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手里那本字体狂放无状,笔力浅薄,不如看看这本?”
顾晚枝闻声蹙眉,回头一看,果然是靳远书。
这几日她忙着自己的事,倒是没顾得上这个渣男。
他青衣素雅,墨发如瀑,俊俏的脸上还挂着一丝笑意。
顾晚枝脑海里跳出一个词来,人面兽心。
阿满挡到她面前,神色警惕。
“顾三姑娘买字帖是要送人还是自用?若是拿不定主意,在下替你参谋参谋?”
看着手中的字帖,顾晚枝心中忽的有了个主意。
她拍拍阿满的肩膀,使了个眼色,阿满会意,很快就退了下去。
尽力压下心中的恶心感,顾晚枝浅笑道:“原来是靳公子,我对字帖确实没什么研究。不过听兄长说,靳公子在青阳书院常得头筹,身负大才,今日一见才知公子对书法也有研究。”
靳远书微愣,上回她还那样看着自己,今天不仅认出自己,还支开丫鬟与自己独处……
第19章 美人在侧,红袖添香
顾晚枝又道:“想必公子的字比起这帖上的来说,也不遑多让,不知是真是假?”
“自然,自然是真的!”靳远书忍不住勾起嘴角,他就知道,自己的才名能打动她。
既然如此,他还同顾书榆合作什么?
她站到旁边的台案上,玉手拿过墨条磨了起来,语气甜腻:“若是能亲眼见着靳公子笔走龙蛇的模样就好了。”
佳人垂眸,美目盼兮,靳远书只觉得自己从未有哪一刻像现在这般心动。
“若顾三姑娘愿意,靳某现在就为你提笔!”
顾晚枝心中冷笑连连,夸他两句还真听进去了。
她左右看了看,“好似没有旁的纸张。
低头摊开自己手里这本,提高声音道:“这本字帖上可以写吗?”
“无碍。”
这么小的书斋,在学子间也不出名,想来字帖也都便宜的很。
美人在侧,红袖添香,靳远书不再迟疑,当即就坐到案前在字帖上临了起来。
临完一页后,顾晚枝拿起字帖走到大堂中央,正巧阿满已经带着掌柜过来了。
一看到她手里的字帖,掌柜脸都绿了,冲过来夺到手里大声问,“是你写的?”
顾晚枝摇头。
莫不是看了他的字,被惊艳到了?
听到掌柜的声音,靳远书轻笑一下摇摇头,慢慢地起身踱步过去,“是在下写的,在下是青阳书院天字班的学生靳远书,于书法上的造诣还算可以。”
语气里有显而易见的自得之意。
“你怎么能在本店的字帖上乱写呢!”掌柜越看越心痛。
靳远书皱眉,“掌柜的,你看听清楚了,在下是青阳书院——”
“我管你什么书院!弄坏了我的字帖,就要赔!”
靳远书也有些不高兴,他本是想在顾三姑娘面前表现一番的,可这掌柜竟毫不留情面!
“不过一无名字帖,我买下便是,掌柜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掌柜气得眉毛胡子飞起,“你!你!你可知——这可是当下最负盛名的孤山大师之作,你乱写便也罢了,竟还说这是无名之作?”
孤山大师?
靳远书脸色骤变,孤山大师是近年来声名鹊起的一位草书大家,其书势如破竹,力度入木三分,字形自成一体,是当世不可多得的风骨名帖。
怎么会!
这么小的书斋,怎么会有孤山大师的字帖?
不少客人听见动静都围了过来。
顾晚枝补充道:“这位公子说,此贴狂放无状,笔力浅薄,比起他的字实在是难以望其项背,故而他在此贴上临书为例。”
“竟看不起孤山大师?他又是个什么东西 !”
“他才是那个言行无状见识浅薄之人吧!”
又一次被众人围观指责,靳远书面色红白交替。
他指着顾晚枝,“方才明明是——”
“方才我明明已经劝过公子了,可他说写便写了,买下便是。”
顾晚枝明眸清亮,不似作假。
刚才有在他们附近的客人也听到了,出来作证,“我听到了,这位姑娘确实是劝过了。”
掌柜更气了,“孤山大师的力作,全京城唯有我这嗜书楼有的卖,旁的地方想买都没有,这本少说要千两!”
上下打量了靳远书几眼,掌柜怒哼一声,“我看将你卖了也买不起!”
“真是一副穷酸样!”
“怕不是来故意捣乱的!”
“还想推脱责任给那位好心的姑娘呢!”
一声声斥骂将靳远书冲击的百口莫辩,抬头再一看,他发现顾晚枝不见了!
这时候他才反应过来,她,故意坑害自己?!
靳远书脸色愈发阴沉,他不懂为什么她会对自己有如此大的敌意!
他分明只是想靠近她,与她好好的聊一聊!
这时,楼上忽然下来一人,负手身后,姿态悠然。
好似在看他的好戏。
“峥表叔?”
靳远书努力缓和着脸色,问:“表叔怎么在此处?”
走到他近前,宋闻峥才道:“闲逛。”
“……”
二楼是店家自己住的地方,他上去怎么会是闲逛?!
这副敷衍的态度,让靳远书本就烦闷的心头,火气愈发上涌。
他不明白,宋闻峥凭什么总是一副目无一切的嚣张模样?
凭几年前的探花之名?
可笑!
他虽得罪了永昌侯府,但好歹现下还是大周第一书院青阳书院的学子。
宋闻峥一个触怒天颜被贬出京之人,有什么名头在他面前嚣张!
想了想,他微抬下巴道:“表叔果真是有闲心,不如侄儿帮你引荐引荐,去当个小吏也好过赋闲在家。”
宋闻峥轻笑一声,“侄儿还是想想,怎么买下这字帖吧,千两,可不少。”
“你!”
嘴硬归嘴硬,靳远书还是尽力控制着自己,“还请表叔不要将此事告知我母亲。”
宋闻峥只留了个背影给他。
“靳公子对吧?这千两,你速速给了吧!往后再也别来我这店里了。”
“……”
因他带的钱远远不够,只得签了字据,又被掌柜压到官府里挂了账,往后得按月赔钱给掌柜。
直到夜里,靳远书才沉着脸回家,他立即写了封信给顾书榆。
今天的这口气,他咽不下,他要在顾晚枝身上讨回来!
这番为了在顾晚枝面前表现,赔了不少银钱不说,还连累的青阳书院其他学子再来嗜书楼淘字帖时,通通被掌柜拒之门外,且被告知要怪就怪一个叫靳远书的。
导致后来靳远书因此被同窗痛斥一通。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
从嗜书楼逃出来后,上了马车,顾晚枝闭着眼长吁一口气。
虽然暂时让靳远书出了点血,但她知道,靳远书对她的企图还没打消,甚至可能因此事更加记恨自己。
她也同样地更加厌烦他了。
不过,看样子靳远书和顾书榆还有联系,否则他怎么会跟到这里来?
靳家不在城西,也不在她的必经之路上,唯一可能就是顾书榆知道了自己的行踪,并透露给了靳远书!
她的摇芳苑里有内鬼!
马车辘辘而去,街角处,东玉牵着马催促,“公子,再不走就迟了,那可是掉脑袋的事!”
宋闻峥收回目光翻身上马,迅速地向皇城方向而去。
第20章 将真正背主的人给揪出来
大周皇城居于京城正中偏北的位置,占地颇大,四周高墙掩映,玉河环绕。
宋闻峥驾马到宫门,有个小太监立即凑上来行礼:“宋公子安好,天家吩咐奴才在此等您,请随奴才来。”
他下马将缰绳交给东玉,吩咐他在此等候,对着小太监微微颔首,“有劳。”
宫墙深深,一重又一重,小太监领着他走了许久,始终弓着腰在前头不出一声。
等到了皇帝日常处理政务的勤政殿,殿门处又是个圆脸白净的老太监在等候,见着他来就展开了脸,拱着手吊起嗓子道:“探花郎,咱家与你可是多年未见了!”
认出这是贴身伺候皇帝的杨忠来,宋闻峥淡淡勾唇,“杨公公,许久未见,身子可还安好?”
“好着呢好着呢,还得恭喜探花郎您重回京城,往后的日子可好过了!您快进去吧,圣上一早就等着您来呢!”杨公公说罢,轻轻推开了门。
宋闻峥轻声谢过他,迈步进了勤政殿。
杨公公识趣地顺着宫道往旁边走去,方才的小太监凑过来笑眯眯道:“师傅,您怎么对那宋公子如此热络?徒弟看他连个官身都没有。”
“你以为师傅是平白把引人入宫的差事交给你的?”杨公公觑他一眼,“真是没点眼力见儿,这位可是鼎鼎有名的十六探花郎,官身不官身的都在其次,圣上和太子爷两边重用着呢!你且看着,这回宋探花回京,定要掀起一场血雨腥风!”
小太监恍然大悟,自己掌起了嘴,“小顺子该死,狗眼看人低,多谢师傅提点了!”
等到勤政殿的门再次打开时,宋闻峥仍是那副淡淡的模样,小顺子却不敢怠慢,将人恭恭敬敬地送了出去。
才从宫门出来,就有另一楠木马车在旁等候,宋闻峥站在车下行礼道:“太子殿下。”
车里的不是别人,正是大周太子,萧彧。
他掀起车帘,语气不满:“你同我还有什么好见外的?”
宋闻峥垂眸道:“礼不可废。”
“行了行了,快上来,三年不见你真是愈发古板了。”萧彧失笑。
宋闻峥上了车,萧彧立刻斟了杯茶递给他:“这次你可是替父皇解了心头大患。”
“为君分忧,分内之事。”他没客气,接过茶盏轻抿一口。
马车行进起来,萧彧道:“你这番回来,还没去看过先生吧?”
“尚未,近日来都在四处奔走,师兄今日可是要去?”
萧彧点头,“是,你与我一道吧。”
萧彧口中的先生,是居于京郊浮云观中的一位避世大儒。
自宋闻峥幼时展露天赋后,因缘巧合之下他便被大儒带去观中亲自教习,除了他之外,还有个比他大一岁的师兄,自称林玉,实则是改名换姓的萧彧。
二人一同在浮云观同窗共读八年,直到萧彧十五岁时,才离了浮云观。后来宋闻峥下场考中探花,才得知自己的师兄竟是当朝太子。
到底是同窗情谊深厚,萧彧在宋闻峥面前连本宫都不称。
恰逢当时大周官腐问题严重,皇帝想好好惩办一番,萧彧便亲自向皇帝举荐了宋闻峥,三人商议许久,才定下了这招暗度陈仓的计谋。
聊了会,萧彧感慨:“你这三年虽苦,却是踏踏实实的行万里路,我倒是有些羡慕了。”
“师兄坐镇东宫,运筹帷幄,不必羡慕我。”
“不,你是不知道自由有多可贵。”萧彧摇摇头,面露忧愁,“现下我不仅行动不便,恐怕连婚事也要被父皇指定。”
宋闻峥难得打趣道:“师兄如此烦闷,难不成是有了心上人?”
萧彧否认,“没有,我不过是感慨罢了。不过师弟,你若有看中的姑娘,倒是可以同我说说,我去父皇那里求个恩典为你赐婚。”
“业未立,何以成家。”宋闻峥自顾自地斟茶。
萧彧迟疑了一瞬,问:“那昨日替你转交东西的那位姑娘是?”
宋闻峥迟疑一瞬,“那位是文忠伯府的三姑娘,顾将军的女儿。”
“原来是她。”萧彧点点头,他对顾将军印象颇深,那是个直性子的爽快人,又是从底层搏杀上来的,实打实有战功有能力的将才。
想不到他的女儿,竟是个如此温婉柔静的人。
“师弟,你是怎么寻得她替你打掩护的?”
宋闻峥略一思索,“她……欠我个人情。”
可若真论起来,还是他先欠她的。
想到这里,宋闻峥眉头不自觉地蹙了起来。
萧彧又转头聊起朝中政事,他也就没再多想。
*
文忠伯府,摇芳苑。
“除了阿满姐姐之外,便只有备马车的小丫鬟和车夫知道我要去哪里。”顾晚枝坐在临窗大炕上,神色冷淡。
冬至立即跪下来,“姑娘,替您驾车的是奴婢的亲哥哥,他是绝不会背主的,请您相信他!”
顾晚枝无奈,“我自然知道,不然也不会将你叫进来了。”
“姑娘的意思是,咱们得将真正背主的人给揪出来。”阿满扶起冬至,“姑娘,昨日奴婢吩咐了夏莲去备马车……”
夏莲是和莺儿同一批被买进府里的,在她院中已经待了好几年。
顾晚枝冷笑连连,顾书榆这么早就开始在她院子里布下人手了。
“冬至,你可愿配合我演场戏?”
“姑娘您只管说,奴婢必定听从!”
很快,摇芳苑正房内就传出了顾晚枝的斥骂声。
没一会儿,冬至哭哭啼啼的跑了出来,阿满沉着脸将她送回下人房,“你再好好想想,是要你还是要你哥哥!”
房间里还有好几个人,阿满关门离开,大家纷纷围过来询问。
“大家都别问了,是我哥哥犯了大错,我求情被姑娘骂了,姑娘让我先收拾包袱回家去……”
冬至留心着,发现夏莲还躺在床上神色恹恹。
夜里,她就把这些都禀报给了顾晚枝。
阿满不解:“姑娘,您何不直接将人叫来对峙?”
“不,”顾晚枝摇头,“我要找证据。”
前世父亲就是被人诬陷致死的,她不要像那些恶人一样以揣测安罪名,只有找到证据她才能狠得下心。
现在她假意让内鬼以为自己错认了冬至的哥哥寒山犯错,内鬼定会忍不住传信给顾书榆。
一切就静待今夜了。
第21章 母亲该给你物色一门好亲事了
当天夜里,摇芳苑正房早早熄了灯,满院一片寂静。
没多久,就有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从下人房里出来,猫着腰往角门去了。
这人正是夏莲。
她看了看四周无人,便轻手轻脚打开角门,将门外墙边的一块砖头抽开,从袖口处拿出一张折好的纸,放了进去。
“你这是给谁的信?”
“谁?!”
身后猛然响起一道温柔的嗓音,吓得夏莲掉了手里的东西,翻滚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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