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碰碰刚咽下一口肉，还没反应过来风为何突然转了向，愣头愣脑地端起酒杯，问：“干杯的由头是什么啊？”
“敬全世界伟大的丈母娘，敬全世界伟大的母亲，敬全世界鞭策老公的老婆。”高哥率先一饮而尽，放下杯子点人头，“你、你、你，一会儿陪我去商场选礼物，我要给老婆和丈母娘买买买。”
“噗――”碰碰着实没想到高哥被“批斗”之后，改错姿势这么到位，竖起大拇指，“你的觉悟已经胜过很多男人了。”
梁i笑一笑，没说话。
林之源看到了，问：“怎么了？”
梁i摇摇头，无奈道：“觉得你们男人真好命，只需要共情女人辛苦了买个礼物就能被夸奖。”
“啊――被你一说我才意识到。”碰碰恍然大悟，重新竖起大拇指又弯下来藏进手掌里，“高哥，我收回表扬，你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高哥一脸不可思议，笑道：“梁i，你明明没结婚啊，为什么总是在男人的问题上一语中的？”
烤盘上方悬着吸烟管道，油烟一蒸腾，随即被强大的吸力吸走，只余很淡的烟气浅浅地浮在桌面，像家里餐桌上饭菜散发的热气。梁i想起小时候每次放学回家，一进门总能看见妈妈摆在桌上的碗盘，它们盛着饭菜，散发着热气，也散发着香气。这些热气和香气是一个家 庭最重要的组成部分，是男人回家的舒坦，是孩子回家的满足，也是一个女人最易被忽视的付出。
梁i收回思绪，施施然开口：“因为我从一生下来，家里就有一个结了婚的男人啊。”
第07章 落日第二十五秒
梁i二十六岁，还不到二十七，除去大学的宿舍时光，她在遥城租房度过了四年。因为遇上奇葩房东，她在这座城市只能勉强算是有一个临时落脚点，不敢称之为家。有饭菜香的地方不一定是家，但家一定拥有某种魔力，即使再差强人意的厨艺也能盛出一桌专属味道来，那味道不论离家多远都能时时回味，熨帖人心。
也许抛开那些不可控的外在因素，想拥有专属于自己的家的味道，才是梁i真正想要在遥城买房的初衷。
王姐工作效率很高，不到两天，她便根据梁i的要求准备好了一份资料。资料上涵盖了五套符合条件的精装小户型，均毗邻地铁站和公交站，并且有丰富、便利的生活配套。梁i自己拟了一个评分表，根据王姐给的资料和网上搜集的资料给每套房分项打分，挑出三套综合评分更高的。
因为国庆中秋的双节同庆民乐音乐会将在国庆节的七天假期演出，民乐团将后半个月的排练时间安排得非常紧凑。除去下周一和周二的两天例行休假外，后面将开启密集的合排日程，恐怕很难再单独拨出时间来。于是，梁i立刻敲定周一的时间，让王姐带自己去实地看房。
王姐不但办事利落，性格也很爽快，一碰面就夸梁i眼光好，还说：“今天这三套我们争取优中选优。”
第一套房在一个成熟小区，物业成熟负责，一进小区大门就接收到礼貌友好的问好。进入小区后，梁i率先被巨大的绿化面积吸引了目光，绿植与楼宇相搭配，整个环境令人心旷神怡。第一印象很好，走进房屋内部，关上门窗几乎听不到外部的声音，房子隔音效果好，这对于有演奏乐器的家庭来说实在是最难能可贵的优点，又添一个加分项。
梁i很喜欢这套房，但还有两套在后面等着，她不急着做决定。
第二套房子离得不算远，王姐骑电瓶车，梁i扫了辆共享单车，两人穿梭于街道、小区之间，很快就到了。
刚进门，正看着，梁i现在的房东打来电话，语气急急的，又是“要带人看房”。梁i坦言自己不在家，问她什么时候去。
房东一听，埋怨道：“你怎么又不在家？”
梁i不耐烦：“您不是催着我腾房子吗？我正在找住处呢！”
“那你找好了吗？房子可有人抢着要，我就这两天卖出去。”房东越说越得意，问她，“你什么时候搬？”
“10 月 31 号。”
正好是合同规定的租约到期的那天，房东有些不乐意：“你不是说能早搬吗？要是你提前搬家的话，我多退你两百块钱。”
两百块钱就能跟个王公贵族一样颐指气使了？梁i又不是没见过钱，冷笑一声：“不用，按合同办。”
即使仅凭梁i单方面的言语也不难猜出对方的身份，毕竟她现在的住的房子是从王姐手上租来的。王姐自然了解内情，笑一笑，问她：“房东又催了？”
“嗯。”梁i点头，随王姐在房间里看，想起对方频繁带人上门，突然问了一句，“她以前不是在你们店里挂的租售信息吗？怎么又自己租了？”
“早撤了。”毕竟是前客户，王姐不好过多指摘，只说，“她更喜欢亲力亲为，可能自己经手心里踏实吧。”
梁i听懂王姐的话外音，撇了撇嘴。
王姐笑一笑，问她：“看了两套感觉怎么样？”
“感觉第一套更好，”梁i边说边往外撤，“这套就淘汰吧。”
王姐跟在她身后，将门带上，开玩笑：“不是因为接了一通不愉快的电话？”
梁i也笑：“当然不是。”
两人再骑上车出发去看最后一套，王姐刷了门禁卡后仍被保安拦下。王姐出示证件、解释，保安又电话联系了业主核实情况，最后拿出登记册让她和梁i登记之后才放行。一番折腾，王姐有些无奈，半认真半玩笑：“小哥，我这个月已经第五次带客人来了，你怎么还没眼熟我啊？”
保安不答她，板着张脸挥挥手让她进去。
搭上电梯，王姐开始介绍这套房子的概况，梁i囫囵听了个大概，叹一口气：“门口那一遭已经够我给它扣 20 分了。”
“别气馁。”王姐扶住她的背，笑道，“房子又没错。”
房子确实没错，可梁i就是哪儿都看不顺眼。她自己也说不清是门口被盘查让她烦了心，以此连坐了房子，还是有第一套珠玉在前，后面的都入不了眼了。
王姐看她皱着眉，探她口风：“还是喜欢第一套？”
梁i“嗯”一声，坦白：“不论是地段、小区环境、房型、楼层和装修都最合心意。”
王姐提议：“回去再看看？”
“好。”
既然喜欢，再去一趟，不论是仔细看看房子，还是认真辨认自己的心意，都很重要。
回到第一套房子所在的街道，在小区大门口停好车，梁i看了眼手机，已经过了中午十二点，她跟王姐商量：“要不先吃午饭？”
“可以。”王姐指一指街边的商铺，“你想吃什么？”
梁i已经饿了，不想再费心挑选，抬腿往一家 24 小时便利店去。
王姐跟上她的脚步，给她介绍：“他家的关东煮、速食面和米粉，还有盒饭，味道都不错。”
梁i在玻璃橱窗前要了一个两荤一素的盒饭，等店员打饭菜的时候，王姐交代店员依样再来一份，自己先去了收银台结账。
等到梁i准备付账时，王姐朝她一笑：“付过了，今天姐姐请客。”
“那怎么行？”梁i不好意思，要把饭钱转给她。
王姐拦下她，带她去便利店角落的小食桌坐下：“这么多年你照顾我生意，我不知道得了多少佣金呢！请你吃一餐盒饭算什么？就当是我给 VIP 客户的答谢礼了。”
“谢谢王姐。”梁i不再推辞，领了她的情，起身去货架拿了两瓶果汁到收银台付了钱，回来放一瓶在王姐面前，笑，“我请你喝水。”
“你呀――”王姐摇头失笑，埋头吃饭。吃了几口，想起什么，又对梁i道，“对了，你可不要因为我请你吃了盒饭，为了还我情就硬着头皮买房子。”
梁i笑着点头：“我知道。”
“要自己真心喜欢才买。”
“好。”
即便带着最挑剔的眼光来审视，梁i依然觉得这套一室一厅很合心意。
“如果非要挑一个缺点，那就是太贵了。”梁i笑一笑，自嘲，“但贵好像不是它的问题。”
“价格应该还有谈的空间，我帮你联系房主试一试。”
在王姐看来，买卖既然为买卖，有出价的自然有还价的，一来二去、有来有回才构成买卖成功的可能。梁i钟意这套房子不假，她真心想促成这桩买卖并不仅仅因为高额的佣金。自她们相识以来，她看着梁i无数次的受气、搬家，深知小姑娘的不容易，也许买房、拥有一个属于她自己的家才能帮她不再因为害怕无“家”可归而受制于人。
王姐当着梁i的面，开了微信语音与对方联络。
房主是一对老夫妻，当初买这套房是给女儿的，装修也是按女儿的喜好来做的，结果女儿去了国外工作结婚，定居不回来了。现在，还把老两口接了过去一家团聚。因此，老夫妻大多数时间都在国外跟着女儿，回来也有自己的住处，这套房子就空下了。
他们得知买房的是个比自己女儿还小的姑娘，一个人在遥城工作打拼，非常不容易，几乎没有太犹豫，两人商量几句就爽快地降了价格。
梁i租房的时候也遇到过主动降价的房东，房租总数能少个几十百来块的零头已经让她感恩戴德了。今天之前，她已经在网上搜集过这片区域的房价，做了功课，对价格心里是有数的。因此，在听到对方给出一个比她心理价位还低的数时，不仅是梁i感到意外，连王姐都瞪大了眼睛。
夫妇二人坦言卖房不是为了赚钱，只要比买房时赚了就心满意足了，加上降价可以帮助一个小女孩在遥城扎根，他们也觉得是好事一桩。
通话结束，王姐抑制不住兴奋，连声调都变了，问梁i：“你怎么想的？”
“很诱人。”梁i很难掩饰自己的情绪，这已经不是块儿八毛的小钱了，人家实实在在以万为单位做了最大限度的让步。
“如果父母能支持或者朋友可以给予一点帮助的话，我建议你一定拿下。”王姐很少在顾客做决定时给出煽动性很强的建议，但今天她必须这么做。
梁i自然懂王姐的好意提醒，她捏着手机，划开银行软件，一笔一笔地计算自己的存款。
她比任何人都想在遥城安家，对方给足了诚意，她没理由拒绝。虽然离首付还差一些，但盘算好存款，又在心里想好借钱的事，终于咬咬牙定了下来。
第08章 落日第二十六秒
办了件大事，梁i跟王姐道别后的第一个动作就是给林佳雯打电话。佳雯在电话那头比她还激动，嚷嚷着晚上要庆祝一下。
佳雯还在学校，梁i打车过去，在校门外的奶茶店点了奶茶，边喝边等。两人在微信上讨论，决定去学校附近那家好吃的火锅店。梁i怕饭点人多要排队，准备自己先过去占位，佳雯发语音说自己马上出来，让她等一等。
下班的人果真很快出来了，背着小挎包神采飞扬地扑到梁i身上，再从她手上接过奶茶，美滋滋地喝起来。她们手挽着手，一路走进火锅店，要了麻辣和番茄的双拼锅底，点好了菜。
“房子什么样的？有照片吗？”佳雯肩靠肩挨着梁i，问她。
梁i掏出手机，翻出今天看房时随手拍的照片。
佳雯一张张翻过去，不由赞叹：“怪不得你喜欢，这样的小户型还能有个露台，太美了！”
“楼层高、楼间距宽，没有太多遮挡，这样的视野……”梁i毫不掩饰自己对露台的喜爱，并且提前憧憬上了：“边看夕阳边喝酒怎么样？”
“烧烤、火锅，美食美景，啧啧啧，简直不要太爽啊！”光想想都美得冒泡，佳雯迫不及待，“什么时候能搬进去？”
梁i笑：“早着呢！我今天先交了点定金。”
提到定金，佳雯想起来：“对了，首付够不够？”她把手机还给梁i，划开自己的屏幕，打开计算器，算起来，“我下午接了你电话粗略算了算，按现在优惠过的总价来看，你贷款的话，可能还差一点。”
“嗯。”梁i也直言不讳，“确实还差一些。”
“还差多少？我帮你补。”
梁i两只食指交叉，比给她看。
“小事情，我这儿有。”不需要梁i开口，佳雯已经提前替她想好了解决办法。
“你最近用不用钱啊？别借给我之后自己没钱用了。” 毕竟不是一笔小数目，梁i很怕给她添麻烦。
“我怎么说也比你早工作两年，之前股市行情好的时候，我爸又帮我赚了一笔，借给你之后我还有余钱呢！”在姐妹面前，佳雯没有“财不露白”一说，再说了，“当年在学校的时候，我被人骗了钱，你接济我吃喝了一两个月，我也没担心你不够用啊。”
大三那年，佳雯被室友撺掇着一起做化妆品生意，几个人搭伙投点小钱去代理商那里进货，拿回学校来卖给同学。女生宿舍多的是化妆打扮的人，大家经常因为这瓶卸妆油对敏感肌友好、那种遮瑕膏好用而相互推荐，化妆品自然很有市场。
佳雯提前支了两个月生活费出来，准备大干一场。她们从自己宿舍所在的楼层开始，一间一间推销，大家都很熟，从她们手里买跟从电商平台下单价格差不多，还能立刻用上正品，有需求的女生自然愿意购买。从一层楼到一栋楼，从一个人到一个班，越来越多的人知道她们在卖化妆品，有的人甚至来她们寝室选购。
生意越来越好，供不应求的同时，佳雯和室友赚了不少钱。于是，她们把赚到的钱又悉数投进去，拿更多的货来满足不断扩大的市场。结果，代理商承诺的时间已过，货还未到。她们打电话、发消息，所有联络方式全部被拉黑，再也联系不上对方了。
这个时候，佳雯和室友彻底慌了，慌慌张张去报警，被告知她们不是第一起，前前后后已经有七、八波各个学校的大学生来报案了。代理商的身份是假的，授权是假的，货也是真真假假掺着卖，惯常操作就是前期正常收预付、发货、结尾款，在销售量出现井喷的时候，预付的数目会增大，对方收款后延迟发货或者就此终止发货，等到发现时人已经注销电话卷款跑掉了。
佳雯她们只跟对方见过一次面，后续都靠手机联系，想把人找出来，不是那么容易。警察告诉她们和其他大学生，要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漫长的等待是最可怕的，比等待更可怕的是生活费全部打了水漂，剩下的半真半假的化妆品也不敢再卖给同学。
梁i是目睹佳雯在社团活动间隙偷偷啃饼干后知道的。从那天开始，她每顿饭都叫上佳雯，早中晚三餐，足足接济了一个多月。最后是佳雯回家打牙祭说漏了嘴，父母才赶紧把生活费给她续上了。
都过去好多年的事了，梁i笑说：“提这干什么？”
“日久见人心，患难见真情。”佳雯一直没忘，“所以，咱俩谁跟谁啊，钱你就安心拿着。”
梁i不是个情感外露的人，此刻也忍不住抱住佳雯，贴着她撒娇：“有你真好。”
“晚上回家转你卡上。”佳雯看着一桌菜和开了的锅，笑道，“今晚这顿可得你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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