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霏霏问:“生病?”
杜老太摇头:“车祸。”
突然,一记撕心裂肺的哭声从院外传了进来,杜老太蹭地站起来,跑到门口,高声骂道:“你个死老头子,眼睛瞎了?!”
一个苍老的声音高声骂道:“你个死老太婆!”
云霏霏听声音很耳熟,起身走到了门口,没想到,那声音的主人正是马家强的大伯,哭的孩子是他的孙子,军军。
杜老太看军军摔了一跤,小脸蛋上和衣服上全是灰,几步走上前,想将军军抱进怀里,大伯却硬拉着军军不让她抱,这么拉扯,惹得军军哭得更厉害了,杜老太怕弄疼了军军,改为上前去打大伯:“扯到孩子了,快松手!”
大伯叫道:“这是我孙子!”
杜老太叫道:“这是我外孙!”
大伯叫道:“这是我老马家的孙子。”
杜老太一听这话,冲着他的脸一顿臭骂:“你也知道是你老马家的孙子!你也知道他姓马!你打电话问问你那个混账王八蛋儿子,孩子这么小,他怎么能忍心扔了不管不问,扔给你一个死聋子!”
*
厅堂内,云霏霏看着杜老太怀里洗干净了的军军,五味杂陈。
四岁半的孩子不懂大人的纷争,乌黑明亮的眼睛里是存粹干净的世界,容不得半点杂质,即使他身处糟糕的环境,依旧对未知的世界充满了好奇,用最纯真善良的眼神看待未知世界里的每一个陌生人。
杜老太给军军剪指甲剪到一半,军军睡着了,她默默流起了眼泪:“有了后妈就会有后爹。想当初,就不应该让婷婷结婚,她要是自己一个人过,也不会出车祸,军军就不会出生,来这世界受苦。”
云霏 霏并不擅长安慰人,劝道:“世事难料,您别太自责了。”
杜老太哭着摇头,后悔莫及:“都怪我。是我怕她三十了嫁不出去,逼她嫁给了军军她爸,是我逼她结的婚。”
云霏霏皱眉。
杜老太说:“马家刚酒驾出了车祸,自己一点事没有,却把婷婷给害了。婷婷死了没半年,他就找了个野女人,野女人不喜欢军军,他就扔给了他那聋子爹。”
云霏霏说:“您是他姥姥,可以把他的抚养权拿过来啊。”
杜老太说:“去要过了,死活不给,说是姓马,不给外姓人。”
云霏霏不知道说什么,沉默。
杜老太说:“那混账缺德到连婷婷的丧事都不愿意操办,怕花钱,什么都没弄。”
云霏霏安慰道:“入土为安最重要。”
杜老太说:“你这话倒是和强子他爸劝我的话一模一样。”
云霏霏听到强子这个名字,看了高驰一眼,问:“马家强的父亲马福杰?”
杜老太点头说:“强子他爸在市殡仪馆工作,懂的多,婷婷的棺材还是他给弄的,下葬也是他和他朋友给安排的。”
云霏霏想起了胡春梅的话,看了眼高驰,问:“什么朋友?叫什么名字?”
杜老太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云霏霏问:“您见过他?”
杜老太点头说:“见过两次。”
云霏霏问:“最后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
杜老太想了想,说:“婷婷下葬的时候。不过说来也奇怪,强子他爸早离村了,和我们也不来往。婷婷办事,嫁的还是他们马姓,作为本家他没有上礼。反倒是村头外姓的老吴他儿媳妇难产去世,他专门带那个朋友去了,还一人上了一份礼。”
*
晚上八点,阖家宾馆一楼客厅。
云霏霏不知道张辟抽了什么风,吃完晚饭后,非拉着高驰聊天,她很累,只想赶紧洗澡睡觉,可是张辟没给钥匙,她也不好意思开口直接问他要。
客厅的空调虽然开了,但是温度没上来,她觉得冷,坐在挨着高驰右腿边的一个小板凳上,对着小太阳取暖。
听了会,她才明白张辟拉着高驰聊天的原因是他的母亲今晚去和初恋约会吃饭了,那个初恋想再续前缘,而他并不赞成他的母亲再婚,理由是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尤其是这么老的男人,肯定心怀不轨。
云霏霏理解他的担忧,只是没想到他居然有这么多的牢骚,听了个大概后,便无聊到发起了愣。
高驰要陪张辟一起等他的母亲回来,好帮他探探母亲的口风,余光看到云霏霏发愣,拿过来遥控器,递给了她。
云霏霏接过来打开了电视,看到电视柜上立着个旋转相框,她感觉这种东西大概率是女孩子送的,把遥控器往高驰手里一塞,起身走到电视柜前,蹲了下去。
三个合页,三张照片,一张张辟的单人照,一张全家福,还有一张合影。
这张合影高驰也有,且一模一样。
云霏霏只找到了最左边的高驰,不明白为什么张辟也有这张照片,坐回矮凳上,她碰了碰高驰,看着他对面的张辟,小声问:“他怎么会有你卧室里的那张照片?”
高驰转头扫了一眼电视柜上的那个相框,还没说话,张辟突然把话给接了过去,说:“你去过他家了?”
云霏霏听他语气有些惊讶,觉得有些不对劲,但还是点了点头。
张辟见她承认,看了高驰一眼,笑着说:“我和他爸妈都没进去过,他居然让你进去了?”
云霏霏觉得他这话有些奇怪,问:“怎么了?他家很特殊吗?”
张辟笑着摇头,说:“不特殊,一点都不特殊。就是他这个人吧,特别注重隐私,有一个秘密基地,全年上锁。”
云霏霏突然想起那间小卧室是上了锁的,可里面除了几张照片和证书,也没什么特殊的东西,她转头看向高驰。
高驰看出了她的疑惑,反应冷淡,淡淡地说:“他在上面,所以,他才有这张照片。”
云霏霏闻言,走到电视柜前,拿起相框又看了看那张合影,还是没找到张辟,她看着高驰,问:“我只看到了你,他呢?”
高驰回:“我旁边那个。”
云霏霏再一次看向手里的这张合影,高驰个头最高,站在最左,挨着他左手边站着的人比他矮了半头,五官有些模糊,身材又黑又胖,她觉得高驰在鬼扯:“这是他?”
张辟反应很激烈,把手里一直拿着的茶杯往茶几上一放,站起了身。
他一站起来,屋顶的灯光被他挡住了一些,加上气势汹汹的架势,气势立刻全覆压了下来,云霏霏感觉这是暴怒的前奏,察觉到自己说错了话,突然,她想起了什么,笑了起来,一脸恍然大悟:“哦,原来你们只是战友啊。”
第80章 战友2
云霏霏笑了起来,一脸恍然大悟:“哦,原来你们只是战友啊。”
这意味深长又饱含深意的一句话惹得两个男人对视了一眼,然后同时看向了云霏霏,张辟说:“不是战友关系,你以为我们是什么关系?”
云霏霏没说话,而是在两人脸上来回看了一眼后,旁若无人地哈哈哈哈哈大笑了起来。
张辟被她看得莫名,觉得她笑得更莫名,只当她在发神经,他看向高驰,说:“你不管管吗?”
高驰当然知道她在想什么,也明白她为什么会这么笑,只觉得太离谱,反正说什么这个时候她也听不进去,就没吭声。
张辟见他没反应,走过去,从她手里拿走那个相框,小心翼翼地放回原处,然后把合页朝向也转回了原来位置。
云霏霏瞅见他这个动作,看了眼那个相框,跟在他身后走回高驰身旁,她没坐回去,而是把小板凳挪到了他身旁坐下来,问:“你皮肤怎么变得这么好?怎么保养的啊?”
张辟回:“天生丽质,基因决定。”
云霏霏被这八个字堵得哑口无言,但他说的的确是事实,她撇了撇嘴,看向对面的高驰。
不怪她刚刚想歪,高驰日常面无表情,肤色偏黑,穿着打扮有点老干部;张辟的脸像个剥了壳的鸡蛋,白里透着红,穿着年轻又花哨,这种反差导致两个人只站在一起,就能引发无限遐想。再加上这几天的相处和察言观色,她觉得两人的关系超出了“朋友”这两个字的定义范围,包含更多的是默契和信任。
她觉得这并不是所谓的男人之间的友谊。
云霏霏想确定一件事,问张辟:“你……有女朋友吗?”
她其实想问的是另外一个层面的意思,但怕冒犯到他的隐私,就问得很隐晦。
高驰觉得这句话从她嘴里问出来别有深意,更像是试探,他皱眉盯着云霏霏。
张辟没听出到她的隐含意思,回:“没有。”
云霏霏听到这个回答愣了一下,随即嘴角弯起,冲着他眯眼笑:“你不是和我说要去见丈母娘?”
张辟没想到自己说漏了嘴,愣了会后,指着高驰说:“警察陪着你不好吗?”
云霏霏摇头:“不好。”
张辟说:“我要是和你一起去,你不别扭?”
云霏霏说:“有大帅哥相陪,我有什么好别扭的啊。”
张辟看到高驰脸色有些难看,站起身,从口袋掏出钥匙,扔到他手里,走进卧室,将门摔上了。
直到回到 308 房间,云霏霏还是忍不住笑。
高驰见她是发自内心的开心,想起两人单独相处的时间内,她貌似从未笑得如此开心过,问:“逗他很好玩?”
云霏霏还沉浸在张辟气急败坏摔门的表情里,没有察觉到他的语气酸溜溜的,说:“想不到,他脾气还挺大。”
高驰了解张辟,知道他摔门并不是生气,而是懒得在这件事上多费口舌,自讨没趣,替他解释了一句,说:“他……脾气挺好。”
云霏霏却以为他在指责自己脾气差,走到他面前,抬起下巴,冲他说:“哎哟,可惜了,刚好我这人不光脾气不好,还记仇。你给我小心着点,别让我抓住你的把柄。”
洗完澡吹干头发,云霏霏躺在床头看电视,不一会儿,高驰光着膀子腰间围着浴巾出来了。
云霏霏看了他一眼,视线就忍不住定在了他的身体上,看着看着,突然琢磨出点张辟的那个味道了,见他拿起吹风机又开始吹头发,她没忍住说:“我记得……你以前好像从来不吹头发,都是直接拿毛巾捋干。”
高驰说:“怕感冒。”
云霏霏说:“你这头发这么短,用得着吹风机吹干吗?空调吹两分钟就干了。”
高驰沉默。
云霏霏接着说:“你这身体素质这么容易就感冒?那你每天一大清早哼哧哼哧干嘛?”
高驰沉默。
台拆够了,再拆下去舞台快塌了,云霏霏见他不说话,也适可而止地闭了嘴,他站的位置挡住了部分电视,她拿着枕 头起身趴到了床尾好看得更清楚,余光中突然瞄到了什么,她问:“你腰上怎么有块疤?”
高驰闻言转过头,见她盯着自己的后腰,低头扫了那伤口一眼,说:“以前……弄的。”
云霏霏听他说得轻描淡写,越发觉得这伤不一般,问:“刀伤?还是……”
“枪伤。”
“多久了?疼吗?”
高驰想了会,说:“八年了,早就不疼了。”
云霏霏听到这个答案,想起了上过朝鲜战场的二爷爷,十来岁少年上阵杀敌的场面她从他嘴里听过无数遍,但那时候的她还小,只能靠想象。现在,网络媒体太发达,她看到过很多震撼人心的场面,了解过无数英雄的光辉故事,可那也只是别人的故事。
她不禁开始想象八年前十九岁的高驰什么样?是不是也和新闻里报道的那些英雄一样,除了每天都要和极端恶劣的环境作斗争,还要时时刻刻绷紧了弦,提防随时随地意欲侵犯国家领土的敌人?这个枪伤是不是就是因此得来?
她想得入了神,没注意到自己的目光太过直白,更没注意到高驰不知何时转过了身。
高驰见她一直盯着自己,干脆转过身好让她看个究竟,这一转身才看到她趴在床尾,散下来的头发完全遮不住胸前起伏的沟壑,他吃惯了肉,从来都不是清心寡欲、吃素的和尚,身体几乎是立刻起了反应,还好浴巾挡住了些许尴尬,他有些不自在地咳嗽了一声。
云霏霏被他的咳嗽提醒回过了神,入眼就是他挺拔宽厚的肩背和流畅的胸腹线条,她下意识伸舌尖舔了舔嘴唇,看到手机就在手边,随手拿起来,打开了相机。
拍完一张后,她盯着拍下来的这张照片,总觉得应该扯掉浴巾再来一张,心里这么想,在他走过来的时候,她就这么做了。
高驰没想到她会拍自己,更没料到她居然会伸手扯自己的浴巾,第一反应是伸手去拿回自己的手机,见她拍了两张,不禁调侃道:“我还不知道你有这个癖好。”
云霏霏突然觉得口干舌燥,没忍住伸舌头舔了舔嘴唇,随即意识到这个动作饱含深意,赶紧将头偏向了一边。
高驰见她害羞,笑着说:“又不是没见过。”
云霏霏觉得脸要烧起来了,但嘴硬地回:“你不冷?”
高驰回:“空调吹得有点干。”
毫无防备地,云霏霏被狠狠噎了一下,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高驰看到了她翻白眼,笑着说:“以后想拍的话,直接和我说,不用偷袭。”
突然,一阵手机铃声响起,云霏霏听出是自己的,转过头,去床头柜拿来自己的手机,看到来电号码,她愣了一下,然后起身穿上衣服,出了门。
*
高驰等了一刻钟,还是没等到云霏霏回屋,倒是接到了张辟的“求救”信息,他穿上衣服来到一楼客厅,发现张辟正站在院内抽烟,刚要走过去,忽然听到房间里传来一句:“霏霏,你和阿姨说句实话,你想结婚吗? ”他忍住不停在了原地。
电话是张所打来的,云霏霏觉得一定是华冉冉的事情,就去楼道接听了。
张所说周游的父亲并没有买华冉冉,她第一反应是不相信,然而,张所拿出了证据,并告知华冉冉目前下落不明。她搞不懂“下落不明”四个字的含义,张所叹了口气,说:“ 周游的父亲是支书,被举报了买女尸这事后,为了避免影响到他本人,就将华冉冉退了回去,具体退回了哪里,没有人知道。而且,当初和谁买的,他自己本人也不清楚。”
云霏霏实在不敢相信一个人居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张所安慰了她两句挂了,她本想回屋,突然听到一楼传来激烈的争吵声,听出是母子俩在争吵,没回屋直接下了一楼。
好不容易将两人劝解开,云霏霏怕张辟母亲情绪过于激动,就去了她的卧室安抚,听到她这么问自己,云霏霏想了下,如果以目前的状况来说,并不想,于是缓慢地摇了摇头。
张辟母亲见她不想,愣了下,又问:“那你有结婚的打算吗?”
第81章 彻夜长谈
毕业的第二年,云霏霏曾经无比渴望婚姻,但在经历过被背叛后,这一念头彻底消失了。但和高驰在一起的这两个多月内,某些时刻她憧憬过婚姻,也动过想要结婚的念头,对于婚姻并没有到抵制的地步,于是,她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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