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为什么从来没与我说过?那么长时间,有很多次机会,你从来没有告诉我。还是你觉得我根本不值得你告诉?”齐昱垂着手看向许安安,又摇了摇头:“不过也对,你与我成婚只是为了与大将军赌气,从未想过真的与我过一辈子,又何必与我多费口舌。”
许安安一时语塞。
“五姐也是,你也是。是不是在你们看来,我太过懦弱无用,所以真的什么事情都担不住,让你们都要借着各种各样的名头,所有事情都瞒着我?”齐昱显而易见的失落:“许安安,即便你告诉我你从未对我有过心思的那一天,我都以为我很了解你,可是现下看来,我的确一点儿也不了解你,甚至我都觉得我好像从未认识过你。”
那日之后许安安便再没见过齐昱,只是时常有王府的人送东西过来。
冬日里用的披风围脖,暖手用的炉子,甚至有一晚忽然叫人送了个点心模子过来。总归零零碎碎,没几日便将他当日送来的第二个箱子装得满满当当。
于是许安安又寻了个,将齐昱送来的东西小心存了进去。
大军出发的那一日,一如每一次许安安印象中的那样,皇帝在上鼓舞军心,将士在下山呼万岁,震耳欲聋。
而这一次,许安安亦在其中,并非是站在城楼上忍着眼泪遥遥相望的那个,也再不会是只能蹲在府门前等待消息的那个。此时坐在马上听着耳边高声阵阵,虽心下比起想象中平静许多,然终是夙愿得偿。
城楼上,皇帝与皇后立在中间,三皇子和四皇子在两侧。
许安安不自觉地一眼看过去,并未见齐昱。
下一刻,许忠扬声一句,许安安一拉缰绳,随众人齐齐转身,大军启程。
许安安承认,因为没有看见齐昱,自己约莫有那么一点点的失望,甚至更多一些。
她想到那日里齐昱极落寞的样子,所以有那么一瞬间的后悔,觉得即便自己一狠心告诉他内心所愿,他又当如何。就把这个难题教给他好了,这样也不必她来辗转反侧。或者哪怕是自私一些的想想也好,万一她没有战死沙场呢,万一很快便再不用打仗呢,万一还有执手偕老的机会呢。是不是……自己就不会像现下这般心里头空落落的。
大军约莫前行不过百里,许安安隐约听见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循着声儿四下看过去也并不见人,然这声音由远渐近,是许安安再熟悉不过的,虽身后众多兵士,她却愈发能够确定来人正是齐昱。
许安安心下欢喜,已然控制不住地张望。
一旁许忠亦听得清晰,轻咳了一声,许安安透着小心看过去,只见他也蹙眉看了过来,二人对视半晌,许忠沉着脸缓缓点了点头。
许安安当即扬起笑脸,转而便毫不犹豫地回头往声音的方向策马奔去。
这边齐昱好不容易赶到城门时,却得知大军已然出发,皇帝瞧着齐昱急得满脸是汗的模样儿斥了句不成规矩,他一时也不敢耽搁,很是快速地俯身告罪,随即沿着往西境的路线骑马奔去。
好在他独自一人,不比大军人数庞大行进缓慢,因而紧赶着也算是追了上来,却不想一眼看过去,满眼这么多一样穿着盔甲的人,并不知道许安安在哪儿。齐昱无法,只得骑在马上不停叫她的名字,更是引得许多人侧目。
齐昱自觉若是见到许安安,自己一定能一眼认出,只是这里头并没有。
“王爷!”
齐昱穿行中正有些失望,猛然间听见许安安的声音,连忙抬起头,只见许安安正策马向他飞奔过来。一时心下欢喜,下意识地哎了一声,也跟着一夹马肚往许安安的方向跑,却不想这激动得手上没抓稳,生生摔了下去。
许安安见状也是一惊,方才的欢喜一扫而空,连忙一挥鞭子赶上前,下马冲到此时躺在草地上的齐昱身边。
第87章 为了保命,该低头就得低头
齐昱因着身子一翻摔在另侧草地上的缘故,加之在摔下去的那一刻捂着头保护自己的本能,自觉并没什么妨碍,这会儿反倒很是舒服地微微闭上眼睛。方才的紧张和生怕遇不到许安安的害怕,在见到许安安的那一刹那尽数涌了上来,甚至觉得有那么点儿想哭。
齐昱忍不住吸了吸鼻子,理智告诉他不能哭,因为许安安很讨厌男人家哭。
“王爷,您没事儿吧?”许安安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见齐昱还闭着眼睛并没什么反应,不自觉的屏住呼吸,脚下瘫软竟不敢上前去扶,一口气差点儿没上来:“王爷?”
齐昱嗯了一声,猛然睁开眼,正对上许安安凑上来一脸关心紧张的模样儿。
许安安刚想伸手摸摸齐昱,看他是不是活着,一时被那一双炯炯的眼睛吓得差点儿没叫出声,嘴里的暗骂终是没叫他听见,平复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再次蹲下身,整张脸横在他眼前:“王爷您能看清楚我吗?”
齐昱盯着许安安看了半晌,一字一顿地回话:“清楚。”
“身上可有觉着疼的地方?”
“没有。”
“头晕吗?”
“不晕。”
“那……”
齐昱怔怔地叫她:“许安安。”
许安安心下一拎:“嗯?”
齐昱咧开嘴笑了:“这天儿可真蓝,蓝的我都犯懒。”
许安安愣了愣,当即松了口气的同时强忍着打他一拳头的冲动,冷着脸起身道:“从马上摔下来可大可小,王爷快站起来走动一下,看看可有伤在哪里。”
“无妨,我自小摔打惯了的,我……”齐昱话说一半忽然想起自己带来的东西,连忙从怀中掏了出来仔细查看了一番,确认无事之后方才站起身递给许安安道:“我是来给你送水壶的,差点儿就没赶上。这是喝水用的葫芦,上头我帮你刻了个安字,独一份儿的,你好生收着。”
许安安皱了眉头,方才的惊吓之后顿时只觉得齐昱还是个孩子心性儿很是冲动,因而自然也没什么好脸色:“王爷骑马追到这儿就是为了送这个?”
齐昱没注意许安安的情绪,点了点头正色道:“你可别瞧不起它,出门儿的时候就带在身上,少喝外头的水,不干净,没得闹肚子。”
“是吗?”许安安略缓了脸色:“嗯,看着还挺好看的。”
齐昱挑眉骄傲道:“那是自然,我特地叫人准备的,整块的木头雕了,能差了去?”
许安安攥着葫芦掂了掂抿着嘴角:“多谢王爷。”
“客气什么,兄弟义气。”齐昱一边说着一边故作轻松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前。
这些日子齐昱这边流水似的东西往许安安那处送,自是也被自家几个哥哥知晓,排着队似的来打着关心的名头打趣儿,齐昱都是一句“兄弟义气”,很是正色地告诉他们,自个儿很不是个无情无义的人,做不成夫妻还能做兄弟。虽说这番言论很是被嘲笑了一番,只是齐昱自觉坦荡,得了这个理由,也愈发打着兄弟的名头又准备了不少,就像是把当日所说的那些不想见到许安安的狠心话忘了个干净似的。
许安安失笑,一句兄弟义气听在耳中,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儿,只得闷应了一声:“好,兄弟义气,那……我先走了。”
“别急,你等一下,我还有话跟你说。”齐昱顾不得一身的碎草,生怕自己忘了,说话间一边还从怀中掏出了张昨儿晚上写好的纸条小心展开:“许安安,出门在外,不比京城,边境那处民风很是彪悍,你若遇到什么事儿记得躲着点,别逞强,别往前冲,躲不过就告饶,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为了保命,该低头就得低头,你这个人就是很爱逞强,所以……”
“王爷。”许安安越听越不对劲,终于忍不住蹙眉打断,小心的看了一眼身后走过的将士,生怕这些话叫他们听见,那还不得笑掉大牙:“您说什么呢?”
“怎么了?”齐昱看出许安安窘迫,理所当然道:“我这说的都是大实话,你遇事太过冲动,可不得好生嘱咐你一下的?忠言逆耳,你现下听着觉得不舒服,到时候若是冲动了还是会想起来的,我这些话可是能救你一命。”
“不用你救。”许安安暗自咬牙:“王爷若是没有别的话,我先走了。”
“有有有,还有。”齐昱连忙说着,两张纸连翻了几回,发现自己竟然大多都是类似这样的话,索性收了回去,想了想认真道:“许安安,好好吃饭,好好喝水,好好睡觉。”
许安安站定,微微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还有吗?”
齐昱摇头,随即扬起笑意,故作轻松地摆了摆手:“没了,你快走吧,一会儿再赶不上了,到时候我这么些东西可不就白准备了。”
许安安方才没见到齐昱时好像满肚子想说的,这会儿也不知道该如何出口,加之二人站在这处许久,一旁经过的将士纷纷看了过来,自然也有些不好意思,定定看了齐昱一眼,终究也只化作轻声的一句:“那我真的走了。”
“嗯,去吧。”
齐昱应声往后退了一步,眼瞧着许安安很是利落的上马,刚抬手挥一挥想着算是道别,许安安已然“驾”了一声,身后尘土飞扬,俨然是一副没有丝毫留恋的样子。
齐昱方才强作镇定的模样儿直到看着许安安的身影在自己举着的手掌能全然挡住,一时转为失落,低着头叹了口气咕哝道:“就这么走了啊……”
刚回过身,又听见身后一声王爷。
转头,只见许安安已然骑着马到他跟前儿停了下来。
许安安一身银质的戎装,手握长剑,女儿家少有的英气,弯着眉眼意气风发,大声道:“王爷,我会回来。就像您说的,是换防,一点儿都不危险。但是即便是打仗,您相信我,我也不会输。我这些日子练得比往日还要努力,我现在飞镖也比从前出得更快了,我很厉害的。”
第88章 兄弟义气
“我知道,我知道你很厉害,你是许安安,你怎么会不厉害。”齐昱仰着头,被阳光晒得微微眯起眼,牵起嘴角笑了开来:“你回来的时候,记得告诉我,到时候我还在这儿等你,给你庆功。”
“因为兄弟义气?”许安安挑眉。
齐昱一愣,随即重重点了点头:“嗯,兄弟义气。”
许安安翻身下了马走到齐昱面前,方才他送的葫芦已然挂在她腰间。
“王爷,那日您问我,为什么我和五公主什么事情都不告诉您,是不是觉得您懦弱,您担不住。其实不是的,我想五公主与我一样,只是不知该怎么面对您,生怕辜负。”许安安模样儿是在齐昱面前少有的温和。
齐昱皱眉:“辜负什么?”
“辜负真诚,辜负心意。”许安安一字一顿。
许安安自以为能够十分决绝的离开,她告诉自己必须决绝,否则想到这个人的时候,自己在战场上因此犹豫了怎么办,怕死了又该怎么办。
可是方才一转身的功夫,许安安又忽然觉得有些担心。
她担心有一些话如果没有来得及告诉齐昱,可能这辈子再没有机会告诉他。在这一刻,她一点儿也不怕他最后得到的是自己的已然战死的消息,更不怕自己缺胳膊断腿的回来,即便他一辈子不知道她曾心悦于他也无妨,可是她并不想他会因此怀疑他自己。
“我知道王爷您是个极善良的人,您可以为了一个青楼女子不顾自己的名声,您可以为了您的五姐姐去跟您明明惧怕的父皇对峙,您可以为了您自己心里的真理很是固执地站起来抗争。我还知道您的心里不仅有善良,还有怜悯,有畏惧却又能够上前抵御的勇气,有至真至纯的胆量,它们都是那样美好又珍贵。一个不惧怕世上任何的人去勇敢值得称颂,只是一个明明感到恐惧却还努力上前的人却亦值得赞扬。可是这世上有很多人,他们没有您拥有的这些,所以他们嫉妒,甚至觉得这些都是错的,他们用语言和行动打压,希望把您变成跟他们一样的人。但是请您,不要因为任何人的不屑和遭遇到的不公而丢了它们,因为还有珍视这些的人看着您,对您有所期许。”
许安安说这些话的时候在笑,甚至希望从自己的眼中传递出坚信和肯定能够比起自己的语言更加有力,她生怕齐昱没有体会到自己的用心和期待。不仅仅是她的,还有齐欢的。
而齐昱低着头长久的沉默却又让许安安觉得心慌,一时又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过冲动,忍不住又道:“王爷,我……”
齐昱猛地看向许安安,轻声问道:“那珍视和期许的人,有你吗?”
许安安一愣,随即微微笑开:“当然。”
齐昱怔怔的功夫许安安已然匆忙回头上了马,挥袖一扬,手中攥着的物件儿稳稳落入齐昱的手中。
“王爷,接着。”
齐昱看着手中的物件儿,只觉得很是眼熟,但是好像又不那么眼熟:“这是什么?”
“小狗崽子,我自己刻的,送您。”
齐昱念及那日的小狮子,顿时很是不满:“送我小狗崽子做什么?”
“您不觉得您很像只小狗崽子吗?”许安安微微挑眉,将马儿调转之后挥了挥手:“我走了,王爷保重。”
齐昱怔怔地看着手中的小狗崽子,大大的耳朵圆溜溜的眼睛,很是惟妙惟肖,可是他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在许安安看来,自己像是只小狗崽子,而不是什么狮子老虎之类高大威猛的。哪怕是只猫也成,至少看起来很是优雅。
许安安走后的当天晚上,齐昱便回王府去给许安安写了信。这封信碰巧在许安安到达边境时接到。
上书:安安,我觉得我比较像老虎崽子,抑或是猫崽子,不知你在边境无事时是否能够劳烦换一个,如果可以的话,记得回信。齐昱。
许安安瞧着信上很是熟悉的笔迹,约莫能够想象得到齐昱在写这封信时面上的愤恨,一时忍不住笑了。
隐约听到身后声响时,许安安手速极快地将信折好收到袖口,转而回头一副正经的模样儿见到来人,不禁松了口气:“你怎么走路猫儿似的,都没个声响。”
来人将药瓶递给许安安:“擦药。”
许安安很是不在意地看了眼手背上已然凝固的血,笑了笑起身道:“无妨,只是点儿擦伤罢了,很不必这么精细。”
来人并未说话,转身将浸湿的帕子递给许安安。
许安安无奈,只得接过帕子,一番很是熟练地擦净撒药包扎之后方看向面前低头茗茶的人,颔首道:“多谢……嗯,你觉得我是该叫你军师,还是叫你寨主?”
“在旁人面前自然是得叫军师,我们二人之间你若愿意的话,还跟过去一样,叫名字就是。”来人淡淡开口。
许安安哦了一声微微挑眉,一字一顿地叫他:“笪礼。”
笪礼并没应声,抬眼看向许安安算是回应。
许安安噗嗤一笑:“看来那些个话本子里头说的也不全是假的,当寨主的人,总要会些真功夫不是,你先前骗我,现如今可算是露馅了。嗯?笪寨主。”
“我并没骗你。”笪礼神色淡淡,很是理所当然:“我告诉你了,我的刀很厉害。”
笪礼话音刚落,许安安伸手便将沾了水的帕子拧成一股,似是投飞镖的手势往外一射,被笪礼极轻松地闪身躲开,此番正合许安安心意,另一只手刚要顺势从他袖口拿起那把短刀,而笪礼已然迅速拿了出来,双手递到许安安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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