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随她的众人皆道:“属下誓死追随殿下!”
银池笑了:“不必如此,各寻机会逃命去吧。”
众人自是不肯,琥珀与t更靠近银池两步,银池吩咐他们将狮型机关兽牵来,她要亲自驾驭。众人对她本就言听计从,此时虽觉不妥但也只能按照她说的办。当下银池骑上狮型机关兽出城迎战,颇有些凛然决绝之悍美。
对面阴沉沉黑压压的南楚大军,凶猛的机关兽列阵于前,银池感到阵阵肃杀。她高昂着头傲然而立,对着大军沉着冷峻地说道:“主将何在?”
一男子走了出来,却未穿军铠,而是青衫软靴,一派雍容风流之态。
因他背着光,银池看不清他的面貌,以为这就是大将熊。
银池正想说点什么,就听这男子温和地笑着说道:“你清减了,阿池。”
阿池。
这世上唯有一人会这样唤她。
那男子越走越近,笑着仰头看她:“阿池驾驭机关兽的模样,我倒是第一次见――果然威风凛凛又妩媚灵动,堪称英武,令人……”他笑得有些害羞似的,“令我着迷。”
第54章
南楚太子熊辰彦,温润如玉地站在银池面前,一如初见。
银池愕然地看着他,他竟然已能行走入场,并不是消息中那般残废卧床。
如今英姿勃发的模样,不禁令银池怀疑他是否真的曾经残废过。
不过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权谋不就是如此么?
惊愕并没在脸上停留多久,银池已转了笑颜,说道:“原来是太子殿下驾到了,怪不得势如破竹。”
熊辰彦和气地笑着走近,对银池伸出手,将她扶下机关兽,温和柔润地看着她微笑:“要多吃些,清瘦得让我心疼。”他轻轻挥手,南楚的机关兽及士兵就迅速后退,之前黑压压的肃穆很快消散。
“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他温柔地说道。
仿佛他们从未分别,仿佛这正是某个悠然惬意的午后,他牵着她在花园中慢慢地走,引着她看园中形态各异的小型机关兽,有些扑到她脚边咬住她的裙摆,他也这样跟她说着别怕。
银池想抽回手,熊辰彦却一直牢牢握着。她看了看他的腿,问道:“你都好了?”
熊辰彦笑着看她:“阿池还挂念着我。放心,都好了,不过还需服药,有些药是真的很苦呢,阿池可愿每日里喂我蜜饯?”
银池知道这是要她跟着他的意思,眼下也只能微笑着半开玩笑地说道:“殿下身边那么多人,都没个能喂蜜饯的?什么太医开的药这么苦,该罚呢!”
熊辰彦听出她的意思,缓缓松开了她的手,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阿池心里有了别人?”
“说什么呢,”银池笑道,“怎么得出这种结论。”
熊辰彦的笑意仍然温和:“阿池一向惹人喜爱,我自然有些担忧。不过如今我又能重新保护阿池,若有什么人觊觎阿池,我定不轻饶。”
银池有些恍然,仿佛自己仍然身处南楚王宫,在太子殿下的宫殿内,听他说着“既然你到了我宫中,我自会护你周全”的话语。
“殿下意欲何为?”银池并不兜圈子,直接问出口。
熊辰彦也一脸直言相告的样子,说道:“我是为你而来。阿池,南楚已不是从前的南楚,你可以放心跟我回去。”他一副对她所惧了然于胸的样子,“熊鸿锦虽然在逃,但我的人一直在缉拿他,何况你还有个形神兼备的熊鸿锦可以利用,别怕。”
他竟然连她手里的熊鸿锦是假的都知道。
银池心里一阵泛冷,稳住心神说道:“殿下好手段,不仅重挫熊鸿锦,还将南楚大权重新握回自己手中――如此大费周章,说是为我而来,很难令人信服吧?”
熊辰彦轻轻一笑:“阿池一向聪颖,我也并不想瞒你什么。说为你而来,你不高兴吗?那换个说法,我握有南楚又直逼大烨北戎,一统三国也并非难事――此情此景之下,我携南楚王后之位来寻你,阿池可有些欢喜吗?”
他笑着,志得意满地,游刃有余地。
任谁都觉得应该欢天喜地立即答应吧?已嫁过三次的大烨长公主,在大烨会成为皇帝的禁脔,在北戎会成为修造机关兽的傀儡,而如今的南楚,不会图她的机关修造之术,看起来这位未来的皇帝陛下还对她颇有旧情。
银池凝视了熊辰彦一阵,忽而笑着摇摇头,说道:“我曾害过你,眼下你这样……可真是令人捉摸不透。”
熊辰彦颇为理所当然:“虽然你与我之间最初是你没安好心,但我总觉得你与我戏假情真,后来假戏真做……”他眼中染了点勾人的欲色,“阿池,你对我的情意,我能看出来。”
也许当时确有其事,那也不过是在无人仰仗的深宫,突然生出的一点奢望吧。
银池对熊辰彦曾有过的回护,是感念的。
然而时过境迁,如今重逢,她的心却被戒备深深占据。
熊辰彦凝视着她,像是要从她脸上看出些过往留痕似的,令银池暗暗心惊。
“殿下不打算放我离开?”银池说回正题,“就这么把我羁押在你军中?”
熊辰彦一笑:“据我所知,北戎与大烨都有人马在寻你,你说,我怎么能将你置于两方相争的险境之中?”
银池知道这是不会放她离开,便略笑了笑:“不明不白地待在这里,于我不利。”
熊辰彦:“阿池放心,对外我会宣称扣押了你,北戎与大烨任谁想要回你,只能与我谈判,断不会让你在其他两国那里难做人。”
是呢,若是日后与北戎和大烨还有周旋需要银池出马,她绝不能是个即将成为南楚王后的女子。看来熊辰彦对她的期许,并不只是男女之情那么简单,而是附加了三国局势。
思及此,银池倒是松了口气。
在自己还有利用价值的时候,就不会轻易死去或者被折磨。
银池挂着礼貌的笑意,说道:“那就多谢殿下了,也请殿下善待我的其他下属。”
熊辰彦:“那是自然。”他又凝视了银池一阵,不知为何又笑了笑,这才召了个人进来为银池安排住处,明令一切都要妥帖周全。
银池等人被圈束在归南城中,好吃好住,并不限制自由,但出入都有人跟随,暗中也有人盯梢,银池尝试着想送点消息出去,发现难如登天。
熊辰彦每日都来与银池一起用饭,可能是午膳,也可能是晚膳。他像以前那样与银池谈天说地,顾盼间皆是温厚的笑意,仿佛他们之间从没有任何龃龉,也没有须臾分离。
银池拿不准他的打算,他也很少说起外面的情状,但他说起了史那晴,言语间带着几分鄙薄:“她想与我结盟对付你,见我先下手了又转头来救你,现在摆出一副为了你要与南楚决不罢休的架势,生怕大烨不知道你与北戎牵连甚深呢。”
“大烨也派了人来寻你,不过都是暗桩,”熊辰彦看着她笑,“怎么,那澹台Z涛有了新欢?真是稀奇啊。”
似乎一切的缘由,他都能归结于“有了别人,有了新欢”,归结于变心。
银池淡淡笑笑,说道:“有没有新欢,并不是变心的唯一缘由。时移世易,心境转变,都可能让从前的情感变得不一样。”
熊辰彦看着她微笑:“那你呢阿池?对我的心意还如从前吗?”
银池也微微一笑:“与殿下分别日久,本已想着再无见面之可能,但如今又得殿下庇荫,自是感激如昨。”
熊辰彦知道她是避重就轻,但也不多说什么,只是笑着看她,像从前那般即使知道她是来谋算自己的,也没有说过一句重话。
不过他站了起来,靠近银池牵起她裙上的花结,把玩在手中,浅淡温柔地笑道:“除了感激,没旁的了?”
银池看着他,笑意堪称真诚:“殿下想要什么,我可以给。殿下知道我很容易适应的。不过这样得到的东西,是殿下真正想要的吗?”
熊辰彦抬起手,一根手指在银池脸颊轻轻刮了一下,没有再为难她。
她还是那样了解他,不是主动奉上的,他根本不稀罕。
“阿池,北戎大烨南楚,你总得选一个依靠,”熊辰彦放下了她的花结,抬手抚了抚她的发,“可要仔细想想呢。”
银池已困在归南城十一日。起先不适应又处处有盯梢,她并未多有动作,不过她每日都会与琥珀等人说说闲话,看似只是聊聊归南城中的见闻,却在言谈间以独有他们自己知道的暗语说着隐秘的安排。只是盯梢的都是人精,暗语也不敢说太多次免得被发现端倪,这传递消息和安排布置就很是缓慢,及至琥珀等人了解了银池的意思,又极力避开盯梢做一应准备,又过去了八天。
在熊辰彦眼皮底下暗中行事实在太难,半个多月过去,银池也只将城外还能用的人集结了部分,与史那晴取得了联络,约定按照从前说过的那般里应外合。甚至有一天夜里有个仆役声称自己是诚王的人,特来营救嘉恪殿下,让她做好准备。银池疑心这是熊辰彦试探她的伎俩,起先并没有理会,但这仆役带来了诚王的一句话,说的是年少时他与银池相处的细节,这等微末小事绝不可能被熊辰彦知道。
银池开始与这仆役偶有交谈,逐渐定下了诚王前来营救的时辰和地点,她开始与琥珀等人暗中筹备出逃事宜,谨慎小心地绕开熊辰彦及他的眼线们。
熊辰彦最近来得越来越少,银池感到外面的局势定是有变,本想问那可以传递消息的诚王仆役,却已有三天未见过那人。她在城中看似漫无目的地闲逛,状似无意地打听到熊辰彦近几日都不在城内,而是在城外与北戎史那晴所率军队对峙。
史那晴虽有佩戴机关的猛兽,但根本无法与自小驾驭机关兽的熊辰彦相抗衡,怎会到了对峙的地步?
不及多想,银池只觉得这是个外逃的机会,但诚王那仆役不见踪影,又难免有些惴惴。好在那仆役过了两日又出现了,说起外面的局势:“北戎史那晴公主一直在与南楚太子熊辰彦周旋,并且略有险胜。诚王殿下也有暗中帮手制衡,以拖住熊辰彦,方便今夜行事!”
银池微惊:“今夜?”
仆役:“是,今夜营救殿下离城,还请殿下静心以待。”
银池与琥珀t等人早早穿上轻便的衣衫等待着,终于在夜半时分听到了居所外有猫狗打架嘶叫声响起,知道这是那仆役与她约定的信号,立即按照之前商定的安排从院后分三个方向攀上已被掩饰过的院墙,一翻而过。
银池落地,那仆役就在院墙下等待,为她引路前往附近的马车。琥珀t等人很快从被的方向赶过来汇合,众人乘坐三辆马车疾行而去。
那仆役在前方驾车,银池掀开车帘问道:“出逃如此顺利,都是劳你安排,辛苦了。”
仆役笑笑:“不敢不敢,殿下安好就是小人的福分!”
“诚王殿下在前方接应?”
“是,马上就能见到了,殿下稍安勿躁。”
银池发下车帘,略略蹙眉。琥珀凑近低声问道:“主人在担忧什么?”
“总觉得过于顺遂……”银池摇了摇头,“希望是我多心了。”
马车骤停。银池微惊之下,就听外面一个熟悉的声音笑道:“银侧妃,可真不是你多心呀。”
第55章
银池最深远的噩梦出现在眼前。
掀开车帘的人,是熊鸿锦。
他笑意萦面地看着她,像是看着出门游玩久不归家的爱妾:“银侧妃慌什么呢?见到为夫不高兴吗?”
银池的指尖都在泛冷,攥紧了自己的衣袖,冷沉沉地说道:“竟敢假冒熊鸿锦?你是何人?”
熊鸿锦微微讶异了一下就笑了:“见着我还能开这样的玩笑,我的银侧妃真是可爱。”他握住银池的手往自己脸上贴,“你亲自摸摸有没有人皮面具?揪一揪也无妨呀。”
银池倏地收回手,斥道:“大胆贼人!琥珀t,给我杀了他!”
琥珀和t本就蓄势待发,银池一开口他俩便飞扑而出,一左一右直逼熊鸿锦,勿要一击制胜立取性命!但那熊鸿锦笑着倒退,闪动得极快仿佛一阵风,同时他的袖中射出一道寒光刺向银池!t眼尖地立即转了方向扑挡在银池身前,一枚短箭扎在他肩头,他反手拔下来向外一甩,却不料熊鸿锦在空中诡异地转了个弯,那短箭扎进地里。
“你怎样?”银池连忙去看t的伤势,而琥珀对着熊鸿锦挥刺匕首也以失败告终,在外面与熊鸿锦缠斗,对银池大喊:“主人快走!”
t带着银池立即从马车上翻下一路狂奔,像之前的很多次逃命一样。银池在仓皇中回头去望琥珀,却并没有看见她的身影,也没有看见熊鸿锦,心里骤然紧缩,与t更为迅速地撤往靠近大烨边境。
未见追兵,银池与t暂时停在一隐蔽的废弃宅院外。银池担忧琥珀及其他不见踪影的人,还想寻些伤药给t止血,t只扯下些许衣物简单包扎,说道:“主人还是回到大烨境内更为安全稳妥,不必担心下奴的伤,快走吧。”
银池见他的伤确实也不算很严重,便点头答允,又道:“我们带着的熊鸿锦也不知道去了何处,现下没了他,我连个能用的幌子都没有,如何与南楚抗衡?”她皱眉,“熊辰彦也不知去了何处,总觉得他可能是被熊鸿锦擒住了……”
t心中也做此猜想,但安慰道:“主人勿忧,现下最要紧的是主人的安危,旁的事暂且别想了。”
“是呢,你最该想的人,是我呀。”
噩梦般的声音由远及近,银池耸然一惊,t立即挡在银池身前。
熊鸿锦缓缓靠近,看着已拔出兵刃的t,笑着抬了抬左手臂。他左臂上套着一个机括,银漆流光的色泽,透着肃杀的冷意。
t不认得这机括,但银池一眼认出那是极厉害的“鳞光机”,能一瞬之间射发二十枚如鱼鳞般大小的薄利锋刃,取人性命与刹那。
银池立即扯了t往后,自己站前迎向熊鸿锦,戒备地盯着他。
她知道,熊鸿锦现在不会杀死自己,但很有可能为了威慑自己而杀死t。
熊鸿锦见她这样似是觉得好笑,刻意向里收了收鳞光机,做出一副关怀的架势,凝视着银池说道:“担心什么呢,为夫可舍不得伤你分毫。”
银池压制住身后蠢蠢欲动的t,紧盯着熊鸿锦:“你到底想做什么?”
熊鸿锦笑笑:“你若真想当南楚太子妃,也该找我,怎么找上熊辰彦这个不争气的东西?”他抚上银池的眉眼,“眼光这样差,真不像是在我身边待了些时日的人呐。”
银池偏头脱离他的抚触,熊鸿锦一把将她的下巴掰正对着自己,阴兀地笑道:“真是离我太久了,嗯?觉着可以忤逆我的意思了?”
银池心头发紧,狠狠按住身后t想要挥起的手臂,对熊鸿锦说道:“你想如何?”
熊鸿锦:“我所思所想,一直都是带你回南楚,怎地明知故问?”
银池:“可以。先放我身后的人离开。”
“呦,我的银侧妃总是这么会讲条件呢,”熊鸿锦捏着银池下巴的手更为用力,“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你知不知道外面现在是什么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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