍了,夺走他的家产。可现在,她心平气和地来谈生意,结果这臭老板居然在开下三滥的玩笑!
  她当场就拔剑出鞘,把剑在这老板脖上,“呸!怎么不让你老爹来跳个脱.衣舞呢!”
  那老板脖上见了血,吓得屁滚尿流。
  不过最后,这单生意却谈成了。
  那老板自此不敢再惹她,再看到自家老爹,耳边也总响起她那句让他老爹跳艳舞的话。
  不过生意场上来往都是人精,大家不敢再开没品玩笑,但有时却仍爱起哄,让她与庭叙亲一个,让大家看看靓女俊男的暧昧。
  说真的,灵愫真想直接把他们都杀了。
  生意真不是那么好做的。
  庭叙却总是劝她,不要急。
  无非就是坐在她腿上,用嘴给她喂酒,顺势再亲一下,他能承受得来。
  为了能爱她,他早已把脸面丢掉,也早已把尊严踩在脚下。
  那些人,爱怎么杜撰,爱怎么瞎想,那是他们的事。
  他只要她能把生意谈拢,为此,他不惜一切。
  事实上,庭叙的隐忍很有效。
  酒局上的一切,对他来说是一场服从性测试,对灵愫来说,却是她拉拢更多人脉,认识更多老板的一条捷径。
  酒桌上,从来是随大流的精明人更有优势。
  大家看到她的实力,就愿意拉她到更高深的局里玩。
  她的生活慢慢变得很单调,不是在赴局谈生意,就是在跟庭叙睡来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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