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阴冷一笑回应她的讥讽,只手撑在墙上将她整个人困住,架在脖子上的水果刀此时正有一下没一下地在她颈上的肌肤划动。
“知道这是什么吗?”我悠悠地问了一句,见她没有回答的打算,便告诉她:“这是大动脉,这要是一不小心错手了,那血就会呈喷射状,‘滋’的一声喷射出来。”
“你究竟想要做什么?!”梁母的身体再一次失去控制地颤抖,即便汗毛竖起,可仍旧死撑着她那自以为是的一口贵气:“方槐,你有种就动手,但是我敢保证,往后的日子你绝对不会好过!”
这话一出口,我忍不住笑出声来,“是么?这句话如果再早个十年,或许我今天会为你的威胁流一滴泪。可是现在形势已经变了,我不再是当年那个方槐,你也不是当年的付家千金,付珊。”
“你什么意思?”付珊狠狠地瞪着我,不明所以地问。
我冷笑,并没有直面回答她的话。“你弟弟是什么人,你自己清楚。还有,奉劝你一句,如果你不想在失去儿子的前提下还失去眼前的这些物质,就离你那宝贝弟弟远一些,也少来得罪我。你不是口口声声说,赵姐是我害死的么?那把我惹毛了,就真的不见得有什么好下场,这点你应该很清楚,对吧?”
我收起水果刀,刀子轻轻地在她脸上拍了拍。
付珊再不讲理,终究还算是个聪明人,自然明白我这番话的意思,如今自己又是何种处境,也很清楚付海这个人到底靠不靠得住。当年如果这个纨绔子弟如果真的有本事,付家也不至于会败在他手上,如今也不会一把年纪还想着过来捞梁家的好处,哄骗自己那半只脚都要踏进棺材的姐姐把手上的股份转到自己的手里。
我没有任何欲望多停留在这个到处都是弥漫着晦气的地方,更不想对着眼前这个丑陋的老女人,起身踢开地上阻碍自己去路的杂物,随手扔掉水果刀,准备离开。
“我凭什么要听你说的做。”
拉开房门的那一瞬间,身后传来她沙哑的声音。
凭什么?是啊,这一切究竟是凭什么?
自问间,就连我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出来。可是笑着笑着,眼泪又出来了。
身后的人折磨了我这么多年,羞辱了我无数次,说实话,我真的恨毒了这个人,而她如今就这么虚弱无力地待在这里,走动都不方便,犹如蝼蚁般那么容易摧残,哪怕她一次次地与我作对,我却还是尽着本分替她续命,迟迟没有做到要她姓名以解自己之气,哪怕是刚刚气到极点,手上的水果刀最终还是收了起来。
我仰仰头,深呼吸了一口气,一字一顿地回答她的问话。
“就凭我还爱着你的儿子。”
即使没有回头,我都能隐约感觉到身后的人怔住。说话的声音不大,却让这个封闭的空间瞬间寂静。我很清楚,这是我和她心中最后的一缕温存。
“那他……还会回来吗?”
骄傲如烈日的付珊,此刻的语气也软弱了下来。这一回,她没有再将梁宇的失踪归咎到我身上。
我忍不住回头,总算看到她原来还是有一个普通人的模样,一个思子心切却又无可奈何的平凡母亲模样。
可我的内心却没有一丝同情与悲悯,只觉得这一切都是她自找。
我永远不会忘记,当年我经历丧子之痛时,她对我的所作所为。
合上门,手却不自觉地落在了小腹上,我呆滞地看着前方,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地走去。人的大脑从来不是计算机,对于已经发生过的事情,那些不好的经历,不可能轻易地按下删除键就能彻底消失。
每每想起那个已经在我身体活了七个月的孩子,我的心还是忍不住地剧烈疼痛。
只需要再等上两个月,就两个月的时间,他就会降临到这个世界上,可是偏偏,就偏偏他最后都没有熬过那两个月。
七个月的胎儿,早已成型,是个男孩。
即使已经过去多年,我仍忘不了当时抱他在怀里的那个感觉。他的身上还残存着从我体内的温度,只是他不像一般的新生儿那样会哭喊,而是沉默地紧闭着那双永远都不会睁开的双眼,不管我如何呼唤他的姓名,他始终都没有一声回应。
这世间恍如没有一个形容词能够描述我当时的心情。
“方槐,不管这个孩子将来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我们都取名叫梁乐,好不好?”
“梁乐?”我想了想,笑着问道:“还挺好听的,但会不会普通了点?”
梁宇摇头,“普通点也没什么不好,况且对于我们的孩子,我不奢求他日后能干什么大事,不一定要成为人中龙凤,只希望他能够在这个世界上快乐地生活,而不是像我这样,就足够了。”
我点头,“好啊,以后我们的小孩出生了,就叫梁乐。”我摸了摸肚子,“乐乐,你要乖乖的,再过两个月,你就可以从妈妈的肚子里出来了……”
为了能够让这个孩子平安健康地降临,我一直都谨遵医生的嘱咐和安排,每吃一口东西、每走一小步都是谨慎无比,生怕会出现一丝差池,就这样一直坚持了第七个月,本以为一切都会如约而至地完美降临,只是谁都没想到,最后还是以失望作为了句号。
走到楼梯口时,我的脚步突然就停了下来,那段惨痛的画面瞬间浮上眼前。
“赵姐……赵姐……”我听见她刚刚在走廊经过的声音,可唤了几声,仍不见有人回应。只好口干舌燥地挺着大肚子从房间里走出来,手上拎着空荡荡没有一滴水的杯子,见到楼梯口她一闪而过的身影。
“赵姐?”
她似是见到鬼那般,赶紧提起吸尘器往下麻溜地走去。
我知道她向来都瞧不起我这只飞上枝头的乌鸦,平时也显少招呼我,也就怀孕的时候,梁宇嘱咐了几句,实则暗地里也不知道给她塞了几个红包,她才在人前听我说上几句话。
当时家里根本就没有其他人,只有我和她。我见她这般模样,也懒得求她,自己抓住扶手小心地往下一级一级阶梯地走去。
那被她遗忘在扶手上的抹布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掉落在阶梯上,七个月大的孕肚遮挡住了我的视线,天旋地转间,当我再睁开眼的时候,人已经是躺在医院中。
女医生面无表情地诉说着我的状况,“梁太太,很遗憾,您的小孩已经没有心跳了……因为胎儿已经七个月了,为了您的身体着想,我们现在要给您安排催生……”
我半躺在床上,梁宇紧紧地握住我的双手,不停地安抚我。
我麻木地听从着医生的指令,在拼尽全力的一呼一吸间,孩子终于降临,是个男孩。
“我可以抱抱他吗?”这是我最后的祈求。
医生将他送到我和梁宇的面前,我看着他的眉眼,很像梁宇,我牵起他那只不到我手十分之一大的小手,明明很想笑着问他,可到底还是哭着哀求:“乐乐,叫叫妈妈好不好?”
我卑微地期盼着童话会降临,故事可以改写结局,可一切却终究输给了现实。
第三十八章 暗线(三)
我双脚一软,一个踉跄,险些摔了下去,幸好本能地抓住了扶手,才避免了旧案重演。
李妈这时刚进门,见到我差点摔倒,连忙扔下手中的东西朝我奔来,满是关切地问:“太太,您没事吧?”
我仍旧沉浸在过去的记忆中,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晃了晃神,直到看到眼前的李妈,我才慢慢地清醒了过来。
从记忆中跨回到现实,整个人就像泄气的皮球,连连摇头摆手:“没事,我没事。”
喃喃自语间,轻轻地甩开李妈的搀扶,自己一个人重新站了起来。
我忍不住在想,如果当时我能够像今天这样抓住扶手,那场意外会不会就不发生?如果当时的管家是李妈而不是那个狗眼看人低的赵姐,那场意外会不会根本就不存在?
那孩子……会不会还活着。
如果孩子还活着,现在也有六岁了。
六年过去了,我原以为自己可以忘记这段伤痛,只是到现在我才发现,我根本就没有放下,哪怕害死他的人得到了报应,我仍旧没有感到舒朗。
如今,我每下一级阶梯,内心的痛苦就会加深一分。
时至今日,我仍旧无法释怀,过往的一切都如走马灯那般在我面前一帧一帧地出现……
那日我从医院刚清醒过来,赵姐生怕我抖出什么秘密的样子,先下手为强地开口。
“哎呦,少奶奶,您有什么需要喊我就是了,干嘛非得要自己这样上下走动,您看,这不就是出事了嘛?”
我冷眼看着她,万万没想到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如此无耻之人。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她当时充耳不闻的样子,也不会忘记是谁粗心大意将抹布遗落在阶梯上。
孩子已经死了,如今说再多也无济于事,我也懒得去配合她的戏码。
“我都跟你说了多少遍,怀孕的时候,就应该小心一些,你总是不听。好了,现在孩子没了。早就说你是个不祥人,把自己的父母克死就算了,如今还连累了我梁家的长孙。我看呐,咱们梁家让你进门,就是最大的一个错误。”
梁母捶胸顿足地叫骂着,看着她的架势,如果我现在能下床,或许她早就把我狠狠地打一顿,在她眼里只有死去的孙子,从来不觉得我失去的还是自己的亲骨肉。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楼梯那里怎么会有抹布,就这么一脚,我就滑倒了……”
我仅存着一丝力气去诉说,可梁母始终把所有责任归咎到我身上。
“你不要再说了,说到底还是你没留心,好端端的楼梯怎么会有抹布?就算是有,你自己真的就看不到吗?怎么别的孕妇都能看到楼梯,就你看不到?出身不高,毛病倒是不少……”
“妈!够了!”站在一旁的梁宇忍不住开口喊了一声,梁母才消停了下来。
“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怪谁都没有意思!而且这件事情,方槐才是最大的受害者。”我别过头去,眼泪却不争气地流了下来,我根本就不敢想象在这个家里头如果没有梁宇,我会落得怎样的下场。
“小宇,我知道你现在心情不好受,但是……”
梁母的话还没说完,梁宇已经不耐烦地打断:“没有但是,方槐现在就是我老婆,我唯一的妻子,我希望妈你能够尊重她。”
梁母看着梁宇的样子,多大的怨气也只好憋着,只好气冲冲地走了出去。赵姐见状也赶忙跟上去离开了我的视线。
那一段时间,梁宇除了要回去公司,其余时间都是过来医院陪我,一直到我出院。
作为丈夫,梁宇真的可以说是无可挑剔,可就这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可以说不见就不见了?
事情平淡了些时间后,我也曾给梁宇提及过事情的来龙去脉。可他也只是安抚我,大概也是说无凭无据的,也很难说些什么。再不愿的事情发生了,再计较下去也没有意义。况且,赵姐又是家里的老人,于情于理也不好跟她锋芒相对,伤了感情。
梁宇这种性格的人说这些话并不奇怪,我也不想在他面前一味苦苦纠缠不放,一来不想将自己弄成一副“祥林嫂”的模样,二来也体谅梁宇与我同样的丧子之痛。
于是,我只能将自己的真实情绪隐藏起来,继续当好我善良大度的好太太角色。
出院回到老宅没几天,我可以感受到大家都不敢在我面前提及小孩的只言片语,大概是梁宇先前给过警告。
只是人前不说,并不代表背后不讲。
当年如果不是被我看到某人依旧是不知悔改的面孔,或许我会听梁宇的话选择原谅。我也会认命地顺从那句,发生就发生了,再计较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
可是,有些人,注定你要死咬着不放过她,自己才会过得舒心一些。
“G,少奶奶的孩子是不是没了呀?”
“对的呀,好像在楼梯上滑一跤,摔下来没了。那天满地都是血呢,送进医院的时候,孩子就没心跳了。”
“哎呦,咋这么可怜,那肚子好像很大了呀。”
“可不是嘛,都七个月大了,最要命的是,小孩还不能剖腹取出来,得催生自然产出来。”
“我的天,那岂不是活生生在鬼门关门口捡了个死婴回来。”
“去去去,怎么说得莫名就}人了呢。只不过平时看少奶奶还挺谨慎的,怎么就那么不小心摔这么一大跤?”
“好像是说楼梯上有个抹布,她那天又不大舒服,肚子又大,把视线挡住了,不小心踩到了,就滑到然后滚下来了……”
“哎呦,真是可怜……这好端端的是谁放了抹布在那里呀?”
几个人纷纷开始讨论起来,赵姐也不知道是心虚还是怎么着,突然就开口:“要我说呀,那孩子还不是注定跟她没缘分,关抹布什么事情?我以前怀宁远的时候,也这么摔过,不也好端端的嘛,你也不看看以前我们那时候怀小孩,哪有什么人伺候啊,什么苦活不都得忍着干嘛。”
“那倒也是。”那几个阿姨想了想,又觉得有理地点头。
赵姐见状乘胜追击道:“要我说啊,什么人就有什么命,烂命一条,再怎么嫁,还不是啥好果子都吃不着?你们看看她那个苦样子,能有什么好福气呀,七个月的孩子都保不住,谁都怪不着的,非要怪,那也只能怪她命不好,没有儿孙福。”
“不过说来也是,少奶奶的命确实不怎么好,打小没了父母,自小又在福利院那种地方长大的。唉,也不知道梁少怎么就喜欢上这么一个苦命的女人。”
“所以太太才一直不喜欢呀。”
“……”
我和梁宇的孩子已经死了,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我从未有过不切实际的想法要他重新活过来。只是这并不代表,我可以就此不追究,起初我也没想过要一命偿一命,毕竟她这条贱命,怎么也比不过我小孩的命。
如果她能够跟我说一声抱歉,坦诚地承认自己的过失,我或许真的可以饶过她,可这个人就是带着些许犯贱的本能,为了把自己的责任推卸干净,还能若无其事地说着这些风凉话。
天堂有路偏不走,地狱无门非要闯。
她说,我的命不好,那我倒要看看她的命能够好到哪里去?
我不相信天道好轮回,而且我这个人生来就没什么耐心,根本就等不到恶人自有天收的那一天。
我走下了楼梯,静静地盯着不远处的一扇门,那是之前赵姐的卧室。
门明明是关着的,可我好像还能够听到里面的人在说些什么。
“赵姐,你这些是什么东西呀?”S
“你可千万别乱动,这可是我儿子从国外给我寄回来的宝贝。”
“哎呦,是什么宝贝这么珍贵?这不是药嘛。”
“看你就不懂了,这不是药,这是保健品,可贵了。而且这在国内都没得卖的。”
“呦,真的嘛?给我瞧瞧?”
“瞧什么呀,给你也看不懂,这上边写的全是弯弯曲曲的字,都不是中文,你能看懂嘛。”
24/48 首页 上一页 22 23 24 25 26 2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