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兰也看到那张宣传牌了,笑着说:“早知道现在国内有这种药,就不用麻烦与川了。”
祝鸢笑了笑,没说话。
霍与川在回国之前,因为担心林兰回国之后没有特效药,特意和实验室沟通,定期将药汇往国内。
吃完早餐,祝鸢带着林兰回到祝青华做检查的楼层,坐在长椅上等。
没过一会儿,护士叫家属进医生办公室,祝鸢看见那个有些上了年纪的医生神情严肃地摘下了眼镜,看着住院和林兰说:“家属最好要做好心理准备。”
光是这么一句话,林兰就差点有点站不稳了。
祝鸢扶住母亲,哪怕心里也是翻江倒海,但此时此刻,她就是母亲的支柱,她不能倒。
林兰的声音带着哽咽。
“医生,真的没有任何办法了吗?”
医生叹了口气,看了看手中的报告和x光片,说:“病人已经是肺癌晚期,并且癌细胞已经扩散了,即便是进行化疗,除了增加病人的痛苦,没有任何作用。刚才霍医生也来过了,作为他的老师,也作为我一个医生的职责,我的建议是——保守治疗,让病人在生命最后的时光尽量轻松一些,对他会比较好。”
这样一番话,基本上就已经宣布了祝青华的死刑了。
林兰没忍住,缩在祝鸢的怀里无声地哭了起来。
祝鸢的眼神明暗交杂,看不出什么情绪。
等林兰和祝鸢走出医生办公室,才发现祝青华已经坐在外面的长椅上了,他的脸色还是不太好,但是看上去很平静,似乎是已经清楚自己的情况。
他微微笑着看着自己的妻子。
林兰的两鬓也已经有些斑白了,可是祝青华始终记得很清楚,当年在学校里第一眼看见林兰的时候,他就已经觉得她是这个世界上最美的女人。
他和自己一生中最爱的女人度过了一生,还有一个这样好的女儿,他已经没有什么遗憾了。
只是——
祝青华的心里,毕竟还是有些事情放不下。
一家三口在医院的后院里晒太阳,祝青华仰着头,忽然说起一件事。
“鸢鸢,爸爸可能是看不见你穿着婚纱,迈入人生中另一个阶段的时候了。”
祝鸢强忍了很久的眼泪,在这一瞬间,忽然就忍不了了。
-
祝青华也眼泛泪花,他轻轻握住祝鸢的手,说:“爸爸一直都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所以从前的事情,爸爸从来都没有怪过你。”
祝鸢没说话,安静地听着。
祝青华继续说道:“爸爸一直都希望,你能找到一个像我和你妈妈那样爱你的人,要和一个心里面完完全全只有你的人在一起,爸爸也相信,这么多年了,你应该知道,和谁在一起,对你而言才是最好的选择。”
祝鸢眼眸微动:“爸……”
“与川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这些年,他对你什么感情,对你怎么样,爸爸心里很明白。爸爸也知道,你对他可能是少了那么一些爱情的悸动,但是爸爸告诉你,一个人一辈子和另外一个人在一起,那点悸动真的不重要。爸爸以前从来没有逼迫过你什么,但这一次,爸爸真的希望,你可以好好考虑一下。”
“与川这么多年,一直在等。鸢鸢,就算你不能给他一个好的答复,最起码,也要给他一个不好的答复。可不能让人家再继续等下去了啊,鸢鸢。”
祝鸢垂了垂眸。
她说:“我知道。”
在这期间,林兰一直都没有说话。
……
临近吃午饭的时间,霍与川从住院部下来找他们,看见三个人的眼眶都有些红红的,心里也明白了几分。
趁着祝青华和林兰走开的时间,霍与川对祝鸢说:
“我联系了夏威夷那边的一家疗养院,那边的空气和环境好,对祝老师的病情有帮助,要不我们去那边待一段时间?”
祝鸢想了想,摇了摇头。
“爸爸还是更希望待在这里,”祝鸢目视前方,眼神有些平静,“更何况,就算是要去,也是我带着爸妈去,与川,我不能再连累你了。”
霍与川一怔。
祝鸢已经很多年没有和他说过这么客套的话了。
他干笑了一声:“我从来没有觉得你连累我。”
“可是我会这样觉得。”祝鸢说。
刚才祝青华的话似乎给了祝鸢当头棒喝,这些年她一直有些自私地逃避着的问题,此刻赤裸裸地呈现在她的面前,让她觉得有些无地自容。
沉默了很久,霍与川才说:
“是因为他吗?”
祝鸢下意识地摇头:“我早就忘了他了。”
霍与川苦笑一声。
“可是我还没说他是谁。”
祝鸢沉默了,霍与川看着她的样子,心脏忽觉钝痛。
他沉沉开口。
“祝鸢,是因为他吗?是因为回国见到他,所以才下定了决心,要拒绝我吗?”
祝鸢叹了口气。
她说:“与川,我没那么下贱,我没有忘记他以前是怎么对我的。只是现在对我来说,最重要的,只有父母和乐兮鹤兮,其他的事,我真的没有精力去思考。”
看着她为难痛苦的样子,霍与川已经不忍心再逼问了。
他的眼神闪过一瞬的落寞,沉默地和祝鸢跟在林兰和祝青华的身后,没有再说话。
只是,他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告诉她。
她最重要的人和事,对他来说,也是最重要的。
她始终不明白。
他到底有多爱她。
第279章 :雕塑
霍与川离开的时候脸色有些不太好。
祝青华叫他回家一起吃饭的时候,霍与川看似平静地拒绝了,离开的时候,却有些失魂落魄。
祝青华一瞬间就知道了,估计是自己刚才那番话给了祝鸢压力,所以祝鸢应该是和霍与川说了些什么。
他现在也有些后悔,自己可能是太心急了些。
毕竟在生死面前,父母之爱子,必为计深远。他也是真的想替祝鸢考虑,但祝鸢很明显,有她自己的想法。
只是——
祝青华在临睡前,忽然对祝鸢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
“谁都可以,那个人不行。”祝青华说,“爸爸不希望你再次重蹈覆辙,到时候没有爸爸替你撑腰,我怕你受欺负,鸢鸢,你明白吗?”
祝鸢的鼻尖一酸。
她没打算和池景行有什么,倒是让父亲担心了,真是她的过错。
她拍了拍祝青华的背。
“爸,我知道的,你快去睡觉吧,我的事情,我有分寸。我什么时候让你失望过?是不是?”
只是嘴上说着轻松,到了夜里,祝鸢还是一夜未眠,她走到隔壁的卧室,看了看沉睡的乐兮和鹤兮,两个孩子睡得很沉。
不过,祝鸢的视线,缓缓落到了乐兮头顶那盏微弱的小夜灯上。
祝乐兮在一岁多的时候,被正式确诊为夜盲症。
白天的时候视力不会受到任何影响,只是到了昏暗的环境,乐兮看不清东西。
再加上,乐兮从小就很懂事乖巧,但唯有一点,她很怕黑。
夜盲症再加上怕黑,于是祝鸢一直在乐兮的床头会放上一盏光线微弱的护眼小夜灯,让乐兮晚上能安心睡觉。
这一点,几乎和那个人一模一样。
祝鸢已经很努力地想要忘却那个人留给她的痕迹,她几乎不吃他喜欢的食物,离开海市后,也从来不关心池氏集团的任何情况。
但是有些事情,无论她怎么躲闪,都没有用。
他终究还是把某些东西,永久地留存在了她的生命里,让她无从抗拒。
比如乐兮和鹤兮。
比如乐兮的性格,以及她的某些小癖好。
基因和血缘的力量实在是太强大,祝鸢看着乐兮的睡颜,看着这张和池景行有几分相似的眉眼,忽然有些害怕她长大。
-
因为接近清晨才睡觉,祝鸢一觉睡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她下午有事要出门,粗粗吃过饭后,她就回卧室换衣服。
鹤兮吵着要和祝鸢一起去,乐兮安安静静地坐在地毯上玩乐高,但眼神还是似有若无地飘过来。
她也想跟着一起的,但她不好意思说。
于是只能鼓动鹤兮去缠着祝鸢。
不过祝鸢这次的态度很坚决,她让祝青华和林兰在家里看好两个孩子,出门的时候,神情明显有些严肃。
她径直打车到了海市一家艺术展览中心。
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后,她神色平静地走了进去。
门口的宣传画报上,有一张和祝鸢几分相似的脸,只是眼神要妩媚很多,上面写着几个字。
【艺术家苏梨个人雕塑展】
这不是祝鸢第一次逛雕塑展,在英国的时候,她带着乐兮和鹤兮去过,回家后鹤兮一直吵着要去学雕塑,祝鸢在家里帮他用小木头做了几个。
此时此刻她的包里,就放着其中一个小雕塑。
祝鸢没有着急去找苏梨,她先是一个一个地看过去,面色平静。
不得不说,苏梨的雕塑水平还是挺不错的。
能在海市这样人才济济的地方办个人展,除了池家的声望,个人的能力也是其中一部分。
只是忽然,祝鸢的目光顿住了。
在雕塑展的中心,有两只几乎一模一样的雕塑。
一个很小,一个是同比例放大。
模样都是一只小狗,白色的毛发,笑得很乖。
祝鸢一眼就认出来,这只小狗,就是很多年前在精神疗养院的天台上,她曾经送给池景行的那只雕塑小狗。
祝鸢不知道苏梨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但是——
她把视线放在旁边的设计灵感介绍那里,上面赫然写着一段话。
【这座雕塑虽然不是我最得意的作品,但对我而言,却是最重要的,因为它代表着我和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个人之间的羁绊。】
最重要的人。
的羁绊。
祝鸢冷笑了一声,在安静的会展中心里,显得有些突兀。
一道好听的声音从祝鸢的背后响起。
“这位小姐,请问您对我的作品有什么意见吗?”
即便是死,祝鸢也不会忘记这道声音。
她眯了眯眼,在心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随后慢慢转了过去。
而苏梨在看见这张脸的时候,本来自信得意的面庞,忽然就舔了几丝慌乱。
苏梨皱了皱眉——
“祝鸢?”苏梨喃喃道,“你……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祝鸢轻笑道:“回来有几天了,没想到苏小姐还记得我,挺荣幸的。”
祝鸢的语气越是云淡风轻,就越容易激怒苏梨。
时过境迁,苏梨在祝鸢面前已经没有了从前那份泰然自若,相反的,她对面前的女人凭空多了一分恐惧。
她总觉得祝鸢今天出现在这里,一定是故意的。
苏梨强装镇定,说:“不客气,我的记性一向很好。你现在来这里干什么?找阿景?阿景不在。”
祝鸢又笑了笑。
她的笑容落在苏梨的眼中,怎么看怎么刺眼。
祝鸢笑着说:“我何必要去找他,我回来的这些天,是他每天来找我。怎么,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人,都没跟你说吗?”
苏梨的脸色白了几分。
祝鸢又回过头看了看那个雕塑,眼神晦暗不明。
苏梨觉得没来由地有些心慌,也不顾身份,直接下了逐客令。
“不好意思祝小姐,既然这里没有你想找的人,那么请你离开。”
“谁说这里没有我想找的人了?”
祝鸢冷笑,上前一步。
苏梨竟然本能地后退。
祝鸢扯了扯嘴角,眼神却冷得要命。
“苏小姐,我今天是来找你的,你不会以为我忘了——五年前,你对我做过什么吧?”
第280章 :秘密
祝鸢的眼神冷得要命,苏梨眼眸躲闪,面上却强装镇定,冷冷地看着祝鸢。
至少明面上,苏梨还是没漏出什么破绽。
就算五年前她真的做了什么事,这么多年过去了,祝鸢也不可能会找到什么证据。
当年的事,就连上天都在帮她。
现在就更不可能要因为曾经发生过的事有什么忏悔。
祝鸢冷眼看着苏梨的脸。
曾经的她自己也觉得,她和苏梨真的有几分相似。
可是再见到她时,祝鸢从她的脸上,却再也看不见一点儿自己的影子。
相由心生,祝鸢知道自己和她根本就不是一路人。
这样平静又淡漠的眼神莫名让苏梨有些发慌,苏梨抿了抿唇。
“不好意思祝小姐,我今天没有空和你谈私人的事情,请你离开。——否则,请不要怪我不念旧情,叫保安了。”
祝鸢却勾了勾唇,略微歪了歪头,挑眉说道:“既然苏小姐说到了旧情两个字,刚好,我今天来找你谈的,也是一件旧情。”
苏梨冷冷反问:“我和你之间有什么旧情?”
祝鸢笑道:“我和你之间没有,可你和池景行之间呢?”
苏梨心烦意乱,面对祝鸢的时候,她总觉得有些烦躁,明明自己并没有什么把柄捏在她的身上,但苏梨就是觉得不想看见她。
苏梨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我和阿景的事,轮不到你在这里说,我不想再说第三遍,请你离开!”
苏梨的声音有些大,会展中心很安静,有不少人转过头来看这边的情况。
可祝鸢丝毫不慌,只是嫣然一笑。
“苏小姐,如果你不介意在这么多人的面前拆穿你的谎言的话,我也不介意在这里和你对峙。”
苏梨抿唇道:“祝鸢!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祝鸢收敛了笑容,眯了眯眼睛,语气冷若寒霜。
“你和池景行,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苏梨的眼眸闪了闪,迎着祝鸢的眼神,她沉沉开口:“我和阿景的过去,没有必要和你交代!”
祝鸢不多废话,直接从包里拿出一个木头做的小雕塑。
随后轻轻地甩在了苏梨的脚边。
苏梨垂眸看过去。
等她终于看清是什么东西的时候,苏梨的眼神猛地一怔,觉得浑身上下的血都上涌到了大脑,不可置信地看着地上的小木头。
小雕塑的形状,和祝鸢身后那两个一大一小的小狗雕塑,几乎是一模一样。
苏梨不自觉地后退两步,抬起眼,有些惊恐地看着祝鸢。
早在很多年前,苏梨的心里就有一个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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