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起身,与萧念对萧询见过礼。
萧询目光与瑜安相接,便带上了两分笑意。
裕王吩咐人上茶,道:“方才臣弟夫妇与二位妹妹在玩牌。”
离开宴还有些时辰,萧询瞧着瑜安心思仍在牌桌上。
萧念正好抽身:“皇兄可也想试试?”她道,“瑜安妹妹对侧空了个位置。”
她笑容明媚,预备观摩观摩再上阵。
瑜安朝他看来,眼眸亮晶晶的。
萧询颔首,无有不应:“好。”
第84章 追妻第十月――心有灵犀
瑜安挑出几张牌, 一一比着同萧询解释清楚规则。
帝王眸中含笑,侧耳听得专注。
陈妤命侍女上茶,目光在他们二人间不动声色望过, 眼中有些意味深长。
裕王看不出何门道,同皇兄娱戏,该如何便如何就好,刻意相让反倒弄巧成拙。
陈妤特意吩咐侍从为清涵郡主新搬近一张软椅, 萧念不假思索坐到瑜安身侧。
双方重新清牌, 试着玩过一局, 萧询如瑜安所料,全然上手。
瞧着裕王兄和新嫂那儿赢下的银钱, 萧念等着四人轮番摸牌,不由开始紧张。
她去看瑜安手中的牌型, 三两下的工夫, 瑜安妹妹已排布齐整, 叫她琢磨得轻松许多。
不过瑜安此局显然手气欠佳,零零散散的牌大都无法串联。她神色不变,同萧询交换过一眼,待陈妤先手。
四人中, 先打尽牌者为赢家, 分一、二、三位与末位。
一轮轮出过去,瑜安有意压制着下家的裕王。
随之而来,她手中底牌愈发成了一盘散沙。
萧念干着急, 想到瑜安妹妹总该有些办法, 仍是按捺着性子观赛。
不过直到最后, 瑜安妹妹都未有反转。
但第一局毕,她保了皇兄上游, 二人赢的便是五十两。
掼弹每局毕,有个约定俗成的规矩,谓之“上贡”。即每轮最后出尽牌的输家要向头名贡上自己手中最大的一张牌,而头名则随意返还一张。
若一四名恰好为盟友,那便如同走个过场一般。
萧念瞧瑜安稍稍转过运道的牌,不由唇畔翘起。
“皇兄给的牌正有用处。”她小声道。
瑜安将从萧询手中换来的牌插入左侧,这一局由萧询先手。
侍女轮番上了新点心,栗子糕,杏仁佛手,如意酥,还有几样南地的新鲜小食。
萧念拈了块玫瑰乳酥,几轮看下来,近乎入迷。
皇兄同瑜安妹妹猜牌极灵验,算无遗策似的,彼此不会互相拖累。
这一把萧念看出门道,瑜安妹妹依旧在保皇兄上游。
她几度吃下王妃嫂嫂的牌,上手后顺利将牌权打到皇兄手中。
萧念走动位置,去看皇兄那处。
皇兄今日风头盛,手中牌已到了六张报数时。
接下来,且看关键的几手。
观牌不语,萧念看向对侧的瑜安。
他们二人配合极为默契,几个回合走下来,瑜安妹妹又是一手牌,皇兄顺利打出余张,已稳居上风。
借了皇兄的东风,瑜安妹妹最终扣下裕王兄,这一局他们二人又赢下一百两。
萧念瞧得津津有味,二人彼此间虽不允准交谈,简直就是心有灵犀一般。
她小声感慨一句,瑜安笑道:“什么心有灵犀,当然是算牌。”
计算清楚底牌,自然知道对方手中想要什么。
案几上精心备着的糕点未动多少,这一轮残局部分看得萧念忘了手中杏仁饼。
她来回在四人间穿梭,轮到皇兄这边,皇兄一张牌递出,王妃嫂嫂越过,瑜安妹妹旋即接上。
裕王兄踟蹰许久,选择压了一手牌。
瑜安同萧询对望一眼,对方略过,她毫不犹豫跟牌。
萧念观了全程,残局伊始,四人手中牌像是势均力敌。
可打着打着,裕王兄稍有疏失,瑜安妹妹第一位清空了手中牌。
残局变幻莫测,几度反转,最后竟是皇兄随其后,二人一局赢下足足二百两银钱。
直至宴席时辰误了三刻,几人方收手。
瑜安同萧询各自分了一半银钱,点算下来,萧询这个后来者反而赢得最多。
瑜安勉强持平,稍有盈余。
裕王夫妇亦有两成进项。
萧念算来算去,合着今日场上只有自己一位输家。
她丧着脸,命侍女收了自己的荷包,连带着筵席上都闷闷地多用了一碗饭。
一应宴饮由裕王妃陪嫁侍女亲自打点,称得上是宾主尽欢。
等到席散,几人同主家作别。裕王夫妇亲自将贵客送到了府门外。
“恭送皇兄。”
瑜安本想回靖平王府,瞥见萧询示意,在下一道街口上了帝王御驾。
高进满面含笑:“郡主请。”
马车行得稳当,车厢内,萧询递来密报,又道:“昨日瑞王亲自来辞行,只怕未出正月便要还朝。”
使团余下一应事务,尽数交由副使处置。
如此焦灼,瑜安笑笑,并不意外:“他是急着回梁地医病罢。”
没有刘真在,兴许副使料理起事务更顺畅许多。
刘真贪色如命,患上此等隐疾,于他而言宛如晴天霹雳,只怕后半生都要没了指望。
他在齐都自然不能好生医治,一旦消息传扬,简直生不如死。
瑜安一目十行看过:“燕春楼几处细作,都叫他们查出来了?”
萧询颔首:“未有遗漏。”
瑜安换过一份密报,大梁朝中,恭王府与寿王府分庭抗礼多年。此番刘真能够出使,正是同胞兄长与寿王府角力的结果。
殊不知他将差事办成此等模样,也不知匆匆回朝后如何向恭王这位兄长交代。
恭、寿两座王府数年相争,彼此熟悉对方手段。加之萧询身边的暗卫有意逐步透露线索,刘真手下人按图索骥,将燕春楼细作尽数拔起并不艰难。
“查得的人犯,听闻是瑞王亲自刑讯。”
借由偷盗的名目,刘真不知动用了多少私刑,竟当真从细作口中撬出了真话来。
“他大抵更是要泄私愤。”瑜安过去见过刘真手段之狠辣,凡是得罪过他之人,从未能全身而退。这段时日他忙于养病,将怨气如数发泄在寿王府的细作上,根本无暇来靖平王府挑衅。
瑜安的手停在一页密报上,刘真的人甚至罗织了名目,要将这些细作连根除去,不放过一人。
齐梁虽为世仇,但于恭王一党而言,眼下压倒寿王府才是最为紧要之事,不能给对方半点立功机会。
寿王府亦然。如此,也不必惋惜费尽心力安插进北齐的密探。
瑜安明了:“陛下在其中添了一把火罢?”
萧询笑而不语。
帝王之术如此,只怕待刘真归国,新仇旧恨,恭王一党与寿王一党相斗更甚,大梁内耗有增无减。
她合上密报,早便不在意党争愈盛、江河日下的梁朝。
若非有数代积攒支撑,外强中干的梁朝焉还有国运在。
……
正月十三,瑞王的车驾离京,随行护卫百余人。分明是同来时一般无二的华丽轩车,却已然落寞许多。
自刘真离去,风雪消停,北齐皇都连天色都变作晴好。
靖平王府内,瑜安难得地睡到了巳时中。
陪着小叔叔用罢午膳,顾昱淮瞧她破天荒地用了两筷子茄鲞,连林嬷嬷都觉稀奇。
郡主从小到大,从来都挑着不爱紫茄的。
“新鲜,尝尝又无妨。”
瑜安以茶漱过口,想着午后再小憩片刻。
顾昱淮道:“明日十五,夜间城中有灯会,可想去看看?”
瑜安留有些印象,摇了摇头道:“前岁已赏过灯,算了罢。”
“是……同陛下在一处?”
瑜安没有否认,除了赏灯,还遇上一回刺杀。
十余名刺客出手狠辣,许是福王府豢养的死士。
现下想想,萧询那时再三不愿带她出宫,又加派了暗卫,约莫便是料到了此事。
瑜安回韵华院中休憩,不过翌日黄昏时分,还是命人备了车驾出府。
兄长尚未看过齐都灯会。
他对此颇有兴趣,又不愿独自前往。
瑜安嫌他:“都这个岁数了,花前月下,也没个女郎作陪。”
还得拉上她这个妹妹凑数。
灯会上人潮涌动,马车不便靠近,远远停在了僻静的街巷。
下了车驾,叶琦铭给妹妹买了串糖葫芦讨好。
瑜安今夜着了件杏黄如意纹的缎裙,是兄长新岁赠予她的。
夜幕降临,明月高悬,街巷华灯愈见璀璨。
街上人头攒动,花车巡街时,瑜安与兄长横空被人群冲散。
乐鼓声欢闹,歌舞声不歇。看灯的百姓摩肩接踵,瑜安一时寻不到兄长身影。
好在他们来时约定过地方,若是走散便都往裕河走,在那儿一间食肆会合。
人群都随着花车流动,瑜安挤了半晌,闻见不远处烤红薯的香气,忽而觉得有些饿。
她逆过方向,凭感觉穿梭着往红薯的小摊去,两度被周围人又冲回几步。
混乱中,瑜安没来由感到些许胸闷头晕,不知被何人踩住了裙摆。
她身形不稳,一个趔趄,手腕被一只修长如玉的手握住。
瑜安反应过来,下意识要抽回手。
“多谢――”
她看清来人面庞,话说至半句。
总归挤出了人群,方才头晕不适之感渐渐退去。
坐于裕河边稍清静处,瑜安接过了萧询递来的烤红薯。
“陛下怎在此?”她压低了声音。
原以为依萧询的性子,此刻必定安居昭宸宫中。
萧询笑笑:“王叔道你今夜在灯会上。”
他至靖平王府寻人,便转来了此处。
瑜安不再接话,专心对付着手中香甜的红薯。
她吃过半个,又要了萧询手中拿着的另一半。
红薯烤得香软,入口绵密。
萧询奇道:“今日未用晚膳?”
瑜安想了想:“出来许久,走累了。”
圆月倒映在裕河中央,清辉点点洒落河间。
祈愿用的莲花灯蜿蜒水上,随水漂浮,自成一道风景。
瑜安不由多看了几眼,莲花灯形美,承载着百姓无数希冀。
两盏莲花灯碰于一处,身侧有道声音响起。
她回眸,见手捧一盏莲花灯的小贩解下了背篓,对着萧询殷勤笑道:“这位郎君,可要给你家夫人买盏莲花灯?”
第85章 追妻第十月――情意
高进候在一旁, 心下赞赏商贩好眼力,今夜必定要生意兴隆。
瑜安本欲驳一句是兄长身份,眼见着萧询已买了两盏莲花灯, 想了想萍水相逢,无需同外人争论。
层层叠叠的妃红色花瓣,捧出中心一盏烛火。
花灯平稳浮入水中,瑜安合上眼眸。
朗月之下, 映出万家灯火。
愿海晏河清, 岁岁安宁, 阖家安康。
另,愿兄长早日觅得良缘。
莲花灯渐漂远, 瑜安沿着裕河而行,去与兄长会合。
高进得帝王吩咐, 于原地多留一刻, 买下了摊贩筐中所有的莲花灯。
近百盏花灯逐一点亮, 随水起伏,绵延作一条灿烂星河。
约定的食肆中,瑜安瞧见兄长已然用完两碗鸡汤馄饨。
想也知道,一晚上都忙碌在此了。
“怎么才来?”叶琦铭笑着招呼, 尔后便看见妹妹身侧的白衣君王。
他顿了顿, 以眼神示意妹妹。
“碰巧遇上。”瑜安同萧询在桌前落座,“馄饨味道如何?”
叶琦铭比了拇指,赞道:“甚好。”
一旁擦拭桌子的店家堆着笑, 自夸道:“我在这儿营生已有十余年, 南来北往的食客都说好。旁的不说, 这鸡汤都是白日里新鲜熬的。”
瑜安便要了两碗馄饨。她停了片刻,又给兄长加了一碗。
小馄饨闻着鲜香, 真端到面前时,瑜安吃了几个忽而就没了胃口。
叶琦铭瞧着给妹妹倒水的齐帝,没来由觉得自己有些多余。
用过宵夜,灯火渐阑珊。
送妹妹回靖平王府的马车上,叶琦铭琢磨半晌:“你同齐帝间,这到底……”
他开始长篇大论分辨,从妹妹与齐帝相逢,到出宫,再到猎场,甚至提到方才食肆中齐帝帮妹妹端走的剩下半碗馄饨。
瑜安只觉困倦,道:“二哥还是先顾自己罢,没见母亲一封封书信催着你呢。”
叶琦铭:“……”
……
赏了半夜灯会,瑜安夜里睡得沉,醒来仍觉不够。
才梳妆毕,她揉揉惺忪的眼:“二哥怎么来这般早?”
叶琦铭望望外间天色,见巳时了妹妹方用早膳。
他道:“今日大梁那位副使不是要到王府拜访?我来瞧瞧热闹。”
自刘真还朝,北梁使团以副使刘治为首,一应事务皆由他作主。不同于刘真的倨傲,这位副使大人上下做足了礼数,甚会邀买人心。
譬如此番,他前几日便亲至靖平王府外递了拜帖,定了日子,一直等候着拜见靖平王。
“小叔叔将他晾在前厅呢,巳时中再见。”
算算时辰差不多,瑜安道:“走罢。”
靖平王府偏厅内,茶水已添过两回。
刘治面上未有半分不耐,客气地接过了侍女手中茶盏。
瑞王殿下已离齐地,于他而言是件再顺利不过的事。
虽则还留下些许麻烦,但料理过便无碍。
岁尾二十三那晚,瑞王殿下失踪,前半夜正是同嘉懿郡主在玉翡居中。
此事知晓的人甚少,王爷出事,嘉懿郡主自然首当其冲脱不了干系。
他原本亦往此处搜查。
可转念一想,此事若是嘉懿郡主所为,实在太过醒目,反倒惹人多思。
好在暗卫得力,竟在燕春楼中寻到了寿王府的蛛丝马迹。拔出了一颗钉子,余下顺偷摸瓜容易许多。
寿王府派来混在燕春楼中者,从杂役到护卫,竟有四人。
更遑论在外间接应的暗线。
瑞王殿下亲自刑讯,这一下,竟查出靖平王府中亦深埋进一颗棋子。
至此,原本一直萦绕在他心头的疑虑顿消。
寿王府居心叵测,非但趁虚而入,还妄图将罪名构陷嘉懿郡主。一旦引他们与靖平王府反目,使团事务必出差池,他们届时必定上表弹劾,其心可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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