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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定定神，看了一眼视频号叫“欣欣悦悦的家”。
她想起来，钟悦琳的室友好像叫郑欣欣。
她一刻也不想等，拨通了钟自舟的电话。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知道的？到底怎么回事？”林晓维开门见山。
“你不是不在乎你女儿吗？”钟自舟轻咳了一声，“我忙着呢！”
“你忙，你忙给我发这个东西！”林晓维喊，“你爱说不说，不说我直接找钟悦琳！”
“行行行，你厉害！我也是偶然在小红书上看到的，就问悦悦了，她承认了。就这么回事。”钟自舟不紧不慢地说。
“你什么时候看到的？”
“至少得半年了吧。”
“那你当时怎么不跟我说！”
“你妈那时候正生病呢，你又是大忙人，你哪有空理我呀。”
“钟悦琳什么意思，她怎么回事，她为啥不跟我说。”
“她不是怕你反对吗，怕你反应太剧烈，怕你被气个好歹的。”
“她也知道我反对呀，换谁家不反对呀。你赞同啊，养大个闺女，最后、最后......”她说不下去了。
“我可没说我赞同！我是尊重孩子！”钟自舟大声表态，“你看看你，你不想想你闺女怎么就敢跟我承认，还叮嘱我不要主动告诉你，就知道我更开明！”
“行，你开明，我老古董，那她就这么过去吧，愿意跟谁跟谁！还有你，赶紧给我回来打包收拾东西，都给我滚！”
林晓维喘着粗气，按了电话。
林晓维草草收拾起碗筷，浑身无力地坐下来。吃到一半的午饭早已无心吃下去了。
她自认虽然比较传统，但不是一个保守古板的人。她设想过女儿以后要找一个稳定可靠的男人，其他都好商量，大一点的男生，包括姐弟恋她也可以理解。但前提要是男人啊。
与之同样让她气愤的是，他们父女俩背后联手的小动作，她这个当妈的成了被所有人蒙在鼓里的最后知情的傻瓜。
她想起那次老太太寿宴上，钟自舟的侄女芸芸问她平时看不看小红书，应该就是在提醒她。芸芸早就看到了、知道了这件事。
她又想起那个视频号名字，欣欣悦悦的家。
他们那么光明正大地把视频上传到网上，是嫌知道的人太少吗？还是觉得这种事是谁的荣光？
第20章
钟自舟晚饭前回来的。进门来小心翼翼地看看枯坐在客厅里的林晓维。
林晓维看也不看他。
“先跟你说啊，我就过来看一眼，马上得走，不想跟你吵架啊。”钟自舟主动说。
他新吹了头发，裤线笔挺。
林晓维站起来，往卧室走。
“你怎么回事，受刺激了？要不是闺女说怕你有事，我才不过来呢！”钟自舟在她身后说。
林晓维站住，侧头看着他，“你俩又商量了？又说好怎么办了？”
她的目光有点锐利，钟自舟摸摸耳朵，说，“我就是跟悦悦说了一声，说你知道这事了，没说别的。”
“那行，你跟我说说，你对这事什么态度，赞成、同意是吧！”
“什么同意，我刚看到也吓一跳，我也没想到悦悦这样。可她是我闺女，我最希望的是她快乐，不就是找了一个女的吗，她又没妨碍谁，顺其自然呗！”
林晓维噤了一下口，“你没觉得悦悦这是有心理问题呀！为什么正常恋爱放着不谈，非得整这个。如果按你说，都顺其自然，社会都得乱套了。”
“我管别人干嘛呀，我闺女自己过得好就行呗！再说她还年轻，也许过两天想明白了，不喜欢了，再找喜欢的男的呗！多大的事啊！什么心理问题，我闺女正常着呢！”钟自舟言辞凿凿的。
“这是随便玩玩的事吗？你以为是你呀！生理心理都没毛病的人谁会尝试这种事！”
“你扯我干嘛呀？行，你非认为你闺女有毛病，你自己问她去。你厉害，你去把他们拆散了，我也没意见。我走了，我说不了你！”
钟自舟很快拉门出去了。
林晓维心头的郁闷一点没有缓解。
钟自舟走后半个小时，钟悦琳语音通话邀请打过来了。
两通铃声轰炸，林晓维都没接。她刚把中午的冷饭冷菜热了，开始吃。她觉得肚子饿了。
整个下午，她只简单回复了了几个朋友的微信，意兴阑珊地推掉了一个晚上的邀约。
其实她特别想跟谁说说这件事，可抓起手机，又不知向谁去开这个口。他人再怎么劝解，都不会改变既成的事实。而说起来，一个从小优秀到大、名牌大学毕业的姑娘，是不是从此就要被人另眼相看了。
钟悦琳为什么会这样，她怎么也想不通。
晚饭后，她整理好厨房，也整理好自己的心绪。她给钟悦琳拨通了语音通话。
钟悦琳瞬间就接了。
“妈！”钟悦琳大声叫她，“你刚才没接，我真怕你有什么事！”
“我能有什么事，你还怕我有事啊，你不是派你爸先回来侦查我了吗？”
钟悦琳不好意思地小声笑了。“什么也瞒不过你呀！”
“是吗，这次你这件事瞒得我还不够吗？”
“妈，我真不是故意瞒你，我就是害怕你知道了反应太大。我爸也不是我专门告诉他的，他自己在小红书上看到的。”钟悦琳解释说。
“你们发在这个网络上，不就是想让人看到的吗？”
“其实是欣欣要发的，我可没有。我以为你们都不看小红书的。”
“她要发，你也没少配合呀。你不怕让熟人看见哪。是，我岁数大了，不看你们年轻人爱看的小红书，你周围人不看吗？你不怕人尽皆知的，让人背后指指点点吗？”
“他们知道怎么了，我又没碍着谁，又没违法犯罪，为啥对我指指点点！再说，我为什么要在乎别人对我指指点点。我为自己活，不是活给别人看的。”钟悦琳言辞坚定。
林晓维接口道，“是，你可以不活在别人的眼光里，可你想没想过，世界上有男人有女人，异性相吸才是正常的心理、生理现象，你这算怎么回事呀？再说，这个小郑他们家知不知道这事呀，她父母什么态度？”
“她没有爸，她爸妈早离婚了，她妈有尿毒症，换过肾，身体一直不好，她妈说人生这么短，只要她过得好就行。我不觉得我们不正常，只要我们自己知道自己心理正常就够了。”
林晓维缓了一口气，问道：“悦悦，妈妈还是想问问你，我想了一下午，也没想明白你为什么要跟同性在一起，你以前到底交没交过男朋友，你在异性那受过什么刻骨铭心的伤害吗？”
“妈你说什么呢，谁受过伤害呀，你还不 知道吗，我真没交过男朋友。”
“那没有比较，你也没有体会，为什么就跟这个小郑在一起了呢？”
“我为什么非要比较，我就是觉得跟欣欣在一起特别舒服自然，可以做自由自在的自己。开始我们做室友的时候，她就特别会照顾人关心人，她能带给我安全感。这跟性别没有关系。”
“那你没接触过异性，怎么知道异性不能给你安全感呢！”林晓维穷追不舍。
“是，我是没接触过，我周围的异性，我都不感兴趣。正好赶上是个同性的了，就这么回事。我不是讨厌异性，我也没有什么心理疾病。就跟别人男女恋爱一样，我就是碰到真心喜欢的人了，碰巧她是个女的。我们没做错什么，就想牵手做个伴，怎么啦？妈你还不明白吗？”
林晓维咬唇不语。
“妈，异性就那么靠谱吗？”钟悦琳幽幽地说，“欣欣从小就看她爸打她妈，还有我爸，我爸对我是没话说，特别好，巴不得我要什么给我什么，我都知道。可他是个好丈夫、好男人吗？”
林晓维的心一震，语塞了。
“悦悦，是不是爸妈离婚这件事让你受伤害了，让你对异性、对婚姻都失去信心了？”她轻声问。
“我不知道，妈，我真的不知道。我就知道，人也不一定非要结婚，非要生孩子。谁都不能保证一生一世，包括我自己。”
“……”
跟钟悦琳的通话结束了很久，林晓维还在回味她的话和其中的情绪。
虽然她依然不能接受眼前的现实，但她发现自己反复强调的重点，只是向女儿更多地证明社会舆论和道德观念的强大力量，而这些却正是女儿所不齿和不屑关注的。
钟悦琳说，妈，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谁都可以自由地选择自己喜欢的生活方式，过好自己就不易了，谁有那么多时间去评判别人的生活。
也许女儿说的不无道理。但这并不能成为她理直气壮地选择这种反传统行为的理由。
而不管怎样，自己失败的婚姻和两性关系，已经无形中对钟悦琳造成了负面影响。即使她没有正面应答。
钟悦琳那么冰雪聪明，怎么会看不透目前这种三口之家的假象。她只是不说破而已。
她说，不结婚，不生孩子。她说谁也不能保证一生一世。
钟悦琳的话敲打在林晓维的心上，隐隐作痛。
现在的钟悦琳没有什么不能正视和接受的。这更加坚定了林晓维要远离钟自舟，开始新生活的念头。
第二天钟自舟一天都没回来。林晓维觉得他就是故意的，躲着她、不见她，就以为可以不搬走。
赖着她？困着她？都一把年纪了，还这么幼稚，也不知他这样做意义何在。
她也知道他虽然孝顺，可也不愿意天天跟父母住到一个屋檐下，嫌他们烦，管东管西的。别墅给父母住是他当初自己的决定，他现在就得自己解决自身的问题。
林晓维是晚饭前回到娘家的。她今天食欲不佳，吃不下多少东西，也没打算再吃晚饭，想过来看一眼林保平晚饭自己会吃点什么。结果他没在家。也不知是吃过饭没有。
她等了一会儿，看看六点多了，估计林保平是吃过了、去遛弯了。
算一算，张秋丽走了有十几天了，日子过得很快，好像张秋丽已经离他们很远了。又好像过得很慢，她带着白花一身素衣地走进殡仪馆大厅送别张秋丽，似乎就在昨天。
父亲能缓过精神，愿意走进人群中，开始正常的生活真的挺好的。
两个小时之后，林保平才回来。
林保平进门说以为她今天不会过来了，找老刘去了，杀得兴起忘了时间了。
老刘退休前跟林保平是同事，认识几十年了，也是多年的棋友，年轻的时候两人就谁也不服谁。现在老伴有严重的心脏病，旁边离不开人，棋瘾犯了就叫林保平过去。
“下次晚上出去，还是早点回家，我在不在的都一样，天黑一脚高一脚低的，再看不清路。”林晓维敲打他说，“今天你再不回来，我就得出去找你了。”
“好，好，我知道了。”林保平直点头。
晚间要洗漱睡觉了，林保平换了睡衣，一会儿又出来了，站在卫生间门口期期艾艾地对里面的林晓维说：“有几个老伙伴报了个老年团，后天去松岗岭玩，叫我也一起。维维，你说我去不去呀？”
“爬山呀？你们爬得动吗？”
“不是，说是休闲游，就是去乡下走走，早晨出发，中午有农家饭，下午就回来。”
“那行，不是有伴吗，你可得悠着点，累了就少走点。用不用我陪你一起去？”
“不用，只收 65 岁以上的老年人，我这身体没问题。”
“哎，要交多少钱哪，不会是骗你们老年人的吧！”林晓维回头问着。
“一人就交 50 块钱，不是骗子。你爸我脑子清醒着呢，路上专门拦着老年人卖东西的，我看都不看。还有老年人领鸡蛋的，我一次都没去排过队。”林保平大声说。
说得林晓维一乐，“行，你最清醒了，身体也最棒，去散散心吧。别走得腿疼腰疼的，第二天起不来就行。”
“不会，不会，我有数。”
晚上躺在床上，林晓维翻看手机。又忍不住点开小红书，点到她已经关注的“欣欣悦悦的家”。
从昨天晚上开始，她一直在看这个号下面以往发布的视频，有几十个。
欣欣都是主角，不是每一个里面都有钟悦琳。
她不得不承认，欣欣是个阳光、热情、又勤劳能干的姑娘，对钟悦琳体贴周到，身上具有优质男朋友的特质。
她要是男孩，该有多好啊！
她也看了视频下大多数网友的评论，有个粉丝的评论说：心之所向的爱只要是真诚的，都应该祝福！
当然也有极少数，长篇大论、苦口婆心地表达难以理解，询问家人的态度，质疑多年以后是否后悔。
林晓维内心是矛盾的，她试想换一个角度，如果这是两个她不认识的别人家的孩子，她说不定也会大度地包容和祝福他们。
然而现在是她的悦悦，她还是想到这事心口就闷堵，过不去这道坎。
第21章
周二一大早，林保平匆匆吃了早饭就出门了。
前一天林晓维询问他们在哪儿集合，要开车送他过去。他说跟人约好了，一起到小区后面的公交站点等着，那是旅游大巴经过的集合点。他结伴的两个老头，说了名字，林晓维听着耳熟，想了半天也没对上人。
林保平傍晚才回来，脸膛晒得发红，回来就描述那里有山有水的，空气有多清新，农家饭也亲切好吃。
吃晚饭时，林晓维看他有点若有所思的，料想他是出去一天累了，农家饭吃得太多了，晚饭也吃得少了。
林晓维让他晚上早点休息。他答应着，早早洗漱上床了。
可很晚了，他的门缝还透出灯光。林晓维睡前从他门前经过，看他一直在摆弄手机，怕看不清，还举着放大镜照来照去。
次日起来，林保平精神有点恹恹的，看来昨天还是累了，一天都窝在家里了。
林晓维好像过上了真正的退休生活，几天里，陪着老爸，一日三餐，做做家务，散步、看手机，如果不想到钟自舟和钟悦琳，生活挺自在的。
比之以往忙忙碌碌、人群里穿梭的职场生活惬意很多。
林保平倒总是催着她回自己家去。
这次跟钟自舟的事，她没有跟林保平透露。当然还有钟悦琳的事情。
钟自舟年轻时的荒唐事，林保平已经很多年不提了，但他跟张秋丽不一样，话里话外总透露人得向前看，钟自舟再怎么也是钟悦琳的爸爸，以后人老了互相是个依靠。
这是过去林保平私下劝林晓维说过的，他不敢当着张秋丽面说，林晓维知道，张秋丽若在一旁，自己不说什么，张秋丽都得跳出来说他一个老头子误导人，是非不分，瞎操心。
当然那时候张秋丽身体还健康，心明眼亮的，心里疼惜小女儿，但不该说的话绝对不说，只让林晓维自己拿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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