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有这等奇事!”萧嫱抬头询问叶青。
叶青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笑,“怎么样,我没骗你吧。”
红缨看着二人眉来眼去,气鼓鼓道:“你们俩打什么哑谜呢?”
萧嫱不知从何解释,转移话题道:“我给你带了好东西,绝对是你没见过的。”
叶青闻言笑意更深,摆出一幅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姿势,像是在期待什么
萧嫱将蛇皮袋子递给红缨,“这叫荒唐鱼,吃了能延年益寿呢!”
红缨接过袋子,只看了一眼就忍不住掐起萧嫱的脸蛋,怒道:“什么荒唐鱼,公子竟拿空袋子戏耍我,我看呐,最荒唐的就是你了。”
“嗯???”
萧嫱立刻瞄了眼袋子,确认鱼还在,满脸无辜道:“红缨你看不到吗,鱼就在袋子里啊,还是绿色的呢!”
秦风闻言,也凑近看了一眼,露出了一个看傻子的表情。
红缨气得跳脚,“哪里有什么绿色的鱼,公子你太过分了。”
萧嫱带着匪夷所思的神情看向叶青,叶青只摆摆手幸灾乐祸道:“怎么样,被当成骗子的感觉,很难受吧。”
最后还是杨婆婆走出来,将蛇皮袋子接到手里,笑呵呵的解围道:“若非机缘巧合,荒唐鱼怎会轻易显身,看来两位公子都是能成大事的人呐。”
红缨和秦风面面相觑,“不是吧,真的有鱼?!!”
到底是公主疯了,还是他们瞎了?
更让他们傻眼的还在后头,杨婆婆拿着刀熟练的去鳞切块,上锅起火,对着空气忙活了一阵子后,将一锅只有汤没有鱼的汤端上了桌。
诡异的是,两位公子竟然夹着空气吃得津津有味,一边吃一边称赞是人间至味。
红缨和秦风吓得愣是一筷子都没敢动,怀着极其忐忑极其不安的心情度过了不可思议的晚膳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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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缨、秦风(莫名其妙):鱼在哪儿呢?
第6章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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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城路上,萧嫱时不时从车窗探出一颗小脑袋,笑望着与她同行的叶青。
不怪她花痴,要怪就怪叶青长得太好看了。
十三岁的少年无忧无虑,俊朗的脸上写满了清澈单纯,让她实在挪不开眼睛。
他悠哉游哉的骑在马上,嘴里哼着萧嫱从未听过的曲调,笑意明媚。
“好色之徒。”
红缨啧啧两声,不知不觉中,把萧嫱当成了同龄人。
无论她做出什么不合常理的举动,红缨都习以为常了。
萧嫱懒得驳她,犹自沉浸在叶青的美色中。
直到叶青察觉到她的目光,她才装作不经意道:“你哼的是什么歌?听起来,不是我大齐的曲风。”
叶青忽而一脸崇拜道:“这是干老师收录在《故土之思》里的曲子,可惜只有两段,不够听。”
“《故土之思》?”
萧嫱想起来了,这本书的书名是干饭人全系列中最正常的了。
红缨很有眼力见儿的将那本书递了过来,“公子,是这本。”
萧嫱借着月光随手翻阅起来,翻了几页之后发觉上面有很多自己看不懂的符号:“366221233 366221213531613212……”
“这画的是什么啊?我怎么看不懂呢?“红缨抢先问道。
叶青的话匣子被打开了,他眉飞色舞道:“这是曲谱,我可是花了好长时间才破译的,七个不同的符号对应七个不同的音调,就和我们常用的宫商角徵羽是同一个道理。”
叶青竟然通晓音律吗?
萧嫱若有所思道:“原来如此,那下面的这行小字,便是这首曲子的填词吗?”
叶青点头道:“正是。”
“我来看看写了些什么”,红缨好奇的凑近书页,借着微弱的月光磕磕绊绊的念着,“人间的河盛着天上的河……”
“哈哈哈哈哈……”叶青忽然笑弯了腰,连忙喊停道:“词是要唱出来的,哪有你这样念的。”
红缨气道:“有什么好笑的,你倒是唱一个瞧瞧啊!”
“唱就唱!”叶青清了清嗓,轻声哼唱起来——
“人间的河盛着天上的河,
眼前的人唱着故人的歌,
来世的你遇见今生的我,
是否还会记得?
我们终会轮回至于睽阔,
相逢一瞥然后擦肩而过,
你是否会回首停驻片刻,
眼中些许疑惑?”
萧嫱手里的书陡然垂落,仿佛每一句填词都戳中了她的心事,勾起了前世今生的遐思。
叶青眼疾手快的接住了书,递给她道:“终究是个小孩子,手上没有力气,还是给你的小侍女拿着吧。”
“是我疏忽了,”红缨抢先一步接过书来,小心包好,“天太黑了,伤眼睛,我们还是回去再看吧。”
萧嫱内心五味杂陈。
在她的记忆里,叶青不仅不善音律,而且讨厌音律。正如萧瑾所言,他是个只会舞枪弄棒的武夫,除了练兵喝酒,再无其他闲情雅趣。
印象里的叶青,温柔但消沉,善良且颓然,他是能传递阳光的人,与他相处总能轻易感受到爱和温暖,可是在那温暖背后,总有一小片挥之不去的阴影。
鬼魅似的纠缠着他,困顿着他。
萧嫱定了定神,问道:“你很喜欢音律?”
叶青难言心中热情,点头道:“算是吧,音律是为数不多可以跨越贫富与阶级、与所有人产生共情的东西。无论身处何种境遇,总能从中寻得一方属于自己的乐土。”
他说得越是轻松自然,萧嫱心里越沉重。
究竟发生了何种变故,才会使得少年意气不再呢?
说不清是出于愧疚还是爱意,萧嫱决意查清其中曲折,尽她所能去保护叶青。
夜色更深了,该是道别的时候了。
萧嫱将一箩筐书递给叶青,笑道:“今夜过后,我会请父皇开设学堂,邀请世家公子们来宫里听课,叶小将军肯赏脸吗?”
叶青的眼睛顿时亮了,“此话当真?”
若真如此,他就能避开老爹,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事情了。
萧嫱点了点头,“等我的好消息吧。”
她依依不舍的放下帘子,“该回府了。”
秦风领命,朝叶青点头道别,“叶小将军,后会有期。”
回到公主府时,萧嫱的眼睛已困得睁不开了,任由红缨摆布,宽衣、洗漱,直到脑袋贴紧枕头,虚脱的身体才有了如释重负的愉悦感。
这一晚,萧嫱做了一个梦。
梦里,叶青的身影渐行渐远,她不停的奔跑着,大声呼喊着他的名字。
四季轮回,山海更迭,她都不曾停下,脚底板被碎石磨穿,溅了满地的血。
不知过了多久,叶青终于停下来了,微笑着向她伸出手来。
喜悦瞬间盖过了疼痛,她欣喜若狂,激动的握住了他的手。
刹那间,叶青背后蓦然闪过一道剑影,血光四溅。
“咔嚓——”一声,心上人的头颅被齐齐斩断,咕噜咕噜的滚到她怀里,染红了她的胸膛。
她猛的抬起头来,却见萧瑾手执利刃,目光染血,森森然道:“你当真以为,可以逆天改命吗?”
仇恨与痛苦将她瞬间吞噬,她凄厉的喊着叶青的名字,恶狠狠的看着萧瑾,恨不得将他撕碎。
“叶青——”
她嘶吼着从梦中惊醒,刚一坐起,便听得茶盏跌碎的声音。
半梦半醒间,她转头看去,却看到年幼的萧瑾低着头坐在茶案前,像是在思索什么。
“啊——”萧嫱又一次失声尖叫,仿佛对萧瑾的恐惧是出于本能,早在她意识到自己的恐惧之前,身体先一步有了反应。
意识清醒时,她尚且能克服这种本能,冷静的对待萧瑾。
可是她刚在梦里受到了惊吓,恐惧瞬间大过理智,浑身不自觉的颤抖起来。
红缨知道她做噩梦了,连忙跑过来照顾她,拍着她的背道:“公主莫怕,天塌下来有我红缨顶着呢,咱们先洗把脸清醒一下啊……兰尚,快去打盆温水来。”
兰尚接到吩咐,急匆匆的打了一盆水过来。
萧嫱洗过脸后,清醒了许多,仍是心有余悸,扯着胸前衣襟看了又看,直到确认没有血迹才长舒一口气。
她不想再次失去叶青。
同时,痛恨自己的懦弱。
“仅仅是一个梦,就几乎要了我半条命…… ”
她果然还是和从前一样不堪一击。她厌弃这样的自己!
红缨抱着她,按摩她掌心的穴位,“公主不怕,有红缨在呢,下一次梦里再有什么妖魔鬼怪,你就报我的名字,让它们来找我!”
听到这孩子气的安慰,萧嫱没那么害怕了,缓过劲儿,故作无事道:“报你名字有什么用,你又不是钟馗。”
红缨灵光乍现,“公主倒是提醒我了呢,今晚就在您床头贴两张钟馗像,看哪个不长眼的还敢来招惹。”
萧嫱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
嬉笑间,听得兰尚惊呼一声,“小殿下,您的手割破了!”
众人这才注意到,萧瑾正蹲在地上捡茶盏碎片,右手掌心被碎片划伤了,有一条狰狞的裂口。
红缨顿时恨自己不能劈成两半用,连忙跑过去检查他的手,“怎会扎得这样深?兰尚,快去请太医!”
到底是姐弟一场,见他受伤,萧嫱于心不忍,起身去检查他的伤势,却被萧瑾喝住了。
“不要过来。”
萧嫱一愣,停住了脚步。
“流血了,我怕吓到长姐……”他奶声奶气道。
萧嫱心里,忽然很不是滋味,一遍又一遍的劝自己道,“此萧瑾非彼萧瑾。”
实在不该对着一个八岁的孩子动怒。
“罢了,”萧嫱坐回床上,叹气道:“好端端的,为何要去碰碎掉的茶盏呢?”
萧瑾神色黯然,“茶盏因我而碎,总要做些什么弥补过错才是。怪瑾弟不好,又给长姐添麻烦了。”
红缨闻言又气又心疼,开启大姐姐唠叨模式,“茶盏哪有小殿下的手金贵啊,现在可好了,茶盏碎了手也破了,公主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可是疼坏了呢。小殿下,这种傻事做一次便够了,万不能有下次了。”
萧瑾喃喃道:“倘若受伤能换来长姐的原谅,再来一万次又有何妨?”
红缨一个脑袋两个大,这姐弟俩怎么一个德行,明明互相在意,却做着互相伤害的事情。
两头犟驴!
萧嫱眉心一跳,那样自暴自弃的话语竟会从小孩子口中蹦出。只怪她平时太宠着萧瑾,萧瑾才会如此依赖她,甚至为了博取原谅不惜伤害自己的身体。
倘若不能及时切断这种近乎偏执的依赖,很难不重蹈覆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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