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药房,边取药边问,“王爷在何处?伤口在何处?”
叶白沉声说道,“对面宅子,心脉半寸。”
刘太医闻言心下稍松,有些庆幸地说道,“好在王妃当初将周太医硬塞给了王爷。”
叶白暗暗点头,犹豫片刻,低声问道,“王妃如何?”
刘太医点了遍药材,才递给他往外走去,“有些难产,不算大事,王爷身受重伤,还是别告诉他了。”
叶白心知不是这么简单,可赵知行身受重伤,危在旦夕,自己实在没心思再去担心王妃的安危。
又想到先前赵知行的吩咐,轻声说道,“王爷受伤之事,也别告诉王妃,若真的有个万一,保王妃。”
刘太医点头应下,目送他疾步绕出游廊,才深吸口气往回走去。
江晚被剧痛折磨得已经有些迷糊了,全身的力气也已经用尽,却感觉孩子依旧没什么动静,不由泄气地想自己或许就交代到这里了。
恍惚间察觉身侧有人走了又来,口中被灌了苦药,又被塞了片苦东西,激得她面上直皱,接着感觉一个半硬不软的东西递到嘴边,隐约听到墨竹说着什么,却无论如何也听不清。
似乎听到墨竹的哭声,张嘴想安慰她,就被那东西塞进了嘴里,旋即感觉腹部从上而下地被一股巨力按压着往下推去,登时痛的她青筋毕露,眼前也冒着白光,痛苦咬牙却被那东西堵住,只能发泄般咬着。
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到细微哭声,腹部也终于松懈,不再疼痛,口中令她讨厌的东西也被取走。
容嬷嬷含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恭喜王妃,是个男儿。”
江晚不想管什么男儿女儿,努力皱了下眉表达自己的不满,便合眼想睡,却听到墨竹带着哭腔的声音不住在耳边吵闹,“王妃,别睡,别睡,容嬷嬷,王妃要睡。”
她很想说你别吵了,我就睡一下,不妨事,不想口中又被塞了片苦东西,硬生生将睡意驱散。
只是虽然没睡,却也没怎么清醒,思绪纷飞个不停,听到孩子细弱的哭声,不由迁怒赵知行,说好的早些回来,自己都生完了他还没回来,又是转胎又是难产,差点就,就再也见不到了。
江晚颇感委屈地想着,感觉口中的苦片被小心取走,墨竹温和沙哑的声音又响了起来,“王妃,睡吧。”
她来不及想旁的,陷入沉沉黑暗。
另一头。
周太医给赵知行上了药后,抬手握住近乎整个陷入皮肉的暗器,正要拔,略一思索凑到他耳边轻声说道,“王妃生了,大胖小子,七斤二两。”
察觉赵知行拧着的眉头微松,他笑了笑快速将暗器拔出,带着暗沉颜色的血液瞬间喷涌而出,赵知行好不容易有了点血色的面上也瞬间苍白。
周太医也不急,等血喷的差不多呈鲜红,才取来先前做好的药粉撒了上去,效果很是不错,狂喷的血液瞬间就止住了,他摸着下巴观察过药效,暗暗点头。
可等目光转到赵知行狰狞痛苦的面上,轻咳一声想着还得再改良下,否则等血止住,人也疼死了。
等这药粉吸收的差不多,继续将各种稀奇古怪的药粉撒了上去,还不忘灌了一瓶解毒药水,便将人放在一旁不在管他,转而招呼叶白过来,“我看你的伤口又裂了,如今还有些药,给你用了吧。”
叶白这才察觉到小臂上原本包好的伤口已经崩裂,瞥了眼还在渗血的纱布,满不在乎地说道,“无妨,周太医顾着王爷就是。”
周太医很是热情,“他没事,养着就行,你这伤口也得处理。”
叶白自然是拗不过他的,便挽起袖子让他处理。
第95章 孩子
周太医笑着将另一种药粉撒到他手臂上,外渗的血液便止住了。
起先没什么感觉,不过几息却猛地开始发烫,叶白咬紧牙关忍耐着,只颈间青筋毕露,呼吸也粗重的厉害。
过了许久才感觉手臂上的灼热感消退,不着痕迹地扯了下汗湿衣裳,看向手臂上已经在结痂的伤口,哑声开口,“周太医这药好用是好用,但也未免太过折磨人。”
周太医垂目在纸上写着什么,听他这般说也不心虚,理直气壮地说道,“想要管用自然会性烈些。”
叶白无言以对,沉默下来不再说话。
周太医笑了笑,写完后起身又给赵知行上了一次药,不顾他面目扭曲,吩咐叶白去药童那处端药来给他喂下。
叶白端药的时候闻了下,难以言喻的气味瞬间从鼻腔直冲大脑,不由挪远,同情地看了眼床上人事不知的赵知行,小心给他喂了进去。
一碗苦药将将入腹,外头就响起刘太医的声音。
周太医面色微变,这才想到刘太医就在隔壁,随时能过来查看王爷如何,不禁拍着脑袋迎了出去,“刘太医。”
刘太医面上满是倦色,精神却还不错,正疾步走着,见他出来轻声问道,“王妃生了,母子平安,王爷如何了?”
周太医应下,“无性命之忧,只是到底命悬一线,估计有的将养。”
刘太医略一颔首,进门给他把过脉后,不由拧眉,侧身看向周太医,“你给王爷用了什么药?”
周太医颇有些心虚,低声将自己用过的药材分量说一遍,果不其然换来刘太医的怒斥,“你是疯了不成。”旋即匆匆起身去隔壁配药。
周太医心虚地跟在他身后,看他忙碌低声说道,“王爷如今身受重伤,这般激一下更好,还能把他体内的陈年旧伤一并治了。”
刘太医懒得理他,快速找齐药材就开始研磨,还不忘又列了张单子给叶白,低声吩咐他去对面宅子取药材,“旁人无所谓,我已经安顿过,但你千万避着王妃。”
叶白点头应下,疾步离开。
周太医看他不理自己,又凑过去低语,“我这用药法子你知道没错的,如今你我身在外头,又何必束手束脚地按宫中惯例来。”
刘太医抬头瞪了他一眼,“你这般用药万一王爷扛不住呢,你我有几个脑袋够折腾。”
周太医还想说什么,却被他不耐烦地挥手赶了出去,“别在这里碍手碍脚,去看好王爷。”
周太医无奈叹气,转身去了隔壁。
夕阳西下,江晚才缓缓睁眼,看着四周的陈设一时有些茫然。
墨竹见她醒来,轻笑着走了过去,“王妃,感觉如何?”
江晚无力摇头,被她扶着坐起,却感觉一阵晕眩,忙抓住她的手低声说道,“头晕。”
话音未落又倒吸一口凉气,忙看向传来疼痛的指尖,却见被纱布包的整齐,不由一愣,“这是怎么回事?”
墨竹看了看她指尖没渗出血才松了口气,“王妃先前把指甲崩了。”
江晚这才想起孩子已经落地,难怪总觉得缺了点什么,掀起被子看了眼小腹,有些不忍直视地盖了回去,“真难看。”
墨竹给她身后垫了几个垫子,轻笑着说道,“妇人生产之后都是这样,容嬷嬷配了些药,您睡着奴婢已经给您抹过了,先用些吃食,奴婢再给您抹一次。”
江晚微微颔首,轻声问道,“孩子呢?”
墨竹轻笑,“容嬷嬷在外头照应着,怕扰了您休息。”
说着端来温度正好的咸粥小口喂她,“您先吃点垫垫肚子,奴婢一会儿去叫容嬷嬷进来。”
江晚简单吃了几口就接过自己吃了起来,“去叫容嬷嬷吧,把孩子抱来。”
墨竹应下,不多时就带人走了回来,江晚正好吃完,便把碗勺放下去接孩子。
孩子很小,又红又皱地闭眼睡着,江晚眉眼温和地摸了摸他细嫩的脸蛋,心中暗暗说道,真丑。
顿了顿,抬眼看向二人,“王爷可有消息传回?”
墨竹面不改色地说道,“还没消息,许是快了。”
江晚轻叹,吩咐她去取来纸笔,“我给孩子画幅画,你派人给王爷送去。”
墨竹笑着应下,转身出门。
江晚垂目又盯着孩子看了阵,突然觉得胸部有些不适,抬手轻触,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容嬷嬷。”
容嬷嬷见状,轻声问道,“王妃可是打算自己喂孩子?”
江晚犹豫地看了眼孩子,思索许久才说道,“自己喂吧。”
容嬷嬷便笑着让她脱去中衣,看她害羞不由轻笑,“王妃不必在意,很快就好。”
江晚红着脸让她放下床幔,才慢吞吞地褪去中衣,侧头合眼,咬紧牙关做好剧痛的准备,不想温热掌心轻柔地覆盖揉搓一阵,就觉得有什么东西松懈开来,便听容嬷嬷含着笑意的声音说好了。
江晚神情微愣,下意识地拢起衣裳,语带疑惑,“这就成了?”
容嬷嬷笑眯眯的,“婆子我就这些手段,若这点小事都让王妃受痛,岂不砸了名头。”
说着,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精致的圆盒,“幼儿不懂力道,难免伤了母体,王妃夜里把这药膏用在那处,可保无恙。”
江晚面上更红,接过收起,“多谢容嬷嬷了。”
容嬷嬷轻笑着说不妨事,宫里人都说端王妃是个和善人,如今看到倒是传言不虚,想到这个,不免想到了另一个传言,若真如那传言所说,端王妃可是有大造化的,何况上位的主子和善,她们这些宫人自然也过得更舒服。
想到此处,她面上笑容更甚,轻声跟江晚说起一些技巧。
正好墨竹拿了纸笔回来,江晚便让墨竹给她搬来凳子,倒上茶水,柔声说道,“容嬷嬷说的这些法子都是我从未听人说起过的,还请仔细讲讲。”
容嬷嬷推辞一番才落座,继续说了起来。
墨竹也候在一旁仔细听着,直等天色暗下,才恍然回神将房中烛火点燃。
第96章 发热
正说着,怀中孩子突然哭了起来,还不住细微蹭着,一时令江晚有些手忙脚乱。
容嬷嬷说的那些倒也不是没记住,可孩子实在太小,她实在是无从下手。
容嬷嬷轻笑着从她手中接过孩子,轻柔抚着,“孩子许是饿了,王妃可要喂喂?”
江晚面上更红,硬着头皮应下。
容嬷嬷轻笑着教她摆好姿势,才把哭闹不休的孩子放到她怀中,“就这般,奴婢们就在外头,有事您叫一声。”
江晚这才松了口气,连连点头,“去吧。”
眼看她们去了外室,才蹭了蹭孩子的侧脸,做贼一般拉开中衣。
喂养孩子的感觉很是有些奇怪,难以言喻,无法言说。
好在这孩子很是乖巧,吃饱喝足后就继续睡了。
江晚等他没了动静,才轻手戳了戳他又红又皱的脸蛋。
容嬷嬷听着动静走进,正好看到她这番动作,不由轻笑。
江晚听到笑声,有些尴尬地轻咳一声,“好奇的厉害。”
说罢,把孩子递给她,铺开纸笔画了起来。
她画的简单而神似,不多时就画好递给了墨竹,“明日给王爷送去,再问问他何时回来。”
墨竹收起画像,看她面上有了倦色,收了矮桌扶她躺下,“王妃还是先睡吧,奴婢知晓如何做。”
容嬷嬷也轻笑着说道,“奴婢明日再来给王妃讲解。”
江晚也是乏的厉害,看了眼孩子,点头应下,合眼睡去。
墨竹细心将烛火熄灭,才跟容嬷嬷往外走去。
待走远后,容嬷嬷轻笑着问道,“墨竹姑娘打算如何做?”
墨竹略一犹豫,低声说道,“过阵子先跟刘太医他们商议一番再说吧。”
容嬷嬷点了下头,察觉孩子不安轻动,轻轻安抚着,“王妃虽然面上不显,可到底有些难产,王爷王妃又感情甚笃,还是要瞒着才是,免得忧心大悲,落下病根。”
墨竹应下,“奴婢知道,多谢容嬷嬷提醒。”
容嬷嬷轻笑,“不敢当,不敢当。”
二人就此分开,墨竹不放心其他人,吩咐秋心做些汤粥备着,便回房中睡在外室。
江晚虽睡得早,可并不安稳,只觉自己在无尽黑暗里不住寻人,可到底是在寻谁,却并不知晓。
而对面宅子,刘太医刚打了个盹,便被周太医叫醒,“王爷发热了。”
刘太医猛地惊醒,恍惚一瞬,起身往外走去,“何时开始的?”
周太医也满脸倦色,低声回道,“刚开始,但来势汹汹。”
二人快步走进隔壁,叶白正用烈酒给赵知行擦着手脚,见他们进来,忙起身让开位置,“刘太医。”
刘太医上前一看,却见赵知行浑身烧的通红,双唇也红润的厉害,只是隐隐泛着苍白。
他伸手摸了下赵知行腋下,又搭在他腕上垂目把脉,沉声说了份方子让周太医去熬药,“快去。”
又翻看了眼他胸前的伤口,只见果不其然有些溃烂,低声让叶白去打井水给他擦拭身子。
自己去取了止血药粉和小刀,眸色深沉地开始消毒。
叶白打水回来,正好见刘太医手起刀落将溃烂的皮肉削下,不忍地侧目避了避,便听到赵知行从喉中溢出痛苦闷哼。
忙转头看去,却见刘太医已经在给赵知行包扎,只是那药粉似乎比周太医的有过之而无不及,竟令昏迷的人都有些承受不住地惨叫。
刘太医手中忙碌着,听到身后的动静也顾不上回头,等包扎好后卡回头一看,见叶白还直愣愣地站在那里,拧眉叫他,“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来给王爷降温。”
叶白这才反应过来,应声上前开始擦拭。
刘太医收拾着工具,低声嘱咐,“避着点伤口,我去隔壁配副药。”
叶白点头应下,沉默擦着。
赵知行只觉仿佛置身火炉般灼热难耐,想翻身避开,却感觉身子不听使唤,只能无力躺着。
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得胸前微凉刺痛,随后就是令人难以接受的痛苦。
像火烧,又像蛇咬,更像千万根烧红的针刺在胸前,躲不开,拂不去,只能硬生生受着。
模糊间察觉有什么东西在身上蹭来蹭去,带来丝丝凉意,可惜不等他仔细感受就离开。
他勉强“睁开双眼”,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似有所感般顺着心中指引往下沉去,待能看清四周,不由被眼前一幕震慑。
只见目之所及皆是高楼,那楼也不知是什么东西盖成,在阳光下闪烁着光芒,灰黑的路面宽广,奔驰着不知名的物体,来往行人也穿着清凉,其中不乏女子,令他有些难堪地避开。
他好奇地左右看着,只见四周的字眼他都有些眼熟,却并不认得,隐约瞧见一个熟悉的背影,心头微动跟了上去。
背影穿着怪模怪样的裤子和白色衣裳,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并不出众,却不知为何他一眼便看到了。
赵知行想绕到她身前看看,却被什么东西阻拦,无奈跟在她身后穿过人群和长街,进了不远处的一幢高楼。
背影似乎人缘不错,遇到的人都笑着跟她打招呼,不时有人笑眯眯问着什么,她也耐心停下脚步一一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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