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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棠春又顾——清清红茶【完结】

时间:2024-05-23 23:03:53  作者:清清红茶【完结】
  云海棠的手在不经意间紧握,内心深处矛盾重重,彷徨不已,她该如何抉择,是否应该留下?
  可是,自己还有什么脸面留下。
  云海棠曾自信满满地以为,自己精通医术,能救世间之疾苦。然而,当翠喜在她怀中痛苦挣扎,直至生命逐渐流逝时,她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受苦,束手无策,无能为力。
  那种深深的绝望和无助,如同黑夜般无边无际,笼罩在她的心头,让她痛苦不堪。
  自己的这些医术还有什么用?
  到头来,连自己最好的翠喜都救不了!
  云海棠浑浑噩噩地听着黄袍老尼独自的喃喃,她的眼前不停浮现出翠喜被鲜血尽染的身体和痛苦无力的表情。
  她的掌心似乎还涌动着从翠喜脖颈处流淌出的暖热鲜血。
  云海棠突觉胃里急促而猛烈地被翻搅,整个人颤抖地蹲了下来。
  黄袍老尼见状,以为她也染上了疾,慌忙得不知所措,整个人吓得往后退了几步:“云姑娘……云姑娘……你怎么了……”
  云海棠挣扎着摆摆手,她知道自己怎么了,翠喜的遭遇给了她莫大的刺激,只要一想起那个夜晚,她的身体就会不由自主地颤栗。
  她已经没有勇气再去看那些医书,仿佛只要自己再看见那书上的每一页、每一个字,都对不起翠喜。
  她更没有勇气再去迎考而后行医,好像那是翠喜用命换来的一般沉重。
  “我去找太医!”黄袍老尼是应了鸿泥师太的嘱托,让她务必将云海棠完好无损地送回云府,可是现在云姑娘却突发此状,她心中胆怯万分,连忙去前院找太医来瞧。
  黄袍老尼走后,云海棠终于放声哭了出来。
  她要怎么做?
  她该怎么做?
  现在,云海棠只觉得心中无比迷茫,比自己重回正月初十的那天,还要迷茫。
  那时候,她虽然没有头绪,但却央求阿爹,让她走考太医院的路子。
  但现在,她却什么都不知道了,她不知道自己的人生该如何继续走下去。
  难道一切都错了?!
  “大家都这么忙,你只在这里哭?”
  蓦地,身后响起一个声音,像是四月和煦暖风中的一缕刺骨寒流,冷峻而震撼,直接冲击在坚硬的岩石上。每个字音都犹如刀刃般锐利,无情地割裂着周围的宁静,让人无法回避,无处可藏。那声音充满了力量,带着无法忽视的威严,让人心头一紧,瞬间拉回了飘远的思绪。
  云海棠轻轻回眸,一双盈满泪水的眼眸迎上了那人深邃而坚毅的目光。
  那目光中,带着几分责备,几分不满,却如同春风拂面般,轻轻地落在她的脸庞上,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疼惜。
  这一次,她没有再鼓起勇气地站起来,也没有再用力地回击,而是默默地低下了头,将脸颊深深埋入双臂之间。
  顾允恒猛地伸出一只手,用力将她从瘫软中拉起,使她的整个身体瞬间贴到了自己面前。
  他的力量强大而沉稳,就像一座坚实的山岳,稳稳地支撑着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云海棠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惊讶地抬起头,与他的目光迎面相对。
  四目相视间,北玄世子曾经的戏谑与浪浮的眸色已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前所未有的坚定,像是充满了无穷的力量。他的眼神,直直地锁定在她身上,仿佛要将她深深地刻入心底:“你的心愿不是想入太医院吗?”
  云海棠的眸中星光流转,虽然她不知道他怎么知晓自己先前心愿的,但现在的她已无力去质问。
  她的身体脆弱得如同风中摇曳的残竹,若非他的扶持,恐怕早已重新瘫倒在地。
  面前的少女紧咬着下唇,拼命努力地压制着心底的悲伤,但泪水却如决堤的洪水,无法遏制地涌出眼眶。她只能猛烈地摇着头,试图摆脱那股不可名状的恐惧和困惑:“是我错了……我本来就不该学医……或许,郭院判说的根本就不对……或许,霍氏就是因为我开的药方而死的呢……”
  “她不是因为你!”顾允恒语气低沉而笃定,不容置疑地将她颤抖的身体拉得离自己更近了一些,直至云海棠的目光无法抗拒也不知不觉地在他脸上流连。
  他的剑眉浓密而舒展,宛如山峦般跌宕起伏,透着一股让人不可拒绝的冷峻。他的双目坚韧而决断,像是历过无数风雨的洗礼,一眼便能将人的心底看穿。他的双唇紧闭而柔软,流畅分明的线条间,仿佛藏了很多想说的话,却在嘴边忍住了宣泄。
  他不是应该继续嘲讽自己的吗?
  他不是从来都不给她颜面,只是高傲的自以为是吗?
第58章 绝不可能
  “就算她不是因为我……可是翠喜呢……翠喜就是因为我啊……”云海棠哭不出声音来,只在喉咙中发出一阵悲鸣,“如果不是因为我,翠喜根本就不会死……”
  “死”这个字从她的口中说出,像是带了无数尖刺的利刃,一道道划过她的心。
  顾允恒只是一只手握在她的臂上,却也能感到面前的少女整个人颤抖不已。
  她殷红着的眼眶早已经肿起,挂满泪珠的脸上因为许久的悲痛变得苍白如雪,那微微抖动的干枯嘴唇,仿佛下一瞬间就会绽裂开来,滴出鲜血。
  云海棠也能分明感觉到,自己臂上的那只手深深地扣陷在她的肌肤里,他越来越用力地握着她,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让她感到痛,才能让她醒。
  云海棠终于有了一丝回神,从翠喜的万分悲痛的沉浸中清醒过来,耳边又传来前院那头不住的哀嚎声。
  “你看看他们——”
  顾允恒不顾她的疼痛,拉着她往前院走去。
  云海棠拒绝去看,顾允恒便一步步紧推着她,让她无力转身。
  “你看看这些人,他们有多痛苦!你宁愿守着自己的一身医术,却对他们见死不救,你怎么狠得下心?!”顾允恒的眼中迸发着怒火,怒她的不争,怒她的懦弱,“当初,是谁说要给混世魔王扎扎针,只为了救那个膝行的妇人?!当初,是谁在狱中斩钉截铁地告诉我,清者自清?!”
  “你说我以嬉弄玩人为乐,那你呢?如今的你,岂不是比我更嬉弄玩人!而你玩弄的是这些人的性命!他们明明都在你的掌中有机会可能被救回!”顾允恒的每一句、每一字都咄咄逼人,让她连不想听也做不到。
  “如果你不想行医,当初为何要带了这个来敬香!”顾允恒将一方靛蓝色卷云纹的云锦掷到她的怀中,“早知你也不过是这样的怯弱之辈,就不该帮你讨回这副银针!”
  说着,他蓦地放开了自己的手,转身孤绝而去,只在背影中丢下一句话:“你明明可以做到!”
  云海棠望向他离去的身影,手里捧着阿娘留下的江氏岁安针,她没有想到,原来当日自己找便了京城当铺都没有找到,是在他的手中。
  她重又将目光无法躲避地落在这群痛苦不堪的妇孺面前。
  鸿泥师太将入庵的疫民按类分好居所,有症状轻一些的,有重一点的,有壮士,有妇人,有老,有少。
  顾允恒好狠,他偏偏将她拉来了妇孺所待之地,满地皆是痛苦不堪的老者和孩童,让人只看一眼,便于心不忍。
  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哭花了一张脸,听到那位俊朗公子说眼前这位小姐般模样的人可以救他们,立即跑到云海棠的面前,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好姐姐,求求你,快救救我的外祖母吧!”
  云海棠终于不忍,扶起了小女孩,随她一同去医治。
  因为云海棠的及时参与,在太医赶来之前,一些危急患者的病症得到了控制。
  鸿泥师太猜测的没错,此场大疫正是霍乱。
  霍乱是以发病急骤、卒然发作、上吐下泻、突然腹痛为症,因其病势凶险,起于顷刻之间,挥霍撩乱,故曰霍乱。因事出紧急,宫中所派药物尚未送达时思庵,云海棠便及时用那副江氏岁安针,刺其足三里、上巨虚、内关、天枢和关元等穴,并配合对上管、中脘、神阙、关元等穴实施以熨灸,有效控制住了疫症蔓延。
  整整一个月,云海棠都留在了庵内,辅助那些太医帮忙医治疫民。
  她书信府中,将自己前后之事告诉了江老夫人,也一并嘱她在府中小心,万不要随意出门,以免惹上疫乱。
  江老夫人读了信,方知她终于迈出了心中那道深壑的砍,很是安慰。
  同时,时思庵中,那些被送来的疫民们服用了太医院的药,也渐渐康复起来,陆陆续续地离了庵,每个人临走时,都对这位妙手仁心的姑娘心怀感念,称赞不已,让云海棠也感到了从未有过的温暖。
  “哦?时思庵的病情稳住了?”坤安宫里,太后听着内侍来报,不自觉地将手中的茶盏放下,“这么快……不过一个月的功夫……”
  大周宫中,因准备充分,隔离及时,上上下下并未有人染疾。
  但太医院的生药库内,治疗此症的药刚研制出来不久,仅分发出了不足一成。
  “正是!”内侍小心翼翼地低头作答,“听说,是因为太医去之前,先有人在庵里稳住了大局,不然若是等太医们到了再治,恐是会再多出双倍之疫民也不止,更不可能一月之余便息愈的。如今,人人都说……”
  内侍见太后倏而站了起来,便不敢继续把话再说下去。
  太后摆摆手,示意他不用管自己,只道:“你继续说!”
  内侍得了令,心中虽已忐忑,却不敢不语:“如今,人人都说,时思庵里有个活菩萨。”
  “呵呵,活菩萨……”太后的笑声让人听了不禁心惊胆战,“此事罢了,你去请瑾王过来。”
  自翠喜死后,萧承祉这些时日都被困在坤安宫内,何处也去不了。
  太后派人去问了他很多遍,他依然一直咬着口不说。
  今日,再次被太后召见,萧承祉早已经神色黯淡,身形萧瑟不堪。
  太后的寒芒落在他的面前:“郭钰的事,你考虑得如何了?”
  “孙儿心有所属。”他眉头紧锁。
  每一次,他都是这样的回答,太后早就料到,这次倒是不恼,只笑道,“你的心有所属,此次在时思庵成了活菩萨,你可知?”
  萧承祉被困于宫中,并不知这一个多月来发生的事,只知道每一天都是煎熬。
  他无法去见她,也无法送出书信,他甚至没有办法在她失去翠喜的痛苦中,送去一点点的宽慰和陪伴。
  他不知道,她是怎么度过的这段时光。
  但是,不管多难,他也要坚持下去。
  因为,太后让他迎娶郭钰。
  这,绝不可能!
第59章 太后给他最后的警告
  郭钰是兵部尚书郭齐瑞之女,与梁忠礼梁太傅家之子意有结交之意,太傅夫人对郭钰也很是喜欢,只差待人做媒,将郭钰迎入府中,成就一段贵门之缘。
  梁仲礼,昔日尊贵至极的太子太师,其后步步高升,荣任太傅之职。然而岁月流转,如今他在太后的阴影下,实权渐失,只守着一个能确保后世无忧的虚衔。尽管如此,他与太子的深厚情谊依旧如旧,牢不可破。
  这份情谊,自太子幼时起便扎根于心,如一颗顽强的种子,在宫廷的土壤中悄然生长。对于太后而言,这份深厚的渊源无疑是她心头最大的隐患,如同一块难以消除的顽石,时刻提醒着她权力的脆弱与不安。
  若是郭钰能与太傅之子结下秦晋之好,那么无形中,太子便多了一股强大的助力——兵部尚书这个权倾朝野的臂膀。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如同一张错综复杂的网,牵一发而动全身。在这宫廷的权力游戏中,每一步都需走得小心翼翼,因为稍有差池,便可能满盘皆输。
  原本,此事尚算从容,然而自从顾允恒踏入京城,与太子日日亲近,事态便逐渐起了微妙的变化。
  太子生性至甄,对权势之争向来不以为意,只喜欢沉浸在诗词画意的世界中,享受那份宁静与自在。
  但自从顾允恒踏入东宫的那日起,这位素来不问世事、超然物外的太子殿下,便渐渐参与到朝中事务来。
  这一切的转变,似乎都在无声无息中发生。
  先是因原户部侍郎贪腐被贬,太子提了人微言轻的礼部祠祭清吏司郎中窦径踪顶替此职,后是推举骠骑大将军中军都督府都督佥事云怀远为浙苏总督,并推行改稻为桑之事。如此种种,并不像霁月清风萧承禛从前的性子,反倒像是被顾允恒干涉了其中。
  所以,此次太后才开始有所警觉。
  而且,正月初十那日,已有人对萧承祉动手,虽无从查找源头,但想必是顾允恒为了解决太子的后顾之忧,派人前来解决的。
  毕竟,顾允恒与萧承禛之间的情谊深厚,北玄世子又怎能安心返回北疆,留下太子之位危如累卵。
  太后眼中,顾允恒的这步棋真是妙啊,果然是个深藏不露的角色。他巧妙运筹帷幄,表面上全心全意辅佐太子,彰显出兄弟间深沉的情义,让太子感动。另一方面却在暗中布局,在暗流涌动的朝堂斗争中,让太子成为他坚实的后盾,实则是为了稳固北疆的势力,为北疆谋取更长远的发展。
  这场权谋游戏,他玩得游刃有余,令太后感叹后生可畏。
  咸平帝忌惮北玄王已不是几日了,从德妃出家为尼起,他的心中便再也放不下对北玄王的憎恨。只是,大周的北疆需北玄王守护。而待北玄王有朝一日驾鹤西去,拿下年轻的小北玄王便是顷刻间之事。
  在北玄王的英明治理下,今日之北疆已是一片繁荣景象,其推行改粟为芍之策,竟使昔日的贫瘠之地焕发出勃勃生机,百姓们无不感恩戴德,如今的北玄王深得民心。但北玄世子自幼浪荡不羁,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看在众人眼里,早已根深蒂固。
  太后心中觉得,咸平帝只是在等一个机会。
  太后也觉得,以顾允恒的聪颖,不会料想不到咸平帝的这一层心思。
  所以,他顾允恒的每一步,其实都是在为自己考量。
  然而,在这暗潮涌动的朝堂之中,谁又能看穿北玄世子的真实面目?他是否真的如同外界所传那般不堪?或许,只有时间才能给出答案。
  所以,在他的羽翼尚未丰满之前,太后绝对不允许他有一丝的机会。
  她相信,不让他有机会的,还有咸平帝。不然,怎么会有正月初十,刺杀顾允恒的那出戏。
  年纪轻轻的顾允恒,竟然与深藏不露的咸平帝旗鼓相当,太后觉得此人分毫不可小觑。
  但是,面前的萧承祉就简单多了,他自幼长在自己身边,从来对自己言听计从,只要扶持了他登上皇位,那未来的天下,便竟在自己掌中。
  只是,这一次,没想到他会如此倔强,即便用他生母曹贵人为威胁,也依旧不能改变他的心意。
  萧承祉坚定地拒绝接纳郭钰。
  也是,曹贵人在瑾王殿下的心中又能有几分的分量,不过是母子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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