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渊微笑着附和:“是呢,没人喜欢微臣,只有皇上对微臣另眼相看。”
澹台Z涛哈哈一笑,说道:“那你可不能像其他人一样,觊觎朕的东西!”
陵渊依然笑着:“微臣不敢。”
澹台Z涛忽然捂住额头,有些痛苦的样子,说道:“他们、他们都想抢朕的东西,为什么、为什么呢……朕的东西,从小就是朕一个人的,怎么、怎么都来抢呢……”他蹲了下去,蹲在桌上抱着自己的头,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她都嫁过三次了,你们为什么还觉得她好啊?世间那么多美貌女子,你们为什么就想抢她……”
陵渊看着澹台Z涛,眸色泛出冷意,走过去打算扶他从桌上下来,语调已缓和为轻柔:“皇上先下来吧,微臣命人端醒酒汤来,喝一些就睡下吧。”
澹台Z涛抬头,扒住陵渊的胳膊,切切看着他,说道:“朕身为一国之君,不过就是想得到一个女子,这有什么错吗?”没等陵渊回答,又惶然了,“后宫之中全都是大臣们送进来的女子,一个个都有自己的筹谋,没一个是真心对待朕的,朕跟皇姐那是从小的情分啊,不一样的,不一样……”
澹台Z涛再次捂住头埋在膝盖之间,闷声说道:“一定是他们合起来害朕,是他们不想让朕得到想得到的人,这样他们就可以、就可以……”
“啊!”澹台Z涛忽然起身跳下桌,“对了对了,皇姐最喜欢听戏了,朕马上,啊,陵卿,马上安排最出名的戏班子入宫唱戏,皇姐喜欢什么就唱什么!”
陵渊扶住澹台Z涛,安抚道:“好,好,微臣马上去办,皇上先歇息吧?”说着就把澹台Z涛往内间带去,外面有宫人入内收拾残局。
澹台Z涛仰躺在龙榻上,嘴里还在嘟嘟囔囔,陵渊让宫人为澹台Z涛更衣又盖上薄被,准备退下时,就听澹台Z涛说道:“别苑里还要挖一个刑堂,嗯,她太不听话了,不听话……”
陵渊心头微凛,凝了澹台Z涛一眼,退了出去。
出了宁德殿,陵渊召来沈放,吩咐道:“安意别苑走水之后,是否进了些新的工匠?”
沈放:“是,都是用来修葺损毁房屋的,干爹有什么吩咐?”
陵渊:“悄悄的,把这批人换掉,勿要使安意别苑中都是自己人。”
沈放不明其因,依然答道:“是,儿子马上办!”
陵渊不清楚刚才听到的到底是醉话还是皇帝真实的打算,但他有些担心目前的局势万一控制不住,皇帝若强行做出将嘉恪弄成假死送往安意别苑的事情,那别苑中的一切很可能就在陵渊的手伸不到的地方了。毕竟皇帝身边有一队暗卫,陵渊很清楚,那是他完全指挥不动的人。
任何事情都要掌握在手里,方觉安稳。
对于那个迄今为止都掌握不了的人么……
陵渊自嘲一笑,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那经常抬起的手臂,仿佛上面还有她的余温。
罢了。
谁让自己初见时就抓了她的手臂、害得她没能逃走呢?此后被她抓着手臂还被她踹,又没个好脸色,可能是报应吧。
啧。
第40章
十日后,机关府上报嘉恪长公主无法驱动机关兽,朝堂上立有大臣启奏皇帝应允北戎所请,将嘉恪长公主嫁往北戎。至于南楚如何想法,大可让他们去找北戎追讨他们的侧妃,挑起两国之战就更是意外之喜了。澹台Z涛任他们说,是一个默认的姿态,唯有将军明冉站出列,说道:“启奏皇上,臣以为此举不妥。北戎如果知晓嘉恪殿下并不能驱动机关兽,可能就不会再求娶,而南楚一直强要嘉恪殿下回南楚,很可能也是因为忌惮殿下将机关术传入大烨,若也知道了这个消息,应该也会退去。如今只要北戎南楚能证实嘉恪殿下确实无法驱动机关兽,两国都会退去,嘉恪殿下不必再嫁往异国。”
金殿上顿时一静。
明冉丝毫不顾,继续说道:“嘉恪殿下已然三嫁,两次都是前往异国,请皇上体谅长公主殿下多年不易,允准她在大烨度过余生。”
金殿上的沉寂中开始有窃窃私语的杂音。
澹台Z涛看向这个一直赋闲的将军,淡淡说道:“你所言不无道理,但北戎南楚如果仍有怀疑,继而挑起战争,该当如何呢?”
明冉:“臣愿为大烨出战!”
澹台Z涛不屑地一笑,说道:“明卿一片赤诚,忠勇可嘉,不过为民生计,朕不欲大烨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立有大臣附和:“惟愿大烨永享和平,永止刀兵!”
明冉眼中无波无澜地看着皇帝,之后随众臣一起拜服低头。
深夜,舒穆罗再次与陵渊见面,他非常满意于当前的局面,对陵渊大加赞赏并感谢他说服了嘉恪长公主,之后说道:“史那晴公主只有一个疑问:既然皇帝知道嘉恪长公主无法驱动机关兽,又为何在聘礼中要求两座金沙矿?是否得到了赤金沙,大烨的机关师们就能驱动机关兽?嘉恪长公主已经将制造机关兽之法传授给了大烨机关师,对么?”
陵渊思忖的样子,说道:“据本座所知,嘉恪殿下在机关府向皇帝展示了只能走两步的机关兽,告知皇帝长时间驱动需要赤金沙,所以皇帝才向北戎要求聘礼中必须包含两座金沙矿。”
舒穆罗不解:“这不是自相矛盾吗?大烨皇帝如果见证了嘉恪长公主的能力,为何还愿意放她离开?”
陵渊一笑:“嘉恪殿下所掌握的技术,现下大烨机关府的人都会了,还留她何用?要求两座金沙矿,起码能在十年内不需要向北戎乞求,而能大力建造属于大烨的机关兽。将已经没用的嘉恪殿下给北戎,换取十年机关兽崛起的时间,很合算。”
舒穆罗:“大烨皇帝不担心我北戎因为有了嘉恪长公主,同样会崛起?何况我们还有很多金沙矿。”
陵渊笑得有些玩味儿:“这就要看谁的步子迈得更快更大了。眼下大烨皇帝定然认为是大烨更快,毕竟现在他们已经知道了如何建造机关兽。所以这婚仪,不能拖得太久。”
舒穆罗:“正是!半年实在太久了!我立即上书恳求加快进程!”
陵渊喝了口茶,说道:“那两座金沙矿,自然也得很快运送到大烨来。”
舒穆罗:“这倒无妨,走水路的话能快很多。史那晴公主想必也会同意的。”
陵渊微笑点头:“史那晴公主一向深谋远虑,定然知晓此举对北戎十分有利。”
舒穆罗对陵渊行了一礼:“多亏陵督公说服嘉恪长公主,才能有今日之局面。”
陵渊:“好说。也是史那晴公主想出来的计策,当为史那晴公主干一杯。”说着举起了茶碗,“以茶代酒。”
舒穆罗也举起茶碗与陵渊的茶碗轻轻相碰,说道:“悍勇之神,佑我北戎。”
为嘉恪长公主操办第四次大婚的仪程很快展开,只是宫中,尤其风华无双宫内,一点喜色也无――这都是澹台Z涛的暗示,他一贯不喜红色,需得等到正式出嫁前三日才允许宫中挂红。
嘉恪表现出一副生无可恋之态,宫中传言长公主夜夜哀泣,在宫中供奉的先皇灵位前哭诉自己命途多舛,不得善终。实则暗中建造了三个猛兽状的机关兽,一狮一虎一豹,隐藏在陵渊安排的宫中不起眼的偏殿内。
澹台Z涛完全不想听到关于婚仪的任何事,但这些事由礼部官员拟定之后全都要呈给他过目批示,于是澹台Z涛将这些批示之权完全交给了陵渊,命他只需要回报关于金沙矿的进展。陵渊一边敦促金沙矿尽快从水路运来大烨,一边询问嘉恪有什么想要的婚仪,遭到嘉恪无情讥讽:“你再如此上心,孤就要以为你跟北戎是一伙儿的,想让孤务必嫁到北戎去。”
陵渊笑道:“只是想多知道些殿下的喜好罢了。再者说,殿下从前大婚都没自己挑过婚仪安排布置吧?一应所需都是礼部拟定,殿下大概也没在意?如今有机会可以随意拣选,何不按照自己的心意快活一回?”
快活一回?
按照自己的心意?
嘉恪瞥他:“有何意义?左右这些婚仪孤也不会用上。”
陵渊笑道:“挥霍北戎和大烨的银子,肆意要求些能把两国礼部耍得团团转的物件儿,让只给殿下区区一个皇子侧妃之位的南楚看看,殿下无论何时都被竞相争抢,雍容万方。”
嘉恪心头微微一震。
区区皇子侧妃之位,对一国长公主来说,确实是实打实的屈辱。当年她也曾因此痛斥澹台Z涛丝毫不顾她和大烨的颜面,但澹台Z涛只冷冷说“这都是为了大烨”便不置一词。在她抵达南楚后,又因此受尽了白眼和鄙夷,毕竟本国都不在意的长公主,还指望敌国在意吗?
没有人在意她的颜面和感受,从来没有。
但眼前这人,在为她找回颜面。
他能得到什么?
“因为在殿下身边常感欢愉,微臣……不舍放手。”
那夜的话蓦地又响在耳边,仿佛眼前人再次切切低语。
嘉恪看向陵渊,恰逢他正含笑看着她――有那么一瞬间,嘉恪很想问那夜的话到底有几分真意。
但也只是那么一瞬间。
嘉恪收敛好了情绪,说道:“那就先让北戎送十颗‘北地弧珠’来吧,至少拳头大小;再让大烨的礼部去寻五株‘琼枝玉叶’,孤要带着去往异国他乡,以慰思乡之情。”
北地弧珠,是北戎极寒深海特产,在北戎一珠难求;琼枝玉叶,是大烨悬崖上独有的一种花,枝似琼璧叶如白玉,每年为攀折此花坠崖而亡者不计其数。
陵渊笑道:“是,微臣领命。”
宫中的禁卫首领一职落在了明冉头上,也算是报偿他多年来虽居闲职但一直忠心谏言的赤诚之心。明冉知道自己能成为禁卫首领定是陵渊在皇上面前有所建言,于是按照大烨官场时兴的感谢之法,给陵渊送去了夹层有一块金砖的茶叶礼匣。
陵渊觉得这个明冉倒不像看起来那般不通人情世故,为他说几句话倒也不枉。然而很快沈放就来报:“干爹,那个明冉趁着巡逻的功夫堵到了嘉恪殿下,在花园中畅聊了好一阵呢。”
陵渊呵笑道:“人真是不经夸,还说他懂事呢。”
听话听音,沈放继续说道:“隔得近了会惹嘉恪殿下不悦,儿子也就没听太清楚,倒是见着嘉恪殿下一直在笑,很是欢喜的样子。”说完他看了一眼陵渊的脸色,故意板着脸揶揄了一句,“呸,什么东西,若不是干爹提拔能当上禁卫首领?儿子这就去押了他尝尝缉事司的刑狱!”
陵渊睨着沈放,笑道:“呵,学会调侃本座了,你脖子痒?”
沈放摸着脖子缩头,正色道:“儿子不敢,儿子就是看不得他那个讨好殿下的样儿。”
陵渊弹了弹衣衫下摆,不在意地说道:“殿下要跟谁说话,那是殿下的兴致,这种事不必添油加醋地报与本座。”
沈放品了品这句话,说道:“是,那儿子以后绝不多言殿下跟谁交谈。”
陵渊只觉沈放从来没有这么令他心烦过,不悦道:“没事干了?滚远些!”
沈放头一次没有因为陵渊让他滚就害怕求饶,而是干脆地行礼,笑道:“是,儿子立即滚,干爹放心,殿下那边就是一只蚊子飞过去,儿子都会来禀报的!”
陵渊笑着骂了一声,沈放麻溜地滚远了。
礼部官员倒是很快送来了“琼枝玉叶”,但只有一株,并且表示目前只能找到这一株,望嘉恪殿下海涵。嘉恪自然是没给礼部官员好脸色,但私下里很喜爱这盆琼枝玉叶,还调了一个非常会侍弄花草的小太监专门伺候这盆花。
舒穆罗很快对陵渊提起嘉恪殿下要求的“北地弧珠”,表示这过于强人所难,就连北戎王宫里也只有三颗,去哪里找十颗?说完此事又有些担忧地看着陵渊,说道:“嘉恪长公主确实会修造机关兽吧?如此大费周章又耗费巨资地接去北戎,到最后什么都无法带给北戎,可真是得不偿失。”
陵渊笑了笑,说道:“使臣这是怎么了?突然开始怀疑嘉恪殿下掌握机关术的真伪?不是你说她定然会修?本座还猜想史那晴公主一定是查得很仔细了呢?”
舒穆罗欲言又止的样子,说道:“毕竟没有亲眼所见,传出来的也就是她让那机关兽走了几步,说什么长时间驱动需要赤金沙……誓不再嫁的大烨长公主,竟又被远嫁,如果这是大烨皇帝的阴谋,是为了让北戎相信此女会修造机关兽,其实不过是为了骗取金沙矿……这万一、万一都是真的……”
陵渊一副随舒穆罗决断的样子,说道:“那使臣现在如何打算?北戎若想悔婚,本座也可代为周旋。”
舒穆罗摇了摇头,说道:“有个法子,可以试出这位长公主,到底有没有真本事。”他盯着陵渊的双眼,“如果她答应,那北戎可以信她。”
陵渊直觉不好,就听舒穆罗说道:“说来也简单,听闻嘉恪殿下善舞,尤擅一种名为‘落英缤纷’之舞,如果北戎使团这十人有幸欣赏殿下一舞,就相信殿下确有修造机关兽之能。”
陵渊疑惑地看着他:“跳一舞,就能判定此事?”
舒穆罗:“就一舞,便可决断。”
第41章
陵渊将舒穆罗的要求转达给嘉恪,眼见着她面色突变,忽地盯了他一眼,像是愤恨又像是怨怒,之后重重冷哼:“欺人太甚!”
陵渊就知道事情不简单,但没想到她会动这么大的气,忙劝道:“微臣不知这舞是何意,若殿下为难,微臣立即去回了便是。”他探究又带了点小心地看着她,“殿下可否跟微臣说说,这舞……有何意?”
嘉恪面上几番变幻,咬牙切齿道:“熊鸿锦,他与北戎勾连。”
陵渊不知她是为何有此定论,但莫名就信了,说道:“这舞,与熊鸿锦有关?”
嘉恪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点了点头。
陵渊见她双眸中已现了些哀婉无助的凄楚,说道:“殿下有什么为难的,尽可对微臣说。”
嘉恪避开他的目光,说道:“‘落英缤纷’舞,是孤在南楚时,熊鸿锦让孤见识到的……”
嘉恪嫁到南楚成为二皇子熊鸿锦的侧妃,受了不少磋磨,只因所有南楚人都认为嘉恪是来偷学机关兽修造及驱动之法的,必不能给她好脸色,对她的一应信函往来也查得极为严苛,从不让她带半片纸张离开皇子府。
但平日里机关兽往来皇子府,熊鸿锦倒并不避着她,许是想着即便她看见机关兽也不知道如何修造及驱动。在战场上见过机关兽的大烨将士们多了,有谁能看一看就会修造呢?
所以嘉恪得以经常看见各种样貌的机关兽,狮、虎、豹居多,也偶有蛇、野猪、巨鹰这样的。她甚至可以触摸及操控机关兽,熊鸿锦带着一种“谅你也学不会、让你看得见摸不着却永远学不会”的高高在上的情绪,允许她随意玩耍。
嘉恪确实无法仅凭触摸及操控机关兽就知道如何修造,但也比一般的大烨将士要更为了解机关兽,甚至因为操控多次,暗中领悟了如果被机关兽撕咬,尽快斩断机关兽的什么部位才能顺利脱困。
最初的很长一段时间,她虽然没有学会修造机关兽,但明白了如何从机关兽中脱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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