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按下车门上某个按钮,天幕、天窗依次打开。舒朗夜空兀地,在这个繁华都市顶级灯红酒绿场所的后花园,静谧舒展在奈施施眼前。
那一轮圆月,果然比昨晚的还要动人。
车内所有灯光也熄灭了,只剩下平板屏幕的亮度映着他的脸。
奈施施摸索着,调节她的坐椅。
她背部以上的柔软皮质包裹缓缓向后、向下降落,双脚和小腿又被抬高。
躺着看星空,是她想要的感觉。
因为周围的光线晦暗,也因为她的眼睛适应了黑暗变得敏锐,她看到了黑夜中,天空上细细、小小的星星点点。
在城市霓虹的五光十色中,她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星星了。
昨晚的月亮是银色的,今晚的……柔和似絮。
如一盏天灯悬在暮色中,让夜深后的氤氲雾气添了些光晕。
白玉般的光华,洋洋洒洒地镀在纪斯年的轮廓上。他乌黑的茂密短发被映得发蓝,他内双的窄窄眼皮,颈部紧致皮肤包裹的突出喉结。
奈施施痴心妄想:如果,她是说如果,如果他不是‘哥哥’,也挺好。
如果,他是她这个世界的,就更好了。
可惜,他只存在于传说之中。
连新闻图片、公开访谈,都寥寥无几。
他是公开的阶层之外的阶层。
可是,这个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男人,突然侧头,她毫无防备惊慌失措地再次跌入他的眼眸。
“小鬼,又在盯我?”
“我不是小鬼。”奈施施心虚地反驳,不动声色转过头,直直地看天。
“不叫哥哥,就不是小鬼了?”他收起平板,也调动坐椅,和奈施施一样缓缓躺下。
这样狭窄的空间,这样不过一小臂的距离,真是暧昧。
奈施施心跳正在一下、一下地加快、加重。
可是,为什么他又在说什么哥哥的,还说她是小鬼。
她想勇敢,便再次强调:“我十九了,不是小鬼。”
纪斯年喉咙里发出笑意,逗她:“十几岁,还不是小孩?”
奈施施眼睛一闭:“那你这个‘大人’,对‘小孩’还真是照顾。”
“不是每个小孩我都照顾的。”他语气里多了几分郑重,光明正大侧过头,她光洁圆润的额头,水澎澎的苹果肌和小小的尖尖下巴赏心悦目。
他补充:“我只照顾你。”
奈施施眼皮重重一颤。
“……和奈澈。”
又是这样。
他们之间的气氛、距离,她通通琢磨不透。
干脆侧过头和他对视,问出了一直想问的那个问题:“为什么照顾我们?”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虽然夜色模糊了边界,可是她没能更直白地问出这句话。
她的心中有一个区域,正懵懵懂懂、摇摇晃晃地,想要松动。
她需要一个明确的指示,来决定自己要将它重新筑牢,或是培土施肥,静待发芽开花。
夜色,也模糊了纪斯年的边界。
他抬起手指,体温的边缘划过她的眉尾,挑起她散落在脸颊的那一小绺碎发,将其别在她耳后。
他的指尖,擦过她的耳廓。
她的妆没来得及卸掉。
他看到她的眼皮折痕散落着如捣碎银箔的微光,她长如羽扇的睫毛剧烈地颤动着。
这一颤动,便显得脆弱,如墓园初见,惹他心疼。
他是不是吓到她了。
十几岁,还是个小孩。
他的触感带来的电流在奈施施的脑中聚集,滋滋得冒着电光火石的花。
他近在咫尺,他独有的乌木香气势汹汹扑面而来。
她的心跳立马强如鼓擂,几乎要按捺不住,跳出胸口。
她清晰地听着自己心跳闷响,
他一定听到了。
他是什么意思?
奈施施动动嘴唇,什么也说不出来。
夜色掩护下,她脸上的错愕朦朦胧胧的,倒影在他乌黑的瞳仁。
“施施,没有理由。”
他在想:一个人想照顾另一个人,需要什么理由?
“什么?”他声音太低,奈施施没能听清。
她的瞳仁颜色偏浅,在他看来,是一派天真。
他第一次见到她,就想着她需要保护。
了解了她的家事,又想着不能让她负重前行。
后来,他不能忍受有人欺负她。
总归……
“嗡——嗡嗡——”
奈施施的手机震动起来,应该是温颖到了。
她没有动,一瞬不瞬的,盯着纪斯年。
她的眼睛像宝石一样。
大手覆上她头顶的柔软头发,轻轻揉搓,带着哄意:“没什么,接电话吧。”
他什么意思?
第20章 目光锁定
她现在不确定是不是自己想多了,毕竟她经验也实在不够。
但刚刚,他们之间是不是有点暧昧的气氛在流动?
或是怪夜色太浓?
或者这是他照顾‘妹妹’的方式?
“嗡——嗡嗡——”
手机还在催促,奈施施实在来不及滤清思绪。伸手摸夹在大腿外侧和皮质座椅之间的手机,温颖说她已经到了定位附近,但是找不到入口。
奈施施目光重新聚焦想问纪斯年,他已经收直了座椅靠背,刚刚那几分钟,像是她单方面的幻觉。
他怎么这样啊。
奈施施闷闷地生着莫名其妙的气,对着手机话筒说:“你等一下。”
然后挂断。
“走吧,去接你朋友。”
纪斯年已经整理好下车,站在车门外。大长腿松松垮垮地支着,一只胳膊撑在车门上方,依旧温和地对她。
她心理那股莫名而起的气有倏然散去。
他这么放松的姿态,真显得他们两个的关系足够亲昵。
妹妹就妹妹。
奈施施心想,妹妹不就是近水楼台?
她跳下车,小碎步的跟上。
看着他昂首阔步的,浑身矜贵的模样,想起他昨晚送来的‘中秋宴’,她怎么能不心猿意马呢?
纪斯年带着他转了两个弯,果然找到站在小路旁的温颖。
奈施施介绍着:“这是我的好朋友兼室友,温颖。”
纪斯年点点头,天生绅士。
又挎上温颖的胳膊,伸介绍手势:“这是我......哥哥!”
温颖了然于胸,大咧咧开口:“哆啦A梦哥哥,你好!”
奈施施瞬间像被雷劈一样石化在原地,她怎么没让温颖把嘴巴缝上呢。
纪斯年两秒后才想到了什么,额角跳了跳,用手指挠挠眉心,遮掩他唇角的浅笑。
他领着两个女孩走进去。
温颖还和奈施施咬耳朵:“你这哥哥怎么这么帅?而且……”
奈施施:“而且什么?”
“而且他看起来好贵!”
奈施施还想夸她好眼力,结果低音贝斯的声音骤然响起,振聋发聩。
这酒吧简直是用人民币一张张贴出来的豪华,从前奈施施也不是没见过大场面,但是形容这里依然词穷。
因为这里是会员制,只对‘小众人’开放,所以不像常见的夜场那样摩肩接踵。
纵然已经是她们‘望洋兴叹’的那帮人才能取得入场券,可纪斯年一进来,还是引起了骚动。
他往那一坐,自有一拨一拨打招呼、拉关系、想谈生意或仅仅刷一刷存在感的人一拨一拨凑上来。
李铭已经安排好,招来服务员,将她们两人带到离纪斯年不远的一张小桌。
上面已经摆上了甜点和几杯带着奇异色彩的鸡尾酒。
“小纪总那边难免拘束,你们在这儿自便。”
李铭伸手招来一位服务员吩咐,让她专门负责奈施施她们两个。
温颖对什么环境都适应很快,一杯酒下肚,就拉着奈施施往舞池中央钻。
今天中午,奈施施为了彩排时在衣服外套演出服方便,选了一件黑色针织紧身连衣裙。
高高的领子堆叠在她纤细的脖颈,一面包裹一面勾勒,把她的美好曲线清晰呈现,直到膝盖下方才颇有章法的一寸寸更加宽松,裙摆成鱼尾状。
陆离的灯光下,她的皮肤冷白。
温颖四肢是协调的,虽然不像她的两位室友有舞蹈功底,但蹦迪还是没问题。
奈施施就配合着她轻轻摇晃。
她笑容明媚,看来,玩得开心。
纪斯年嘴角漾笑着,李铭觉得他家老板有种爸爸带女儿逛游乐场的满足。
“我出来太急了,去解决一下!”温颖微微弯着腰,捂着肚子。奈施施好笑道:“快去快去!”招来不远处默默跟着她们的服务员,请她带温颖去卫生间。
奈施施也慢慢闪躲着离开舞池,往小桌走。
身后突然有人喊:“美女——”一股刺鼻的酒气从奈施施的颈后迅速越传越近,她感受到有一只肥腻的肉手即将触碰到她的肩膀。
这样的角度让她想起几天前,梁友仁带给她的不适。她本能地迅速闪身,身后立马传来一声中年男人的惨叫。
???
她什么也没干啊。
不就是躲了一下吗?
这地方还有碰瓷的?
还来恶人先告状这出?
结果转身,看到穿着浅灰色西装的手臂。这只手极有力量,他握着那只肥手的中指和无名指,发力往后掰。
他劲瘦的手背血管膨胀突出,青筋还蓄着力。
被制住那个男人显然不想自己指头报废,只能顺着他的力度后仰,疼得腿也打颤。
普通人不知道、没听过纪斯年。
这个圈子里的人可是对这个人熟悉至极。
眼前人的长相,分明就是……
中年男人求饶:“小纪总,小纪总……”
纪斯年垂着眸剔了那人一眼,一声不吭松开手,改握住奈施施的手腕,把她往自己的卡座带。
她的皓腕又轻又柔。
他将她轻轻放在卡座边缘,自己则重新坐回中间,面色冷峻。
围在他身边的几人错愕的看到他从舞池带回来了一个小女孩,但他不向别人介绍,他们自然也就不问。
也是,这种场合,哪有几个需要大家认脸的女孩?
纪斯年沉默下来,大家也都是擅长鉴貌辨色的人精,寒暄着都回到各自的位置去了。
她直直地坐着,右手攥着刚刚被纪斯年握着的手腕。
虽然隔着衣袖,可是她还是感受得到那抹余温。
她的心跳,总是随着他的靠近和疏远,而沸腾、平静。
毕竟是公开场合,纪斯年和她保持着中央到边缘的这段距离。
察觉到她侧过头,他依然迎着她的方向侧身,低头,用耳朵去接她的话。
“我想去找找温颖。”去卫生间怎么这么久?
她每次说完话,就抿着嘴唇忽闪狐狸眼,望着他的样子乖巧十足。
纪斯年点点头,起身,要和她一起。
“不用了,你忙吧!让李铭带我去就好。”
他对她从来温柔,扯起嘴角:“不忙,我陪你。”
纪斯年走在她前面,多少次了,奈施施总是对这副宽肩窄腰的身材斯哈斯哈。
他天生贵胄,走起路来潇洒又矜贵。
她想,他的背影一定是在对她下蛊,她会顺从地跟着他,去这儿,或那儿。
纪斯年停下来,抬抬手,前面就是卫生间。
“进去吧,我在这儿等你。”
奈施施点点头往前走,纪斯年看着她,鬼使神差的,注意力全在她不足盈盈一握的小腰。
推开隐形的黑色水晶门,是弥漫着香薰味道的梳洗室。
左右两侧又分别有一道通往卫生间的门。
这里隔音很好,已经完全听不到外面劲爆如瀑布般畅爽的音乐。
她走进女士卫生间,轻轻喊:“温颖——”
温颖探个脑袋招手,她站在转弯的角落,另一只手握着手机放在耳朵旁。
那个女服务生尽责地站在不远处,和奈施施点头。
打完电话,温颖走过来说:“学姐,说没有拿寝室钥匙,我们三个都不在。”
“看看能不能向宿管老师要备用钥匙?不行的话,咱们这就回去。”
“嗯,我也是这么说的。”温颖扬扬手机,“你先出去玩吧,我等她回话就找你。”
“好。”
奈施施退到梳洗室,对着镜子快速整理乱了的丸子头。转身想出去找纪斯年。
又一位男人伸手,拦住了奈施施。
“美女——,谁带你来的?”
这个人看着年轻,白白净净。如果不是他实在没礼貌,他应该不至于这么烦人。
奈施施不耐烦,她也懒得周旋,因为知道纪斯年就在门口。
就是这么自然而然。在这里,他是她的底气。
“不然我带你玩?”男人作势就要来抓她的手。
女服务生听到动静也退了出来,挡在奈施施前面,礼貌又专业微微颔首:“先生,抱歉。”
看这架势,年轻男人明白了,这位漂亮的小姐今晚是有主的。
他上下打量一番,不见她身上有贵重的首饰或某个家族的标志,心里有了判断。
他慢条斯理掏出西装内兜掏出一张名片,两个手指夹着,绕过服务员递给奈施施。
“有需要的话,你联系我。”
虽然她确实漂亮,但是他判断,她的‘金主’也不会为她花费太久时间。
这个圈子,最宝贵的就是时间。
所以女伴嘛,常换常新。
不尊重,极度不尊重。奈施施无语。
她理都不理,推门出去。纪斯年果然还在外面等,他站在尽头的抽烟区,慵懒地用荷尔蒙爆棚的唇角叼着一根香烟。
奈施施走过去,他将烟熄灭在沙盘里,迎上来。
一眼便察觉她面色的古怪。
纪斯年挑眉,看着她身后的女服务生,眼神中有压迫性的威严。
女服务生上前,双手将那个男人的名片交给纪斯年。
纪斯年气笑了,今晚这是怎么了,在他眼皮子底下‘抢人’?还是两次?
他回头看奈施施,苗条的身段窈窕玲珑,凹凸毕现。黑色和针织的紧身搭配,显得成熟。
那个年轻男人从梳洗室走出来,没有看到走廊尽头的纪斯年,往动感音乐的深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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