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霏霏听到他低沉的一句,冷静了下来,朝他点点头。
高驰见她安定下来后,才大步往老房子走了过去。
大伯见赵有志被自己打了一拳,瘫倒在地,流了一脸的血,也慌了,想找人一起带他去医院,可满院子都是古稀老人,没一个能帮的上忙的,更加六神无主。
120 已经打了,可这里太偏,赶过来至少一个小时。
高驰走到院门口,就看到里面乱成了一锅粥,头发花白的老人们在房门口围了一圈,他走过去,还是看不见受伤的人到底是谁,只看到一人似乎躺在地上,只得高声说:“让我来。”
大伯转过头,见是个个高体壮的年轻男人,眼睛一亮,大声叫:“大伯,二舅,你们快让开。”
围观的老人们也看到了他,纷纷让开,高驰这才看到地上躺着个满脸是血的中年男人,他当兵时学过医,很简单,主要针对外伤,就蹲了下去,想先给他止血。
大伯见他上手检查,以为他是医生,替自己辩解了一句:“我就打了他一拳。”
高驰问:“打在哪里?”
大伯指着鼻子和眼睛,说:“这里。”
高驰以自己浅薄的医学知识认为,一拳还不足以昏迷,正要说话,感觉腰被人掐了一下,他一愣,低下头看向地上躺着的昏迷不醒的赵有志。
沉默了五秒,高驰让大伯帮忙把他背了起来。
第34章 “见”家长
云霏霏打算去镇卫生院,可高驰坚持去六十公里外的县医院,理由是:“打在了要害,血流太多了。”
这话一出,打伤了人的大伯整个人开始慌了起来,立刻打电话让家人赶过来换自己,要跟车去医院,高驰把他拦下了:“老人要紧。”
大伯被他一提醒,转身回了老房子,把一屋子的老人一一送回了家,回去守夜。
路很黑,车里也不亮,就没人说话。
高驰见云霏霏不安地坐在副驾,从车内镜一直观察躺在后排的赵有志的情况,说:“别担心,他没事,伤得不重,鼻血止住了就好了。”
一脸的血,云霏霏压根不信,问:“你怎么确定?”
高驰偏了下头,说:“学过一点。”
云霏霏还是不信,转过身看向后座像是昏迷了的赵有志,高驰说:“真没事,只是……”
话没说完,他突然笑了下。
云霏霏听到笑声,转头看向他,一双眼睛瞪得溜圆,那是被他气得:“笑什么?”
高驰见她生气,挑了下眉头:“他只是睡着了。”
像是回应他的话一般,躺在后座的赵有志居然打起了呼噜。
*
到了急诊大厅,值班医生检查了下,确认是流了鼻血,只不过有点多而已,觉得压根就是小题大做,转头看向送人过来的两人,说:“流个鼻血有必要这么兴师动众。俊
云霏霏没说话。
高驰翻过赵有志眼皮,知道他有高血压,说:“他有高血压。”
医生听闻,开单,立刻让去做检查。
做完检查,赵有志还没醒,云霏霏已经困得不行,坐在病床边的排椅上连连打哈欠,高驰坐在她旁边,右手揽住她肩膀,让她头靠在自己右肩上睡了。
赵有志已经两天两夜没合眼,这一觉睡得及其安稳,格外香,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两点。
他刚一醒来,本枕在高驰肩膀上睡觉的云霏霏突然也睁开了眼睛,见他精神抖擞,一双小眼睛滴溜溜地在高驰身上乱转,忙坐直。
高驰很大方很坦然地对赵有志微笑,云霏霏却有点慌,面对即将面临的“刨根问底”,她很怕高驰说漏嘴除夕当晚发生的事。
从小到大,她都给人很乖很听话的印象,任何聊天场合被问到,只会对自己的学业和工作寥寥说几句,从不谈及一丝一毫的感情状况和隐私,以至于所有人都认为她的感情是一片空白。
她很厌烦被人探听隐私,所以对四年前突然辞掉工作回来商县的原因一言不发,她更厌烦被人追着刨根问底分手原因,所以对垃圾男人更是只字未提。
看到赵有志一脸八卦和期待,她突然后悔答应让高驰送自己回来,因为关系还不清不楚,她就把人带到了长辈面前,还是大年初二,怎么着都有点见家长开始敲定婚期的意思。
赵有志以为她在害羞,高驰也是,云霏霏见两个男人对视似乎要说话,给两人做了个很简单的介绍。
她看向高驰说:“我舅。”
说完不待他给任何反应,转头对着赵有志接着说:“高驰。”
赵有志盯着他看了半天,总觉得他眉目之间似乎有点眼熟,等云霏霏介绍完又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要说话,云霏霏突然来了句:“舅,一天没吃饭你饿不饿?”
赵有志被打了个岔,完全忘了要说啥,点头:“饿。”
云霏霏把带着期待的目光看向高驰。
高驰会意,冲对自己笑的赵有志点了下头,笑着离开去买饭了。
他一离开,赵有志开始八卦了起来,云霏霏含糊其辞两句给他搪塞了回去。
赵有志见问不出个子丑寅卯,也不问了,反正迟早有机会问清楚,就把她带到了住院部二楼。
云霏霏见到病床上躺着的、胳膊腿打着石膏的支书,一愣,问:“谁打的?”
赵有志说:“你大伯的儿子。”
云霏霏问:“为什么打人?”
赵有志说:“其实不算打,年轻人火气大,推了他两下,他本来就站在楼梯台阶上,就直接滚下去了。”
怪不得都见不到人,云霏霏说:“所以,都躲着不敢出来,让他一个六十五岁的老人出头?”
赵有志被她聪明的脑袋瓜惊了下,说:“那也不能叫躲,毕竟你大伯他现在是真正的一家之主,这事得他来拿主意。”
云霏霏和支书聊了会儿,才知道二爷爷一家人不同意土葬的原因。
火葬有补贴。
在省城工作的三年,云霏霏明白一件事,领导布置的任务必须要完成,他们压根不会去看如何完成,不在乎完成得有多辛苦,只看结果。
一个月前,上面下达了一份指标,而下面为了早日完成指标,绞尽脑汁想出了一个办法,给愿意火葬的人一份补贴,每个人三万。
云霏霏只觉得匪夷所思,不敢相信,去问赵有志:“是真的吗?你知道?”
赵有志沉默了会儿:“是真的,我也是前阵子刚知道,比你早不了几天。”
云霏霏问:“是所有的?还是单单我们商县有补贴?”
赵有志没说话。
支书在一旁说:“这法子也不是商县独创,更不是现在才有,真要深究起来,几千年前它就存在了。”
云霏霏沉默了会,觉得这不是不同意土葬的理由,因为二爷爷家没有地方可以安葬,如果安葬,必须去县城买墓地,而那三万块钱只够买个墓地,而且墓地到期后还得付一大笔费用。
“应该不是为了那区区三万块钱。”
赵有志和支书对视了一眼,说:“年轻人果然还是年轻。”
支书说:“人老了,没用了,能榨出多少价值就榨出多少,别小看这三万块钱,在农村,它可不是小数目,多少人一年能赚到 3 万。”
云霏霏问:“他们打算把二爷爷葬在哪?”
支书说:“都已经决定火化了,还留着那没用的骨灰干什么,老房子里放张照片供一下就行了。”
*
五点,赵有志头上裹着层层纱布出了院,高驰开车将两人送回柳树村。
云霏霏生怕两人聊开,坐在副驾,打算和赵有志聊一路,可赵有志压根没空理她,手机铃声就没断过。
等到柳树村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
赵有志急吼吼地先一步下了车,走进了老房子,云霏霏这才想起来明天是大年初三,高驰要上班,问他:“你怎么回去?”
高驰正在解安全带,闻言看了眼手机时间,说:“还有时间。”
云霏霏借着车灯看见了他眼里的红血丝,想起从昨天夜里到现在他都没睡觉,皱眉说:“你先回家吧,好好睡一觉,明天好上班。”
云霏霏只是怕耽误他明天上班,没察觉自己的语气像是巴不得他早点走,高驰转过头看着她,好一会没说话,过了会儿,拿来手机开始叫车。
从这回昔阳至少两个小时,又是大年初二,怕是连车都叫不到,云霏霏立刻解开安全带,推门下了车,对他说:“你开车回去。”
高驰见她急于撵自己走,沉默了会儿 ,看着她,说:“我开车到乡里,把车停在你家门口,再叫车回去。”
那里挨着国道,比这里好叫车多了,云霏霏说:“好。”
她说完就转身走了,连回头看一眼都没有。
高驰看着她远去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见,又过了十分钟,才开车离开。
*
老房子里,大伯见到头上裹着厚纱布的赵有志,说话都温和了很多,毕竟动手打了人,真要较真起来,赵有志绝对可以将人扭送派出所。
双方各有把柄握在手,于是沟通很顺畅,矛盾三言两语也化解开了,半小时后,大伯最终同意了土葬,赵有志也保证了自己和支书将打人这件事彻底翻篇。
大伯同意了土葬,葬在哪里却成了关键。
赵有志也犯了难,他并没有想好葬在哪里。
云霏霏一直盯着后院的那棵梨树,说:“梨树下。”
赵有志犹豫:“合适吗?”
云霏霏说:“二爷爷既然愿意独自一人回来这老房子,可见他压根不想离开这里,我记得这棵梨树是他自己亲手种下的吧?”
大伯点了点头。
云霏霏接着说:“那么葬在他亲手种的梨树下,他应该很满意。”
屋里没人说话。
云霏霏说:“我找道士先生算过了,梨树下面的那块地是个风水宝地,挨着池塘,有水又有树,水多财多,造福后代。葬在那里,有百利而无一害。”
道士先生的话远比老人的意愿有分量,云霏霏话只说到了这。
半分钟后,大伯点头同意了,云霏霏立刻走到一边,给曹广山打电话。
第二天上午曹广山赶来时,二爷爷一大家全到齐了,他指挥所有的青壮年劳力去后院梨树边挖坑。
后院热火朝天,很吵,云霏霏蹲在银杏树下,看着厅堂内稻草堆上的二爷爷,她以为她摸过二爷爷的手会看到他的魂魄,可压根没有。
她问同样蹲在一旁的赵有志:“舅,你怕鬼吗?”
赵有志反问:“我为什么要怕?”
云霏霏说:“为什么不怕?不是有很多恶鬼吗?”
赵有志瞥她:“鬼电影看多了?”
云霏霏没说话,不是电影看多了,是见鬼见多了。
赵有志给自己点了根烟,开始吞云吐雾:“就算这世上真的有恶鬼,就算真的有恶鬼找我,那么第一时间冲上来保护我的肯定是我妈,是我姐。所以,人为什么要怕鬼呢?”
云霏霏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沉默了会,嘀咕道:“为什么我看不到我妈呢?”
她想不通为什么可以见到何玉萍,华冉冉,却见不到二爷爷和母亲。
赵有志听到了她的嘀咕,觉得她这话说得有点奇怪,转念一想,问:“想你妈了?”
云霏霏闷闷地嗯了一声。
赵有志叹了口气,拿没烟的那只手摸了摸她头,说:“霏霏,想她了就多去她坟前看看。等结婚,给她那坟包一下,也好认。”
云霏霏一大早就去过了,一年没去,它上面长满了野草,快与四周融为一体了,看着像是一个小土堆。
她答应了,抱着自己的双腿,下巴枕在膝盖,说:“这么多年,我连做梦都没梦到过她。”
十六年,一次都没有。
赵有志说:“因为你妈不想让你梦到她。”
云霏霏问:“为什么?”
赵有志吐了个烟圈,说:“因为舍不得。”
“为什么舍不得?”
“让你看到会更伤心,所以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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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这一段对话的背景是,2020 年我妈“头七”的最后一天,我从公交车上下来要去老房子,农村的路没有十字路口,也没有红灯,因此停车位置很随意,也有很多视觉盲点。就在我要跑出公交车车尾冲向马路中间的时候,一辆小轿车蹭地一下在右手边半米外停了下来。
如果我跑得再快一点,如果小轿车停得再慢一点,我就会撞飞。
后来,我和我姨说这件事的时候,我姨说了同样意思大差不差的话:你妈在你看不到的地方一直在保护着你。
虽然,我是坚定的无神论者, 但从小看聊斋和香港日本鬼片,对鬼的心理阴影很大,可从那次以后,我真的再也没怕过鬼,我开始相信,她真的一直在我看不到的地方保护着我。
废话说完,祝看到这里的大家和家人身体健康,快快乐乐,万事顺利。)
第35章 红发少女
丧事虽然从简,但还是要停三天,下葬已是大年初五,等最后一g土埋上,云霏霏让大伯上去用脚把土跺实。
一切尘埃落定,云霏霏坐了赵有志的车回了老房子,开了五菱回了昔阳。
到的时候是十一点,高驰不在家,云霏霏也没想他能在家,毕竟他走的时候她也没送,一个小时收拾好行李,和搬家师傅花了半个小时,搬进了新租的房子。
中介姑娘知道她特别在意安全问题,就往价钱高的高档小区找,锦苑小区是剑河路四周价格最划算的,房租云霏霏还能接受。
临走前,云霏霏把自己睡过的床单被罩全放进洗衣机洗了,也把屋里里里外外打扫了个遍。
高驰的家其实很干净,压根不需要怎么打扫,也很空,除了基本的家具,杂物基本没有,把自己的东西清理干净,看着有些清冷的客厅,云霏霏关上门,一步一步离开了。
对于普通人来讲,春节假期不是一个星期,该走的亲戚走走,两三天就够了,而后,继续为生活忙碌奔波。
大年初六,街上的热闹已经恢复到年前,云霏霏开了店营业。
再过一个多月就是清明节,云霏霏跟着吴静雅备货,提前进了批货放在店里,盘货、点货,再将货物上架,忙完已是晚上十点半。
年初七的夜晚路上没有行人,路边店铺也都关门,三个街区外虽然有好几个楼盘在建,但是要到元宵节后才开工,因此,还是比年前冷清了许多。
温度不到六度,云霏霏冷得缩着脖子走,迎面走过来一人,她下意识往旁边躲了躲。
擦肩经过时,突然,肩膀被撞了一下,紧接着手腕一疼,身上的背包被人一扯。
云霏霏意识到是遇到抢劫的了,被扯了个趔趄后,顺从地把背包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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