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依旧顺着力气撇过了脸。
宜安也是做过宫女的,这宫里的奴才本来就是过了今日没明日的。一个宫女能下定决心去和一个太监成为对食,她抱着怎样的心情,下了怎样的决定,这些宜安都一清二楚。
她不能忍受喻宁像是作践她的心一般再作践别人,痛苦的人有她一个还不够吗?
想着这些,宜安低吼出声,“你让她怎么办!她既然许了做你的对食,若你再负了她,你让她怎么在宫里熬到二十五岁!”
但不承想这话却只是让喻宁笑了笑。
宜安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笑的,不过心里确实是要重新审视一下喻宁这个人。
“没有什么对食的宫女。”
宜安满脸不信,甚至被气得满脸通红,觉得自己这身子更不适了。
“那布是你那次被皇上带到长信殿时的宫装上撕下来的,一开始就没什么宫女。”
宜安好似没听懂这话一般,头微转,眉拧紧。
“一开始就没什么宫女,我既不能说私藏了你的衣物,也不能说我对皇上的嫔妃有觊觎之心,所以只能不开口。”
喻宁看着那个好似才明白自己说了什么的人,就有些好笑。
他早就该和宜安说清这事,可前段时间,他一直以为她对皇上情根深种,若是说了难免引得宜安不悦。这段时间后宫的事情繁杂,他更是没有机会和这人说清真相,一时间竟也忘记了。
宜安那一巴掌打得是对的。他此时说清楚这件事,也是想让宜安不要拒绝。
他展开自己并不算宽厚的双臂,把宜安揽了进来。他想好好安慰她。
宜安看着那双肩,那个对她敞开的双肩只觉得讽刺。
她身子一倾,主动吻过喻宁的唇。
两个人这种禁忌的关系,就如同这两瓣唇一般,一个摸不到头脑,一个怕伤了对方。
喻宁从未吻过别人。而宜安对于吻,从来都是楚恒带领她,她自己不知如何能主动。
两人都晓得他们这种关系见不得光,都知道这个吻已经超过了,都明白应该到此为止,但两人却都不愿意松手。
这个吻并不美妙,两个人都说不上熟练,经验更多的那个也难以收全大局。配合周围危险的气氛。好像随时都有人把门推开,然后楚恒立刻走进来。
并且,宜安害喜害得严重,嘴里的味道本就说不上好。
明明有那么多不利,那么多他们应该起身分开的理由。
但这就是两人的关系。
他们两个人的关系就和这个吻一样,生涩、危险、污秽。他们两个人的感情是绽放在肮脏缝隙中的朝颜,只要有一点雨水的灌溉就能开花。但也短暂到,只要傍晚降临就会枯萎。
不知过了多久,宜安推开喻宁,“你该回御前了。”
喻宁也点了点头,“主子该让馨月姑娘进来了。身边还是得有人伺候。”
宜安点了点头,“今日这事……”
“主子放心,今天这事没有人知道。”声音沉稳中有丝笃定。
宜安也勾起一边的嘴角,配合着那双水光流转的眼,在一旁烛光的照耀下,恍惚间竟让喻宁有了看到宜安真心的错觉。
他颌首点了点,脸色浮现些许释怀。“奴才先走了。”整个人回去时像来时一样,没有丝毫不对劲。
宜安回望那独身的背影,也轻点了点头。
晚上到了,朝颜花败了。
它需要下一场雨水的浇灌。
第42章
那个吻应该是没有改变什么,也不能改变什么。
她是怀有龙嗣的宠妃,皇上喜欢,皇后需要,她的未来光辉灿烂。
他是御前的首领太监,皇上需要,百官奉承,他的前途一片光明。
他们不能靠近,这关系就算在阴暗的角落壮大生根,可只要发了芽就要被立刻裁除。
宜安知道分寸的。
可也不知是不是那个吻的关系,她的身子好了许多,该害喜还是会害喜,可却没有那般难受了。她不想把这归功于喻宁,那就只能让那时的惊险刺激背了锅。
但总之,第二日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她依旧去了。
新人入宫前,这宫里的主子加上她一共只有八位,这八位中刨除她和皇后还有那两位已经被皇上厌弃的,只有四位了,看着都觉得无聊。
而今日就不同了,这新宫妃的六人之间有什么摩擦,又和她们有什么关系,她可期待极了。
起了个早,让馨月特意把她打扮得花枝招展些。
她是正四品贵嫔,位分不算高,可后宫的人位分都不高。她又是唯一一个怀有皇嗣的宫妃,其实嚣张一些也没什么。可宜安平时的穿着很少逾制,懒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没有意义,就算打扮得好看显眼,楚恒也不能让她侍寝。
她可不是贤妃。
今日特意嚣张些,也是给那些新人一个下马威。
尤其是那个江才人。
她们两个的脸就注定是敌非友。
而今到了初夏,天气也渐渐热了起来,宜安穿上一件淡绿色绣荷花的宫装,再配上相同制式的头饰,整个人都显得清美秀丽。
一进坤宁宫的门就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哟,妹妹今日怎么来了?”
何修容,也就是当初的何贵嫔,因为宜安的原因升了一阶,见到宜安也是笑语盈盈的。
“我这害喜的反应弱了些,身子好了不少,当然不能不来给皇后娘娘请安啊。”宜安也继续和她打哑谜。
她和这何修容关系不错,但也只是相比较于其他更不熟的宫妃。
不知是她的错觉还是如何,她给她的感觉总是有些危险,像是阴沟里的毒蛇一般。平时伪装成各种各样的东西,以让周围的人安心,可只要有机会,这人不会放弃给人重击的机会。
她摸不准这人,愿意和她演这表面姐妹情深的戏份,就是不知道对方是怎么想她的了。
“如今姐姐这肚子月份小,害喜可一定要好好将养,尤其是头几个月,危险得很。当初我那孩儿也是这么没的。”
宜安对说这话的周贵嫔笑了笑,这话她不能接,也不想接。
这人前几天刚因为招惹她被楚恒骂了一顿,今天又来奉承她?还真是不可小觑。她也不相信这些平时眼高于顶的官家小姐真的能这么委曲求全,来奉承她这么一个宫女出身的人。但这后宫中人人又都在演戏。
不知是她如今怀孕的缘故,还是昨日喻宁把她吓到了。总是会觉得他人不怀好意。
正说着,皇后就过来了,她们也赶紧起身请安。
庄白烟赶紧拦住了宜安,貌似紧张非常,“旁人就算了,你今日怎么来了?来了就别跪了,赶紧坐。”
宜安不知这是什么原因,但也坐了回去。
“我可是听喻公公说了,你这几日还害喜严重,今日也没有什么大事,怎么还特意过来了?”
宜安嘴边扬起一抹明艳。皇后这是在告诉她,她知道喻宁昨日深夜来了御景轩一事,这是在威胁,或者说提点她。
但,那又如何?别的那些官家小姐可没有她这么好的脾气,心甘情愿让人利用。她只能和她绑在一起。
“多谢皇后娘娘关心,”这句是实话。但她想起之前喻宁和她说的,皇后和襄王可能有不能为外人道的关系。“但本来还挺难受的,昨日晚上也不知开了什么药,臣妾这身子倒是好多了。”
宜安就是在气皇后,她和她的情郎能日日见面,可皇后就不行了。
皇后有皇后的威严,更有皇后的责任。
但这也就是她和皇后呈一呈口舌之快罢了,她们两个谁没了谁都不行。
皇后也不知听没听懂,笑着说了句那就好。然后就让一旁的宫妃起了身。
宜安的视线也看向了其他人。
这才是新人入宫后的第一日,那些新人脸上还有不少对未来新生活的向往。她们和刚成主子时候的她不一样。
说起来,楚恒长得不算难看,甚至可以说长得俊朗非常,又是九五至尊,难怪这些新人的脸上能如此…充满希望。就是不知之后在这宫中被害、这希望被楚恒亲自打破时,又是什么样子了。
像当初的贤妃,如今的邓宝林一般。
想到这人,宜安的视线又看向被封为华才人的邓子玉。
皇上如今对邓霜感情复杂,在这心绪消散前,他可能不会翻华才人的牌子。再说这封号华,也是顾及着她姐姐才给的。
那么……这后宫中比当初被邓霜抢了恩宠的如今的韩美人还要恨邓霜的,应该就是她这堂妹了。
宜安嘴角微勾,视线挪开。
昨日侍寝的是那姜燮大人的爱女,被封为惠美人的姜玫。刚一入宫就给了美人的位置,又是封了惠字为号。
这是皇上对于姜大人的看重,也是姜玫在这后宫的仰仗。只要自己别想着害人,不卷入什么纷争,只怕今后的恩宠和封赏不会少。
但,进入后宫这个大旋涡中,能控制住自己的欲望,不主动卷入什么纷争中,就已经是难得了。
至于这人会不会做到,宜安也不知道。
“今天趁着宜贵嫔来了就顺道说了。眼下天气也热起来了,估计再过几天皇上就会下旨去行宫避暑,到时候要离宫将近两个月,各宫的行装要带齐,少了什么就去内务府领。”
皇后的话打断了宜安的思绪。
到了夏日,只要不是前朝的政事走不开,楚恒都会带宫妃去行宫避暑。之前宜安没跟着去过。
但那时她还挺期盼的,后宫主子都不在,她们也能好好歇歇,就算是天热,也比平时的心惊胆战的好。
但据别的宫人说,这行宫距离京城不远,也没有能比这紫禁城凉快多少。去行宫避暑,本意是为了给不能出宫的宫妃一些消遣。
宜安却觉得是给她们一些盼头,哪怕是并不值得期待的甜头。
但就是不知,她这身子还能不能跟着折腾了。如今已是五月,皇上的令这几日就会下来,到时候她恭候就是。但御景轩的置办应该比别的宫都要晚些,到时候又要麻烦喻宁了。
可能是孕中的多思,她出了坤宁宫还在想这事。正扶上馨月的手,就听到背后有人出声。
“姐姐慢走!”
不知是不是在叫她,但她也回了身往后望去。
是华才人,是在叫她。
不一会人便走了近,“臣妾的雅岚殿和姐姐的宫室顺路,本想等姐姐一起走,不料姐姐走得快。”
宜安装作没听到她话中的那种失礼,接着徐步往前,边走边说:“今日起得早还未用膳,本想早些回去用些东西,倒是让妹妹误会了。”
“姐姐不嫌弃臣妾就好。臣妾来是特意想代堂姐向姐姐赔罪,那事是邓家做得不对,还望姐姐海涵。”
那件事过去了几个月,与其说邓霜从未向她道歉,不如说是她很少见到她。
曾经的贤妃娘娘虎落平阳,就算禁足结束也不可能每日来坤宁宫拜见皇后。但无论是皇后还是皇上,都好似故意把这人忘了一般。可这根刺还是梗在了皇上的喉头,吞不下吐不出。
宜安心中明白这华才人所来何意,脸上一副慈爱的模样,“那件事皇上已经有了决断,听皇上的就是。”
她不会帮邓子玉,也不会帮邓霜。在这宫中活着,家世只是基本,能活得怎么样还是看自身的造化。
“但还是多谢妹妹今日这一趟,姐姐会感念的。”
本因宜安上一句脸色有些僵的华才人,听到这话脸色也好了许多。
“妹妹的雅岚殿到了,姐姐先行一步。”宜安对华才人笑了笑,回身便走。
那华才人虽想拦住,但也无奈,只得蹙眉对着宜安的背影行礼。
“主子对那华才人这么好做什么?她姐姐做的错事,皇上轻拿轻放,她道个歉还想让我们忘了?”馨月听完了全程,一脸不忿。
宜安笑了笑,“那华才人是个好人,但这宫中若是没有恩宠,太善良的人是活不下去的。”
看了眼馨月没明白的表情,她又道:“皇上因为邓霜的关系,那么长时间没来后宫。那这后宫就会明白,邓霜在皇上心里还是有位置的。宫中的下人就不敢怠慢。毕竟谁都不知邓宝林有没有复宠的一日。邓家也不知,华才人也不知。”
“那她这意思……”
“她是走投无路了。邓家吃过邓霜荣宠时的甜头,那眼下就算她失势,就算她生不出孩子,他们也不敢真的得罪。若是邓家此时开始帮了这华才人,可邓霜万一复宠,第一个报复的邓家和华才人,那他们邓家的笑话才真是被人看尽。”
“咱们知道皇上对邓霜失望,但旁人不知,邓子玉也不知。若是邓霜复宠,她这能生育的身子免不了要为她人做嫁衣。杀母夺子多容易的事。”
“那今日她是来试探的?试探咱们的态度?”
“算是吧,但也想让我帮她得宠。”宜安目光直视,眼上有一层冷意,“皇上因为邓霜的关系,对这华才人也爱戴不理。梗在这不上不下看得人难受,直到皇上忘了她。她自己有法子但不想做,于是才来让我帮忙,但我也不想帮。”
“自己有法子就自己做,让主子您帮她们邓家算什么,不害她们就不错了。”
宜安轻笑,“所以说她善良啊,毕竟她的法子是…杀了邓霜。”话音刚落她就转身对馨月说:“好了,御景轩到了,帮我传些点心垫垫肚子吧。”
馨月瞪了眼挑眉朝她笑的宜安,凑近小声道:“每次都是这样,说话说了一半就支走我!”
“行了别贫,快去吧。”
随着馨月背影的消失,宜安嘴边的笑才拉平。
她不能让馨月知道得太多,这后宫中知道多些不是好事。现在有她来护她,但若是她倒了,馨月知道的东西不能让她送了命。这是她唯一能为她做的了。
不过今日那华才人看她不入套,想必会再寻法子,不到万不得已应该还不会出手。毕竟这招胜算大,却也极险。刚入宫的新人,在后宫没有根基,搭上宠妃的大腿能帮她不少。
宜安也知楚恒对邓霜的感情还未完全散去。那件事上之所以会如此帮她,也有对邓霜失望的关系。
她叹口气,想不到楚恒的心上,人真是不少。
正叹着她不知在不在他心上时,有个宫女走了进来,不是馨月,而是一个叫流清的。也是喻宁前段时间从内务府选进来的。
换句话说,喻宁的人。
“奴婢参见娘娘。”
“起身吧,何事?”宜安很少劳烦宫人,有之前经历的关系,但更多是因为不信任。这习惯就算到了现在,御景轩全都是自己人也没有改变。
“娘娘,焦太医来请脉了,还有……”
“什么?”
那流清拿出一个小瓦罐,“喻公公刚才来过,说这是他寻来的酸梅,据市井的人家说,平民家里的妇人害喜时候最管用了,于是进献给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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