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碗清清爽爽的汤下肚,全身都暖和起来,两人舒服得喟叹出声。
“吃!”碰碰率先下筷,第一块肉夹给了梁i,感叹道,“我们好久没组姐妹局了。”
“每天在团里不是姐妹局是什么?”
在团里,只要是休息时间,找到梁i就找到了碰碰,知道碰碰在哪儿也就等于知道了梁i在哪儿。两人几乎形影不离,需要赶时间排练时也是凑在一起吃盒饭。
“旁边那么多人,高哥每次都过来蹭菜吃,”碰碰埋怨道,“根本没有属于我们的独处时间。”
梁i美滋滋地啃着碗里的鸡腿,客观评价:“工作时间想独处,奢侈了。”
碰碰笑,随口聊闲篇:“对了,倒是林之源最近不爱往你跟前凑了。”
“哦,”梁i想了想,大概有了数,“我上次拒绝了他。”
“什么?!”碰碰有点意外,“他跟你表白了?”
“没有,那天下雨,他要送我回家,我说等男朋友来接。”梁i简单讲了下那天的情形。
“他信了?”
“嗯。”
“怪不得……不过他也太好骗了,这么假的话也信,看来对你也没多坚定嘛。”碰碰撇撇嘴,有点鄙视打了退堂鼓的林之源。
梁i却抓了个别的重点:“我的话哪里假了?”
“你没男朋友啊!”碰碰理直气壮。
“谁说的?”
“我啊!”答完,碰碰觉出不对,直愣愣地看着梁i。
梁i抿着笑,抿了口汤。
碰碰盯着她看,梁i今天的笑容明显比平日里多,不知是不是喝了热汤的缘故,她脸颊泛红,满面桃花的意韵。
“你有男朋友了?”再开口,碰碰被自己的猜测震惊了。
梁i抿住唇角抑不住的笑意,点头“嗯”一声。
“男朋友?”碰碰不自觉瞪圆了眼,“真的假的?”
“有什么问题吗?”
“我去!闷声干大事啊你!”碰碰顾不上碗里的汤和肉,放下筷子,守着她问,“遥城本地人吗?多少岁?做什么工作的?”
“本地的,大我一两岁,卖家具的。”
“卖家具的?”碰碰完全没有想过梁i的男朋友会是这个职业,她狐疑道,“你们怎么认识的?”
“朋友的同学。”
“啊?介绍的吗?”
“不是,我跟他先认识,后来才知道有这一层关系。”
“卖家具……是那种在家具城的卖场里做销售吗?”
“他是家具厂里负责营销的。”
“哦――那种啊!”碰碰松了口气。
也不怪她戴有色眼镜看人,实在是梁i的气质让人很难跟家具销售放在一起,会觉得是两个八竿子都打不到的人。
梁i拿漏勺给她捞肉,顺便批评她:“可不兴职业歧视啊!”
“没有没有,”碰碰表明立场,顺便解释,“只是……这一位和前一位的职业跨度太大了。”
冷不丁被提起前任,梁i着实没预料到,祭出一个警告的眼神。碰碰立刻闭嘴收声。
梁i大学毕业刚进遥城民乐团的时候,临省民乐团借调过来一位二级演奏员。因为都是竹笛专业,对方又是天赋异禀的能力者,梁i对他颇为敬重,也喜欢跟他交流专业方面的技巧。对方年纪不大,双方在很多事情上都非常有共鸣。一来二去,两人很快熟悉起来,渐渐生出感情。然而不过半年,本就是来历练履历的对方被国家级别的乐团相中,自然人往高处走。梁i事业心并不重,偏安一隅,知足常乐。两人异地三个月后,感情转淡,和平分了手。
所以,碰碰理所当然地以为,梁i的男朋友一定是搞艺术的。
碰碰笑,声明自己是站在梁i这边的:“我只是不想你降标准去低就。”
“都是劳动人民,没有谁比谁更高贵。”
“这倒是。”碰碰点头,继而眼睛放光地八卦,“有不有照片?给我看看。”
梁i摇了摇头:“没拍……”
“啊?你们在一起都不拍照吗?”
“没想起来。”
“也没说发个朋友圈或者微博啥的?”
梁i再摇头。
“你们怎么像进入倦怠期的老夫老妻,对什么都没兴趣了?”碰碰打趣她。
“那有没有可能是刚在一起,还没来得及?”
“有多来不及?”
“比如,昨天晚上。”
“昨天晚上……在一起的?”
“是。”
碰碰感觉自己今天在套娃,一个惊讶套一个惊讶,没有最惊讶,只有更惊讶。
她兴奋得拍手,随即发出灵魂拷问:“所以,为什么一晚上都没来得及拍照呢?”
梁i捂住被热气熏得越发红的脸颊,小声道:“那必然是被一些别的事绊住了。”
“哎哟哟,哎哟哟!”碰碰低声叫起来,忍不住跺了跺脚。
“嘘――”梁i一手按住她,一手去捂她的嘴,“不是你想的那样!”
碰碰作势去掐她,逼得人松了手。她端了碗,高兴道:“ 不管是什么样,总之恭喜啦!来来来,碰个杯。”
梁i也捧了碗:“以汤代酒,干杯!”
汤碗轻轻一碰,汤漾起来,荡出一圈又一圈的可爱涟漪。涟漪投进姑娘们的眼里,亮晶晶的,像一颗颗晶莹的露珠。
第51章 落日第两百四十五秒
遥城再次降温那天,周景元来市区看家居生活展示厅的软装进度,终于有了接梁i下班的天时地利。
“你大概什么时间结束排练?我提前半小时出发。” 周景元倚在二楼的窗边给梁i发消息。
窗外是第一次来这里就被勾住视线的银杏树,那回它撑着半树绿叶顽强地立在风雨中,如今竟已不知不觉染上了满树的秋意。它接住满天晴好,金光闪闪。
周景元心情好得没边,店长玉姐上来找他签单。一摞展示厅支取的报销单,他粗略翻几下,没细看就签了。
“明细,你仔细看看。”玉姐提醒他。
玉姐是远星第一批旗舰店试运营时招进来的营业员,从营业员到助理销售再到店长,兢兢业业二十多年,是远星的功臣员工,每年的年终大会她都是跟老赵并列坐主桌的。论资历,周家三兄妹都要尊称她一声“老前辈”。
这次,周景元 专程将她从旗舰店请过来坐镇,为的就是家居生活展示厅顺利开业。周景元典型的“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将简单装修过的展厅验收后,一应家居陈列、布置和软装都交给了玉姐,自然也不会细审她递来的账单。
“我都交给你把关了。”
玉姐闲闲一句玩笑:“也不怕我贪污吃回扣。”
“你要是那种为点儿小便宜能舍下脸皮的人,老周怎么可能每年给你颁奖状?”
“就你聪明!”戴上高帽子的玉姐心里美滋滋的,还是忍不住嗔周景元一句。
她十八岁进远星,如今四十又五,她个人的打拼史可以说是跟远星的高速发展期紧密联系在一起的。她人不笨,脑子灵活,又踏实肯干,没多久就成为店里销售业绩最好的营业员。周家人待她不薄,一路领着她往前奔,才让她有了今天事业家庭双丰收的幸福生活。
周景元不会把她的玩笑话当真,因为她断不会做对不起周家、对不起远星的事。哪怕是一分一厘,她都会让周景元花得明明白白。
玉姐没时间跟他闲聊,说着就要去忙。
周景元笑,跟她一起下楼,看她一刻不得闲地一会儿捡楼梯上的小碎木,一会儿又调一下转角落地灯的位置,开口道:“找两个机灵的过来帮你,别累自己一个人。”
“在物色了。”玉姐答他,瞄了眼沙发前的地毯,看边线歪着,又跑过去给对齐了。
“差不多就得了。”周景元看她强迫症似地调整那一毫一厘的距离,宽她的心,“没人过日子拿尺子量的。”
“你拉我来的时候可是说这个展厅很重要,要我一定把好关的。”玉姐长他近二十岁,如果是街上碰到的陌生人,喊一声“阿姨”也不会有错。虽然称呼是“姐”,但她算长辈,又看着周景元长大,自然说话随便些,“怎么?你是看这会儿弄得差不多了,就不要我好好把关了?”
“我不是怕您累着吗?”周景元有嘴也说不清的架势,赶紧求饶。
玉姐笑,手里理着报销单、明细和各种文本资料,嘴上也没闲着,打趣他:“还记得你刚上大学那会儿带小女朋友到店里来给我看,假装跟我不认识,在店里闲逛,你不知道,我那个时候忍笑忍得才叫累呀!”
“你那次害得我差点破功。”
“我后来都不敢看你俩,跑洗手间才笑出来。”玉姐想起来就好笑,“直到现在我也没想明白,你为啥非带人来家具店?”
“不是你说要替我把关的吗?”
“我记得我说去电影院或者饭店之类的偶遇你们,偷偷看一眼,你非要把人领我面前来。”玉姐吐槽他,“不知道你当时犯什么轴!”
周景元无奈道:“还不是为了满足你的好奇心。”
“我没记错的话,那个女朋友谈了挺久,是吧?”玉姐暗暗算了下,“大学毕业分的手?”
周景元讶然:“您的存储卡到底能存多少东西!这么多年还记得。”
玉姐笑:“所以千万别得罪我,否则都给你抖落出去。”
周景元拱手抱拳:“不敢不敢。”
“对了,我侄女大学毕业来遥城工作了,学法律的,进了全国前五的律所。长相属于乖巧型,很可爱。我想介绍你们认识,怎么样?”
周景元哭笑不得:“你铺垫那么长,敢情在这儿堵我呢!”
这两年,给周景元介绍女朋友的人不少,远的近的,只要能搭上关系、说上话的,几乎都来过。
玉姐笑,默认自己的计谋:“就堵你了,给个准话吧。”
手机短促的一声轻响,周景元划开屏幕,梁i的消息回了过来――
“你现在可以出发了。”
周景元不自觉扬起嘴角,玉姐瞥见他的微笑,似乎得到某种信号:“见一见?”
“饶了我吧,玉姐。”周景元笑着讨饶,扬了扬手机,往厅外走,“我去接女朋友了。”
“什么女朋友?你什么时候有女朋友的?上次见面你还单身呢!”玉姐根本不信。
“就最近。”周景元冲她笑了笑,“别乱点鸳鸯谱了。”
玉姐跟上脚步,仔细瞧他的神色:“你不要诓我啊!”
“没骗你,真事儿。”周景元走到门边,一眼瞧见小院里的银杏树,树下铺了一地薄薄浅浅的银杏叶。
那天,他也是从这棵银杏树下出发去接梁i的。风吹动扇叶,像沙锤在摇,索索沙沙。
他停住脚步,回头叫了一声“玉姐”。
“怎么?要我把关?”
“到时候请你吃喜糖啊!”
“喜糖?真要结婚了?”
周景元人已经走到街边的临停位,潇洒地朝玉姐挥手:“快了。”
民乐团大门毗邻主干道,街边停车位紧张。周景元提前到了,梁i还没结束,索性绕一点儿路将车开去大门背面的地下停车场。他把停车位置发给梁i后,便安心在车里等着了。
周景元回复着手机上的信息,时不时地往电梯口望两眼。等他处理完工作,梁i还没下来。
“三二一,三二一,三二一……”周景元不自觉在心里默默倒数起来。
如果要说和善、好相与,周景元从来排不上号,在等人这件事上,更算不上好耐心。 偏偏瞧见梁i从通道口走出来,他一扫方才的百无聊赖。
一向束马尾的人今天破天荒地将头发披散下来,苔藓绿的羊毛大衣随意敞着,衣角随着她的步子轻轻摆动,偶尔擦过旁边人的裙角。
周景元这才注意到梁i身边还有别人,他推门下车,站在车前朝她们挥了挥手。
梁i走近,笑着介绍:“这是我同事碰碰,她来蹭车的。”随后,她想了想,还是没有将“男朋友”三个字说出口,朝碰碰道,“这是周景元。”
两人礼貌地互相点头致意,碰碰率先笑了笑:“打扰你们约会了。”
周景元宽容得很:“时间还长。”
梁i瞥他一眼,指了指后座的车门:“我陪碰碰坐后面。”
周景元目光落在她脸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长发披肩的缘故,今日的梁i显得格外温柔恬静。他不自觉放轻了声音,答一声“好”,替她们拉开车门。
碰碰迅速推梁i先上车:“我一会儿下车方便。”
待她坐好,周景元才阖上车门,绕去另一边上了驾驶位,侧身问后排的人:“目的地是哪里?我来导航。”
碰碰报了地名,是一座商场,离民乐团不远。
“你不是回家吗?”梁i偏头问她。
碰碰拿手肘轻轻碰了碰她,轻咳一声,道:“我妈刚发消息,叫我陪她去买东西。”
梁i看她,半信半疑。
“真的,不信你看。”说着,碰碰把手机屏幕朝向她,只见上面赫然一张备忘录,上面四个大字――别拆穿我。
梁i觑她一眼,抿着笑没再说什么。
碰碰收回手,在屏幕上敲字,随后递手机给她,掩护道:“我妈叫你一起来,我帮你拒了。”
梁i凑近看,手机上一行字――男朋友很帅!一点儿不像卖家具的!
她咬牙陪着演戏:“替我跟阿姨问好。”
碰碰忍着笑收回手机,不敢再议论前面开车的正主,她拣了最近热播的电视剧和综艺跟梁i闲聊。
“你上次去电视台录的那档音乐节目开播了,我看了第一期,质量不错。”碰碰想起她去录节目也大半个月了,问,“你去的那一期什么时候播啊?”
“不知道。”
“没人通知你们吗?”
梁i摇头,本就是公对公的业务,自然没有跟私人联系的道理。
倒是热衷综艺节目的碰碰兴致勃勃:“我看到那期告诉你。”
“好。”
即使是拥堵的下班高峰,周景元也开得很稳。碰碰下车的时候,跟他礼貌道谢,再冲梁i眨眨眼,示意她看手机。
梁i下车送碰碰后,没再去后排,直接坐进副驾。她低头系安全带时,大衣口袋里的手机振了振。
周景元提醒她:“手机响了。”
“嗯,”梁i伸手进衣兜里掏出来,划开屏幕,“是微信消息。”
周景元打着方向盘,重新汇入车流,顺便交代她:“去悦溪畔吧?我在网上买了一堆菜。”
梁i刚刚点进微信界面,还没来得及看,听到他说,偏头看他一眼:“你要做饭?”
“想在外面吃?”周景元一时拿不准她的想法。
“没有,”梁i摇头,只是,“你比我想象中更爱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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