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在那一次,萧嫱第一次跪下来求他,甚至为了留住这个孩子主动向他求欢,他心软了。
这个从未被他正眼瞧过的孩子,眼下却成了他的救命稻草,是支撑他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是啊,我们还有孩子……我们还有孩子……”萧瑾又哭又笑,饿狼扑食般的抱住大气都不敢喘的小怀玉,小怀玉被这突如其来的父爱吓得哇哇大哭。
萧瑾没有哄他的意思,任凭他又哭又闹,御前侍卫拎着水桶来到此处救火,他却冷眼制止了,“不必救了,传朕旨意,将所有照顾过皇子和皇子生母的奴仆,连同这别院,一起烧掉。”
不一会儿,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响起在荒僻的别院,很快就消散在熊熊烈火之中了。
随行的三名御前侍卫,齐刷刷跪在萧瑾身前复命:“陛下,别院中已经没有活口了。”
“是吗?”萧瑾笑得森然可怖,“过了今夜,朕如若听到任何关于皇子身世的流言,你们、和你们的家人都以死谢罪吧。”
侍卫们又怎会听不懂帝王话中的深意呢,那样惊天骇俗的秘密,不该是区区侍卫可以窥探的,这样的结局,早在他们接手别院任务的时候,便已经注定了。
三名侍卫跪在地上齐声说道:“臣愿誓死守护秘密。”说完,便退到火海中,齐刷刷的抹了脖子。
萧瑾垂眸看着死去的亲信,喃喃道:“且安息吧,朕会照顾好你们的家人。”
自此以后,再也无人提起长公主的故事,只有史书中寥寥几笔陈述着她的生平,“承平二十二年,长公主与驸马叶氏行谋逆之举,弑父害母,功败垂成,自戕于将军府。”
比起谋逆而死的长公主,陛下从宫外带回的小皇子更为人津津乐道。
宫人都传,陛下在宫外藏娇,甚至为她遣散后宫嫔妃,只可惜那女子福薄,年纪轻轻就病死了。
只留下怀玉小皇子。
子凭母贵,陛下对怀玉皇子倍加宠爱。小皇子一进宫就被册封为太子,按照惯例,太子当由太子太傅指点功课。陛下却亲自担起了太子太傅之职,上朝的时候要和小殿下同坐龙椅;出游时,要和小殿下同乘龙辇;就连太子的衣食住行都要亲自过目才放心。
这与他雷厉风行的执政方式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众人都暗自感慨,陛下所有的温柔,都留给了太子和那位神秘的夫人啊!
在萧瑾的悉心教导下,怀玉太子成为大齐史上最出色的皇储,年纪轻轻便有了出色的政绩,深受百姓爱戴。
怀玉太子十五岁时,正值盛年的萧瑾突然宣布禅位于太子,举国哗然。
五年后,太上皇见时局稳定,逍遥而去,从此隐于世间,世人皆传,太上皇于昆仑山上顿悟,得道成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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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提问(送命题):萧嫱可以原谅萧瑾吗?
第3章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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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解脱了……”萧嫱全身轻飘飘的,享受着难得的宁静,然而,眼皮子越来越沉,身体越来越热了,好像还闻到了木炭烧焦的味道。
怎么回事,她不是死了吗?
人死了,还会有知觉吗?
她疑惑的睁开眼睛,死后的世界比想象中真实,她缓缓坐起,却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住了。
这里竟然是公主府!
侍女红缨见她醒来欢天喜地道:“谢天谢地,殿下终于醒了,可是把奴婢们吓一跳呢!”
这画面似曾相识。
萧嫱蓦然僵住,“红缨!怎么是你?”
一出声,又被自己稚嫩的声音吓到了。
红缨不明所以的看着公主痴傻的脸,疑惑道:“奴婢一直都在呀。”
她忽然脸色煞白,连忙上前摸着萧嫱的头,紧张道:“完了完了,别是烧坏脑筋了吧,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奴婢如何向陛下交代啊?”
这不该是死后的世界!也不是梦!
萧嫱顾不得向她解释,急匆匆的下床,冲向了梳妆台,镜子里的自己,赫然是十岁孩童的模样,她使劲儿的掐住大腿,尖锐的痛感提醒着她,她是活生生的人!
她重生了!
红缨连忙追过来,给她披上袄子,刚要说什么却陡然被萧嫱用力抱住。
“公主殿下?”红缨不知所措。
萧嫱搂着她的脖子又哭又笑,“红缨,我真的很想你、很想你。”
小殿下这是吓魔怔了?红缨心里纳闷,压根儿听不懂她的胡言乱语,她只好拍着萧嫱的背安抚道:“奴婢知道小殿下的心意,殿下莫怕,奴婢会一直陪着殿下的。”
萧嫱看着那双纯净的眼睛,心里想道:“命运给了我重新选择的机会,这一次,我所珍视的人,一个都不能失去。”
许久,她松开手,仰头对着这个最疼爱她的大姐姐说道:“红缨,陪我去外面转转吧。”
“那怎么行?”红缨叉着腰怒道,“殿下落水刚被救上来,身子还没暖明白呢,不能出去。”
“落水?”萧嫱脑海中似乎有根弦疯狂拨动着,她想起来了很多年前的落水事件。
说起来,她落水还是拜萧瑾所赐。时年八岁的萧瑾被结冰的池水吸引,趁内侍们没注意,蹲在池子中央看冰面下的锦鲤。
萧嫱路过御花园时,看到了蹲在冰面上的弟弟,瞬间惊起一身冷汗,连忙招呼他上岸。萧瑾却贪玩不肯上来。萧嫱又气又急,立刻冲到冰面上试图将他拉到岸上,奈何冰面太滑,她拽着萧瑾滑向了更远的深处。
岸上的内侍们这才反应过来,饺子下锅似的急匆匆冲到冰面上营救,单薄的冰面瞬间不能承受这么多人的重量,一整个裂开塌陷,所有人都掉进了冰窟窿里。
所幸并无大碍,只是可怜了那些内侍,父皇知道后赏了他们一顿板子。
一想起罪魁祸首萧瑾,萧嫱的脸色陡然黯淡,那些痛苦不堪的回忆止不住的闪现。
她至今不能接受,她百般呵护的弟弟竟然对自己存有那样不堪的心思!
那三年来,尽管她极力说服自己,萧瑾并非她亲弟弟,她大可不必那么痛苦。
可是,姐弟之亲哪是说断就可以断的。
父皇曾对她说过:“你是大齐唯一的公主,将来要尽心竭力辅佐太子登基。”
她谨记父皇的话,勤学苦读,将辅佐弟弟顺利登基视作人生信条,兢兢业业尽着公主的本分,为江山社稷而活,为皇家体面而活。
直到十五岁时,父皇告诉了她残忍的真相,她的信念崩塌了。
长姐如母,她早已习惯了为弟弟遮风挡雨,如何狠下心来去摧毁他?
更别提会接受,弟弟变成枕边人。
她无法说服自己,只能疯狂的怀念过去,那时,她们的姐弟之情还未变质,她是善解人意的长姐,萧瑾是乖巧懂事的弟弟,她将美好的过往画在纸上,日复一日的麻醉自己。
哪怕萧瑾与她没有半分血缘关系,她也无法接受!
红缨被萧嫱突如其来的哀痛惊到了。这样的神色,不该出现在一个十岁孩童的脸上。她乱了阵脚,只好答应她道:“殿下若想出去转转,奴婢陪您便是。”
见萧嫱依旧闷闷不乐的,红缨便提议道:“要不,我们去看看小皇子吧,您平素最喜欢和小皇子一起玩了。”
一反常态的是,公主听见小皇子时目光更阴沉了,她摆摆手道:“不了,我想去看望母后。”
红缨又是一怔,心想,小公主今日是怎么了,莫不是招惹了池中的邪祟?但是瞧着小公主可怜兮兮的模样,她心疼得不忍拒绝,只好叹口气道:“奴婢这就陪您去。”
她为萧嫱穿戴好厚衣服,又从桌案上拿了暖炉给她抱着。
“下雪了,要不还是坐轿辇去吧。”红缨边撑伞边道。
“不必,我想走一走。”
萧嫱不再说话,自顾自走在雪地里,周围的一切是那么熟悉,熟悉得让她心痛。
红缨陪着萧嫱长大,熟悉她的一言一行。
她敏锐的察觉到了公主的变化,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心里翻腾着,她小心翼翼问道:“公主,自您落水醒来,仿佛跟以前不一样了……”
萧嫱没有怪她唐突,反倒停下脚步,轻声回道:“红缨,我做了一个梦,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我在梦里看到了我们的未来,未来并不美好,甚至……有些可怕。”
红缨瞬间明白了,怪不得她一觉醒来会那样激动的抱着她,她蹲下身来笑道:“奴婢还未进宫时,便听得宫外的老人讲,每逢千年,上苍便会挑选一名有缘人,告诉他趋吉避凶的方法。或许,殿下便是那位有缘人呢!”
“如果那些事真的发生了呢?”萧嫱轻声叹道。
红缨掸去了飘在萧嫱肩上的雪,鼓励她道:“既然这样,那便尝试着改变结果吧。”
萧嫱眼角一润,长久以来积攒的痛苦和怨愤都在这一刻找到了倾吐的裂口,她抱着红缨抽噎道:“你说人真的能改变命运吗?”
红缨拍着她的背道:“总要试一试才知道啊,无论结果如何,奴婢都会一直陪着您的。”
萧嫱哭了好一会儿才止住眼泪,释然道:“你说的对,不试一试,又怎会知道能不能呢?”
红缨见她情绪稳定下来,拿出手帕为她擦拭眼泪:“瞧,眼睛都哭肿了呢。”
“罢了,哭得这般狼狈,”萧嫱揉着眼睛,情绪已然安稳许多,“还是换个日子探望母后,我们且四处转转吧。”
风雪之中,金銮殿屹立在最高处,萧嫱遥望着那座象征权力的建筑,心头猛然一震,恍若梦醒。
那是权力之巅,也是所有人命运的转折点——
皇叔贪恋权力,设计让父皇无后,落得个两败俱伤的下场;
父皇不肯放权于外姓,试图以萧瑾为傀儡,却被傀儡反噬,死不瞑目;
她自己太过贪心,既想保全萧瑾,又想留住萧姓江山,终是沦为囚奴尊严尽失;
而萧瑾呢,那个登上权力之巅的阿瑾,真的会快乐吗?
萧嫱轻叹一声,为何自己偏偏是女儿身呢,倘若她是个皇子,就可以名正言顺的继承皇位,父皇便不必精心布局,萧瑾则会留在徐家,当一个快乐的普通人。
也是这一刻,萧嫱蓦然意识到事情的症结,若想改变命运,她只有一种选择,那便是不择手段成为皇太女!
这是她从未想过的一条路,就连她自己也被这电光火石的一念给震住了。
后宫不得干政,这样的铁律早已烙印在世人心中。
父皇疼爱她,常与她一起探讨治国之事,为她传道授业解惑,仅仅是这样便引得朝臣议论纷纷,谏官更是直言不讳道:“女子若通治国之术,恐有祸国殃民之患啊。”
那群老顽固,连自己读个书都要忌惮,又怎会接受自己成为皇太女呢?
这条路,注定不会平坦啊,可是她没有别的选择了。
她定定的看着灯火通明的殿宇,眼神忽然无比坚毅,“红缨,回公主府吧,明日你随我出宫一趟。”
红缨笑道:“可是想出宫散散心了?有没有什么中意的想去的地方,奴婢好着手安排。”
萧嫱回道:“我出宫的事情,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明日你召秦风来见我便是。”
那般沉着冷静的吩咐从一个十岁孩童口中说出,显得违和又沉重,红缨不免为她难过起来,心想,究竟是怎样可怕的未来,会让一个小孩子迅速成长为大人呢?
终究是不忍询问,红缨隐匿了自己的担心,平静的回道:“奴婢知道了。”
公主府坐落在皇宫内城,是史无前例的殊荣。大齐历史上,受宠的公主至多能在宫外修建自己的府邸,像萧嫱这样在皇宫内另起府邸的却是唯一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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