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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一道——浮玉山前【完结+番外】

时间:2024-05-13 14:38:31  作者:浮玉山前【完结+番外】
  这还是闫弗?莫不是一只披着闫弗皮的阴间鬼吧?
  这鬼仿佛是知道她在想什么,摇着蝙蝠扇,一双丹凤眼笑得浪.荡又妖媚。
  “闫弗?非也非也。”他话里夹着藏不住的笑意,“拙某贺茂奈成,乃是倭国平安京贺茂家的一位阴阳师。”
  看她彻底愣住,他笑得更欢。
  “或许你听过安倍睛明这个名字吗?他是我们贺茂家的死对头,却在阴阳寮里实在出名。一提到阴阳师,大家都会先想到他……”
  说着,他洋腔怪调地叹了声长气。
  “哎,明明我们贺茂家比安倍家资历更深……”
  灵愫眨了眨眼。
  随即,她凑近这所谓的“贺茂奈成”,揪住他的麻花辫,在他不明所以的眼神中,将他的嘴掰开,让他咬住辫子。
  他虽不明白,但却还是照做,乖乖地咬着自己的麻花辫。
  很听话。
  这让灵愫意识到,咬住麻花辫的他,还是她认识的那条小疯狗。
  灵愫抚上他的脸,笑得“核善”。
  她眯眯眼,“平安京好玩么?”
  他把辫子松开,“还行,跟盛京布局很像,但比盛京差远了。”
  紧接着,他声音缱绻地念了声俳句。
  “狐狸变作公子身,灯夜乐游春。”①
  又道:“虽说现今春已过,但若美人愿意,拙某也愿来一场灯夜乐游秋。”
  灵愫掐了掐他的脸颊肉,“奈成大人,你的中原话说得太好了。”
  话落,她忽地脸色一冷,改作紧拧他的耳朵。
  “再装一个试试?你不是病死了么?现在怎么又改头换面,活得好好的了?”
  越说,她眼里怒火便越是强烈。
  “害我白伤心那么久!”
  他痛得呲牙咧嘴,连忙用蝙蝠扇拍打她的手腕,却不敢用力。
  索性就不再装了。
  “好吧,我就是闫弗。当初确实是快要病死,想着在临死前云游四方,就去了倭国。结果到那里转了一圈,病居然好了!可能是那里的饭菜太难吃了吧……”
  他从窗跳进屋,木屐“咔嚓”呲溜了一声。
  “再说,你不是刚知道我死的消息吗?左不过半个时辰,这也叫‘伤心那么久’?”
  灵愫狠狠地翻了个白眼,比了个中指。
  “神经。”
  本来还想骂他几句,突然想起阿来还在歇息,灵愫就把闫弗拽出了屋。
  哪想刚出屋,闫弗就搂住她的腰,脚点地,一下就带她上了屋顶。
  仍不满意,再改为将她横抱,飞快穿梭在繁华的夜市间。
  “不是?哥们,你去修仙了?”
  灵愫顺势环住他的脖颈,“你的轻功居然变得比我还好!”
  不得不说,月下看美人,别有一番风味。
  当然,美人指得是闫弗。
  若说褚尧是变得更像清冷又疏离的鳏夫,那闫弗,则是变得更像是危险又神秘的毒夫。
  很像是那种隔壁家丧了伴偶,但仍不甘寂寞,要出去勾引年轻相好的毒夫。
  果然是人靠衣装,穿件松垮狩衣,气质都变得大不一样。
  “你要带我去哪里?”
  灵愫问。
  闫弗想得很浪漫,“带你到樱林里看花赏月色。”
  灵愫却想得很实在。
  “行啊,就在那里做吧。阴阳师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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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狐狸变作公子身,灯夜乐游春”,出自日本江户时代俳人与谢芜村。
  平安京时代对应唐宋,日派遣唐使学习,也可称作“留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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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酒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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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一层窗纱看月亮,总是看得格外不真切。
  当真的躺在草地里,仰望着触不可及的夜空,才蓦地发觉,这一轮月,竟是亮得刺眼。
  闫弗说,阴阳师就是给人算卦占卜,驱除邪祟的,与盛京的算命先生,或是苗疆的蛊婆,没什么不同。
  他说,倭国都城自平城京迁到平安京后,寺庙大幅减少,只留下东西寺,架在神社旁。
  每逢阴雨,风吹雨珠斜,沾水的樱花瓣便会落在雨链里,脂粉扑簌,裙裳飘移,整个平安京都会陷进一场吊诡迷离的幻梦。
  他还想继续说,但灵愫却提前把蝙蝠扇柄塞到他嘴里,堵住了他的话口。
  “你是接了什么任务么,跟我说这些,是想让我跟你一同去倭国游玩?”
  闫弗口齿不清地回话,把扇柄咬得濡.湿。
  灵愫解开他的狩衣,“听不清你在说什么。”
  虽是这么说,但她却默默在心里把去倭国游玩列进了计划清单。
  再想一想,又觉好笑。
  这几个情人,为讨她欢心,可真是下了不少功夫。
  就说闫弗,如今他的皮肤养得跟一个白白净净的小姑娘似的。再俯下身,贴到他颈边,嗅上一嗅,气息都是甜丝丝的。
  嗅起来是水果的清甜。
  他说,为了这一夜,他提前吃了七日的菠萝果,熏了七日的果香,他的筋脉和皮肉都是甜的,体.液也是。
  他换了个新义眼,专门买了身新衣裳。
  这一身狩衣是名贵的西阵织物,为了穿这身衣裳,他把当阴阳师以来,赚的一大半钱财都投了进去。
  就连他的头发丝,也都洗得柔顺黑亮,要比流水还丝滑。
  他握着灵愫的手,带领她往狩衣里伸。
  摸到一个缀在.胸.上的小圆环。
  灵愫揪了揪这环,“当阴阳师,还要穿环?”
  闫弗把腰挺高,“我自己要穿的。谁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你不在的时候,难道我还不能弄点玩具,奖励自己?”
  确实缀得好看。
  拨开他耳侧的发丝,再抬眼瞧,原来他耳上也打了好几个耳洞,缀着耳钉、耳链。
  灵愫很喜欢他的讨好。
  她开口打趣:“要是把这些小玩意儿都解下来,你该不会漏风吧?”
  他骄傲地“哼哼”两声,“还想弄个唇环,或者舌钉。你觉得哪种更有趣?”
  她说算了吧,“再阻碍你施展口.技。”
  他就懒洋洋地笑着,颠倒了俩人的位置,把名贵的西阵织狩衣垫在她身底下。
  “那就来验收一下我的技术成果吧。”
  *
  闫弗的脾气是一桶水,年轻时挥霍完了,之后年岁再增长,只留下麻木的乖顺。
  灵愫不了解他“秽土转生”的过往,也不想去了解。
  可能是生重病后开始惜命了,可能是倭国风水养人,把他养娇了。
  披上一层“阴阳师”的外皮,他似乎再也不会像年轻时那样行事轻狂,不会再去劫持政客,不会被刺穿也大呼喊爽。
  他变得沉稳、成熟、内敛、儒雅。
  直到此刻,灵愫才意识到,那个疯狗闫弗的魂早已没了。
  如今与她调情的,是那个叫“贺茂奈成”的阴阳师大人。
  情人成长了,但她却不喜欢了。
  这对闫弗来说,是一件很渣心的事。
  为获取她的更多喜爱,他不断改变,变得甚至不像自己。历尽千辛万苦去改变,结果到头来,她说,最喜欢原始的他。
  他只能充楞装傻。
  泪划过鼻梁,擦过她的大腿根,她被凉得抖了下。
  闫弗说没事,是起风了。
  似乎无论如何都回不到当初了。隔着小十年,仅凭满腔爱意,是没办法横跨不对等的阅历,去重新拥抱彼此的。
  这一点,俩人都知道。
  灵愫想,她果然还是没变。
  还是那么渣,渣得别出新意,渣得令谁都想不通,他们到底哪点没能让她满意。
  这时竟会想起蔡逯。
  想起他说,她还是老样子。
  想起目送他离去时,她的指腹被烟斗烫了下。
  真是怪。
  倒贴的她不要,人家摆起谱,与她保持距离,她反倒觉得有趣。
  灵愫晃了晃脑袋,掐紧手心,把蔡逯从她脑里逼退。
  *
  因打听到蔡绲藏身在庭叙手底下的一座庄园里,所以灵愫与庭叙的交流渐渐变得频繁。
  那庄园里,满地是鲜花与药草,地方宽敞,一眼望不到头。
  偏这座庄园还是落在树林繁茂的山里,因此找起人来,并不算容易。
  灵愫并不想三下五除二就把蔡绲抓了。
  到这时候,追凶反倒像是一场猫鼠游戏。
  把渡口封住,那么无论蔡绲躲在哪里,也不过是做困兽之斗。
  她就慢悠悠地寻人,一面与众多友人见面叙旧,稳固关系。
  与庭叙见面时,总是置身在漫山遍野的花草间。天色蓝白,那云仿佛不再流动,钉在天上,把她与庭叙都映照得很耀眼。
  庭叙讲话还是慢吞吞的,一边给花浇水,一边同她闲聊。
  清风将他的衣袂吹得飘扬,显得他的身子更颀长清瘦。
  他曼声道:“还记得从前我们隐居过的那座山么,现如今,那座山里开遍了繁花,再不似从前那般荒凉。”
  灵愫记得,但却回不记得了。
  庭叙笑得温柔,牵起她的手,带她触碰花骨朵和花茎上细细的小绒毛。
  俩人的衣衫都很宽松,被风卷在一起蹁跹。
  从远处看,像庭叙将她拥在了怀里。
  实际上,俩人很有分寸,仅仅是在交流养花心得。
  灵愫轻笑:“阁主比我更适合听这些,没有一盆花能活着逃出我的手掌心,我总是把花养死,他却把花养得很好。”
  庭叙轻声细语地回:“养花没有适合不适合一说,只要肯上心,花自然会盛开,不会枯萎。”
  然而灵愫正是从不肯上心的那类人。
  不管是对花,还是对像花一般的人。
  但如今,站在她身旁的庭叙实在美好,她想,稍微对他上心一下,也未尝不可。
  她开始主动约庭叙出去玩,游湖、逛街、看庙会,如果这就叫约会的话,那么是的,他们的确是在约会。
  他太过美好。
  仅仅是站在那里,坐在那里,什么都不说,就能让她的眼睛得到一种高级的享受。
  有时她会凑过去,凑得很近,与他大眼瞪小眼。
  “哇,你脸上真的什么纹都没有。”
  抬头纹、鱼尾纹、法令纹,什么纹都没有,像一块羊脂玉,永远不会褪色,反而会被岁月酝酿得愈发出彩。
  庭叙很慷慨,把脸抬起,让她看得更仔细。
  他从不介意被物化,花瓶自有花瓶的价值。
  除了皮相,其他的因素都不受他控制,不是么?
  她的宠爱就如这无常的大自然,何时阴雨何时放晴,令他捉摸不透。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专注提升自己的美丽,让她的喜爱持续得更久。
  这一次,灵愫又告诉自己,去享受,而非去发泄。
  她是真的想跟庭叙发展一段健康的恋情。
  但不知为何,她脑里竟闪过蔡逯说过的一句话。
  那是在八年前,蔡逯失智发疯,而她待在相府训犬的时候。
  某一天夜里,蔡逯突然对她说:“我发现,你好像不会健康地对待喜欢的人。”
  那时她不屑一顾,说是啊,的确是不会。因为她没把喜欢的人当人,是当狗来对待的。
  健康训狗?
  哈,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现在她想法变了,想把人当人,却发现,她还是下意识地把人当狗。
  她仍旧不会健康地对待喜欢的人。
  想跟庭叙慢慢来,但她发现,很多时刻,她都不知该跟庭叙聊什么。
  聊花草?
  讲真的,她对养花弄草真的不感兴趣。
  聊练武?
  得了吧!庭叙对此方面完全不了解!再说,他也不练武。
  聊诗词歌赋或风花雪月?
  还是别了。吃起这细糠,她能被肉麻死。
  聊做不做?
  这不又是像从前那样,光顾着发泄了么。
  纠结了几日,干脆决定,要不就别装了吧!
  反正迟早要离开,那是去享受还是去发泄,有什么要紧呢?
  这就叫本性难移。
  她短暂地谴责了一下自己,紧接着就承认:对,就是走肾不走心!不行么!
  所以这一日,她约庭叙出来,开门见山地说了自己的设想。
  庭叙惊得耳根发烫。
  这……这反差也太大了吧!
  前一天还跟你聊诗词韵律,聊哪种词牌名平仄最难对的人,今日约你出来,竟直接说:在么,让我看看你不穿衣裳的身体吧!
  她还说,让他唤她为“好孩子”,她咬他上半身的那两点时,他要一边喊“好孩子”,一边哄“别急,慢慢来,只喂给你一人”。
  这想法是不是太超前了!
  听起来是不是太难以启齿了!
  过去,明明是她唤他为“好孩子”,现在,居然要倒反天罡,把俩人扮演的角色颠倒过来!
  庭叙很久没这么震惊过了,捂着小心脏,说容他想想。
  灵愫扒头:“这有什么好想的?难道不是点点头就能成的事?”
  她来了波回忆杀。
  “从前我们玩过什么,你都忘啦?之前的尺度,不比现在大多啦?哎呀,你扭捏什么!你其实也想尝试,对不对?来嘛来嘛……”
  这时她倒是选择性地记起了从前。
  庭叙拿她的狡黠没办法,索性就微微颔首,说可以,“但——”
  “但”字后面的内容还没说完呢,灵愫就抢先插话:“那就在这里做吧!快快,不需前奏,直接开始!”
  庭叙无奈地笑笑。
  “在这里”,是指在漫山遍野间。要头顶青天白日,在无数飞鸟的注视下,完成一项先锋创造。
  “要不,回屋里?”庭叙指了指不远处的一间小木屋,“在外面也太开放了。”
  灵愫不听,笑吟吟地推倒他。
  果然是口是心非啊。嘴上说着不要,结果一推就倒。
  倒下去时,庭叙的脊背压弯了许多枝花。
  他眼里泛起心疼,“我的花。养花如带娃,这下有好多孩子都被我压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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