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驾的功劳,孤看谁敢多嘴?”萧言舟冷哼,“有人说什么了?”
“那倒不是,就是……太后娘娘正好回了国寺,妾身又册封,总有人会多嘴的……”
“那阿蘅也该努力才是。”柔顺的发丝穿梭在指间,光滑如绸缎,还带着些温热,萧言舟一下又一下捋着她的头发,缓缓道,“阿蘅该亲自,堵住他们的嘴。”
谢蘅芜顿了顿,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萧言舟是什么意思。
他这是……答应让她与他一同做些什么了?
“孤原先想着,将贵妃册封仪式与先蚕礼一同办了。但你如今身体未愈,先蚕礼大约一月半后便要进行,你若是不愿,孤再想办法。”
南梁也有先蚕礼,但与北姜的仪式又有些不同。
南梁的先蚕礼,只需帝后于宫中祭台祭祀便可,北姜的却需要登上高山,于天地中祭拜。
相同的……大概是,这项仪式都是由帝后进行的。
谢蘅芜心下微动,为他对自己的看重。
左右周启也说过,一月的时间足以休养了,出去走动走动,不定还能恢复得更好一些。
“妾身愿的,陛下不必担心。”
她将他抱紧,轻声道:“只要有陛下陪着,妾身就不怕。”
榻上未曾收起的纱幔轻拂,虚虚拢过二人。萧言舟垂眸,怀中绵软,心中亦是。
这夜两人又如从前一般同榻而眠,谢蘅芜多日不曾睡好,这会儿有萧言舟陪着,终于感到几分安心,困意也席卷而来,不多时便沉睡过去。
萧言舟便支着头,斜倚在一边瞧她,目光勾勒过她的眉眼,像是要将她的模样刻在心里。
最终他没忍住,上手轻轻抚过。
谢蘅芜睡得极沉,面对他持续不断的“骚扰”,也只是于梦中轻轻耸了耸鼻尖。
萧言舟的唇角不自觉弯起,眸中流露出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温柔。
他可还记着上一次他摸她的时候,被这小女子狠狠打了一下。
思及此,萧言舟报复性地捏了捏她的脸。
谢蘅芜哼唧了几声,翻身过去背对了他。
萧言舟失笑,伸臂将人揽过来,紧紧搂在了怀里。
像是不这样做,她就会凭空消失一样。
一夜无梦。
谢蘅芜悠悠转醒时,都快到了午膳的时辰。
萧言舟走时特地嘱咐了人不要吵醒她,她这一睡便睡得极为安稳。
简单梳洗过后,她坐在妆镜前,问梨落萧言舟的行踪。
“赵公公来说了,陛下在御书房议事,午膳便与大臣们用了,让娘娘不必等他。”
谢蘅芜“哦”一声,心头浮过淡淡的失落,旋即又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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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这……不合规矩。”
众多老臣支支吾吾着,互相你看我我看你,最后硬着头皮反驳。
不是皇后亲蚕便罢了,可那贵妃非北姜人,主持亲蚕,如何能服众?
萧言舟没说话,修白干净的指节在桌面上有节奏的轻叩着,“咄咄”的声音一下一下压在人心头,压得人越发不自在。
良久,他才道:
“她救了孤,还不足以服众吗?”
老臣们又是一番对视,陷入了沉默。
话是这么说,但是……
当日那场刺杀谁都不在场,一句护驾有功也都是陛下您的一面之词。
朝中有不少人犯嘀咕,对此颇有微词。
偏偏陛下还打算将贵妃册封仪式与先蚕礼一道办了……简直宠那位娘娘到了极致。
工部尚书也在其中,先蚕礼需要他提前检查修缮祭坛的各项设施与沿途事宜,比起其他人的反对,他却觉得无不可。
第七十六章 陛下怎么知道妾身喜欢……
那场灾祸后,工部尚书俨然对萧言舟一片忠心。
他想,陛下这样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就算不是真的护驾有功,也一定对揪出秦王谋反有功。
就算就算这也没有……贵妃娘娘受了那样重的伤,也是与陛下同甘共苦了,如何不能服众!
他心里这样想着,却是一句没敢说。
然御书房内略显僵持,工部尚书悄悄抬眸瞧向萧言舟,竟与他对视上。
工部尚书:!
他仿佛被抓到什么错事般心虚地低下头,然萧言舟却不曾收回目光,依旧漫不经心地看他。
工部尚书这下被看得如芒在背,不得不硬着头皮道:
“臣……臣以为,贵妃娘娘护驾有功,心怀苍生与陛下,得当此大任。”
此言一出,众人皆向他望来。崔左丞微微眯了眼,若有所思。
工部尚书顶着数道视线,内心颇感压力,想自己为了陛下的幸福当真承担太多。
“于爱卿所言,深得孤心。”萧言舟慢悠悠说道,目中含着一丝笑意,“可见世人也并非全然像你们这般,有眼无珠。”
在场被骂到的人无不暗暗向于尚书投去愤怒的眼神。
于尚书面上镇定,心中默默含泪。
有了他打头,几位本就摇摆不定的臣子便附和上去,其余人见状也不愿再违背萧言舟的意思,便将此事如此定下。
萧言舟满意不少,令他们散去前,叫住了崔左丞。
“舅舅留步,孤有事与你商议。”
崔左丞一听萧言舟唤自己舅舅便觉头皮发麻,他立定在远处,隐约可以想象众臣离开后揣测的模样。
定然没什么好事。
“其实也不是要事,想来舅舅会答应……”
萧言舟低沉声音缓缓,漆眸中晦暗不明,让人心中分外没底。
“什么?”
崔府中,崔露秾从崔左丞口中得知自己又要被传去宫里,不由惊疑出声。
“不……父亲,陛下说的真是那个意思吗?”崔露秾难得有些失态,“陛下让我去陪她,教她下棋?”
崔左丞面色淡淡,点了点头。
“为父本是回绝了的,但你也知道,陛下执意坚持,你还是得去。”
崔露秾蹙着眉,想不通谢蘅芜或是萧言舟是在想什么。
她沉下心来,问道:“何时入宫?”
“十日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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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崔露秾入宫前的十日里,谢蘅芜被萧言舟揪着天天下棋。
萧言舟纵她归纵她,可教起她来却认真得很;谢蘅芜自己又好胜,下得久了,还容易气到自己,一面闷着气一面与萧言舟下,整个人如同刺猬一般。
幸好,萧言舟提前准备的东西总算派上了用场,不至于让她一直气着。
崔露秾进宫的前一夜,谢蘅芜裹得严严实实地立在庭中。
她已能在外多走动走动了,便特意出来迎萧言舟。
随着通传声到来,萧言舟熟悉的身影也出现在视线中。
随后她被轻扯了扯衣袖,一旁的梨落小声又兴奋道:
“娘娘,快看陛下抱着什么!”
谢蘅芜恍恍,望见不远处的萧言舟。
一身玄色中,怀里一抹白色分外醒目。
她凝眸瞧着,认出那是一只白色的猫儿。
萧言舟漠着脸,抱猫的动作分外僵硬,面容冷峻得像是要去杀人;偏偏在他怀里的猫儿分外惬意放松,还懒洋洋打了个哈欠,仰头蹭上他衣衫,留下不少白毛。
这场面有些滑稽,谢蘅芜唇瓣动了动,想笑,又觉得眸中热意翻涌,还有些酸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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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言舟僵着身子,抱着怀里那又小又温热柔软的一团,今夜第十次想把出这个主意的赵全杀了。
若不是赵全非说自己亲手送会让谢蘅芜更高兴,他一定不会这样做。
除了谢蘅芜之外,这是他抱过的第二个活物。
萧言舟真担心自己一不小心把这猫掐死。
他抬眸,见谢蘅芜向他小步跑来。由于穿得厚实,她活像个兔子,一顿一顿地跳来似的。
萧言舟登时紧张起来,声音也微微扬起:
“你怎么过来了?”
谢蘅芜在他身前站定,奇怪地看他一眼,好笑道:“陛下,妾身又不是伤着腿了,下地走走还是可以的。”
她说完便看向他怀里的猫儿,注意力完全被吸引过去。那猫儿通体雪白,毛发长而柔软,眼眸是湛蓝的湖水色,晶莹剔透,似上好的宝石。
谢蘅芜不自觉凑近,那猫儿懒洋洋打了个哈欠,也回看向她。一人一猫大眼瞪大眼,萧言舟低眸瞧着,从这一人一猫的脸上看出相似来。
“喜欢就赶紧抱了。”
萧言舟听起来似乎不耐烦,谢蘅芜赶紧伸手接过,触碰到他微微僵硬的手臂,心下回过味来。
相比起在萧言舟怀里,小猫似乎更喜欢谢蘅芜一些,在她怀中躺得相当惬意,还十分自然地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
她唇角微微弯了弯,抱着小猫柔声:“陛下怎么知道妾身喜欢……”
萧言舟顶着周围宫人若有若无投来的八卦视线,略显不自然地咳嗽一声,冷冷道:
“外头太凉,进去说。”
谢蘅芜心里暗笑,还是给了他一些面子,点了点头。
两人进了内殿,宫人们自然也不能明目张胆地八卦了,但又有些按捺不住好奇心,有事没事便从内殿门口晃悠过,被梨落好一顿训斥。
谢蘅芜刚进来时还不舍得撒手,但裹着厚衣裳实在有些热了,便又将猫递还给了萧言舟。等她放好了衣物回来,就看见萧言舟僵立在原地一动不动,仿佛被那猫儿定身了一般。
谢蘅芜抿了抿唇,才勉强压下上翘的唇角,她又将猫抱了回来,指尖轻轻挠着它的下巴,猫儿舒服地眯起了眼,发出呼噜呼噜的低声。
那厢,萧言舟缓缓吐出一口气,像是屏息已久一般。
“陛下怎么忽然送妾身猫了?”
谢蘅芜打量着怀里一看就名贵不凡的猫,心像是浸在了酸梅汤里,又是甜蜜又是酸涩。
“孤觉得你应当喜欢。”萧言舟淡淡,他没提是因为发现谢蘅芜接连送的两个香囊上都绣着猫的纹样,又让霍珩费力寻来这只有“雪玉”之称的小波斯的事情。
“可是陛下不是有喘疾吗,这猫儿……当真能在宫中养吗?”
谢蘅芜当然感动他如此细心,也高兴收到这礼。可相比起来,他的身子显然更重要一些。
她不想为了她的一点愉悦,要让他被煎熬着。
萧言舟听她这样说起,还真觉得喉头有些痒意。
他咳嗽几声,若无其事道:“孤问过周启了,只要别太靠近,便没有关系。”
方才抱着那猫已是极限,他甚至还屏息了许久,将气息放得极轻极缓,才没有被诱发。
谢蘅芜闻言赶紧后退了几步,眉间染上忧色,小心道:“陛下,不然……妾身还是不养了吧?”
第七十七章 一只猫哪有他好看
萧言舟上前拉近距离,抬眉:“为何?”
“自然是陛下的身子要紧,若是出了什么意外,妾身的罪过不就大了吗?”
话虽这般说,谢蘅芜的手却始终没有离开过那只猫,连目光都不时瞥向怀里,透出股浓浓不舍的意味。
萧言舟心中愉悦,为她如此关心自己。他唇角勾了勾,又迅速放平,冷脸道,
“这猫可是孤费了好大力气寻来的,你若是不养,孤只能把它丢了。”
小猫似乎察觉什么,赶紧往谢蘅芜怀里钻了钻,而后者也下意识侧身护住了它。
她怔了怔,嘀咕道:“也不用丢了吧……它也没有做错什么。”
“阿蘅若是不喜欢,它便没有用了。”
谢蘅芜听着,垂眼看向怀里的小猫。
它显然还不知道自己的命运被三言两语轻易决定,只是下意识感知到几分危险。可见谢蘅芜低头时,它的注意力又被转移,玩起她垂下的碎发来。
她莫名伤怀,想这因漂亮被选来送她的礼物,又何尝不是自己呢……
如果不是萧言舟喜欢她,恐怕自己也早已如它一般,被丢出去自生自灭了吧……
她尚且可以自救,可这精贵的小东西,恐怕只有死路一条。
谢蘅芜想,她可以救它的。
“陛下,妾身是喜欢的,陛下不要丢了它……”她慢慢说着,平静的声线似是隐忍着什么,“不若……就将它养在偏殿好了,这样陛下来的时候也不会与它遇上,便无事了。”
萧言舟本就是想吓唬她一番迫她收了,见目的达成,自然不会多言。
可他又觉得她现在看起来似乎没有一开始那么高兴了。
萧言舟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尖,靠近道:“你不高兴吗?”
谢蘅芜闻言牵起笑来,抬眸道:“陛下费心为妾身做了那盏灯,又送了妾身猫儿,妾身怎会不高兴呢?”
可萧言舟却没有从她的笑里看出多少喜色。
相反,他觉得谢蘅芜的笑比哭还难看。
他后知后觉自己可能说错了话,低声道:“阿蘅,孤没有别的意思。”
“妾身明白……陛下只是不想让妾身有负担罢了。”谢蘅芜柔声说着,她并不怨萧言舟说出那种话来,他本也是好意,只是习惯了威逼,习惯……又哪是那么容易改的。
“只是妾身忍不住去想多罢了,有时候妾身也会想……若是陛下不喜欢妾身,现在……妾身又会在哪里呢。”
萧言舟看她神色落寞下,脆弱如白瓷,只觉呼吸微窒,心口闷得慌。
她总是这样,这样善解人意,将委屈都自己咽下,让人没来由地心疼。
“可是阿蘅……若是孤不喜欢你,你已经自个儿跑了,不是吗?”萧言舟说着揽过她肩头,玩笑似的道,“你准备的那些东西,足够保你后半生富贵无虞了。”
又听萧言舟提起自己准备跑路的事,谢蘅芜微窘,旋即又释怀了些许。
他能这样玩笑似的说起来……应该是没有心结了吧?
她轻笑一声:“也是,若是那样……妾身定然已经到了边陲的某个小镇,妾身想开一家自己的买卖,或许……或许会认识某个郎君,或许不会,便如此自由平淡地度过余生。”
萧言舟听她畅想,心底泛起酸泡泡来。啪嗒一下,泡泡破了,溅出几滴酸水。
“听起来阿蘅很向往离开孤的日子啊?”
他有些咬牙切齿,谢蘅芜不由缩了缩脖子,小声反驳:
“那不是妾身说了,如果陛下不喜欢妾身吗……”
“现在……现在妾身与陛下…两情相悦,妾身还走什么呢?”
听她亲口说喜欢自己,萧言舟才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勉强对此满意。
“那陛下,妾身先把它送到偏殿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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