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需要我暗中查探吗?」
略微一顿,卫容渊摇了摇头,「李家五年前才回来这儿,大伙儿对他们的认识也只会是这五年的事,你不见得能查探到什么。」
「总要试试,说不定有意外的发现。」
卫容渊点头同意了,可是一回府又忍不住心中琢磨,还顺手画下李承何的画像,觉得说不定看着看着就会想起来了。
***
回家挨了爹的训斥,李安然为了断绝卫容渊的纠缠,不再考虑这个那个,直接找上卫容渊,报了一百两的价码,将麻沸散的方子卖了……她原本是要白送给他,可怕他觉得欠她一份情,想想还是银货两讫,不会有牵扯。
「若不是找我治病,以后请你别出现在我面前。」
卫容渊这会儿对手上的方子不感兴趣了,反倒是她的态度更令他好奇,「你为何恨不得跟我划清界线?难道我是瘟神吗?」
「男女有别……」
卫容渊不客气的举起手打断她,「这个借口你用过了,我也否决了,换一个吧。」
「我们道不同……」
卫容渊还没放下的手直接挡在她嘴巴前面,「停,你怎么知道我们道不同?」
「你一身杀气,我救死扶伤……」
「慢著,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杀人了?」卫容渊挑衅的扬起眉,「你还是找个可以说服我的借口吧。」
李安然恼了,一掌拍掉他挡在前方的手,直接了当的挑明,「我爹要我离你远一点,可以吗?」
「你爹?」
「对,我爹!你是干大事的人,我们这种市井小民还是离远一点。」
略微一顿,卫容渊一脸的困惑,「为何认为我是干大事的人?」
「若不是干大事的人,你用得着麻沸散吗?」姑且不论卫家背后有没有牵扯到宫中,单是卫门这个大财团就足以证明他不是小人物。
「你不也用得着麻沸散吗?」言下之意,她岂不也是干大事的人。
李安然顿时哑口无言,这是搬石头砸到自个儿的脚吗?其实,救死扶伤也是干大事,只是两人的大事差很大。
卫容渊似笑非笑的勾起唇,「无论干大事还是市井小民,我们能够对门而居,这就是缘分,就算不能一家亲,但也不应该避如蛇蝎,你同意吗?」
李安然想开口辩驳,可是远亲都还不如近邻,与邻居和睦相处本是利人利己,确实不应该避如蛇蝎。
「你不觉得你爹的态度很奇怪吗?」
没错,虽然爹不喜欢跟高门大户打交道,但也知道得罪不起,适度的示好是有必要的,不应该要求避而远之……等等,她怎么被他牵着鼻子走呢?当女儿的要无条件支持自个儿的爹,至少在外人面前必须如此。
「我爹的态度如何与你无关,至于你要的理由,我已经给了,以后请你别出现在我面前,若不小心在路上遇见,也当作不认识。」头一甩,李安然转身回家。
直至对面的大门关上,卫容渊方才不疾不徐退回屋内,不过他并未返回书房,而是沿着石榴树惬意而行。
李承何究竟在害怕什么?若说李承何知道他的来历,应该更想与他建立关系,不是吗?
背靠大树好乘凉,不来巴结他,但也不应该避而远之,这种有违常理的举动只能说明他心虚,而心虚当然是担心曝露某个谎言或者想隐藏的事……没错,隐藏的事,李承何肯定有什么秘密不想教人知道,不过,有什么秘密可能因为他而曝露出来?
卫容渊举起手敲了敲脑袋瓜,怎么想还是一团乱。
「公子。」卫春急步寻来。
收回思绪,卫容渊转身便问︰「今日有打听到什么消息吗?」
卫春笑着点点头,「李老大夫并未娶妻,李老爷只是李老大夫的养子。」
卫容渊恍然一悟,「难怪他没有跟着李老大夫习医。」
「据说李老爷跌落山崖,为上山采药的李老大夫所救,李老爷为了报恩便跟在李老大夫身边,李老大夫见他善良正直又无父无母,便收养他。」
「怎么会跌落山崖?」
「好像是上山打猎。」
「李老爷原本就是猎户?」
「这个不清楚,不过来到景溪镇之后李老爷确实以打猎谋生,因为身手很好,又曾经猎到熊瞎子,不少猎户喜欢跟他结伴同行,可是他经常陪着夫人出诊,又要采药,通常是独自上山采药,偶尔才会带上白灵村的村民。」
白灵村位在玉霞岭山脚下……卫容渊若有所思的挑了挑眉,「李老爷打猎带上白灵村的村民,李姑娘特地上白灵村给村民看病,这个李家跟白灵村有什么关系吗?」
「李家人返乡途中曾经路过白灵村,在那里借住了几日。」
景溪镇离白灵村约有半日车程,李家人大可一路赶回景溪镇,为何要在白灵村停留?若说天色暗了,不方便继续赶路,借住一宿就够了,为何要住上好几日?
卫容渊也说不上哪儿不对,只是觉得此事有违常理,而他不喜欢心存疑惑。「你去白灵村打探一下,当初李家人为何借住白灵村。」
卫春点头应了。
此时卫夏满面欢喜的快步而来,「公子,英姑递消息过来了,她愿意治病。」
「她真的愿意治病?」卫容渊很意外。
「她应该是想明白了,公子能找到她,那么其他人一定也可以,如今记忆不全,是敌是友她无从分辨,更别说还有人暗中盯着她,若不想提心吊胆过日子,不如赌一次,试着跟公子合作,至少先找回遗忘的事,也好过当个瞎子似的。」
「这事我来处理,不过还是要随时留意出现在她周遭的人。」
「公子放心,我已安排好了。」
卫容渊突然有一种阴霾一扫而空的感觉,抬头看了天色一眼,愉悦的道︰「今日天气不错,我出去走走。」
卫春和卫夏很有默契抬头一看,天气明明阴沉沉的,好像快下雨的样子,不过公子看起来心情很好,他们就不要自讨无趣泼冷水了,万一雨打下来,大不了找个茶馆坐坐。
第5章 耍赖纠缠识情意
李承何处事向来干净俐落,既然人家对他有想法了,他再藏着遮着实在没什么意义,索性摊开来说清楚,毕竟他和卫家没有任何利益纠葛,卫家大可不必跟他过不去,所以他直接递了口信进卫府,约卫容渊在承恩寺的桃花林相见。
承恩寺位在玉霞岭东侧,其山脚下的桃花林堪称襄州一景,各式亭台错落其间,文人喜欢相约在此吟诗赏景,不过如今不是桃花绽放的季节,已不见文人墨客的踪迹。
虽然受邀者是卫容渊,但是身为晚辈,茶点当然要由他准备,而且他打听过了,李承何最爱喝明前龙井,不过这是在文成侯府的时候,如今作为李家的孩子,当然喝不起这么金贵的茶。
李承何一闻到茶香就知道这是明前茶,不过他早就不喝了,不单是因为金贵,更是为了忘记过去的身分。
「卫公子打听我的目的何在?」事到如今,李承何当然没必要拐弯抹角。
卫容渊倒了一盏茶,双手亲自奉上,语气透著一丝丝哀怨,「人人都说小侄生得俊,不分男女老少,人见人爱,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入不了李叔的眼,甚至还让小神医离我远一点。」
李承何辱角一抽,强迫自己忽略他的自恋,还有那一声拉近关系的「李叔」,然后伸手接过茶盏,先闻茶香,再细细品茶,果然是好茶。
放下茶盏,李承何冷冷的看着卫容渊,「因为我让闺女离你远一点,你就打探我?」
「小侄不喜欢当个迷迷糊糊的人。」
「我们李家只是平头老百姓,不像卫家,势力遍及整个大夏,提起卫门,谁能不知谁能不晓,我让闺女离卫公子远一点,乃因有自知之明,不愿意高攀。」他早该想到过犹不及,他越是紧张,越是容易曝露自己。
「是吗?原来是我多心了,倒没想到……」卫容渊可不相信他的说词,骨子里自视甚高的人如何会有高攀不上的想法。
「没错,我是文成侯的次子赵云晋。」
卫容渊重新给两人的茶盏添上茶水,喝了茶,方才不疾不徐的打探,「小侄不解,您为何不回文成侯府?」
「我不喜欢京城。」发生意外,差一点踏进鬼门关,李承何最开心的就是有了机会远离京城,不再有争夺,不再有算计,不再有防备……为了适应新的身分,他要改掉很多习惯,一开始很痛苦,但如今他很满足,有妻有儿女,日子简简单单,虽然没有大富大贵,但什么都不缺。
「文成侯夫人因为思念下落不明的次子,忧思成疾,缠绵病榻,文成侯为此还白了头发,难道您不担心吗?」虽说长子更像文成侯,聪明能干,拥有治国之才,可是不论文成侯或其夫人都偏爱次子,有一说是次子文武双全,另有一说是次子心性宽厚,像文成侯夫人。
「我早晚会死,他们不过是早一点面对。」生死无常,他没有在围场发生意外也可能在其他地方遭遇危难,他爹娘都是透澈的人,终究会想明白。
略微一顿,卫容渊幽幽道来,「二十年了,祖父至今还会梦到那一夜的大火,无数的哀嚎声,有着他的儿女、媳妇,他们再也回不来了,这是他永远的痛,明知人死不能复生,还是盼著能够回到那一夜,抢先一步救下来。」
李承何沉默了,他当然知道卫家的事,卫老爷子和他爹都是先皇的左右手,不过因为卫老爷子犹如铜墙铁壁护卫著先皇,成了敌对派的眼中钉,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可是三番两次出手,只是更多的人折在卫老爷子手上,最后便将目光转向卫老爷子的家人。
敌人妄想一把火想要烧尽卫老爷子的斗志,可惜人算不如天算,首先是卫老爷子的孙子因为闹腾不睡觉,奶娘带出房间,逃过一劫,接着是这把火没灭了卫老爷子的斗志,反而挑起他的恨意,卫老爷子下手更狠了,也不管对方什么身分,只要落在他手上,必死无疑,反正有先皇兜著,他也不怕得罪人,虽然后来远离朝堂,但明眼人都知道他还在为先皇做事。
卫容渊看了他一眼,轻声道︰「人啊,最难看透的莫过生死。」
「再难过也接受了。」
「文成侯夫人一直相信您还活着。」
李承何并未怀疑娘亲的念念不忘,因为他是老来子,娘亲格外的疼爱他,不过十八年了,不接受也接受了,何必打破平静呢?
「我很喜欢景溪镇,很满足现今的生活,不想再跟京城扯上任何关系,也请你高抬贵手,离我们远一点。」
「我只是想搞清楚状况,不会泄露您与文成侯府的关系。」
李承何冷笑的看了他一眼,「你的身分太麻烦了,我可不想跟你扯上关系。」
「我只是……」
「别告诉我你只是个商贾,姑且不看卫侯的爵位,单论卫家实力,卫家产业能够发展成为势力遍及大夏的卫门,这不只是卫侯有本事,只怕还有人在背后扶持。」
李承何可是经心栽培的权贵子弟,卫侯若是真的有心归隐,不再卷入朝堂的争斗,他应该当个低调行善的大地主,专心教导卫家仅存的子嗣,可是他生意越做越大,这还是明面上的,暗地里不知还有多少生意,且当今皇上继位后也未见缓和迹象,这只能说明站在他背后的是宫里的那一位。
「我们还是当陌生人比较稳妥,你不觉得吗?」
卫容渊的神情转为严肃,声音温和坚定,「小侄已经将小神医放在心上了,还望李叔成全。」
李承何一点也不意外,卫容渊接近闺女,若不是看上闺女就是另有所图,只是他更相信后者,倒不是觉得闺女不好,而是以卫容渊的身分,即便将来皇上没有召他入京任职,他也是个侯爷。「除了医术,我家闺女就只是个野丫头,配不上卫公子。」
卫容渊忍不住皱了下眉头,「我还以为李叔没有门户之见。」
「我对人家没有门户之见,但不能认为人家对我没有门户之见。」
「我没有……」
李承何举起手打断他,「我不想跟卫家扯上任何关系。」
「为了隐藏自个儿的身分,李叔可以漠视小神医和我的心意吗?」卫容渊从来都不是一个能够忍受刁难的人,但他已经认定李承何是未来的岳父,只能放低姿态,不过软的不行当然只能来硬的,他是很懂得变通的人。
李承何脸色一沉,闺女若是讨厌他,绝对会整得他哇哇叫,不会容许他靠近半近。
「我对小神医是真心的,还望李叔别因为自个儿的私心否决了。」
闻言,李承何不悦的皱眉,但他无法辩驳。
「我相信李叔是个明理的人,还望李叔成全。」
半晌,李承何挑衅的眉一挑,「你真的确定我闺女的心意与你相同吗?」
虽然闺女不拘小节,但也知道分寸,绝对不可能违背他的心意与卫容渊互许终身。
「等你确定了再说。」李承何随即起身走人。
卫容渊一张脸拉得又臭又长,早猜到是个难缠的人物,不过,他不认为自个儿摆平不了,没想到……他突然有一种预感,娶妻之路只怕是多灾多难。
***
虽然自认为粗野,卫纪明却很喜欢焚香品茗这样风雅的事,尤其傍晚时分,天色要暗未暗,在桂花树下舞剑,别有一番风情,当然,煮茶的事还是交给卫明峰。
当卫容渊回来的时候,卫纪明舞剑正好告一段落,而茶香已袅袅升起。
卫纪明戏谑的瞥了他一眼,放下手上的剑,在石椅上坐下,「你看起来像是被伤透心的样子。」
卫容渊无比幽怨的跟着坐下。
卫纪明伸手接过卫明峰递来的茶盏,闻着茶香,抿了一口,似笑非笑的挑起眉,「不是说你未来的岳父邀你去赏桃花吗?」
卫容渊唇角一抽,祖父如此幸灾乐祸好吗?早知道祖父只会在一旁等著看热闹,他绝不会老老实实说出自个儿的心思。
「这会儿哪有桃花的踪影。」卫容渊接过卫明峰递来的茶盏,一口气见底。
见状,卫纪明忍不住摇了摇头,糟蹋啊!「怎么了?」
卫容渊将两人见面的过程细细道来。
「他倒是爽快,并未设法否认他是赵云晋。」
「他很清楚卫门的实力,何必浪费唇舌说谎。」
「若他坚持不承认,你能如何?」
卫容渊想想也对,纵使漏洞百出,但打死不承认他也莫可奈何,毕竟已经认定人家是未来岳父了,他也不能太强硬的杠上对方。
卫纪明轻轻敲著石桌,琢磨道︰「当初围场狩猎的意外必然牵扯到其他皇子。」
这一点早在卫容渊的预料中,「不只是牵扯到其他皇子,而且李叔还知道对方是谁,他自认为没本事对上,只能避开。」
「先皇在位时,国库空虚,先皇最不能容许的是内斗,心思全放在如何增加税收充实国库,因此几个皇子斗得再厉害他也不曾出手严惩,李承何在这种情况下回到文成侯府,不但得不到救命之恩的好处,只怕还会遭到算计致死。」顿了一下,卫纪明接着又道︰「李承何不愧是文成侯看重的儿子,他想必看得很清楚,先皇要重用文成侯,赵家就不能沾上任何一位皇子,因此他想活下来,就只能隐姓埋名远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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