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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孝娴想起当年的不愉快，慌忙解释，“不不不，如今他们没有那样苛刻的条件，不需要你交出宋氏，更不会委屈你去江氏四线跑市场，这些事情都有人做。”
“那他们如今要什么？”
“很简单，我来之前已经与他们沟通好，我们不动宋氏航运，只需要你将宋氏海外造船并入江氏旗下塑料制品公司，这条件并不过分，控制权在我手中和在你手中并无分别，今后我们利益共享风险共担，手续我们也已经准备好，如果你对细节还有疑虑，我明天可安排律师团与你接洽……”
宋子浮仰面笑了笑，手指轻叩桌面，声音在寂静屋子里荡荡悠悠，嘴里缓缓吐出几个字，“此事免谈。”
江孝娴脸色发青银牙咬碎，抬手指他，“我什么都准备好了，你怎能言而无信！”
“我是答应了你开出的条件，但没说要答应你父母的条件。当年婚事不成，如今也一样。你既然非要进宋家，我让你进来，住客房就是兑现承诺，接不接受在你。”
“你！”江孝娴气极拍桌，“当年是因为宋沉烟，你不要说现在又是为她！宋子浮，你死心吧，她已经走远了不会再回来，她心里也没有你，你不要再做无谓幻想，你们永远也不可能。”
宋子浮沉默，抬手做送客手势。
江孝娴还不想与他闹翻，更不可能来住什么客房，她忍住焦躁闭嘴离开，谈判尚有博弈过程，何况他并不好对付。
她一路急轰油门，却发现无处可去。
在家里答应了父母与众长辈开出的条件，信心满满过来却被三言两语拒绝，这样回家去，脸还往哪里搁？
夜色渐深，江孝娴受挫烦躁，急欲买醉调整心情，车子驶入沿江大道，转弯进了常去的酒吧。这地方还是之前王乙常约她见面的地方。
江孝娴坐到吧台前，几杯酒下肚，见远处一摇曳生姿女人正与两白面小生玩闹嬉笑。
那女人大红裙大波浪大红唇，身姿曼妙面若桃花，十分惹眼，正是杜二姨。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何况两人还有旧仇，杜二姨正巧也瞧见了她，挥退手边两俊俏小生，一步三摇走过来，“哟，我说是谁呢，这么失魂落魄的。”
“你想怎样？”江孝娴上次占了上风，但不打算道歉，此时也没心情与她周旋。
“哈哈哈，”杜二姨娇笑着斜眼看她，举杯重重碰她手上酒杯，“还要谢谢你上回那杯茶，绿茶敷脸还送我豪车，啧啧，我还真没见过这么纯情又多金的男人。你看见没，那车就停外面呢，最闪耀那辆就是我的。”
那酒液泼洒出来溅到江孝娴纯白套装上，片刻颜色深了一片，她皱眉站起，一腔怒火正无处发泄，“你算个什么东西？送上门他都不见得要。”
杜二姨朱唇微启，舌尖舔了舔唇角，一双细长的眼无限魅惑，勾唇轻笑间颠倒众生，指尖戳着江孝娴往后推，“你又算是个什么东西，乔模乔样架子摆给谁看呢，穿得跟朵白莲花似的，背地里烂透了，老娘最瞧不起你这种人。”说着她将酒杯里剩余的酒，挥手泼向江孝娴的脸，若无其事娇声道：“喏，这是老娘请你喝的，就当还你上次的茶。”
江孝娴擦干脸气昏了头，猛地将杜二姨推翻在地，大声骂道：“贱货，不要狗仗人势得寸进尺！如果不是杜家撑腰，这里能有你立足之地？”
她身量与杜二姨相像，但因仇视女性，一向视女性化特征为耻辱，曼妙身材与柔弱美貌，在她眼里都是原罪。于是特意请私人教练为她定制增肌方案，要求是要像男人一样强壮。但那教练也怕她辱骂挑剔，为了快速出效果，光吃营养剂增肌却没有合理训练，导致既不会招式也没有太多力气，只是看起来壮硕孔武，虽打男人打不过，但打女人绰绰有余。
江孝娴为了宋子浮掩饰真实性情，装成贤妻良母多年却依然不受待见，又要做女德楷模又痛恨做女人，不可谓不分裂，内心憋屈几近呕血，精神扭曲，脸上鼻子眼睛也扭曲起来，脖子冒起青筋，跨步骑上杜二姨纤腰，按住她左右开弓煽起巴掌。
杜二姨躺在地上哭得惊天动地，江孝娴打得气喘吁吁，直到心中郁结消散才停下，这时杜二姨已经脸颊红肿，嘴角带血，娇滴滴的美人被摧残得不像样。
旁边有认识二位的，看完热闹才上来将两人拉开。
“有话好好说嘛，都是有头有脸的人。”何必泼妇骂街，后面这半句没人敢说出口。
杜二姨被人扶着坐到沙发软靠，一圈人伺候她擦脸擦药，她喝了口烈酒，啐出一口，“你他娘的给老娘等着！”
“哼，我会怕你这种弱鸡？”江孝娴不甘示弱，站在人前双手叉腰，一脸得意，“我告诉你，我和宋子浮即将结婚，他送你车我也可以追回，但我也不是那么计较的人，那车嘛，就当是我给你赔罪了。”
她走到杜二姨跟前，弯腰拍拍她的脸，“你好好受着，每次用车的时候要想起我。”
杜二姨却意料之外没有动怒，只是诡异地挑眉笑着看她，拿出手机点开一段视频，一面挑衅望着她笑，一面将手机递给人群传阅，不一会就有人咂嘴惊叹，手机中又有各种不堪声音传出来。围观群众表情各有不同，笑得千奇百怪，都用一种耐人寻味的神情看向江孝娴。
那手机最后传到她手中，原来那晚是王乙！
江孝娴这时才将前因后果联系起来，难怪他屡次献殷勤，原来一开始就不安好心，如果不是她那段时间为情所困，失智大意，岂会上这种下三滥圈套，被人逼着玩仙人跳。
这个畜生，早晚要让他死无全尸！
她愤怒至极浑身发抖，又觉颜面扫地，抬手将手机砸向墙面摔得粉碎，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转而又黑了。
杜二姨却是高兴得笑开花，不忘奚落，“江小姐呀，你做了什么亏心事也要把屁股擦擦干净，我可没那闲工夫查你。你知道这视频哪来的吗？你那老相好拿着四处显摆呢……”她捂嘴笑，云淡风轻点评，“有啥好显摆的，我瞧着这不是不举吗，难怪你也像条死鱼一样，啧啧，这种男人你也要，你图什么？”
围观群众脸上笑意就更隐秘了些。
杜二姨摇摇头，火上浇油，“啧啧，真是替我宋老弟不值啊，这绿帽戴得头顶冒烟，全天下都知道了。”她面色一改，呵斥道：“他凭什么娶你？你发什么春秋大梦？”
愿意捧着她的人大把，此时都附和道：“就是，都这样了还想配宋家？还是杜二姨有身份有地位，门当户对。”
围观众人算得上是个小圈子，这酒吧也不是寻常人能进来的酒吧，大家互相之间都认识，也有圈内默契，不会恶意制造舆论，也不会恶意将那些视频外传。
但谁人背后不说谁，众人仍然没有放过江孝娴，对她身家外貌性情私生活进行深度挖掘，关于她有多少入幕之宾，和多少富商暧昧交好，江氏多少业务是她去睡回来的，众人现场展开一场激烈讨论，而她曾有过的商业成就和付出的艰辛努力却无人提及。
女人就是这点可悲，你有成就人家说你靠男人，你没有成就别人说你一无是处，你若千辛万苦杀出一条血路，稍有桃色新闻便抵消你所有功绩。
身为女人便自带弱点，一出生便有软处，一大意便被人算计拿捏。
江孝娴痛恨做女人。
人言可畏，她除了一把力气打女人，此时被评头论足攻击得没有立锥之地，也无心再在杜二姨跟前找优越感，急急忙忙落荒而逃。
在路上时，冷静下来才感到害怕。
上次泼杜二姨茶水，当时已经看到杜大舅变了脸色，他那浑不吝什么都敢做，她那时就有些心慌，所幸当时宋子浮解围。可这次不是泼茶那么简单，她狠狠抽了杜二姨耳光，是解气了舒坦了，可她万一报复怎么办？
她猛地踩住刹车，停在江边。想了很久才想清楚，杜家她得罪不起，此时此刻无关感情，她需要宋子浮庇护。
第47章 她好可怜
夜空黯淡，星辰全无。
江氏住宅在新城开发区远郊，一栋簇新庄园别墅，前后几十里地人迹罕至，荒山野岭中的山居生活，父母喜欢，她不喜欢，但长辈要求她同住，她无法拒绝。
江孝娴回家收拾衣物，见江如月坐在客厅，背靠沙发双臂打开，一副沉思模样。
“你怎么舍得回来？外面玩腻味了？”她瞥他一眼，不做逗留也不等应答，进客厅电梯上四楼房间。
江如月起身跟上，抬手挡住电梯，“我有事问你。”
“我没空。”江孝娴按电梯关门键。
江如月闪身进电梯，到了房间才问，“你和那姓王的怎么回事？你怎么这么不知检点，那视频都传到我这儿来了，你知不知道那人找我要一千万？要是爸妈知道了你打算怎么解释？”
“你可以不给。”江孝娴面色发青，兵荒马乱收拾衣服，拽了一地。
“江孝娴！”江如月拉住她，“你这是什么态度？”
“你不是没给吗？你如果给了一千万，那视频又怎么会传出来？”江孝娴声音颤抖憋住眼泪，用力挥开他，“要你回来做好人？”
“你居然怪我？”江如月气得推开她，“你要不是我妹妹，我得打死你！你自己都不要脸，我也懒得管你这些破事！”
江孝娴冷笑，背对着他，“是啊，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出了任何事都是我的错，没有人问我好不好，我和你无话可说。”她弯腰蹲下，取出行李箱打开，将地上的衣服往箱子里塞。
“谁对不起你了？你不做这种丑事就不会被人拍下不雅照，你怪得了谁？”江如月一脚踢开箱子，“我又不欠你的！”
江母急匆匆走来推开门，“怎么一回来就吵架，孝娴是不是又惹你哥生气？他是你哥，你凡事听他的不会错。”
江孝娴憋了一肚子火，拉上箱子提起往地上重重掼，绕开她妈往外走。
江母神情威严，拉住江孝娴胳膊，先抬手给她脸上一巴掌，啪一声脆响，江孝娴歪过头，慢慢抬手捂住脸，靠在墙边低低将头垂下，不说一句话。她浑身都麻木了，连忍耐都不需要。
江母六十多岁微胖身材，保养得很好，生气时才显出脸上几道皱纹，怒道：“妈妈和你讲话也不听了？好大的胆子！”
江如月习以为常，在椅子上坐下，跷起腿劝道：“妈，能别动手还是别动手，她都三十了，你还老打她，将来要记你的仇。”
“哪有子女记仇父母的，棍棒底下出孝子，我管教她是为她好。”江母又看向江孝娴，“你知道错了没有？”
江孝娴抬起头直视她，绝望又冷漠，“妈，我有什么错？你为什么从来不打江如月？我小时候也以为你是为我好才打我，可你明明对他更好，你从来没对他动过手，你不舍得打他，却舍得打我。”
“谁教你这么和妈妈说话的？”江母气得抬手又给她一巴掌，江孝娴两边脸都红肿起来，眼睛里却干涩得一片死灰，只觉得疼痛却并无眼泪。
她不再争辩也不再争取什么，提起箱子拉开房门。
“你给我站住！这么晚了要去哪？”江父年近七十，极不耐烦堵在走廊，脸呈现一种异样潮红，如同回光返照。
江孝娴低声道：“能去哪，我去宋家，去嫁给宋子浮。”
“你疯了？”江如月走过来，压低声音，“那事他迟早会知道，你怎么面对他？你觉得他这种性格会容得下你？”
“这与你无关。”
江母打过女儿，让女儿害怕的管教目的达到，又摆出慈母姿态，缓和了语气问：“孝娴，你今日与宋家谈妥了？”
江孝娴只是冷笑，却不答话。
江父大怒，“长辈问话要答应，你教养都被狗吃了？”
没要到宋氏造船，没要到任何承诺与名份，半夜里不明不白住进宋家，时机与条件没有一样符合嫁娶礼仪，传出去江氏要被人笑掉大牙。父母指着她的鼻子痛心疾首，几乎要与她断绝关系。
江孝娴心凉如极夜寒冰，“你们是嫁女儿还是卖女儿？几年前没将我卖出好价钱，我三十岁了，你们还想将我卖出个什么天价？这么多年我为江氏呕心沥血，赚的钱还不够替他付聘礼吗？”
“我怎么将你教得如此蠢笨。”江母怒其不争，不住嗟叹，“女儿，你不懂男人也不懂婚姻，我们要得越多，他才越珍惜你。宋氏造船是他的根基，控制权放到你手上今后才好拿捏他啊，不然以宋子浮的性子，他哪里会听你的话。”
“宋子浮与我江氏概无往来，他回来那么久从不来拜访，摆明不把我这老丈人放在眼里，何曾有半点想娶你的意思？你总有一天会后悔。知道我为何一直不肯将公司交给你吗，到底是女人，你行事这样不顾后果，担不起企业的责任。”
江父气到心脏病发，颤颤巍巍指着她，“我白养你这样一个女儿，不如养条狗，养个畜生，听我的话还会冲我叫两声。”说完这话倒地不起。
江母慌了神，叫来护工将人弄下楼，保姆进出收拾东西，江如月联系救护车，整个屋子楼上楼下乱成一团，江孝娴呆立在一旁，没有人在意她，也没有人看见她，仿佛这家里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江孝娴被救护车声音惊醒冲下楼，江如月急忙将父母送上车，看她一眼，“你的事等父母情况稳定再说，先别跟来。”
江孝娴听不进去任何话，父母伤透她的心。
她几近疯狂追在一旁拍车门，“女人怎么了？你以为我想做女人，要怪就怪你们把我生成女儿啊！我恨你们，我再也不会回来了！你们不要我做什么我偏要做什么！”
她扯散自己的发髻，扔掉耳环手镯，踢掉高跟鞋，撕了自己的裙子，声音颤抖，“我从小到大哪样不如江如月？我付出了多少努力，我每次都考满分，我孝顺听话，对你们言听计从，为什么你们永远都不满意，为什么永远都看不到我？受了委屈回来，你们也只会打我，只会骂我无用，从来不关心我也从来没有安慰过我，到底要我怎么做……”
“可是我也会难过啊！”她痛哭着坐在地上，握拳砸向地面，一下又一下手掌砸出血来，“我已经努力成为你们想要的样子！你们看啊，看看我啊！”
江孝娴用尽努力满足父母期待，却忘记自己原本的模样。最后发现没人在意她是谁，一生努力都换不来一点关爱，达成别人所有要求最终丢失掉自己。
车已走远，剩她一人坐在院门哭喊，哭累了，自己站起来擦干脸，拖了箱子开车去宋家。
吴妈开门时见她半人半鬼，同是女人不免动了恻隐之心，为她煮一碗阳春面，等她吃完，带她去选客房。
宋家一楼有五间客房，均有独立衣帽间与卫生间，临近客厅那几间客房面积三十平米，江孝娴嫌小，又去看后院一间七十平米的客房，空荡房间正中摆一张床，只是过于简单没有多余装饰。
她皱皱眉，勉为其难问：“楼上呢，还有别的房间吗。”
吴妈摇头，“江小姐，其实挨着客厅那两间要好一些，朝南的光线好，后院这间房虽大，但是朝北没有光照，空置了很久也怕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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