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童听出来了,安慰道:“很抱歉听到你经历了这些,但是就像中国人说的――”他想了一下,然后不好意思地笑着继续用英文道,“我忘了中文咋说了,就是一个老头丢了马,一点不着急,过两天马自己跑回来了,还带回来另一匹小马。后来小马长大,摔断老头儿子的腿,没多久,国家要打仗了,征兵的时候,老头的儿子因为残疾,躲过一劫。大概是这么个故事。”
“你说的难道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小蝶笑。
“对对,就是那个。”安童自己也笑,“我中文很差。”
不该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吗?但人家一个幼儿园水平的中文,能知道这么多已属不易了。小蝶没纠正他,还变相恭维:“这个典故我一点都不知道,今天还是第一次听说。”
谈兴浓起来。
老实人总让人觉得口拙,小蝶没料到看着老实的安童说起话来竟也头头是道的。
“我很好奇,作为一个自小在加拿大长大的华人,你有过自我认同危机吗?”她又问。脱口而出“自我认同危机(self identity crisis)”仨英文单词,她内心一阵N瑟。
“很尖锐的问题啊。”安童笑道。
“如果你不愿意谈――”
“不,我很愿意。”略略思索片刻,安童才又开口道,“老实说,以前没往这方面想过,但是现在回头看看,一个中国小男孩来到西方国家,说的是英语,书本里读到的学到的大多都是白人的故事和理论......我想我肯定有过某种程度上的身份认同危机,就是那种‘我是谁’,‘为什么我长得跟别人不一样’,‘为什么我爸妈的英文有那么重的口音’之类的困惑的心理,大概也有一些自卑,直到我九年级的时候――”
一阵手机铃声打断了他的话,是小蝶的手机在闹腾,她拿出来一看,是路亚。
安童立刻住了口,还善解人意地把广播从小声调到无声。
小蝶等这个电话等了一下午,然而这时候,她做出了一个令自己惊讶的举动――她把路亚的来电掐了,然后把手机调成静音,和安童说:“不好意思,你接着说,你九年级的时候怎么了。”
“那时候,为了让我在更多元的环境中长大,我们家从北边搬到西边,因为多伦多西边的中国人比北边少,学校里的中国孩子也不多,有很大比例的白人。平时他们爱拿我吃的中国食物开开玩笑,我都没当回事。可是有一天,一个白人男孩当众叫我‘拉链眼(zip eye)’,就是嘲笑我的中国眼睛很小的意思。”
“偶卖糕的(OMG,天哪)!”小蝶眨巴着充满同情的大眼睛,却又想不出什么好的安慰之语,因为安童的眼睛确实小。
安童继续回顾:“我当时就恼了,从没有过那样的羞辱感,逼着他道歉。他不但没有,而且还用手指把眼梢往两边吊,你知道,这是一个特别歧视性的动作。”
“对呀。”小蝶也忿忿的。
“我二话不说,跳起来揍了他一顿――他比我高,比我壮,但我每周去练空手道。我平时话不多,所以别人也不知道我还有这绝活儿。我估计他也是认准了我会逆来顺受。”
“他活该!”小蝶的内心也有种出了口恶气的酣畅,“那后来呢?我猜你们学校肯定处罚了你们?”
“对,就是把我们训了一顿,放学后放进一间教室,让我们自习,也找了双方的家长。我爸在老师面前说什么不管怎样,不该打人之类的。一进车又跟我说:‘儿啊,你是个小英雄,该出手时就得出手,就别给他打瞎打残就行了。’”
小蝶哈哈大笑,安童自己也笑。
“那你后来还揍过别人吗?”小蝶带笑问。
“再没有了。”安童摇头道,“因为我觉得赢得别人的尊重不该靠拳头,那样只会恶性循环。所谓的‘种族歧视’,在‘歧视’之上,很多时候是文化隔阂造成的偏见,要别人消除对我的文化和背景的偏见,首先我自己得接受自己的文化背景,接受我身上的一切。”
小蝶满心佩服地点点头,思索片刻,说:“就是要与自己和解,也是爱丽诺罗斯福说的:‘除非你自己妄自菲薄,否则没人能看不起你。’”她在《公主日记》里看的。
“对,就是那个意思。”安童心下很惊讶,他听陈飒偶然提起过如何帮着小蝶练英文,没想到小蝶英文这么好,而且发音也不错,还能自如引用名人名言。
“那次你有没有在学校一战成名?”小蝶好奇。
“有。后来学校里没人再敢对我出言不逊,就算开玩笑也只是喊我李小龙、成龙或李连杰。都是比较刻板的印象,以为中国人都会功夫,但我想那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尊重和接纳。”
“你的这段经历真是鼓舞人心。”小蝶由衷道,“你跟飒布里娜说过这个故事吗?”
“没有,因为她没有问过我这么尖锐的问题。”
两人相视一笑。
我也没跟我男朋友有过这么深入的谈话,除了那次谈圣诞节。小蝶心说。可是她为什么不能跟路亚这么敞开心扉地聊天呢?她很郁闷。但她当然没告诉安童,不然就有点打擦边球,跟人家男友聊骚的意思了,她只是由衷道:“我觉得飒布里娜要是知道了,肯定会很佩服你的。”
“那我下次必须得告诉她......”
他们就在这样的谈笑风生中,到了陈飒家的小区,那位已经下楼来迎他们了。安童完成了今晚的使命,告别前,女友和他好一阵卿卿我我。
小蝶知趣地踱到一旁的花圃边,趁机给路亚回了个电话,怕一会儿进了陈飒家就不方便了。
路亚已经在新闻上看到了羊街上的事故,自然一阵嘘寒问暖,还说:“小蝴蝶,要是以后再见不着你,我会伤心死的。”
小蝶心里一阵暖流涌动,本来要告诉他自己怎么死里逃生,但不知道为什么,并没有多说,只是一个劲地柔声道:“我没事,没有什么大事。”
挂电话后,才转脸,便“啊”的一声嘶鸣――
陈飒不知道什么时候,悄然立在了她身后,正伸过一只耳朵来偷听呢。
第95章 油米河
安童已经离开了。
“要死啊!”小蝶搡她一把,然后摸摸自己的胸口。
陈飒嘻嘻哈哈一阵乐,然后数落:“什么叫没事?你怎么跟他说没事呢?下午谁哭得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
“他出差呢,我不想让他太担心。”小蝶说得气虚。
“傻女。”陈飒冒出一句广东话,“这种事你就得让他知道,让他为你操心......”然后母鸡护小鸡似的搂过室友的肩膀,进了楼。
“一会儿别跟我妈说,我让我男朋友接你的啊,省得她瞎想瞎想的。”步入电梯后,陈飒叮嘱,又嬉皮笑脸地在小蝶脸上揪一把,“谁让你长得这么细皮嫩肉呢?”
小蝶不好说什么,就转移话题:“对了,我看到珍那个男朋友了,他跟我想得好不一样啊。”
“哪儿不一样?是不是觉得‘牛不老,草也不嫩’?”
小蝶尽量保持严肃:“这是你说的啊,我可没说。――对了,他跟你男朋友怎么那么熟?我记得他俩不是你介绍的呀。”
陈飒脑子一转:“嗨,他俩不都是搞 tech(科技)吗?有一回,我男朋友有些行业方面的问题,正好珍的男朋友比较懂,一来二去就这么认识了呗。说到这个,你看我们四个都熟了,还没见过你男朋友呢。什么时候咱们搞个 tripple date(三对情侣一起约会)吧?”
小蝶一愣,刚思量着要不要拒绝。
陈飒又说:“他们三个男的都是搞 tech 的,到时候肯定有共同话题。”
小蝶脑子一亮。对啊,把路亚融进这个圈子,让他看看她的密友们不但不是白丁,还颇上档次。也让他感受一下两位和他同行的老大哥,怎么死心塌地地追着老大姐们跑,对他们的感情有益无害啊。以前怎么没想到!
“呀,”陈飒又在那里惊惊乍乍,“六月份我们有个 demo day,就是我们的毕业作品面向公众的展示日,一人一个展台,类似于毕业典礼,你们都来给我捧场吧?把‘鼻血男’也带来。完事后咱们出去庆祝――我们那个学校在 king west(国王西街)上,各种酒吧餐馆。”
“好啊,那你到时候提前把日子发给我。”小蝶说。这次她是真心的。
她万万没想到,一进陈飒家,迎接她的是美味的三菜一汤,而且陈飒妈已经给她热好了饭,还拉着她,一脸心疼:“受惊了吧?唉,你说这么个小人,在国外不容易,还碰上这么个亡命之徒?爸爸妈妈在国内知道了,要心疼死了。”
一席话说得小人鼻子眼睛都酸酸的,心里又是感动,又是愧悔,来之前心里那样排场人家。
然而这点感动和愧悔并没持续多久。饱腹一顿后,陈飒去厕所,她在客厅里坐着玩手机,语文老师忽然笑嘻嘻地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两条包装精美的小袋,小蝶立刻竖起警觉的触角。
果然,语文老师把手里的东西递过来:“丫头啊,阿姨送你两包咖啡,你带回去喝,是阿姨正在做的一个牌子,叫 forever young(永远年轻),我跟你讲,这个咖啡,原产地是洪都拉斯的,它有保健的效果,你看它这个配方......”
小蝶“哦哦”应着,心中暗暗叫苦。
还好,室友很快冲了马桶,从厕所出来了,对着她妈就是一声断喝:“干嘛呢!”
“大晚上别叫!我给小朋友两袋咖啡呀。”语文老师不满。
“哎呀,你回房间看电视去,今天没 forever young,啊?我叫人家来是帮我做用户测试的,明天要交的,还想不想让我找工作挣大钱买豪宅了......”
陈飒连哄带骗把她妈赶回了主卧,然后搬来电脑,给小蝶看自己为“顶点项目”做的一个苹果手机 APP 的模型图。
“你这 APP 怎么没颜色?黑白的啊?”小蝶问。
“什么叫黑白?一点儿都不专业,这是 low-fi。”
“什么 Low-fi?”小蝶现在对一切不懂的英文都耿耿于怀,求知若渴。
“Low-fidelity,就是低保真......”
次日,一场细雨落在这座仍伤心的城市。
傍晚时分,警察撤除了事故现场满街的警戒线。
没两天,楼下的交通也逐步恢复了往日的熙攘,商铺也陆续恢复了营业,然而“橄榄广场街心公园”纪念点的蜡烛和鲜花仍然不断,每天从各方奔来悼念逝者的人们依旧很多。
为成房东之美,小蝶在陈飒家足足呆了三个晚上。
先武是第四天离开多伦多的。
晚上,三人前后脚到家,汇集后,便带着准备好的鲜花和写满悼词的卡片,直奔楼下东南角的纪念点,为遭了难的羊粪池邻居和过客们献上自己的一份哀思。
鲜花和蜡烛的掩映中,有数位逝者们的遗照,大多是女性。
“那天不是你,我的照片差点也在这里。”兰珍红了眼圈,百感交集地告诉小蝶。
“你别这么说。”小蝶心里也不得劲。
“今年怎么尽碰上这些亡命之徒?”陈飒冲兰珍感慨,“你记不记得上回枪战那个,后来听说是毒品交易,一言不合就开枪。”
“什么枪战?”小蝶一脸惊唬加懵逼。
兰珍悄悄瞪陈飒一眼,后者这才记起,上回没请小蝶去安童家“饺子派对”,好在她瞎话说多了,圆话技术不错:“哦,就是我辞职以前,有天我和珍上班等地铁,地铁里面不是有电视吗?CP24(多伦多本地电视台)上放的。”
“也在多伦多吗?我去,这什么世道。”小蝶声音里有了哭腔。
“没事没事,在‘蒸粪池’那一带,特别乱,隔三岔五就放一枪,反正你又不去。”陈飒忙安抚。
小蝶还是在那里失神地“我去”。
兰珍实在听不下去了,就指着花丛中一个写着“多伦多加油”的牌子说:“这是 City(市政府)刚成立的一个基金会,向公众募捐,收到的善款会全部用于支援和安抚死伤者和他们的家属。我打算捐几百块,你们想要加入我吗?”
“必须的。” “一会儿你把网址发给我们。”两位房客争相道。
“唉,他们给不给收据?我忽然想起来了,这种捐款也能抵点税。”陈飒煞有介事地问。
兰珍和小蝶不可思议地瞅着她。
“干嘛?我们也不富啊,能退一分钱是一分钱。”陈飒小声用中文嘀咕。
天已经黑透了,她们借着手机内设的手电筒的光,读了会儿大大小小的纸质留言板上不少公众暖心的留言后,才决定回家。
“今天餐馆都开啦?”走回“羊粪池”十字路口等红绿灯时,陈飒越过如山的悼念人群,往灯火重又辉煌的羊街南面远眺。
“对,都开了。要一起在楼下吃晚餐吗?”兰珍问。
两位房客立刻积极响应。
“我来请客,”陈飒拍拍胸脯,“我给你们俩庆个生,这他妈才真的叫庆、生!”
“你现在不是待业青年吗?我来我来。”小蝶道。
“什么叫待业?我是回归校园好不好?”
兰珍笑道:“你们别争了,今天必须我请。要谢谢小蝶的救命之恩,待会儿还有点事情想要告诉你们。”
“什么事?”陈飒一脸猥笑,凑近房东,“你们俩两天三夜都没下床?”
“我去。”小蝶拍了陈飒一下,然后红头涨脸地笑,好像陈飒说的是她,还好天黑了看不出来。其实她今天一回家,也看出房东一脸的春意盎然。她还记得几天前那个失魂落魄的房东,真是今非昔比,判若两人。
当事人笑而不答,还是那么气定神闲的:“你们想吃什么?”
为了帮房东省钱,也为了近便,两位室友不约而同地提议去“西贡小姐”吃“否”。
店里又恢复了往日的门庭若市,但她们还是很幸运地被引到一个临窗的位子,窗外就是羊街。然后菜单没看,闭着眼睛就点了三碗“特别牛肉粉”和一份越式炸春卷。
等餐的时候,小蝶望着店内店外的人间烟火,忽然叹:“你们说我是不是有点圣母情节?我一想到这么多人刚刚遭难,我们就开始吃吃喝喝了,感觉自己很没同情心,有点不尊重他们。而且这么快,这里就恢复得跟以前一样了,该做生意的照样做生意――”
正说着,一对胖子吸啜着奶茶路过了她们的窗口,小蝶于是道:“该喝奶茶照样喝奶茶,感觉个体生命真的很渺小,像灰尘一样,一趟车开过去,就吹散了。”
陈飒手搭在她肩上,郑重其事道:“是的,妹妹,你确实有点圣母情结。死者长已矣,存者还得偷生啊。――你知道这一带商业租金多贵吗?商家关一天门损失多少钱吗?报税的时候,亏损的部分可以抵税,就是政府掏腰包。政府口袋里的钱哪儿来的?” 她食指把三人挨个指一遍,“油、米、河(You、me、her:你、我、她),还有刚那对喝奶茶的胖子。”
少顷,兰珍也开腔道:“最近在拍一部电影,叫 Hotel Mumbai (孟买酒店),讲的是十年前发生在印度首都的连环恐袭,当地有个泰姬酒店,这家酒店是当时被恐怖分子重点袭击的受灾地之一,损毁很严重。可是它们在事件发生的第二个月就重新对外营业,还举办了个盛大的开张仪式,邀请了很多媒体,就是要以这样的方式,展示他们的坚韧,悼念那些死难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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