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岚被噎得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只能加重脚步,试图宣泄出自己的愤怒来。
对于陆岚的心情,谢挽凝是一点也不在意。
她脑子里琢磨的是另一件事情。
刚才谢思妤说全京城都知道是自己让沈眉去南洞庙的。
这实在是妙啊。
谢挽凝正愁不知道怎么才能获得更多的信徒念力。
这不就来了吗?
就在这时,谢挽凝突然听到窗外传来窸窣的声音。
谢挽凝一边不动声色的站起身朝窗子走去,一边说到:“茉莉,我见着最近天气越来越暖,你去库房里找两匹布料出来,让府里的绣娘给我做两身衣裳。”
话音落下,谢挽凝干脆利落的推开窗子。
一眼就看到了蹲在窗下的如兰。
谢挽凝似笑非笑的看着如兰:“你在这儿做什么?”
如兰连忙抓起手边的一根断树枝,故作镇定的说:“我来修剪树枝。”
话音落下,如兰捏着这根树枝,慌慌张张的跑走了。
看着如兰的背影,谢挽凝眯了眯眼,不能再等了。
她关上窗子,转身看向茉莉:“去让陆白帮我找两个人牙子过来,等人到了你就去把院儿里所有人都叫过来,我有话要说。”
一个时辰之后之后。
谢挽凝姿态惬意的坐在廊下的椅子上,在她身后站着茉莉、陆白还有三个陌生人。
在谢挽凝面前的空地上稀稀疏疏的几个人,正在交头接耳的大小声说些什么。
一副明摆着不把谢挽凝放在眼里的样子。
谢挽凝喝下杯中的最后一口水,不紧不慢的站起身,抬起手,哐当一下把杯子砸在了地上。
瓷片碎裂的声音,瞬间惊到了所有人。
所有人顿时缩了缩脖子,规规矩矩的站好再不说话了。
谢挽凝扭头看了茉莉一眼,茉莉立刻把一叠卖身契放在了旁边的小桌上。
谢挽凝手指点了点卖身契:“来把你们自己的找出来。”
所有人都惊疑不定的看看卖身契又看看谢挽凝,不会是他们想的那个意思吧?
有胆大的开口问:“夫人,这是什么意思?”
谢挽凝冷声说:“我放你们离府。”
一句话让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在侯府做事,简直可以说是钱多事少。
一个月有一两银子,完全足够一家人生活,甚至于很多人家的小姐都未必有这么多的月钱。
主子少,所以平日里事情并不算多。
尤其是在玉锦阁,侯爷三不五时就会领兵出征,侯爷不在府里的时候,玉锦阁里的日子简直不要太逍遥。
离开了侯府,离开了玉锦阁,他们还要去哪里找到这么安逸的活计。
谢挽凝看着众人,唇角漾起一抹浅笑:“如果不愿意自己拿着卖身契离开的,那就和其他没有来这儿的人一块,直接发卖了,哦,对了,我刚才忘记介绍了,这三位,正是京城中有名的人牙子。”
一听这话,谁也不敢再不当回事了,人牙子都在这儿,足以证明这位新夫人是来真的了。
顿时就有几个人上前,翻出自己的卖身契,拿着就朝外走去。
剩下的有人已经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连连磕头:“夫人,小的错了,小的以后再也不敢了,求夫人大人大量饶小的一回,小的以后一定尽心尽力的为夫人做事,听从夫人差遣,求夫人千万不要赶小的离开这儿。”
“是啊,夫人,奴婢以后一定尽心尽力服侍夫人,求夫人不要赶奴婢走。”
有人开了头,其他人顿时也七嘴八舌的求起了情。
看着这些人求情的诚恳模样,再想起上一世她被沉江之前,这些人脸上幸灾乐祸的兴奋表情。
谢挽凝脸上露出一个让人看不懂含义的笑容,然后才故作为难的说:“看来你们是不想自己走啊,那没办法了。”
她转过身看向三个人牙子:“就劳烦三位把他们带走吧。”
一看谢挽凝要动真格的,求情的人直接从地上爬起来,找出卖身契拔腿就跑,生怕慢上一点就会被人牙子给抓走。
等到院子里空下来之后,谢挽凝才从桌子上拿起那一叠卖身契。
随手清点了一下,约莫二十张。
谢挽凝直接把这一叠卖身契交给人牙子:“剩下的就交给三位了。”
人牙子拿着卖身契,恭恭敬敬的对谢挽凝行了个礼:“就交给小的们了,不过夫人这院里可不能没有人,需不需要小的再帮忙找几个可信的过来呢?”
谢挽凝点了点头:“也好,先送几个负责洒扫的来吧。”
人牙子笑的眼睛都看不见了,连忙就带着人去抓人了。
刚才他们可都看过了,这院儿里人不少,而且大多数的皮相都不错。
这一倒手,可能赚不少呢。
加上到时候再往这儿送几个丫头下人,这里外里的,都够他们吃上三个月了。
等到人都离开之后,谢挽凝走到陆白的面前:“你可愿来玉锦阁?”
陆白恭恭敬敬的跪下行礼:“小的愿意。”
谢挽凝点了点头:“起吧。”
就在这时,一道人影跌跌撞撞的跑到了谢挽凝的面前,一把拉住谢挽凝的衣袖:“你不能卖了我,我是侯爷的人,侯爷答应了等他回来就抬我做妾的,你要是敢卖我,等侯爷回来不会放过你的。”
“而且,我腹中已经有了侯爷的骨肉。”
第18章 钝刀子割肉
听到这话,谢挽凝顿时恍然大悟。
上一世,就在六月初的时候如兰突然告了半年的假,说是要回乡探望家人。
而后,就在高煜捷死讯传回来的三个月后,老夫人突然抱回了一个半岁左右的男孩,说是高煜捷流落在外的遗腹子。
生母在生这个孩子的时候难产而死,如今想要将这个孩子养在谢挽凝名下,未来也好给谢挽凝养老送终。
那时的她整日里被各项繁琐的事情搅得头昏眼花,并没有多想便同意了这件事情。
这个孩子前脚刚进玉锦阁,如兰后脚就‘探亲’归来。
还自告奋勇的愿意照顾这个孩子。
后来谢挽凝不管多忙,也尽量抽出时间来关心这个孩子日常生活的学习情况。
可直到她被捆住手脚,即将沉江的时候,那个已经长到十七岁的孩子,却只是阴冷的笑着说:“是母亲害死了父亲,也害了我娘,今日母亲就下去好好陪着父亲吧。”
上一世,谢挽凝置身在谎言之中,难辨真假,竟然一点也没有怀疑过这个孩子的身世。
可是如今想来,明明处处都是漏洞。
谢挽凝闭了闭眼,胸口因为回忆起那个她曾经付诸全部心血认真教养的孩子而一阵阵刺痛。
自己那可笑的一生。
深吸一口气,谢挽凝缓缓睁开眼睛,眼底已经归于平静。
她面无表情的抽出自己的衣袖:“你只是个奴婢,你是何时何地伺候的侯爷?又有谁能证明你腹中胎儿是侯爷的?”
如兰有些惊慌,该说不该说的全都如同倒豆子一般的吐了出来:“就在你们成亲的前三天,侯爷连续三天都和我......就在,就在侯爷房中的鸳鸯床上,这件事情老夫人和慧姨娘都知道,夫人,你要是不信,你尽管去问老夫人,她知道我在伺候侯爷之前还是处子之身。”
鸳鸯床。
谢挽凝忍不住握紧了双手,上一世她直到死都是住在正房的鸳鸯床上,想起高煜捷和如兰在那张床上颠龙倒凤,谢挽凝只觉得一阵阵的反胃。
太恶心了,真的......太恶心了。
幸好这一世她从白塔寺回来之后,已经搬到了偏房去住。
否则她现在一定会立刻马上跳进浴桶里泡上整整三天三夜。
腹中翻江倒海的犯恶心,谢挽凝脸上却丝毫不显,只是冷淡的说:“这件事情我会去求证,等你真的生下侯爷的孩子,我会亲自去把你抬回府里来。”
话音落下,谢挽凝抬头看向要站在不远处目瞪口呆的人牙子:“现在把她带走,找大夫检查清楚她是否有孕,如果真的有孕,就寻个地方让她好好的把孩子生下来。”
说着,谢挽凝拿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交给了人牙子。
“好好照顾他们,如果最后证实确实是侯爷的骨肉,本夫人会再重赏你的。”
人牙子迷迷糊糊的上前:“是,小的明白。”
直到拉着哭哭啼啼的如兰走出玉锦阁,人牙子还回不过神来。
我只是倒卖人口的啊,我怎么就要帮人家照顾孕妇了?
不对,这侯府也太肮脏了,他们为那么多高门大户做过事,也从来没听说过,谁家老爷在迎娶正妻之前,连续三天恩宠一个小丫鬟啊。
等到所有人都离开之后,茉莉再也忍不住问:“小姐,你为什么对她那么好?还出钱让人照顾她。”
谢挽凝扯了扯嘴角,脸色白的吓人:“好?你觉得人牙子拿着五十两银子,有多少会用在如兰身上?”
茉莉想了一下:“最多......十两吧。”
谢挽凝抬手按着胸口:“没错,最多十两,他们要等着孩子出生再来拿赏钱,为了拿到赏钱,他们不会让如兰死,也不会让如兰逃跑,更不会让如兰有机会和任何人相处。”
想想十月怀胎,如兰哪里也不能去,吃穿用度都只能刚刚好维持在死不了的程度,再加上身体因为胎儿的日渐长大而出现的各种不舒服症状。
茉莉突然间就明白了谢挽凝的用意。
钝刀子割肉,让如兰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又何尝不是最狠的手段呢?
又是一阵反胃的感觉,谢挽凝终于忍无可忍捂着嘴冲到旁边,扶着大树弯下腰控制不住的吐了起来。
突然,一道人影走到旁边,一手扶住她的手臂,一手不轻不重的拍着她的后背。
直到她胃里空空的什么也吐不出来之后,才抬起头来。
因为呕吐,她的眼底被逼出了莹莹泪光,眼尾也一片绯红。
潋滟又勾魂。
至少,被这么看着的李纾忱觉得自己心底某处微微颤了颤。
谢挽凝愣了一下,连忙屈膝行礼:“小女拜见殿下。”
收起心底的异样情绪,李纾忱收回扶在谢挽凝胳膊下的手,问到:“谢小姐可还好?”
谢挽凝扯了扯嘴角:“好的很。”
话音落下,她直接扭头对陆白说:“去把那张床劈了当柴烧。”
陆白领命离去。
李纾忱似笑非笑的看着谢挽凝:“本宫竟不知道,谢小姐对平乐侯的感情竟然如此之深。”
谢挽凝引着李纾忱往屋内走去,边走边说:“是啊,如果恶心也算一种感情,那我对他的感情确实很深。”
说不上为什么,谢挽凝毫不掩饰的厌恶,恰到好处的取悦了李纾忱。
至于为什么,李纾忱不想去想,也或者是根本就不需要想。
走进屋里,短短几步路的距离,谢挽凝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只有眼尾的一抹浅粉色,还能看出些许刚才的痕迹。
不需要任何人招呼,李纾忱已经大摇大摆的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谢挽凝在李纾忱对面坐下:“殿下今日前来,所为何事呢?”
李纾忱轻描淡写:“也没什么,就是告诉谢小姐一声,谢大学士徇私舞弊的事情,今儿早朝时候两年前的监考官站出来顶了这个罪名。”
谢挽凝讽刺的笑了笑:“一个监考官有这样的能力?而且这件事情只发落一个监考官就够了?”
李纾忱神色淡淡的:“他说是因为考试的马昊对他不敬,所以他便趁着没人注意,偷偷销毁了马昊的考卷,如今考卷也找不到,当年状元的考卷也确实各方面都无可挑剔,这件事情也只能如此,不过已经判了这个监考官午后问斩。”
谢挽凝点了点头,她当然不会觉得一条人命就能彻底扳倒谢忠台,但是科举考试的徇私舞弊被如此轻描淡写的一笔盖过,还是大大出乎了她的预料。
谢挽凝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的情绪,对李纾忱说:“殿下,您上次让小女帮您找的手镯,已经找到了。”
随后,谢挽凝给了茉莉一个眼神:“茉莉,去把我小时候戴过的那个手镯拿出来,交给五皇子殿下。”
茉莉领命退下。
谢挽凝解释说到:“上次在殿下那儿见到那幅画,小女就觉得有点眼熟,但是实在无法确认,又担心会让殿下空欢喜一场,便没有跟殿下说。”
“回来之后,想找这个镯子,但是库房里东西太多,一时半会又找不到,直到今日清晨,才终于把手镯找了出来。”
说话间,茉莉已经捧着一个木匣子走了出来,直接把木匣子放在了李纾忱的面前。
李纾忱看了一眼谢挽凝,拿起木匣子打开来仔仔细细看了半晌之后。
才啪的一声合上木匣子,递给身后的林栩,站起身对谢挽凝说:“走吧。”
第19章 虽然我家侯爷岁数确实是大了点
谢挽凝疑惑的问:“去哪儿?”
李纾忱笑了笑:“把你卖掉。”
谢挽凝更迷茫了:“啊?”
李纾忱这才说:“去吃饭,你这儿一个人也没有,中午连饭都没有。”
说完之后,李纾忱便直接大摇大摆的走到窗边,直接跳出去,很快便消失在了窗外。
林栩对着谢挽凝拱了拱手,连忙也跟着自家主子跳窗走了。
这时,谢挽凝才后知后觉,五皇子这是跟自己开了个玩笑?
真是一点也不好笑。
不过她确实也饿了,交代陆白去把自己的东西搬到玉锦阁之后,便带着茉莉从大门走了出去。
走出后门,一眼就看到了停在旁白的马车,马车外形很低调,但是各个细微处却都在显示着马车主人的矜贵身份。
谢挽凝登上马车,茉莉也想跟进去,却被林栩给拦住了:“姑娘,你就跟我一块坐前面吧?”
茉莉瞪了一眼林栩,跟着林栩在前面坐了下来。
马车内,关上车门之后,自然形成了一个封闭私人的空间。
马车缓缓前行,两人都没说话,谢挽凝无聊的拨弄着手腕上的珠串。
时间好像有点慢,但还是很快就到了飘香居。
李纾忱熟门熟路的带着她上到三楼包间。
对于五皇子带了个女子来,店小二态度一切如常,甚至连眼神都没多在谢挽凝身上逗留。
李纾忱没有问谢挽凝想吃什么或者有什么忌口,便直接点了几道菜。
可是偏偏每一道都是谢挽凝喜欢吃的。
谢挽凝似笑非笑的看着李纾忱:“殿下还真是了解小女。”
李纾忱丝毫也不掩饰自己调查过谢挽凝的事实,举起茶杯说:“既然是要合作,那本宫自然得了解合作对象是什么样的人才行,谢小姐应该也不会和自己完全不了解的人结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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