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登上帝位,皇姐就会对自己另眼相看?
也是啊,皇姐被皇权摆布,若自己成为皇帝就再没有人能摆布皇姐!
澹台Z涛心中顿时生出万丈豪情,原本就已在心中发芽的不可对人说的心思,此时拔地而起,仿佛有穿破天际的无穷之能。
只是此时的澹台Z涛并不知道,踏上那万人仰望的位置,其中的曲折荆棘,实非他所能完全料到。
如今,他已是大烨之主,平日里无人敢冒犯,却对着面前的皇姐讨好赔笑:“皇姐既知道朕的心思,就别故意惹朕不高兴了,嗯?你看看这风华无双殿都快被你毁了,上次清理血迹就费了不少功夫,现在你这一顿摔砸……”
“怎么,嫌孤麻烦了?”嘉恪长公主冷笑,“那把孤送回南楚好了,正好可以免了你与南楚难以交涉的麻烦。”
澹台Z涛叹了一声,说道:“你好不容易逃出来,朕怎么舍得再将你送入那魔窟?你只需好好待在朕身边,其他的事情都有朕。”
“你?”嘉恪长公主不屑地笑道,“南楚已经知道孤逃回大烨,还知道孤盗取了他们最为机密的机关兽,哪怕你割十个八个城池给他们,他们也不会罢休。”她迎着澹台Z涛逐渐阴郁的脸色,笑得更妩媚,“再把孤送给他们一回就能解这燃眉之急,何乐而不为呢,大烨皇帝?”
“澹台银池!”澹台Z涛怒极,一把攥住嘉恪长公主的手腕,紧盯着她,“不准再提!朕说过不准再提此事!”
周围伺候的宫人无声无息地迅速跪了下去,以头叩地,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嘉恪长公主毫无惧意地仍然笑着,媚眼如丝地看着澹台Z涛:“你说不能提就不能提,皇上一言九鼎是吗?那你还说过不会让孤再嫁给不想嫁的人了呢,怎么又把孤送去南楚了呢?”她咯咯地笑起来,“说过的话不算数,你再说什么不能提,孤可不会当真呢。”
嘉恪长公主的笑声明明悦耳如莺啼,澹台Z涛却只觉得自己的双耳莫名刺痛。他凝固在嘉恪长公主的笑声中好一阵,蓦然想起什么似的松开她的手腕,在那已经被他攥出红痕的手腕上左右摸揉,心疼道:“疼了吧?”他立即吩咐宫人,“快,拿最好的药油来。”
嘉恪长公主不动不移,冷淡又看戏般地任凭澹台Z涛摆弄自己的手腕。澹台Z涛不看她的眼神,在宫人送上药油之后仔细地给她涂抹,盯着那手腕来回揉搓像是在侍弄什么极为珍贵之物。
涂完药油,澹台Z涛叮嘱宫人要仔细公主的手腕,之后看向嘉恪长公主,喟叹地说道:“皇姐有什么不满,想如何发泄都可以,宫里的一切都随你处置,只是切莫伤了自己。”
嘉恪长公主“呵”地笑了一声,不置可否。
澹台Z涛环视一周,问道:“这殿内的布置可满意?有什么想要的皇姐随意开口便是。”
嘉恪长公主兴致缺缺地不接话,澹台Z涛又说道:“你回来之前,朕命陵渊亲自督建了这里的一切,他一向品味高雅又颇能体察上意,有什么好东西也容易弄来,你若有什么想要的,直接吩咐他即可。”
嘉恪长公主的眼中浮现出点点玩味儿,嫌弃地说道:“什么破烂督公,这殿里的东西没一个合孤心意,恨不得都砸烂!”
第6章
缉事司的刑狱今夜亮起了银白色的吊曳灯。世人都称此灯为“冥灯”,但有冥灯起,必有人惨死狱中。
沈放端着一碗茶慢慢地品着,对面鬼哭狼嚎般的惨叫丝毫没有影响他品茶的心情。他仿着干爹的样子闻了闻茶香,感叹道:“干爹赏的茶就是香,不过给我也是糟践了,品不出这万千滋味。”
边上听命伺候的小太监赔笑道:“沈公公要是都品不出来,那我们就更是连味儿都闻不出来了。”
沈放笑骂:“少拍你爷爷的马屁,盯着对面那厮。”他“啧啧”两声,“几日不见,你们折磨人的功夫见长,是等着督公来的时候表现一番呢?”
小太监:“嘿,不敢耽搁督公的正事,手段自是勤加修炼。”
沈放:“行了行了,督公今夜不来,拍马屁等见到督公再拍。”
小太监笑着行了个礼,走到对面看着牢房内奄奄一息的浑身浸血的那人,对行刑的两个狱卒挥挥手,那两个狱卒让开了些,小太监对那血人说道:“多少天了,你不累我们都累了,最后问你一次,还不说就送你上路吧。”
血人没有反应,只有身上的新鲜伤口有血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
小太监摆了个无奈的表情给沈放,又对血人说道:“行,咱们也敬你是条汉子,这就痛快地送你上路。”
小太监回头看向沈放,沈放点了点头,小太监对狱卒使个眼色,狱卒直接拿起一柄匕首,直接刺向血人的脖颈。
“枢节……”匕首将将抵上血人的脖颈,他发出了微弱的声音。
狱卒经验很足,匕首及时停住了,看向小太监。
小太监见怪不怪地笑了一下,说道:“既然开了口就说清楚些,免得彼此都费力气。”
狱卒适时递上清水给那血人饮了几口,血人得到了暂时的喘息,微微抬起了一点一直低垂着的头,有气无力地说道:“机关兽,需要特制的枢节驱动……重要的枢节……在、在银侧妃手里……”
银侧妃,正是嘉恪长公主在南楚作为二皇子侧妃的称呼。
小太监略微松了口气,看向沈放,沈放的神色也轻松了不少,毕竟不问出个所以然,实在是无法向督公交代。
小太监继续问道:“没了?”
血人痛苦地喘息了一阵,说道:“我们一路追杀,是为了夺回枢节……如果能杀死银侧妃,更好。”
小太监和沈放都没在意后面关于如何处置银侧妃的话,毕竟出逃的侧妃,杀了也是应当。那血人又垂下头去,看着像是耗尽了力气。狱卒很有眼色地给血人灌下去半碗稀粥,另一个狱卒给血人扎了几针,那血人看着就活泛了一些,说道:“我知道的,都说了。”
小太监:“枢节是什么玩意儿?你会做么?你们南楚人都会做这玩意?”
血人一时无话。沈放微微皱眉,正好小太监向他看过来,立即得了他一记瞥眼。小太监垂头不敢多言,沈放缓缓开口:“从南楚一路追杀,看来这枢节的用处不可小觑啊。来,说说,这位银侧妃所盗的枢节,十分重要吧?”他的声音陷入一种难以言说的诱导和威压之中,“重要到即使身陷敌国,也必须要追回?”
血人好一阵没说话,最终,点了点头。
沈放咂咂嘴,又喝了口茶,说道:“银侧妃在你们二皇子那里,很得宠?”
血人:“具体情况我不清楚……不过,银侧妃来了之后不久,二殿下处死了正妃。”
沈放:“原因?”
血人:“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听说是正妃给殿下下毒被银侧妃发现……但总觉得不可能……我只知道这么多……”
沈放又喝了几口茶,问道:“银侧妃与你们太子,确有奸情?”
血人:“大家都这么说……”
沈放翘起二郎腿,悠哉地看着那血人:“知道的,都说完了?”
血人无力地点头。
沈放对着小太监瞥去个颜色,小太监会意,对血人笑道:“你不错,是你们这群人中唯一坚持到最后的。可惜了,最后的最后,你没坚持住。”
血人听这话感觉不对,费力地抬头看向小太监。狱卒已经重新拿起了带着勾刺的长鞭,狞笑地看着血人。
血人惊恐地在狱卒和小太监身上来回扫视,最后将目光落在稍远处的沈放身上,用尽力气喊道:“我都说了!你们不该杀我!”
沈放不在意地笑笑,说道:“你要是坚持不说,督公他老人家仁慈,还会给你留个全尸。现在么――”他的笑意让血人胆寒,“该算算你对督公发了三枚毒蒺藜的账了。”
血人微微张口想要说点什么,一鞭就已抽在了他的胸口,疼得他嘶嘶抽气。狱卒这一鞭之后就开始狂风骤雨地鞭打,快得那血人连呻吟都难以发出来就不知死活地耷拉下脑袋。
小太监看了那狱卒一眼,狱卒连忙讨好地说道:“公公放心,小的手上有数,一时半会死不了,怎么也要让他尝遍十之八九的刑具,才好好送他归西。”
小太监满意地笑了,向着已经站起身准备离开的沈放走去,赔笑道:“沈公公可还满意?”
沈放往外走着,说道:“督公他老人家满意才是最紧要的。枢节的事,不要对其他人提起。”
小太监:“是,是,绝不敢乱说。”
陵渊听着澹台Z涛絮叨关于风华无双殿需要更多修缮的事情,已有大半个时辰。从嘉恪长公主往日的喜好到如今的厌恶之处,又说起了嘉恪长公主原本喜食各种肉菜还喜欢饮酒,但现在都不吃了,只喜欢吃以花为原料的食物,酒肉一概不沾了。
陵渊带着很感兴趣的微笑用心聆听,间或适时提出些许疑问,显得对澹台Z涛的叮嘱极为上心,还妥帖地予以安排布置。澹台Z涛甚为满意,笑着说道:“皇姐对风华无双殿内的布置颇有些不满,朕看哪,又要折腾你了,你呢,有什么就受着,想要求点什么补偿尽管跟朕开口。”
陵渊连忙笑着行礼,说道:“有皇上这句话,臣受什么委屈都是值得的。再者,公主殿下要打要骂都是应当应分的,臣不敢有任何怨言也不会有任何怨言,请皇上放心。”
澹台Z涛笑得更为舒心:“你办事,朕一向放心。”突然眉目微微一凝,“南楚的那几个杀手,审出什么了?”
陵渊早已得了沈放的信儿,此时答道:“回皇上,这七个杀手有三个刚被俘时就服毒自尽了,另外四个一直拘着,口风甚严还一直找机会寻死,直到前夜才审出点眉目,”他趋近澹台Z涛,低声说道,“他们提及嘉恪殿下,表明南楚二皇子命他们不惜一切代价,务必杀死殿下。”
澹台Z涛皱眉又舒展开来,带着点得意地冷笑道:“看来皇姐确实带回了极为重要的机关之物,不然他们也不会甘冒大险越国追杀。”
陵渊像是有些不便言说似的顿了顿,澹台Z涛看他一眼,他立即说道:“不敢欺瞒皇上,只是据臣观察,他们在追杀途中对殿下的随身之物毫无执念,而对殿下招招都是痛下杀手,不将殿下置于死地决不罢休。”
澹台Z涛略带不悦地看他:“你这是何意?”
陵渊很难启齿又谨慎措辞的样子,低声说道:“从前皇上也听过来自南楚的流言,”他看着澹台Z涛越发不悦的神情,声音更温和了些,“嘉恪殿下在敌国千难万险,斡旋之间难免沾染是非,”澹台Z涛的脸色略缓,陵渊的神情和声音更为柔软,还带着点替澹台Z涛心疼的模样继续说道,“依臣看,这二皇子一心想弄死殿下,并不是为了追回什么机关。”
澹台Z涛皱眉沉默了一阵,有些艰涩地说道:“传闻,皇姐与南楚太子……有染,二皇子就因为这点事情要杀死皇姐?”
区区侧妃勾搭太子,不仅是不守妇道,还丢尽了皇家脸面,尤其对于争夺太子位失败的二皇子来说,更是直接扇在了二皇子的脸上,无怪乎他要下死令追杀。
但这些世人眼里不可饶恕的大事,在澹台Z涛眼里不过是“这点事情”。
陵渊带着劝慰的浅笑,说道:“皇上,整个大烨都知道嘉恪殿下为国受难,不管做了什么那都是不得已而为之,与谁有染定是殿下故意为之,当然是为了大计的些许小事,但旁人只会看眼前几步,只能看到殿下作为一位侧妃的失德。这南楚二皇子一向性情暴虐又极好面子,肯定是无法忍受殿下这种于公于私的双重背叛。”
澹台Z涛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些,像是在思考什么重要的事情,又像是只在纠缠关于皇姐与南楚太子的风流韵事。陵渊没有开口地静静等待,澹台Z涛终于说了一句:“你的意思是,南楚二皇子并不在意皇姐带回来的东西。”
陵渊等到了这句话,早已想好的说辞便谨慎地出了口:“近来各位大臣频频上书,纷纷要求尽快验看嘉恪殿下带回来的机关,若能证明殿下带回来的机关确实神奇非凡,不仅能令天下臣民信服,也能堵住反对殿下违制逾矩的悠悠之口。”
澹台Z涛忽然往后殿深处走去,陵渊会意地跟过去,并随意挥手让殿内伺候的宫人们都走远些。澹台Z涛在后殿那靠水的窗边停步,窗沿下的淌水声并不大,但能很好地掩盖此时窗边的谈话声,即使殿外有人屏息探听,也是绝然听不清的。
这必是要说关于嘉恪长公主的事情了。
果然,澹台Z涛面带忧色,语气却是不容置疑地说道:“无论皇姐拿出来的机关是什么样,你都得让这东西表现得神奇非凡。”
陵渊的意外只是一瞬,毕竟眼前这位对那位皇姐的包容和忍耐异乎寻常。那些未经证实的流言在陵渊的脑海中闪了闪,致使他的措辞带了些试探之意:“皇上,恕微臣斗胆,若嘉恪殿下真拿不出什么像样的东西,是否需要调用――”陵渊比划了一个向下“杀”的姿势,那是动用专属澹台Z涛的杀手的意思。
澹台Z涛不置可否地叹了口气,说道:“先稳定局面,毕竟那些老臣不好相与。皇姐是无论如何都要保下来的――”他加重了语气,盯着陵渊,“无论如何。”
陵渊自是应承下来,不用多问为何要如此慎重地保住嘉恪长公主,即便问了,皇帝也定然是一堆冠冕堂皇的理由加上骨肉亲情的解释。基于此,陵渊状似随意地试探了一句:“微臣找左将军商议一下此事吧,他作为求娶嘉恪殿下的驸马备选,定会鼎力相助。”
“哼。”澹台Z涛不出意外地冷哼出声,“他算什么东西,也配求娶皇姐?去回绝了他!”
陵渊劝道:“皇上,眼下嘉恪殿下的事情还没解决,万一老臣们闹起来,有左将军压阵更为妥当。”
澹台Z涛面色不豫,冷声道:“你看着处理便是。还有其他人求娶皇姐的么?让左明那厮好好看看不止他一个人,别以为他就是最终的驸马了!”
陵渊安抚地笑了笑:“是,皇上放心,必不可能是随便什么人就能娶走嘉恪殿下的,定是要皇上方方面面都满意。”
澹台Z涛的脸色并没有放缓,陵渊又道:“皇上,嘉恪殿下带回的机关,微臣可否能请旨先看一下?不然如何应对?”
澹台Z涛无奈又烦躁:“早在皇姐归来的次日,朕就提出来要看看这机关,结果被皇姐发了好一顿脾气,说朕只是关心这机关而根本不在意她的死活,她说这机关是她的护身符,不到重要关头绝不拿出。”他叹了一口哀婉的气,“朕实在是,不愿再伤她的心。”
再伤?
陵渊品了品这句话,说道:“嘉恪殿下在南楚想必是受尽了苦楚,不然不会如此看重皇上是否待她真心。微臣会暗中寻访机关术大师,还请皇上恩准。”
澹台Z涛想也没想地挥手:“准。”
陵渊谢过,又道:“皇上想宠谁就宠谁,旁人不管说什么做什么,都有微臣一力抵挡,请皇上放心。”
澹台Z涛面色稍霁,感叹道:“满朝上下,只有陵卿能为朕分忧。”
陵渊离开澹台Z涛后回到自己在宫中的居所,由小太监伺候着洁面净手,用了些茶点又歪在躺椅上让小太监捏了一会脚,沈放入内细细禀报了审问的详情。陵渊听完并没说话,沈放谨慎说道:“那南楚二皇子如此下大力气追杀,嘉恪殿下带回来的东西――那个叫枢节的,应该还是挺重要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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