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路时,脚步声轻而沉稳,仪态提拔,如松如玉,每一步都走的如书法大家写下的横竖,十分赏心悦目。
谢t边走,边思索着政事。
卢凡通敌,铁证凿凿,如今卢氏既除,但丹阳仍盘踞一些不服朝中掌管的地方势力……
许是他太出神,步子又走的有些快,临近大雄宝殿时,一时不察,竟撞到了一个人。
那人轻呼一声,声音甜软。
甜香气扑面,谢t回过神来,感觉那人身体有些倾斜,眉心微蹙,伸手去扶。
那具柔若软玉的、属于女子的身躯,却赶在他的手之前,歪倒在他怀中。
只相触一瞬,边连忙慌慌张张的撑起身站好。
容褪栈厥郑后退两步,有些惶惶地垂着眼,娇弱不堪地连声道:“对不住,对不住,我方才未曾看清身后有人……”
她虽面作惊慌,实则低头嗅着那股冷檀香,眼角偷偷望着那绣着金线云纹的衣襟,心中简直高兴的要开出花来。
这人可算来了!
不枉她在此徘徊,候了半个时辰。
见是她,谢t顿了一下,淡声道:“是我走的有些急。”
闻言,容途喜地抬起眼,佯作才将他认出:“恩人!”
丝缕阳光从头顶的榕树映入她的一双茶色眼眸中,她的瞳仁剔透若琉璃,简直亮的如同在发光。
谢t望着她满是惊喜的眼底,薄唇微抿,没有说话。
欢喜地唤完那一句后,容捅忝辉偻他交谈,而是垂下纤长的眼睫,目光四下逡巡,寻了一阵,有些焦急的看向他:“公子可曾看见一个祈愿牌,我方才本欲挂在树上,但……”
她声音中不自觉地带了点撒娇般的懊恼:“但不慎撞到公子,便寻不见了。”
此事因他而起,谢t不便走开,便同她一齐找寻。
他很快在身后找到一个挂着红穗子的木牌,拿给她看:“是这个吗?”
容途喜地用力点头。
她从他手中接过祈愿牌,顿了顿,看向榕树,有些难为情地咬了下唇,细声道:“公子,我听人说,祈愿牌挂得越高,心愿能够实现的几率便越大。但我身量不够,能否劳烦公子帮我挂上……”
这并不是什么难事,不过举手之劳。
谢t略一斟酌,便伸手去接祈愿牌。
她将祈愿牌递给他,柔软细腻的指尖,与红穗子一起不经意地轻轻掠过他的指腹。
触感有些痒。
谢t拿着祈愿牌,走到她相中的枝条下。
将那木牌系在枝上时,谢t的视线不经意地滑过上面的字。
――“愿恩人逢凶化吉,平安顺遂,不再有受他人非议之忧。”
第6章 药草
谢t去挂祈愿牌时,容偷哪抗庖恢弊匪孀潘。
不过她在意的并不是祈愿牌,而是谢t的反应。
眼前这株参天的茂盛榕树,昨日她离开大雄宝殿时便注意到。先前在那小沙弥面前询问是否有祈愿树,只是想转移话题,不想同他继续说下去。
却没想到,误打误撞地得知了谢t的行迹。
小沙弥走后,容捅憷吹介攀飨拢早早候着谢t,准备守株待兔。
方才望见谢t走来,她撞到他身上后,便顺水推舟地将手中的祈愿牌丢到谢t身后。
昨日接触过后,她大抵能看出,这人虽然看上去不食烟火,十分冷漠,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但其实这人恪守君子端方,温其如玉,品性亦颇为高洁。
一些力之所及、举手之劳的小忙,如若主动提出,他不会袖手旁观。
现今看来,她的推测果真不错。
先前谢t拾起祈愿牌时,她观察的仔细,望见他并未注意到祈愿牌上写着的字;
但她容月姣既然写了这个同他有关的祈愿牌,又好不容易才等到他,自然没有白费功夫的道理,便提出请他帮她挂祈愿牌。
她知道他不会拒绝。
容涂醋潘,唇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勾了勾,眼底极快地闪过狡黠之色。
日光洒金,自榕树枝叶间的罅隙流漾到谢t冷白如玉的一张脸上,将他的脸渲染出几分平和的温度。他静静站立在树下,长指缠着祈愿牌上的红绸带,安谧美好的犹如一幅细细描摹的工笔画。
看清祈愿牌上写的是什么内容后,谢t动作一顿,视线一时竟有些难以从那行隽秀的字上挪开。
他本不欲窥探旁人的心愿,目光一直规规矩矩的平视,不曾往有字的一面上看,怎知方才系结时不经意瞥见,便烙入眼中。
他没想到她的愿望同他有关。
更何况,不久前她才听过有关他命中带凶煞的谗言。
她应该同常人一般选择对他避之不及才对。
……
谢t有一瞬间的失神,但只一瞬。
很快他便回过神来,薄唇微抿,将祈愿牌系好,目光轻飘飘地移开。
转过身来,面容依旧平静无波,似是分毫未曾变动。
“挂好了。”他淡声道。
容涂辞逅神情平静的一张脸。
他那双眼眸仍如椟中漂亮的宝珠,泛着矜贵冷漠的光泽,淡淡的没什么情绪。
她没看出哪怕是半分动容之色,不禁有些气馁,轻轻“嗯”了一声:“多谢公子。”
“不必。”
好不容易同他见到面,容筒⒉幌肴盟们的对话就这般毫无进展的草草结束。
略一思索,她望向不远处的大雄宝殿,柔声问:“公子是要去大雄宝殿中参禅吗?”
谢t极轻地颔了颔首。
容拖肓讼耄状似漫不经心地随口问道:“昨日见到公子时,公子似也是在参禅。想来应是日日如此?”
谢t看她一眼:“对。”
容兔辉倏口。她看向榕树枝条上系着的祈愿牌。
树上挂着许多祈愿牌,但谢t身量高,系的也高。微风拂过,属于容偷哪歉瞿九疲红穗摇曳,比其他木牌要高上一截,在绿叶中十分显眼。
一时无话。
谢t抬步欲走,但许是觉得自己太过冷漠,他停了一下,缓声叮嘱道:“你好好养伤。”
言罢,他便要离去。
容涂醋潘挺隽的背影,颇为不甘地咬了下唇。
她忽然小跑几步,追上他,攥住他一角衣袖,气息不稳道:“公子!”
谢t顿足,垂眸望进她眼底。
身量娇小的姑娘家站在他身边,抬起亮晶晶的眼眸,瞳仁流光溢彩,纤长的睫羽扑簌眨动,带起眼中粼粼的光晕。
她颇为羞赧地咬着红唇,讷讷道:“公子救我性命,我却还不知道公子的名姓,能否、能否请您告知……”
言罢,她迅速低下头,只留下乌黑的发顶和一截嫩白的后颈,露在他的视线里。
谢t清晰地望见,她的雪白的耳廓上晕开绯红的一片。
他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木牌上的那行字却不知为何浮现在眼前。
她在其上称呼他为“恩人”,想来是并不知晓他的名。
沉默良久。
容偷纳ひ粼椒⑾溉酰几乎要哭出来:“公子……”
谢t轻叹一声,温和又不容置喙地抚开她搭在自己衣袖上的手,撂下又冷又轻的两个字:
“谢t。”
――
回厢房的路上,容透芯跎砩嫌屑复Φ胤接行┩囱鳌
她摸了摸痒意最甚的耳,又低头检查了下自己衤果露在外的肌肤,看见红肿一片的几个小包时,确认自己是被蚊虫叮咬了。
山寺多树,下过雨后,桂花树与榕树又格外招蚊虫,容驮陂攀飨露毫粜砭茫身上落了不少蚊子包。
山中蚊子的嘴要比山下厉害些,每一处被叮咬的地方皆是瘙痒难耐。
好在,此行并非一无所获。
不然容途鸵郁闷了。
周围有零零散散的僧人经过,容托那榛顾悴淮恚强忍着抓挠蚊子包的欲望,快步往回走。
她先是去了寂清法师房中,向她求了些草药涂上。
待痒意稍微褪去,便回了自己的厢房。
这几日的经历,令容投灾茉饣肪潮冉厦|感,一踏入房门,她便感觉到房中陈设似乎有轻微的改变。
一抬眼,望见桌边坐着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阿娘!”
她惊喜不已,疾走几步走进房中,一面围着母亲检查她是否有恙,一面不禁在心中暗自感慨,谢t的手下做事当真迅速得力。
她进来时,谢兰岫正在饮茶。
待容徒她上上下下地打量一遍,确认她没有受伤而松开手后,她忽地放下茶盏,冷哼一声。
看见母亲脸色不大好,容徒┝艘幌拢迟疑着唤:“……母亲?”
谢兰岫又冷哼一声,往她身后看了一眼,确认没人在旁,这才斜眼睨着她,轻飘飘地打量两眼,暗讽道:“逃跑时丢下母亲不管,只顾自己,你可真是我的好女儿。”
容吞出她话语中的冷嘲热讽,心头好似被尖刺扎了一下,笑容散去,没有说话。
谢兰岫的目光在厢房中绕了一圈,哼道:“你在这佛寺中安安稳稳地倒是好,我替你被人捉去关了整整两日!见你从外面回来时眉眼带笑,想必我的女儿是在此过得很是快活?”
她猛地拍了下桌面:“丝毫不求上进!你干脆削了发做姑子去,甭做我们容家的女儿了!”
厢房外不时有比丘经过,谢兰岫拍桌的那一下动静不小,不少人悄悄递来窥探的眼神。
容妥⒁獾侥切┦酉撸脸上有些挂不住。
她看着母亲明显不悦的脸,注意到她丝毫未将视线放在自己身上,方才重逢的欢喜忽地在心中荡然一空。
厢房中的气氛变成了容褪煜さ某林匮挂指小
她忽然没由来的浑身疲倦,没有替自己解释,也没有同母亲争辩。
谢兰岫没有注意到她的反常,尖酸的话犹如开了闸的水一般滔滔不绝。
容痛棺叛垌,心不在焉听完她的话,半晌,只是平淡的说了一声:“母亲,我受伤了。”
谢兰岫一愣。
容屯芬膊换氐爻隽讼岱浚找寂清法师,另觅了一处厢房住。
――
夜里,容徒派系纳丝诜浩鹜蛞鲜尚陌愕难魍础
她被疼痛折磨的睡不着,在榻上辗转反侧,猜测可能是伤口在结痂。
容途历过的憋屈事不少,却从未像眼前这般落魄过,难受地只想哭。
屋漏偏逢连夜雨,这间厢房里不知为何有着许多蚊虫,蚊虫围着她嗡嗡叫唤,逮着她衤果露在外的手臂叮咬不停。
容筒豢捌淙牛伸手在黑暗中挥动几下,嗡嗡声仍未消停。
白日里同母亲闹得不愉快,容托睦锉揪痛气,此刻更是气得咬牙,忍痛坐起身,掏出寂清法师给她的草药包,又用蒲扇四下驱逐一番,确认没了动静,才安心躺下。
睡意朦胧袭来,容湍笞挪菀┌,迷迷糊糊地回忆白日之事,隐约觉得“谢t”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似是……在哪里听过。
但谢氏多高门显贵,这样处尊居显的一个人,出身谢氏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她吸了吸鼻子,没有细想,嗅着清苦的药草香,脑中混沌,默默思索,这药包着实是好物,明日她得去找寂清法师再讨一些来。
――
隔日一早,容托闹心钭挪菀┌,便马不停蹄地奔去寂清法师房中,嗫嚅着开口,欲再向她求一些来用。
寂清法师翻找片刻,摇头道:“草药包是先前夏日里所制,贫尼现在也没有剩下的了。”
容筒蛔跃醯啬幼攀直凵媳欢3隼吹陌,闻声面露失望,但不忘道谢。
“入秋这么久,怎么还有这样多的蚊虫?”
寂清法师有些疑惑,但见她手背上红肿一片,叫住她,想了想,道:“虽然药包不曾剩下,但寺中应还剩下些草药。施主可以去千佛殿附近瞧瞧,那边应该栽了一些藿香和艾草,晒干以后可以制药。”
千佛殿离谢t常去的大雄宝殿不远,容妥蛉杖ス。
这岂不是刚好名正言顺地为了她偶遇谢t创造了时机!
容偷拇浇歉∩弦凰啃σ猓连声道谢。
待医师前来检查完她的伤,容捅懔嘧偶徘宸ㄊ借给她的小铲和竹篮前去千佛殿。
容臀ё徘Х鸬钛傲艘蝗Γ果真在千佛殿通往大雄宝殿的那条道路旁寻到了一些栽种的草药。
她盯着药草看了一阵,面上露出难色。
她并不认识这些药草。
许是因为谢t经常在这周围活动,附近并没有什么僧人,也不见兵卫,没人能帮她辨认。
容筒桓仪嵋茁彝冢恐自己办错事惹人嫌。
思索一阵,她俯下身,意在观察哪些药草附近没有蚊虫的踪迹――想来那样的药草应有驱蚊之效。
才低下头,余光里忽地望见一道雪白的颀长身影。
来人是谢t。
他步履款款,宽衣博带,身影如晨间的第一场清霁雪光。
和煦的日光穿透树丛,光怪陆离地在他身上投下光斑,衣边滚着的银线云纹隐约浮现。
容托闹幸幌玻眼底划过一丝得逞的笑意。
她装作对谢t的到来毫无察觉,直至脚步声近前、步伐减慢,才若有所感地回头,盈盈地抬起眼,欠了欠身子行礼,柔声唤:“谢公子。”
闻言,谢t停下脚步。
跟在他身后的静昙,略带惊奇地看向容汀
容统没得寸进尺:“可否容我稍作打扰?”
谢t垂眼看她,没说话,似是默许。
容陀么邪椎闹讣庵噶酥覆菀┐裕面色有些难为情,话语中隐带了点撒娇似的恳求:“谢公子能否帮我辨认一些药草?我需要用,但并不认得……”
静昙看向谢t。
容鸵嗦韵韵<降乜聪蛐猾t。
谢t清沉的视线滑过药草,看向容停面容雪净:“可以。”
第7章 纵容
谢t答应的这样干脆,反而让容陀幸凰布涞你渡瘛
她只是想寻个缘由、趁机接近他,没想到他竟真的会辨识草药。
旁边的静昙更是瞪大双眼,神情古怪,像是看着什么新奇事物一般打量着容汀
谢t的社情倒依旧是空净明淡,似乎并未注意到他们异样的目光,画中人似的站立着。
微风习习,将他的衣袍吹起涟漪。
谢t淡淡扫了一眼草药丛:“要什么草药?”
容褪栈匦纳瘢试探着走近他身旁:“要艾草和藿香。”
说这话时,她状似不经意、实则蓄意抬手理了理被风吹散的碎发。
衣袖随着她抬手的动作下滑,露出一截嫩藕似的雪白小臂,恰好清晰地落入谢t望过来的视线里,令谢t望见她手臂上被蚊虫叮咬的红肿痕迹。
5/93 首页 上一页 3 4 5 6 7 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